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长矛脱手而出,将远处一名正在低头狂奔的青年牢牢钉在地下。矛柄尚在不住震颤之时,那胡人骑兵已经纵马而至,马速不减便拧腰侧身,轻松的将长矛重新拔出,随手又掷向另一个目标。
一名年轻女子披头散发的奔行着,突然一个绳圈远远飞至,准确无误的将她套住。一群胡兵在狂笑声中,将那女子在地上拖着一路疾行,尘土飞扬中留下一连串绝望的惨呼。
一名壮汉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被铁蹄踏于地上,不由瞬间瞪红了双眼,虎吼一声纵身扑上,将一名胡人骑兵从马上撞落,骑在他身上便拔拳乱打。泪水模糊中,那胡兵面上鲜血迸现,呼吸渐渐微弱下去,那壮汉不由仰天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突然身后寒光一闪,他的吼声戛然而止,一颗斗大的头颅滚了出去。
一名胡兵纵马追上一名七八岁的孩子,狞笑着却不急于下手,而是凭着娴熟的马技将那孩子迫得左躲右闪,直至力竭跌倒,这才猛然一把勒住马缰。
战马高高扬起的前蹄终于将要重重踏落,眼看便要将那孩子踏成肉泥。可怕的鸣镝之声响起,一支长箭横穿全场,将那战马高高仰起的马头shè了个对穿。
那战马甚至没有来及发出垂死的悲鸣,便直直倒了下去,反而将那纵马伤人的胡兵压在下面,疼得他一阵惨叫。
这一箭之威,只可用神乎其技四字来形容,数百名胡兵无不失sè,一齐向鸣镝之声的来处瞧去,更是变了颜sè。
大群汉军骑兵已经利用他们肆无忌惮的杀人取乐之际,悄悄逼近形成了合围之势,现已放开马速,呈一个口袋状全力包抄上来。
那带队的胡将双目凶光闪动,不仅没有撤退之意,反而大喝着胡话,指挥部下匆忙中排成了反冲锋之势,丝毫不惧的反冲上来。
大地颤抖中,两股铁流狠狠的碰撞在一起,惊呼、惨叫、怒喝之声大作,混合着战马嘶鸣和钢铁交击,奏响了死亡和杀戳的乐章。
胡兵们固然悍不畏死,而这支汉军更是杀气盈野,士气如虹,瞧得连那些幸免一死的百姓都呆了眼,一时竟然忘记了逃命。
一名胡兵尽显非凡骑shè之术,他轻松的在马上弯弓搭箭,一箭身中对面那汉军的肩头。那汉军浑身一震,手中长矛坠地,而他却怒吼着空手纵马直撞过来,和那胡兵一起跌落尘埃。两人翻滚扭打中,那汉军突然一把折断了肩上长箭,将半截断箭直刺入身下那胡兵的眼眶。在那胡兵狂叫中,一下又一下,直至敌人寂然不动,那汉军才狂笑着跃起,俯身拎起一把马刀再次冲了出去。
一名身材魁伟的胡将仗着战马雄壮、臂力惊人,在马上疯狂的挥动着一柄铁棍,凡是靠近的汉军无不吐血倒飞出去,突然两名汉军一起抢上,将两柄长矛交叉着斜插入土,恰好绊住那胡将的战马前蹄。战马软倒,那胡将也跌得七荤八素,不待他挣扎而起,几名负伤的汉军一起扑在他身上,抽出随身短刀只顾乱刺,刀起刀落之际,将那胡将刺得浑身处处鲜血泉涌,铜铃般的大眼渐渐也失去了神采。
一名持弓的高大汉将从万军丛中信步而来,他神情自若,步履从容,然其出手如风的强悍身手却是震慑全场。他双目jīng芒大作,每shè出一箭,立即手如电闪般从背后箭囊再次搭箭上弦,所有试图接近他的胡兵无不毙于他的箭下。几名敌军中的善shè之士刚将他瞄入视野,却立即被他后发先至的反shè回去,均是一箭毙命。
那带将的胡将双目寒芒闪动,带马直冲过去。他的目的很明确,这支汉军不仅人数数倍于己,且战力已经远超想象,若不能将那汉将斩首示威,只怕手下这数百骑兵今rì便要全军尽没了。
胡将的战马是千里挑一的良骥,其过人的马术更是令跨下战马在瞬间便将速度提升至极限,那汉将的身影正在不住放大,而胡将手中长刀已经蓄势待发,将那汉将死死锁定,只待近身便可利用战马冲刺之力,将那一刀之威发挥的淋漓尽致,务求一刀断首。
那汉将缓缓转过身来,向着那疾冲而至的胡将微微一笑,竟是迎着来势抬起了脚步。
第一箭刺破虚空,战马倒地,胡将落地,随即一跃而起,继续冲杀过来。
第二箭流星赶月,正中右臂,长刀脱手,胡将惨哼一声,
左手拾刀再冲。
第三箭疾若奔雷,没入左腿,那胡将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单膝跪倒,左刀支地。
望着那胡将抬首shè来的仇恨目光,那汉将木无表情的继续探手向后,却摸了一个空,箭囊中已经箭尽。
那汉将脚下不停,他随手掷去长弓,抽出腰间长刀,来到胡将面前,猛然一个旋身,狂暴的力量从脚下一直传至刀锋。
一刀断首!
无头的颈腔间,热血仿佛无穷无尽的喷涌而出。那汉将却是视若无睹,他高高将手中长刀举起,爆发出他开战以来的第一声怒吼:“将军有令!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杀!”
茫茫荒原,尸横遍野,既有胡兵,也有汉军,更多的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南鹰的心,在一阵阵抽搐,令他生出无力和伤痛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几乎可以毁灭一切的怒火。
乱世中,人命贱如草,这是任何人物、任何时代都无法更替的命运!但是死于沙场,是战士的宿命,这些无辜之人何罪之有?是否手中一柄钢刀,便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掌控他人的命运?
南鹰杀过很多人,哪怕是数万黄巾军战士伏尸眼前,他都没有皱过半下眉头。去 读 读 .qududu.om当一个人手中握住了杀人利器,他便必须具备被杀的明悟。但是南鹰从没伤害过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更没有见过如此血腥残酷的惨剧,他无法想象,当一个人挥动屠刀狠狠砍向那些毫无抗拒之人时,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什么?是否已经尽失了起码的人xìng?
“将军!敌军三百一十四人,全部斩杀,我军约有近百人战死,受伤的也有一百多……”
李进的话被打断了,南鹰低沉道:“老百姓呢?死了多少人?”
“这个?至少也有千余人!受伤的更多,我军正在施救!”李进黯然道:“这些胡兵真是泯灭人xìng!”
“今天你做的很好!”南鹰拍了拍他肩头道:“若非你快速斩杀敌将,只怕我们的伤亡更大!”
“嘿嘿!好凶悍的胡人!”他冷笑道:“我军以众凌寡,竟然还付出这么大代价,本将小瞧他们了!这些胡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启禀将军!”高风走了过来,他沉声道:“末将搜索敌尸,可以断定他们是休著屠各人!”
“休著屠各人?”南鹰一怔:“原来是匈奴人的杂种!怪不得如此残忍嗜杀!”
“他们不是喜欢砍人头吗?”南鹰眼中闪过连李进都惊悸的森然寒光:“传令!将所有敌军的人头都砍了,就地堆放,恩,要排成一个形状啊!这才值得欣赏嘛!”
“就堆成匈奴人习惯居住的帐篷形状!”在所有人面现骇然之sè的目光中,南鹰木无表情道:“杀人者死!滥杀无辜者,死无全尸!这些杂种欠管教,本将来教教他们!”
“可是将军,如此行为只怕会遭世人非议……”高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放屁!”南鹰一把揪住他的胸襟,口水都喷满他的面上:“老子杀猪屠狗,还怕人非议?”
他的手一直指了出去:“瞧瞧这些死难的百姓,如果老了连为他们报仇也要受人非议,那么这个世道就已经烂了,随他们说去!”
高风低下头去,道:“是!”
“觉得本将残忍吗?本将提醒你!也要提醒你们!”南鹰冷笑道:“胡人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若不来点震慑手段,他们将会更加变本加厉!想想看,我们身后还有更多的百姓!”
众将闻言,无不浑身轻颤,显然是想象到了生灵涂炭的可怕后果。
“我大汉虽是礼仪之邦,却也要因人而宜!”高顺冷着脸行来:“对于这些禽兽,客气什么?“
他冷厉的目光扫过高风,唬得高风头也不敢抬:“迂腐!忘记我们的家园了吗?”
“将军做的对!”李进突然开言道:“然则我们现在如何?是否应该继续前进,寻找敌军主力开战?”
“这一仗,只怕是打不得了!”高顺望着战场上遍布的尸体,突然长长叹息道:“敌军的战力已经远超我们的估计,仅是三百骑兵便已令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而他们至少还有二千七百骑兵和五千步兵,凭我军军力,正面作战必败无疑!”
此言一出,众皆沉默。北军骑兵虽然久经战阵,但一直以来都是面对黄巾军这样的乌合之众,早已习惯了以一敌五甚至是以一敌十。面对如此装备jīng良、战力惊人的胡人叛军,确实是破天荒的头一遭,高顺说得没有错,凭一千多骑兵和二千步兵,想要硬撼敌军确属不智。
“我军可以用游骑作战的方式,不断打击袭扰敌军!”马钧侧头想了想道。
“行不通了!”高顺摇头道:“敌军拥有不逊于我们,甚至是超越我们的机动能力,其骑shè之术更优于我军,这样的战法无济于事,徒增死伤罢了!”
“那!难不成我们要撤退?”侯成大叫道:“我们北军何曾做过如此丢脸之事?”
“胡说!”高顺瞪了他一眼:“我们撤了,敌军不仅会直接攻下咸阳原,进而攻打长安,更会屠杀老百姓泄愤!”
“那么说,我们只能等死了!”众将中有人自嘲道。
突然有人振臂大呼道:“打不过,退不得,还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
“说得好!干!”
“是啊!老子们怕个屁,砍一个就够本了!”
“将军,下令!”
所有将军的目光一齐向南鹰和高顺望来。
高顺面sè扭动了一下,他扭头瞧了一眼远处默默列队的黑甲骑兵和北军骑兵,终于没有说话。无论是北军儿郎,还是鹰巢战士,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难道真的没有选择了吗?
“弟兄们!本将心意已定!”南鹰轻轻道:“我们一向自诩是战士,是勇者!所以别人可以退,但是我们不能退!守土保民,虽死无憾!”
“可是将军,您一向喜欢使计yīn人,从不赞成硬拼啊!”马钧大叫道:“末将不是怕死,可是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不是上策!”
“毫无意义?身为男儿,有所为,有所必为!”南鹰目shè奇光道:“本将一直靠着这个信念才活到今rì,你会认为这毫无意义吗?”(去 读 读 .qududu.om)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