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小霞你在哪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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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你又哭了?”门开了,进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妈没事的。小欧,你还是早点去睡吧。这几天跑来跑去的,你也够累的,还是去休息了吧。”

    “妈,你别老想姐姐的事了。找不到,也别太伤心,我们慢慢找总会找到的。”姑娘担心地看了母亲一眼,又说,“你老是偷偷地垂泪,爸爸看了,也心疼。我也心疼得想哭。妈,你不要这样子了,好不好?”

    “孩子,妈知道你担心妈。可你不知道这里的苦啊,如果你姐姐活着,早一天找到就少挨一天的苦。想到这孩子在受苦,我这心里就急。我已经对不起她了,这么多年没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现在有机会了,能把她带出去了,却又找不到她。你说,妈这心里能不急吗?”

    “妈——。”少女扑在母亲的怀里也嘤嘤地哭了起来。

    “鹁鸪咕,咕咕咕!海山老侬(为‘女’字偏在‘农’字,‘老侬’是当地对妇女的一种称呼)实在苦。头戴青肖布,裤破露屁股。吃点番薯汤,脚踏黄泥路。困困板凳铺,你想苦不苦。”刘赛英从小就听惯了这样的渔歌,这渔歌真实地描写了舟山海岛妇女的生活状况。她在离开前,也曾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过着类似的生活。她结婚时,房子是乱石房,毛竹做屋柱,稻草作屋顶,乱石墙壁漏洞多,刮风落雨吃尽苦。刘赛英想起了一些往事。

    “赛英,现在成立了人民公社,就好了。人多力量大,人、船都组织了起来,比一家一户单打独斗好多了。还有你们妇女也组织起来了,男人出海捕鱼,女人织网做后勤,合理分工,相互配合。像我家,我妈就生我一个,劳力少,以前是赚不到钱。因为以前只能跟着别人的船捕鱼,现在给公社干了,我还当上了船老大,比以前赚得多了,而且分配也公平了,按劳取酬,公正合理,这以前想都不敢想。”丈夫祥根新婚第一天满怀信心地对刘赛英说。

    刘赛英并不怕苦,她从小就苦惯了。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在结婚前她父母就相继过世,靠着舅舅的一点接济,她一个人艰难地生活着。隔壁村子里的祥根也经常去她家帮她,两人逐渐萌生了爱意,最后喜结同心。有了祥根,就算家里再苦再累,她也不怕。那知道,就在她刚生下女儿不久,祥根他出海捕鱼,就一去不回了。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岛,全岛只有南北二个村,刘赛英的娘家在北村,夫家是南村。南村有近二百户人家。那次,祥根出海捕鱼,正是清明时节,这hūn雨下个不停。刘赛英和婆婆呆在家里,被这连绵的hūn雨下得心阻。而山顶上的高声喇叭,风雨无阻地“哗啦哗啦”地叫着。这年月特别重视宣传工作,村村都有高音喇叭,即使刮大风下暴雨,刘赛英也能听到山顶上发出来的刺耳的声音。

    这天,广播喇叭正在播放着《人民公社好》诗歌:“人民公社好,人多力量大。社员一声喊,地动山倒塌;社员说声做,钢铁大开花;社员说声来,龙王送鱼虾;社员说声搞,白盐比山高;社员说声干,水库满山岙;社员说声改,处处新面貌。”

    祥根的母亲从外面进来,对摇着摇篮的刘赛英说:“看样子天气转晴了,我去田头看看吧。这过年种的洋番薯是不是被水淹了?唉,这天气也真鬼,气象预报都报不准,昨天夜里又是风又是雨的,吓得我整整一夜没睡好。祥根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妈,你别担心。祥根出海去的是吕泗洋,我们这里刮风下雨,那边说不定天气很好呢。”刘赛英宽慰了婆婆一句,又低下了头去,伸手触摸了一下女儿可爱的、粉嘟嘟的小脸,摇动着摇篮,唱起了一首海岛渔歌:“hūn季里来百花香,渔民北上吕泗洋。吕泗黄鱼似金条,一网装满两船仓。夏季里来荷花白,近海远洋都旺发。龙王献上多种宝,黄鱼海蜇和乌贼。秋季里来菊花黄,远洋渔民回家乡。为了增产再加劲,钓蟹拖虾在近洋。冬季里来雪花飘,嵊山带鱼如银条。鼓足干劲争上游,生产指标年年高。”

    “唉——,祥根这人也太要面子。好好的rì子好过的,当什么船老大,争什么先进。每次领导让他带头,他就积极带头。他这是大捕船啊,当是机帆船?吕泗洋,路这么远,隔水隔洋的,去捕什么小黄鱼?近洋近水捕捕就好了,害得家里人一见到刮风落雨就吓煞。”

    赛英听着婆婆的唠叨,头也不抬,说道:“祥根也没有办法啊。他们都有生产指标的,像他们这样的一只船一汛要捕捞二千担的小黄鱼。近洋近水,哪有那么多的鱼?”

    “二千担,20万斤?这么高?这任务胡说八道的,谁完成得了?去吕泗洋也难完成。这都怎么了,上级领导也昏头了吗?完都完不成的,还叫什么任务?”

    “妈,你不懂。这叫政治任务。你不知道的,这已经不是任务了,是政治态度了。任务越高你政治态度越好,完得成完不成不是关键。主要就是看态度。”

    祥根的大捕船船长有15余米,宽3余米,载重量10-15吨,在舟山渔船中属较大型船舶。这种船在6级风下能够坚持作业,7级风中仍能航行,最大续航力20天左右。一条船上配员7-8人,有老大、头首、三计、四计、伙将等。大捕船作业,以从事大捕捕捞作业为主,还能从事大对、背对等多种作业。这次去吕泗洋,他们是以大捕捕捞作业,捕捞小黄鱼。

    婆婆从堆柴兼烧饭的灶房间里,背出一把锄头来。临走出门时,她又回过头来叮嘱:“赛英啊,孩子睡着了,你要当心她撒尿。再过一会儿,你就给她把一下尿吧。尿湿了,孩子躺着就不舒服了。”

    “嗯。妈,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小心点,外面刚下过雨,路滑。”

    就在这时,她们家的门口,一个人急冲冲地闯了进来,差点把正要出门的老人撞倒了。

    “哎哟,侄媳妇,你急煞投胎一样的,咋了?你把我老骨头撞倒了,要你赔的哦。”

    “阿婆,出大事体了。你家祥根回来了没有?”

    “回来?他不是去捕鱼了吗,怎么能回来?”

    “咋了?”刘赛英急忙抱起了摇篮里的女儿,紧张地望着这个堂叔伯媳妇。堂叔伯媳妇的老公与祥根是同条船的,这会儿她已经急得涕泪横流,就是说不出话来。刘赛英预感到了什么,抱着孩子的手颤抖了起来,她不得不把孩子又丢回摇篮里。酣睡中的孩子惊吓了,醒了过来,“哇哇”地大哭起来了。她顾不了受惊吓的孩子,冲到了堂叔伯媳妇的面前。

    “去吕泗洋的船都翻了,听说死了好多人。”

    “啊?”

    婆婆脸sè煞白,摇晃了几下,一下就倒在了地上。刘赛英站在一旁呆若木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