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辛非罗列了相当充分的理由,而且他所举出的那一大堆数字也不是朝中的士大夫们能够搞懂的,所以在朝堂之上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来反对他。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士族们赞成这个计划更深层的理由是在这个计划里面他们的庄园既不需要出人也不需要出钱,实际上对他们来说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他们也弄不明白。
太史令祖熙这一次终于找到了机会面对面地驳斥辛非,自从上次占卜失利之后他就一直很关心辛非的动向,听说他的计划书快要完成的时候祖熙干脆改掉了每天睡懒觉不上朝的习惯准备第一时间阻击这份计划书。
狐狸的计划书上罗列的数字都十分准确,这让祖熙很有些纳闷,其他那些对数字毫不敏感的大人们看不懂也就罢了,让祖熙想不通的是这个辛非既然如此精通数术为什么还会弄出这样一分东西。
“微臣认为辛大人的提议十分不妥,”看到别人对辛非的计划非但不加反对,反而颇多溢美之词祖熙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这句话一出口立刻感到周围射来无数到鄙夷的眼光,辛非这段时间的工作成绩满朝文武是有目共睹,洛阳城还从来没有如此井井有条地运转过,大家都认为这完全是辛非的功劳。而且即便没有这些以祖熙的身份去质疑辛非也是很不合适的,在士族当中祖家的地位不算高,除了太史令一职基本上被他家包揽之外就很少出过什么大人物。
更重要的是祖熙如果和辛非站在一起在大家看来简直就是乌鸦去比凤凰,当年祖熙继承他父亲官职的时候样子还说得过去,可是这些年来他每天昼伏夜出的观察天象形容憔悴自然是免不了的,而一个沉溺于数学整天喜欢呆在观星台的人当然也无法跟上时尚的脚步,实际上三十几岁的祖熙穿着比那些五六十岁的大臣还古板,他这几天连续上朝已经很惹周围的大臣侧目了,现在居然站出来挑战新晋的大吴朝第一美男子,实在是自不量力。
“我想请问辛大人,这上面写道胡人在册是三百二十五万口,可是您却要征一百零三万,这如何可能。”祖熙也不管别人的眼光和窃窃私语大声地把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
以两人相差悬殊的相貌来说辛非如果这个时候把白眼球翻出来鼻子哼上一声比任何回答都更加有力,不过辛非毕竟刚做士族不久,这一招他暂时还不大敢使,“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一百零三万是经过精密计算的,计算的方法也列了出来,数字是绝对不会错的。”
祖熙叹了一口气,“数字是没有错,可是三百二十五万是所有男女老少加在一起的人数,你的一百零三万是要征发从十五岁到五十岁的所有胡人,世上哪里有这样征发民夫的?断不可行。”
“有何不可,”辛非有些不以为然,“全部征发还更加公平,否则如果张三的被征了李四却留在家里那岂不是剥夺了李四报效国家的机会,这样征一半留一半不管是被征的还是被留的都可能心存怨气,孟子云:‘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此一概征发正是大同之道,哪有不可行之理?”
辛非的话说得大家频频点头,祖熙却差一点就要昏过去,看到周围的人都赞成辛非祖熙只好另寻突破,“这样大的工程辛大人要加税本不奇怪,可是不管什么税也只能从颁布之日起开始征收,哪有追征的道理,您的人头税从人出生开始算起老百姓怎么能交得起。”
辛非向上一拱手,“我大吴自立国以来恩济苍生、泽被牛马,至今已历十二世,天下百姓久思报销却一直不得其门,这次工程虽然浩大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百姓多交一些税即能为国分忧又能够惠及子孙,何乐而不为,所以追征虽然以前没有,可是道理上却是再硬不过了。”
“如此做法若是激起民变,不知辛大人可担待的起?”这话一出周围立刻一片哗然,这些士大夫们普遍相信大吴的江山牢不可破,民变这个东西已经多年没有遇到过了,就算是盘踞东海的卢邝也是教民闹事,和传统意义上的民变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祖大人危言耸听了,当今圣天子在朝,诸位大人更是伊尹、姜尚之才,这正是我大吴锐意进取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民变。”辛非顿了一下,“不过我听说祖大人精通先天之数,不如大人课上一卦看看此举是何吉凶如何。”
这句话一下子打中了祖熙的软肋,立刻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这自然被当作了理屈词穷的表现,受到辛非的鼓动大家开始翻出白眼瞪视祖熙,在这样的压力下祖熙只能长叹一声,放弃了继续争辩,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荒谬绝伦的计划加上了玉玺。
这样的一道上谕一经颁布下面自然是一片哗然,算下来有不少人都要倾家荡产,不过辛非这个时候却担负起了宣传员的重任,开始向洛阳的市民们宣讲这次重新规划黄河的重要性。这段时间辛非在洛阳的人气如日中天,天下苍生都把期望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这一次王大人轻车简从的来到民间,零距离地与他的崇拜者见面,这当然在市井之中引发了极大的轰动。很快辛非所在的茶楼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严严实实,平时像他这样级别的俊男普通百姓是无缘接近的,这一次看到大家无比激动地向前涌辛非的两个护卫都暗暗握紧了刀柄,他们完全没有把握控制如此混乱的局面。
辛非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很平静的看着大家,被他眼光扫过的人立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马上全身放松,很自然的为辛非挡住了后面传来的压力。
辛非看到人群的数量已经差不多了就从怀中抽出黄河的地图在桌面上展开,“大家请看,这就是我们的母亲河——黄河,在这里曾经留下了炎黄这样圣人的脚印,也曾经浸染过桀纣这样恶人的鲜血。”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作为天子脚下的百姓洛阳人的政治觉悟一向是非常高的,朝廷要是有什么计划他们一般都会积极的响应,当然作为报答朝廷也总会在计划里多多少少地照顾一下这些人的利益,现在由辛非这位当朝第一美男子来向他们作动员反响自然会非常热烈。
辛非就在这种如火如荼的气氛中开始了他的演讲,从三皇五帝一直讲到了禹王治水,那些灿烂辉煌的历史让听众们如醉如痴,不过很快辛非的演讲就被一个突发事件所打断。
在洛阳风气要比其他的地方开放,所以民俗对于女人出门并无多少严格的要求,不过不年不节也不是初一十五烧香还愿的日子街上的女人还是不会太多,这使得茶楼里围着辛非的大多数都是男人,这样等到附近辛非的崇拜者们(大多为女性)得到消息从家中匆匆赶来的时候她们只能望见一排排的人头,甚至连辛非的声音都听不到,眼看要错过与偶像近距离接近的机会她们当然心急如焚,最终在茶楼外竟然引发了一场冲突,这倒是辛非事先没有想到的,最后他只好来到二楼倚着栏杆让别人把地图张开继续他的演讲,这一次就为他争取到了近万名支持者,当晚祖熙的太史监就被一群愤怒的女性捣毁,祖熙这个罪魁祸首没能逃掉,哀告无门之下终于让他想出了一个理由安抚了这群愤怒的雌兽,“要不是我在朝堂上为难王岐大人他又怎么会走上街头向你们宣讲裁直黄河的好处,那样你们哪里还能见到王大人。”
这话让扭住祖熙的几个健妇觉得有理,互相望了望其中一人突然迎面又给了祖熙一拳,“你这是在避重就轻,我们能见到王大人是我们自己的福分,就算这里面你小子起了些作用也不足以抵偿你为难王大人的罪过,现在你老实说黄河裁直是不是大有道理?”
祖熙看着周围那些能够把他吃掉的眼神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王大人所言句句有理,是我在胡搅蛮缠。”
“那究竟是谁会激起民变?”
看到自己周围群情激愤祖熙当然不会弄错答案,“是我在激起民变。”
“还算你老实,赶快画押。”
遭到无妄之灾的祖熙没有指望洛阳令能够替他伸张正义,而且因为暴徒是一群女人如果真的把事情闹大自己也实在太丢脸,满腔郁闷的祖熙卜了几卦还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之后他决定去邀月书院求助,他有一位好友已经在书院当上了讲习,相信在他那里自己能够找到最近这么多怪事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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