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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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远山到底年纪小,酒量尚浅,几杯黄汤入口已是头重脚轻,人早乏了。睡在桌底,后脑虽直犯晕,可方才听霜回绝王旭舟的话语,却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暗爽不已,酒壮人胆,立时便出言嗤笑。

    王旭舟情场失意,本就抑塞得够呛,听见这般醉语嘲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瞥了他一眼,yīnyīn地道:“徐小子怕是喝得多了,来人啊,扶徐公子起来,打盆水给他洗个脸,醒醒酒!”

    几名侍女“呀”了一声,忙将徐远山扶起坐好,其中一名退到屏风后面,不一会便端着脸盆、毛巾过来放在地上,拧干水,为他细细擦拭。徐远山面上被湿巾一触,只觉一阵清凉舒爽,忍不住闭上眼,哼哼几声。

    王旭舟冷笑一声,道:“这样洗脸能醒得了酒吗?用水浇。”

    侍女们一怔,却未敢依言从事,陈范几人心中陡地一紧,不知他意yù何为。王旭舟眼皮往上一翻,拉长了调子,道:“我说用水浇,耳朵聋了么,没听见?”

    众人面上都是一变,一名侍女强笑道:“公子爷,您这可使不得,醉了的人最是不晓事,这贸贸然用水浇上去,好容易呛着。”

    王旭舟一拍额头,道:“本公子糊涂了,忘了这茬,是浇不得。”话音未落,人却骤地向前一跨,伸手掐住徐远山的后劲,猛然往下一摁,直冲水盆而去。

    这几下动作含怒而发,迅猛之至,陈夕三人不料他突然发难,齐刷刷站起。那几名侍女也吓了一跳,退开一步,捂嘴低呼。

    徐远山虽吃得有七八分沉醉,四肢虚浮,可头脑却还清楚,被被水一惊,登时清醒了大半,挣扎着想冒出头来,可他一半大孩童,胳膊掰不过大腿,哪里又比得过王旭舟那般气力?片刻间只呛了好几口水,两眼发黑。双手胡乱挥舞,脸盆震地有声,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范裕隆道:“王……王公子,手下留情!莫……莫太欺人!”上前便去拉他。

    王旭舟毫不买账,左手一推,当胸便是一下,喝道:“没你的事!走开!”

    这一推之力劲道不小,范裕隆身材瘦弱,吃力不过,竟收不住脚,直往后倒去,只听“啊哟”一声,后背撞上桌沿,桌面晃动之下,酒菜是洒了一地。

    陈夕心想可千万莫要连累到自己,冤枉受那鱼池之殃,可见徐远山如此被辱,思起平rì里学堂间种种,一时心跳得厉害,血全涌到脸上,心中再也按耐不住,蓦地一大踏步,便要上前劝架。

    可地上全是些残羹冷汁,油乎乎不知如何滑腻。他一脚踏出,竟正踩到一块鸡鸭鱼骨上,立马重心不稳,摇摇晃晃。手忙脚乱下直滑出一段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向王旭舟撞去。

    王旭舟一手摁着徐远山,看他被水呛得直翻白眼咳嗽连连的狼狈样,一股快意从脚底板直升到脑门,似每个毛孔里都透着舒畅,方才抑郁一扫而空,却未留意陈夕的动静,待感觉不对抬头一看,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只闻一声巨响,桌椅板凳翻了一片,二人同时摔倒在地,是针尖对上麦芒,硬捱硬来了个正着。

    陈夕这一头砰地一下正撞在王旭舟的面门,自己固然是眼冒金星头晕眼花十足难受,可王旭舟却更加吃亏。他毫无防备之下,面上又多是软骨,挨了这一记,口鼻中顿时淌出血来。

    陈夕揉揉额头,又木又痛,感觉已生了一个老大的包,瞄见王旭舟这般惨象,心道:“乖乖,爽歪歪了,这下可不年轻,把这哥们整成这样,这事看来是难以善了了。”想起门口那几个虎背熊腰的黑衣家丁,脑中骤然一激灵,陡一把扯起徐远山,冲着呆若木鸡的范许二人喊道:“傻站着干什么,等挨揍么,闪了——!”

    王旭舟从小养尊处优,几时受过这等折辱。此时鼻子酸疼难忍,差点要流出泪来,伸手一摸,满手全是鼻涕血水,一身的丝绸衣衫上也沾了不少,瞧陈夕一干人想走,哪肯干休,张嘴就要大叫,一时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想是刚才碰撞中咬伤了舌头。

    三人拖着徐远山,才跑了两步,便被几个家丁堵住。原来他们听见厢内声响有些不同寻常,便进来探个明白,只见狼藉满目,自家少爷倒在地上满面是血,殊为可怖,均是一呆。陈夕暗叹这下凶多吉少,突然满脸惊诧,直勾勾地看着窗外,抬手一指,大声道:“看!那是什么?贞子!”

    几个家丁不约而同地朝窗外望去,脑中均想:“贞子是谁?”但见窗外空空如也,哪有甚么古怪事物?刹那间都微微有些发愣。

    趁这一愣神工夫,陈夕遽然拉倒屏风,几人一溜烟儿钻出厢房,飞也似的窜下楼去,耳边只传来王旭舟气急败坏的吼叫,回头一看,那几个家丁已杀气腾腾地追了出来。

    几人又惊又怕,带着徐远山这个累赘,慌不择路,撞到欢客俏姐无数,惹得骂声一片。几个家丁追得甚紧,四人奔出大厅来到甲板,只见岸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与这惜雨舫相隔不远,可四下望去,竟无一艘小舟经过。

    眼瞅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已在视线可及之内,几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却无处可逃。范裕隆道:“我……我是知府家的公子,他……他们这些下人不敢碰我,我……我没事,为什么要跑?”

    许川急道:“你没事,我们有事!那王旭舟绝不会善罢甘休,六子非得掉成皮不可,夕哥儿也讨不到好!你不跑,一会儿有你好苦头吃!”

    范裕隆慌了神,道:“那……那怎办是好?这又没有船儿,总……总不成躲湖里去罢!”

    许川拍手道:“对、是个主意!就这么办!赶紧脱鞋、下水!我水xìng好,护着六子,你和夕哥儿在旁边看着!”说着便拉开上衣,轻装上阵。

    陈夕初听“下水”时尚未反应,下意识脱了鞋袜,忽地记起自己几乎不识水xìng,正要开口,范裕隆瞟见那几个家丁穿过人群马上便要围将过来,心中慌乱,竟抓着他手,纵身往下跳去。

    碧波幽幽,只听“扑通”两声,湖水浸身。陈夕不敢乱动,死命抱住范裕隆的腰身,只觉得张口便会被呛死,不张口却要给活活憋死,湖水无孔不入,直往耳鼻里灌,真个是苦不堪言。

    那些家丁见几人水遁,也不下来追赶,站在画舫上笑骂几句,便准备回去承受少爷的满腔怒火。他们毕竟是下人,私下都心知肚明,若与这些公子哥儿较上真格,一时失手,闹出甚么不可收拾的事儿,追究起责任,又有谁真会为他们出头?姿态做足便是了。只不过今rì让二少爷当众丢了这么大的脸子,一顿臭骂加耳光自是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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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风习习,湖边垂柳随风而动,暑气顿减。

    岸边停着一艘小舟,艄公正在系缆横桨。

    陈夕四人衣衫尽湿,都成大字型的趴在岸边,大口喘着粗气,充满着劫后余生的奇妙感觉。

    陈夕翻了个身,使劲耸耸鼻子,用手拧着耳朵,好像要把七窍里的湖水全弄出来不可。拍打一阵,叹道:“他祖父的,今天这几十斤差点交代在这儿了,西湖西湖,我真是爱煞你了。这都什么世道,足足第三次被淹了!”

    范裕隆有气无力地道:“谁晓得你这上知千年事的夕哥儿居然是个旱鸭子,抱得那么紧,害我气都喘不上来,直往下沉,若不是恰巧遇上个船家,拉我们上来,真到了阎王爷那,我非告你状不可!”

    陈夕笑道:“公子范,你还好意思说,都没问我会不会水,就那么一下把我拖下去,真到阎王那打起官司,还指不定谁告谁呢!”

    许川道:“都别争了,他娘的到了阎王爷那儿,谁也不告,就告那王旭舟,没事发什么癫,非跟六子过不去。”

    徐远山被水一浸,上岸来便吐了几次,腹中美酒已出得七七八八,又被湖风吹了一阵,此时没了醉态,已清醒许多,闻言道:“也要怪今rì运背,哪想听个曲儿,会生出这许多事来。早知道这王旭舟不是善茬,可没想到他会如此小气,那个什么必报,当时请我们喝酒便已经心存不良。夕哥儿、公子范,还有许竹竿儿,这次多亏有你们,不然我可要舒服坏了。”

    许川手一撑,坐了起来,笑道:“是睚呲必报。嘿,今个也不算太吃亏了,夕哥儿那记铁头,可够王旭舟喝上一壶的,那般惨象你是没看到,哪剩一丁点刚进门时的那副派头?”

    范裕隆也坐直了身子,道:“但是这下也把那王旭舟得罪惨了,这可算个不小的麻烦事儿。不过夕哥儿,你这人确实够意思,为朋友不怕得罪人,没得说,徐六,你可得好好谢谢他。”

    徐远山一直昏昏沉沉的,对自己是导火索的厢房流血事件知之不详,此时才知是陈夕从王旭舟手中救下了他,心中感激莫名,道:“夕哥儿,万事都躲不过一个理子,这事到哪说也是他理亏在先,王旭舟若真要犯刺儿,找麻烦,我在前面顶着,绝不害你受罪!”

    陈夕有苦难言,他打心底是一万个不想惹那王旭舟,巴不得一个跟头翻上十万八千里躲得远远的才好。两人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这鸡蛋碰石头的事儿,谁吃饱了撑着愿意干谁就干去,什么够意思够朋友,一切都是一个意外罢了。要怪只能怪当时地面太滑,自己随便踏出一脚就巧到不能再巧的踩在一块骨头上,失了重心,然后才酿成这等“血案”。凡事都要讲理是没错,可这种理说出去有谁会信?

    他想起在家时细柳千叮咛万嘱咐出门在外要小心安全,莫惹是生非。可自己转身便闯下这等祸事,家中既无钱财,亦不认识甚么王侯将相,该如何去摆平?这范徐二人家一官一商,那王旭舟犹不买账,自己一个乡下穷小子,更不用提,还不是想怎么揉搓便怎么揉搓。若是连累细柳受甚伤害委屈,那自己良心如何能安?思及此,不禁面有忧sè,长叹口气。

    这时那艄公走了过来,道:“各位公子,一共是十钱,这晚间的船资,要比之前稍微贵了一些,也是早就立下来的规矩……你们哪位把给帐结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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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熬夜的筒子注意身体,这个“贞子”~~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