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好景不长。
开学不久,班里来了一位插班生,叫万少歌。周小通一听他的名字就觉得滑稽。“万少歌”,“犯sāo哥”啊。
这sāo哥一上学就给人特别的印象,一头长发,一条拖着地的大喇叭牛仔裤子。镇上这时有些改革开放了,也在流行喇叭裤子,可没有见过他那么大那么夸张的喇叭裤子。怪不得他一进学校,就以“háo男”自居,连声感叹着小镇的“落后”和学校的“固板”。这sāo哥是部队家属,换学校如换衣服一样频繁,听他吹牛说,最多一次,他半年就换了两次学校,因为他有个“铁打的营盘,流水的爹”。
原先,他是坐在前面的,离周小通很远,跟周小通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可刚来没几天,有那么一天,他背了满满一书包的东西。到了教室,他摆显一样,在周围同学的围观中,书包一抖,倒出了一桌子的花花绿绿的画册。有男的,也有女的,有半裸的,也有全裸的,有美女的,也有型男的。他还大言不惭地对惊讶的同学说,这就是艺术。
全班同学当场就集体晕菜了。
课间休息,他去了趟厕所,教室里就炸了锅,同学们议论纷纷。坐在他后面的体育委员看不过去了,“傻比、傻比”地骂着他。最后体育委员赶走了“犯sāo哥”的同桌,他自己坐在“犯sāo哥”的位置上等着“犯sāo哥”回来。“犯sāo哥”方便回来,还以为走错了地方,那身材比他大一圈的体育委员霸占着他们的座位,正瞪着铜弹似的一双眼睛瞧着他。
“怎么回事?”
“坐啊!”体育委员让出半个屁股的位子,让他坐。
“这……”
“叫你坐呀。你不坐?”体育委员音高八度,惊得“犯sāo哥”颤抖了一下。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猛地,体育委员抬了下身子,拉了一把身下的长条凳子。刚刚屁股沾上凳子的“犯sāo哥”凳子被抽走了,仰天摔了个大跟斗,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教室里哄堂大笑。
上课的铃声响了,“犯sāo哥”从地上爬起,一脸愤怒地看着体育委员。一个守在门口的同学叫着:“快,快,老师来了。”体育委员急忙跑回自己的座位。同学们个个止住笑,一本正经地坐好了等上课。
“犯sāo哥”扫视了一下教室,也闷声不响,低着头,开始急急忙忙地收拾书包。周小通以为这厮这次丢脸丢大了,要卷着铺盖行李潜逃了。没想到,这厮竟然没往教室门口跑,而是走到了教室的最后排,站在了一个人占着两个位置的周小通的身边,一脸可怜地看着他。周小通很留恋自己所坐的最后排,不愿意随便就让人分享了。可是,出了这事,看这小子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如果再不让他坐,这“犯sāo哥”肯定会当场伤心yù绝的。周小通心下一软,不情不愿地让出了一个座位来,给他坐了。
他个子矮小,坐在后排不仅看不见黑板上老师讲解的题目,还因为他的猥琐、犯贱德xìng引起了周围的女同学的强烈反感和敌视。这小子却视而不见,一坐下,就先仔细地看了看周围,惊叹不已:“哇——美女耶。不错,不错,这地方是风水宝地。男女搭配,学习不累。周小通同学,你说对不对?”
坐在他们前排的胡建岚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差点把他踹下凳子,像在前排一样再次摔个人仰马翻。
他对着愤怒的胡建岚贱笑着,没事人一样,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得比别的同学还端正,一脸的人畜无害。
周小通这下算是彻底领教了他的“无敌神功”了,那就是没心没肺,没脸没皮,无敌于天下。悔不该当初被他的可怜相蒙骗,让出位置给他这贱人坐。凭他那刀枪不入的超厚脸皮还会对付不了体育委员小小的“暗算”?
座位事件后,同学都不待见他。他若无其事,照样大大咧咧,吹牛隔屁,乌龙不断。更有甚者,他不理周围鄙视他的目光,照样背着花花绿绿的一大叠书来上学。他知道周小通也挺反感这些的,偏还要翻着这些书给周小通看,固执地要辩解明白,说这些书不是黄sè的,是最最最神圣的艺术作品,代表着人类最最最神圣的jīng神追求,是人类最最最伟大的jīng神财富。
有一次,他真急了,拉着周小通,非要跟周小通辨个明白不可:“你知道什么是艺术吗?”
周小通不耐烦地指着那堆书,反问:“这就是艺术?”
“当然了。”
“这么恶心的东西也是艺术?你还不如直接到屠宰场去,去欣赏那些肥猪的**。”
“庸俗啊庸俗。艺术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艺术是人类追求美发现美的一种形式,别人没有发现,你发现了,还表达了出来,这就是艺术。人体怎么了?难道人体就没有美了吗?意大利艺复兴时,达芬奇就专门画人体,通过人体美表现人xìng美。连高不可及的上dì dū被脱得光光的,跟凡人一样,有**,有灵魂,还有平常人的七情六yù,这不就是一种美吗?你想想上帝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谁会想到上帝也是这样一个凡人,这本身就是一种人xìng美。”
“好,好。我不跟你争论了。你厉害,我甘拜下风。你那些东西都是艺术。”
“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这小子居然异口同声地跟周小通一起说出了这句教条来。因为这句话,两个人的一场辩论,达成了高度的一致、高度的统一,“犯sāo哥”高度的满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