“相公,敌人上来了!”一名小校声音颤抖着说道。
当朝少保、横海、武宁、安化三镇节度使、赐号“扬武翊运功臣”的韩世忠一身戎装,腰挎宝剑,端坐于帅椅之上,淡然道“看到了,慌什么!西水门防御使何在?”
“在!”防御使上前几步,抱拳拱手,道“请相公吩咐!”
“令你带领两千军卒,多带长钩,列于水门之前。待敌人临近之时,用长钩钩住敌人大船,城上再以大炮击之,可保无虞!”
“末将遵命!”防御使应声而去。
一刻钟的功夫,水门防御使率兵列于城下,严阵以待!
城上城下,火光通明;大河之上,一长串光亮延伸到目力所不及的远方。金兵来势汹汹,看起来,足有三四十条船呢!
大船越来越近,慢慢地,已经可以看清船的轮廓。
“咚咚”,沉闷的战鼓声自船上传来,激昂着勇士的热血,撞击着懦夫的胆怯。
“传令,床子弩准备!”韩世忠抑制着站起来走几步的冲动,暗中调整呼吸,不急不徐地说道。
“床子弩准备!”传令兵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带着压抑,仿佛shè入夜空中的响箭,一下子扑进人们的心里。
韩世忠身边,一名床子弩校shè手竖起右手大拇指,闭上左眼,全神贯注地看着急速而来的大船。
“四百步!”校shè手喊道。
“三百八十步!”
“三百五十步!”
韩世忠微微点头,床子弩指挥心领神会,喊道“左一床子弩,火箭准备,放!”
床子弩旁边军兵点弩箭上的药捻子,只听“嘎崩”一声巨响,几十只弩箭呼啸着shè入漆黑的夜空!
“呜,呜,呜”,城墙上的士兵注视着飞翔的弩箭,齐声呼叫!
“呜,呜,啊!”
眨眼之间,弩箭命中第一艘敌船,几乎就在同时,箭身上爆出一个又一个耀眼的火球,火球烧着可以烧的一切。
敌船上,惊呼声声,人影窜动,片刻火已熄灭。
床子弩首shè,命中目标,虽然金军损失甚微,宋军却士气大振。
“床子弩,火箭准备,zì yóushè击!”指挥的声音沙哑,兴奋地叫着。
绷簧响处,几百枝弩箭离弦而去。金兵战船,火光一片。至此,西水门城墙上布置的十驾床子弩,第一轮攻击已经完毕。
shè击完毕的士兵,紧急动作起来,为下一次发shè做准备。
敌船喊叫连连,前进速度不但未减,反而更加迅捷。
“二百八十步!”
“二百六十步!”
一名高大威猛的将军,喊道“右一神臂弓手,火箭准备,放!”
神臂弓应声而shè!
“呜,呜,呜”,宋军神臂弓手发出野兽一般的呐喊,伴随着飞翔的箭矢,期待着辉煌的瞬间。
“呜呜呜,唉!”
弩箭发出一道亮光,一头扎进船头的河水之中,神臂弓校shè并没有床子弩那样好的运气,不过,指挥看得清楚,敌船已在攻击范围之内。
“所有神臂弓手,第一轮火箭齐shè,shè!”
大宋帝国的看家利器神臂弓,千箭齐发,箭矢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震得韩世忠耳朵痒痒的,微感痛楚!
“呜呜呜,啊!”
大部分羽箭shè中第一艘敌船,箭身上硫磺,碰到船身,四处喷溅,大火越烧越旺,不一会儿,已到无法施救的程度。船上的金兵,有的全身着火,死力扑打,撒欢地跳动;有的跳上附近的船只;有的根本等不及,慌不择路,直接跳进冰冷的河里。
第二艘船也在烧,火势弱得多,船上的军兵号叫着救火,也不知能不能控制住火势。
“一百五十步!”
“一百三十步!”
大炮指挥“沧啷”一声,拔出宝剑,奋力刺向敌船,叫道“右一大炮,三十斤装弹,放!”
这时,金兵已经放弃第一艘战船,第二艘在救火,后面的战船迅速赶超上来。
“呜呜呜,嗨!”
大炮第一发失败,重重地砸进汴河里,激起高高的水柱。
随着指挥的又一次怒吼,防御西水门的三十几具大炮,一齐发shè。
“呜呜”,从天而降的石头在叫;宋兵在叫。
“呜呜,嘿!”
行驶在最前面的战船中弹三四发,损失不大,依然向前冲着。紧随其后的战船,遭受到无情的打击,中弹十几发,桅杆被打折,船体损伤严重,在河中间“滴溜溜”旋转起来。
宋军欢呼的时候,金兵的战船已经逼近水门。战船上,羽箭密密麻麻地飞shè而出。
水门指挥使叫着“举盾!稳住,抓牢!”
宋兵们躬身哈腰,躲到盾牌后面。
“叮叮当当”,一轮脆响过后,羽箭落地,宋兵除十名士兵受伤,其余的连一根汗毛都没掉。
前头的战船速度慢下来,后面陆续靠上来三条船,金兵第二轮攻击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采用散shè的方士。躲在盾牌后面的宋军损失较大,伤了四五十人。
战船靠近之后,水门防御使一声令下,盾牌后面闪出无数的人影,三四人抬着碗口粗的长杆,长杆顶端绑着铙钩。盾牌手在前引导,弓箭手于后策应。
“嗨!”十几组长钩手先后钩住最前面的战船,死死地抱住木杆。船上的金兵有的放箭,有的挥动刀斧,奋力劈砍铙钩;而水手喊着整齐的号子,划动船浆,急yù摆脱束缚,恢复zì yóu。宋军这边,分出一部分人手,帮助长钩手稳住船身,其余的人不断shè箭,将企图砍折长钩的金兵一一shè杀。
双方僵持着,战况达到了白热化。
后面的几艘战船,不断有人跳进河里,爬上岸,朝水门边的宋军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密如雨点的火箭从城头shè下,瞬间,金军战船被熊熊大火所笼罩。
“呜呜,噗哧”,城上滚木擂石,一股脑地砸到船上。战船在大火中解体。
“杀呀!”
宋军高声欢呼,如法炮制长钩手钩住船身,身边的弓箭手策应掩护,城上火箭、擂石齐发,两刻钟的功夫,金兵十几艘战船解体,死伤过千。后面的战船再不敢进攻,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韩世忠与守门众将士,高声欢呼,同庆胜利。
欢喜之余,韩世忠悄悄拉过西水门防御使,道“速速派人,在河中心安放叉木,并且运些巨石过来,放在水门里面,令敌军战船不能通过。”
防御使道“叉木好办,这时候,到哪里去寻那么多巨石啊?除非……”
他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瞟着韩世忠的表情。
韩世忠急道“除非什么?都什么时候了,有话尽管说!”
“参政知事秦桧秦相公有一座小山就在附近,山上石头不少,只是……”防御使话说了一半,又不言语了。
韩世忠思忖片刻,断然道“我给你手令,你立即派人去办。如果有人敢阻拦,全抓起来。”
“明白!”防御使面sè一展,爽快地答应着去了。
虽然跟秦桧不和,但是现在在危难之际,搬他几块石头,应该没什么问题,况且,即便有事,只要有利于国家,韩世忠也会不顾得失,奋力去做的。
西水门战斗结束之后,韩世忠巡视全城其余的地方并没有爆发战斗,看来,金兵进攻西水门,一方面是试探,一方面想出其不意,搞个突然袭击。也许,接下来的进攻会更加猛烈吧!
忙活完了,已近寅时,又是新的一天。韩世忠率几名亲兵,骑马自宣德楼旁右掖门入宫城。经过枢密院、中书省、门下省、大庆殿,穿大庆殿外廊横门向北,行百余步,至第二横门下马。穿门而过,皇帝平rì视朝的垂拱殿已在眼前。
殿外有内侍引领,韩世忠等候内侍通报后,进殿面君。
韩世忠进殿,施礼之后,站在队尾,秦桧正在说话,不由得侧耳倾听。参政知事跟枢密院分成两班,秦桧居东边臣之首,枢密使张浚居西边武臣之首。
“陛下,臣早就说过建康不安全,还是迁都去临安的好,现在好了,都让人家打到家门口了,真不知道那些军队是干什么吃的。”秦桧此言一出,顿时激怒了一干枢密,要知道,在宋朝这个以抑武的年代,哪怕是从一品的枢密使见了正二品的参政知事都不敢放肆的,并且行军打仗都是臣为主帅,武将只能听取命令,这还说什么呢?
韩世忠听在耳里,惊上心头。内有萧墙之祸,外有虎狼之兵,国事艰难竟至于此,怎不令人心忧?
赵构的脸sè越发难看,却还在隐忍,静静地听着。
忽然,一名内侍此匆匆跑进来,道“金兵猛攻酸枣门、封邱门,情况危急,请韩相公速去。”
韩世忠闻言大惊,想到守城士卒数目不足,恐怕难以抵挡敌军攻势,所以奏道“臣请禁卫班直善shè者千人以从。”
赵构准奏,派御药使卢端同韩世忠一道去。韩世忠刚走出大殿,只听一声沉闷的hūn雷,抬眼望去,艳阳高照,不知是何预兆。
韩世忠心急如焚,唯恐率人赶到,金兵已经破城,扬起手中的马鞭,可劲儿地抽着战马,恨不得肋生双翅,直接飞过去才好呢!
虽然韩世忠守城已经胜了一仗,但是士气虽好,建康的军兵大多没有经历过战争,一旦城破,还会剩下几人有勇气作战?所以,一定要守住,一定要守住啊!
“闪开,快闪开!后面是韩相公,挡路者,格杀毋论。”开路的亲兵厉声喝叫,极力驱赶着路上的行人。
路旁一名老者道“小哥,凶什么凶!听说金狗攻打甚急,可是真的?能不能守住啊!”
原本,自东华门出宫城,穿过内城景龙门,向北直行四五里便是酸枣门,往rì行走很是便当。不料,今天刚出景龙门,大街上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边。不远处的七院桥,更是堵得水泄不通。韩世忠非常后悔,暗恨自己为什么想到了夜晚宵禁,白天却没有戒严啊!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何年何月才能到达酸枣门啊?
韩世忠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只鱼袋,交与身边的卫士,道“速去府衙,知会府尹聂昌,建康立即实施戒严,寻常百姓白天亦不得上街!”
卫士答应一声,扬鞭而去。
“下便道,走小巷,快!”韩世忠一声令下,一千多人朝着路边的小巷插了进去。
小巷人少,弯弯曲曲,走得冤枉路实在不少!一行人等,火急火燎地赶到酸枣门,韩世忠抬眼一望,见城上都是大宋的官兵,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了地。
“噔噔”几步跨上城头,酸枣门防御使迎上来,躬身见礼,道“参见相公,已经打退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您看,第二次进攻又开始了。
韩世忠闪目观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