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的山很贫瘠,几乎没有什么植被,只有星星点点的耐旱的灌木丛,铁青sè的山岩裸露着,山路上风化的碎石在脚下哗哗作响,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滚进山涧里,这种山很令人乏味,没有青草野花,没有飞瀑流泉,没有鸟鸣兽吼,一点儿诗意也没有。大山静得出奇,死气沉沉的,仰头望去,两边的危岩峭壁似乎随时要挤压下来。
此情此景,中村的心情越发恶劣起来,此次长途奔袭似乎处处不顺利。本来很周密的作战计划在实战中处处受挫。刘家窑一战,使他在特战队的权威受到挑战,队员们嘴上虽然不说,可表情上已露出不满的神sè,打仗就是这样,不管你的战术指挥是否得当,只要打赢了,你就是英雄。反之,你就狗屁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想想也够窝囊的,川军一个营部和一个jǐng卫排不过五十多人,装备竟和自己的特战队不相上下。在交火之时中村光一明显感到川军火力的强大,而且训练有素,战术指挥也很得当。照理说,川军的平常作战部队不应该敌得过皇军特战队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的,本来是稳āo胜券,可一仗下来,竞损失了二十多个队员,特别是前村口的十几个队员无一生还,全部阵亡。想到这些,中村光一就心疼得直哆嗦,比淮河之战哆嗦的更厉害,因为他知道川军成立了一支和自己同样xìng质的雪狐别动队,川军普通士兵的单兵素质就如此强悍,雪狐队员会怎样?他无法想象。他这些百里挑一的特种兵是他中村在军队立足的本钱,所以他决定以后会慎重使用。
此一役,川军虽然也阵亡了四十多人,可没能全面夺下刘家窑阵地,川军已经撤向窑口,这次行动就等于毫无意义。
擒贼先擒王,中村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刘家窑虽然战绩不佳,他把目标放在了更远处。一念至此,他停下脚步yīn着脸命令道:“所有晓通汉语队员进入川军占领区潜伏,探知川军各师部位置,如能探明刘天楚军部位置,重赏。”
听到有重赏,jīng通汉语的队员已经跃跃yù试了,小队长中村多海上前一步道:“大佐阁下,可有时间限制,何时归队?”
“没有重要情报,不必归队了,有重要情报者,刘家窑阵地汇合。”中村冷着脸回答。
jīng通汉语的几个队员面面相觑,中村话里有话,无疑这是死命令,得不到有价值情报,只能自生自灭。但绝对服从的思想在每个队员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虽然命令有些不近人情,但没人有异议,jīng通汉语的几个人制定各自的方向后散去。
通往刘家窑的公路上,前来增援的装甲营坦克和满载步兵的汽车在高速行驶,一号车车长位置坐的是由连长升为营长的王真安。王真安在胶州和即墨的战斗中表现突出,知人善用的马良俊随即把他提升为中校营长兼装甲旅参谋。
白天公路行军,王真安深知危险重重,每隔10分钟就与徐州雷达站和前方的搜索队通话,防止rì军航空兵轰炸和公路步兵设伏。
部队顺利行驶到距离刘家窑十几公里的多尔山下,前方搜索队报告,前方多尔山山口,发现一处rì军炮兵阵地,阵地上,大约两个中队的rì军jǐng卫。
接到报告,王真安有些纳闷,rì军为何把炮兵阵地设在刘家窑后方?却只有两个中队守卫,如果事先得知川军的增援,也绝不会只有两个中队,王真安有些犹豫了,以rì军的严谨,绝不会如此大意,不合乎常理,明知川军必会来增援,却把炮兵阵地设在通往刘家窑的路上。
救人如救火,无论rì军有何yīn谋,装甲营都必须通过多尔山山口。王真安把身体探出车外观察地形,多尔山地形并不复杂,光秃秃的山体一览无遗。即使小鬼子有yīn谋也无所谓,装甲营五十几辆坦克和十几辆自行榴弹炮,还有同行的一个步兵团,攻下多尔山炮兵阵地应该不成问题。下定决心后随即命装甲营三连前方开路,步兵随后协同,一鼓作气攻下多尔山阵地。
三连发起攻击后,王真安立刻把目前的情况汇报师长马良俊,马良俊也深感疑惑,质疑地问道:“你搞清楚了?确实是rì军两个中队?”
“没错!搜素队已经确认,确实是两个中队。”王真安回答。
马良俊也有些犹豫了,但装甲营已经发起攻击,刘家窑的救援也刻不容缓,他沉思下命令道:“务必一鼓作气通过多尔山与高岷山汇合,如遇不测,可利用装甲车的优势与高岷山部一起突围,冯怀竹一三七师和朗逸一三六师已完成蒙城一线部署,也在赶去增援路上。”
得知一三七师和一三六师也在向刘家窑靠拢,王真安心里有底了,即使rì军有yīn谋,只要与朗逸和冯怀竹部汇合,rì军也没有办法。
王真安稍感安慰时,前方部队已经交上火,刚一交火,王真安就感觉不对头,从瞭望孔向外望去,rì军的炮弹并没有向以往一样震耳yù聋,而是升起团团火焰,前方阵地已经是一片火海。
进攻的坦克在烧,武器在烧,步兵身上在烧,甚至泥土和弹坑都在烧,王真安惊呆了,他还未回过神,远远多尔山的山坡上,突然出现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铺天盖地的炮弹从天而降,立时他的周围也成为一片火海。
“撤退!全营撤退!”王真安对着车载对讲大吼。
已经晚了,rì军炮弹接连落下,公路上火焰冲天而起,四处都在烧。坦克车内温度也在急剧升高,空气开始灼热,爆炸火焰所产生的热空气,让车内人员明显感到呼吸困难。
王真安晓得,如此高的温度,很快就会把车载炮弹引。他透过瞭望孔向外望去,坦克营的装甲车和随行的汽车已经陷入混乱,公路上乱作一团,坦克与汽车、坦克与坦克、汽车与汽车的撞击声不绝于耳,而rì军的炮弹仍不停地落下来。
汽车上的步兵跳下汽车企图冲出去,可方圆几百米内都是火海,那里冲得出去,一团团火焰倒下,大声痛苦地哀嚎、翻滚、哭喊,很快一动不动了,王真安呆呆地看着那些在火海中依次蓬然亮起的小小火光……
“脱离坦克,下车!”王真安对着车载对讲再次大吼,吼完,他企图打开顶门,手刚刚接触把手,“滋!”地一声,钻心的疼痛从右手传来,王真安缩回手,发现已经被烫焦了。
车内空气越来越灼热,王真安企图指挥车辆疏通道路,可喉咙发不出声音,车外传来巨大的坦克车载炮弹爆炸声和被引的子弹打在坦克车上的叮当声,王真安无力地垂下头,他已经意识到,坦克营和随行的步兵团完了,生存希望渺茫,rì军使用了新式武器,他无奈地叹息,川军第一次全军覆灭却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是被全军引以为豪的装甲营。
空气越来越灼热,胸腔爆炸似的难受,王真安晓得,出去也是死,作为坦克兵,死在坦克上也算死得其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支撑起身体向外望去,公路上,汽车已经烧成残骸,地上满是烧焦的尸体,坦克车也在剧烈爆炸,山坡上,手舞足蹈的rì军在欢呼,王真安耳边似乎听到那另类语言的欢呼声。
视线逐渐开始模糊,装弹手的位置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哀嚎,车内温度已达到极限,最后一辆坦克也爆炸了,王真安的身体和坦克一起在爆炸中升腾。
山坡上,rì军炮兵以散步时的速度漫不经心地开始转移阵地,步兵仍拉着散兵线,却也和散步一样漫不经心,他们走了,消失于焦炽的地平线——因为公路的焦土上已经没有站立的川军战士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