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治理体系决定了必须在准备充分的情况才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那怕是在应付灾变方面,云州也同样进行了大量的准备。而为了避免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没有应变的能力,云州的各地、各个部门都有主官会在特殊情况下有临时的裁决权,而到底什么情况才算是特殊情况,云州现在的基本法案里都有详细的规定,事后的问责制度也还算是健全。而这种相当健全地策略,却让叶韬在做了决策之后。能够带着家人一起。暂时抛开所有地事情,来到了叶氏工坊的云州分部。
戴云原本是想要参与到统帅部的详细地策略制定中去的,但叶韬还是将戴云带走了。云州统帅部本来就是一个参谋性质的机构。但戴云却是一个战场上的将军,制定详细的策略未必是她擅长的,而了解太多地操作细节,反而会影响她在战场上做决定的能力。而另一方面,叶韬觉得,应该让统帅部自己做些什么事情了。不能总是让他们这个小家庭来做一切。谈玮然反而是一个擅长策略和计划的人,是一个能够有效地将统帅部运转起来的人。
戴云也没怎么坚持。她和叶韬毕竟也几个月没见面了。虽然嫁给叶韬是有不少现实方面的考虑,但不得不承认,叶韬是个温柔、体贴的丈夫,是个值得自己托付的人。两人之间那份温柔的情致让戴云倒是真地生出了一份类似于爱情的感觉。另外,或许也是为了叶氏工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儿。叶韬在离开云州去春南的时候布置了大堆地项目,几个月下来,有不少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叶氏工坊还有其他各种各样地新鲜点子随时冒出来。这些东西,叶氏工坊每个月都会有人来报告一次,来请示各个项目的取舍。每次谈玮馨和戴云、苏菲都要一起研究好久才能决定,还幸亏苏菲帮叶韬做了那么多图纸。现在还经常往返叶氏工坊以及刚铎城的工地来跟进工作进度,对于技术方面的事情还算是有些了解。至少是能看得懂图纸的。她们为了能让叶氏工坊的项目顺利进行,也曾动过脑筋让钱顺或者是其他的老技师来将各种各样的技术细节解释给她们听,但也只有谈玮馨能够凭着现代的想法去理解,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疏漏,毕竟还有钱顺在为她们把关,比较离谱的东西早就在他那里就被否决了。到了这时候,大家才恍然发现,原来唯有叶韬能够将复杂的技术用谁都听得懂的语言说出来,也唯有叶韬似乎对整个在不断发展演变的叶氏工坊的技术体系了如指掌,能够准确掌握各种异生出来的项目,能够从中选择、分析、组合,从而让叶氏工坊变得越发强大。这该是怎么样的技术洞察力啊。
叶韬这一次是不得不去工坊了,因为钱顺前几天的来信说起了一件事:那些来自海外的玻璃工匠们起了内讧。
原本那些工匠就不都是来自一个地方,有的来自萨米尔家族有着庞大势力的海湾地区,有的来自于更远的弗洛伦撒等地区。玻璃的制法,在成品加工阶段千变万化,可在原料阶段,大家的技术非常雷同,而这些工匠都曾在萨米尔家族的玻璃工坊里工作,最熟悉的还是萨米尔家族的那套玻璃制作流程,大家各自国度的略有区别的技术特点被压制着。而来到了云州,在叶氏工坊却是完全另一种情况了。这些玻璃工匠并没有像先前来叶氏工坊的各种各样的工匠和艺人那样直接获得自由,解除他们的人身契约,主要是因为萨米尔家族担心玻璃技术的外泄和回流,但这些工匠其他方面的生活安排,比起那些各行各业的匠人一点都不差。而在云州的叶氏工坊研究院里,更是有比较独立的一整个居住、生产、研究的单元来安置这些人。
叶氏工坊从无到有已经发展出来的玻璃制造的体系固然是让这些人惊叹不已,而宽松的生活、研究条件更是将大家积郁许久的创造力全部释放了出来。这些外来工匠们和原来叶氏工坊的工匠们一起,主要要解决的是两个问题:一个是玻璃的材质如何更加澄清均一,另一个,则是玻璃产品的多样化。
而就是因为这样的问题,和大家不同的研究方向,让工匠之间终于因为技术流派问题而吵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来到了工坊之后,叶韬就先和钱顺碰头,问道:“师兄你也没办法决定吗?”
钱顺嘿嘿一笑,说:“现在他们搞出来的几种东西,我觉得是各有千秋,委实不好分辨。我们原来的那帮工匠现在也卷了进去。有的是改进现在地配方,有地是弄出了新配方来,至于还有一拨人。把那些杂色的玻璃弄得漂亮无比……大家说得都有道理啊。所以还是由你来分辨比较好,我被他们吵得头痛死了。另外,不是另一个作坊马上就要开工了吗?我得盯着那边。”
叶韬点了点头。问起了比较详细的细节,而钱顺则从他办公室里地保险柜里取出了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玻璃制品,一共有十多件。
扫了一眼这些东西,叶韬暗暗吃惊,他布置的课题在他没办法即时管理的情况下居然一下子冒出了那么多分支来。钱顺只说那些工匠们想方设法将杂色的玻璃弄得漂亮了,可叶韬看到的却是有意识来进行制作地“琉璃”类的
做成一个两寸见方的小正方体的琉璃块里呈现出丰富且搭配得相当合拍,看得出来工匠们对于什么样的金属矿物能够引导出什么样的颜色来已经有了一定认识了。
而那些在工匠们中间引发争论的玻璃材料,更让人惊讶。叶氏工坊原来地玻璃配方已经有意地想方设法去除沙子中的铁质,加入了含的矿砂来让颜色更澄清透明,而不是呈现为淡绿色,从配方上来说,至少是相当近代化了。然而叶韬现在看到的却是三种几乎完全纯净透明地玻璃。三种玻璃制成的形体完全一模一样地瓶子放在那里。只有在光线的照射下,才能看出不同的特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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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种自然是不断改进原来叶氏工坊的玻璃工艺弄出来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地,工匠们改进了滤除石英砂里杂质的方法。原本比较明显的绿色已经消褪得几乎无形了,但现在的玻璃看起来却更具水晶的质感。玻璃的配方显然是改动了不少。叶韬马上想到了工匠们的招数:铅。只有含铅量高到一定程度。普通的玻璃才能够呈现出这种水晶的质感,虽然略微损失了一点玻璃的机械强度,但这种视觉效果的确是很能吸引人的。
另一种玻璃呈现出来的透明度倒是差不多,但折射出来的光线却更锐利挺拔。钱顺解释道:“这种玻璃比原来那种配方改进出来的硬度更高一点。而且,敲起来的声音很好听。就是做起来实在是贵啊,不管是矿砂的煅烧还是辅料的制取,都麻烦死了。”
叶韬皱着眉头问道:“是用木炭来煅烧吗?然后再加草木灰类似的东西?”
钱顺惊异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我没写在文书里啊?”不过,因为叶韬这个小师弟一贯以来酒给大家带来了太多的惊奇,钱顺似乎一点都没有想要追问的意思,说:“算了,你知道就最好。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个玻璃比较硬,那种表面雕花的法子都不管用了,老是要把瓶子盘子什么的弄碎,现在搞这种东西的那帮家伙正在和工坊工具部门的那些小伙子们花心思搞新器械呢。这个,我倒是照准了,因为看起来那种东西用来加工原来那种配方的玻璃也成。”
叶韬笑着说:“玻璃的性质不同功能也不同啊,最多都做就是了嘛,也无所谓两个派别的争执。这些东西实在是让人惊喜呢,没想到这么好的东西那么点时间就做出来了。”叶韬自然对这种性质的玻璃有点了解,这不就是以前在欧洲流行了好多个世纪的“森林玻璃”吗?同样也被称为“波西米亚水晶玻璃”的这种东西,是无铅玻璃的代表,风靡欧洲好多个世纪,而后,一些捷克工匠更是在玻璃溶液里加上了各种金属元素,搞出了五光十色的“水晶琳”。现在这种玻璃的制成虽然刚刚发展出来,必然成本腾贵,但将来的发展还是很有潜力的。
钱顺扬了扬眉毛,似乎早就会料到叶韬这么说,他指着那第三个玻璃瓶子说:“那你看看这个,我让弄出这东西的那几个家伙做个瓶子出来,他们还老大不乐意,说是暴殓天物呢。”
“哦,这倒是要看看了,”叶韬将瓶子拿在了手里,对着窗外的日光一点点地旋转着,而他的神色也一点点地严肃了起来。“这是什么材料做的?”叶韬问道。
“不知道那个东西怎么叫的,那帮人说要多找点矿石啊什么的,我就让人去弄。开始的时候是工坊一个学工拿来了点矿石,说是他们那边后山有的是。然后来回拉了快有四车矿石给工匠们试制。”看到叶韬的神色,钱顺说:“小师弟,你放心,那整座山我都买下来了。现在这种矿石,我们叶氏工坊可是独一家的。”
叶韬松了口气,说:“师兄啊,那些工匠不愿意做瓶子也很正常,这种玻璃的透光性、均匀度,还有折射率都和前面两种玻璃完全不同,要说光学特性,比起有些天然水晶都好,这是很适合用来做透镜,来全面汰换那些望远镜和弩炮瞄具里的镜片的材料啊。那帮工匠肯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对要弄成瓶子很有意见的。”
钱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我是只管让他们出样品,大家一样的样品才好比较。你这么说了以后再改变怎么对待他们的办法,那可是另外一回事了。”
叶韬点了点头,现在钱顺已经有一套管理心得了,对于让工匠们在工坊的体系内工作和对于让每个人都能在工作之余还能有创新的余力可是很有一套办法的。钱顺这句话虽然简单,但却很值得琢磨。
“师兄,那你觉得,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叶韬问道。
“他们不是内讧吗?这个自然我会去处理的,不过你作为工坊大当家的,总要露面去鼓舞一下他们才好。既然小师弟你说这前面那两种玻璃各有千秋,那也简单,两个组分别称为玻璃甲组,玻璃乙组,将合用的各种东西拿出来大家看。看看能把成本控制到什么程度,能把工艺水平发展到什么程度,另外,就是要看到底有多少人愿意买这些东西了。估摸着,大概是不会少的吧,我已经拿了些东西去诱惑有些人了,那些人肯出的价格让人忍不住要流口水啊。不过,我们自然不会卖那么贵,也算是小小给大家一点惊喜吧。既然你说这第三种玻璃适合用来做透镜,那也简单。现在对天然水晶透镜的研磨几乎全都集中在丹阳那边,我们另外搞一套研磨装备,放在云州,专门就在云州生产制造这种玻璃透镜的各种望远镜和瞄具之类的东西。虽然这种玻璃的成本很高,加上要搞明白怎么研磨比较好,还得花不少钱和时间,但总比天然水晶镜片便宜很多了。主要是,天然水晶镜片没办法保证原料,而这种东西就行。不过,师弟,一旦这种东西开卖,再将望远镜之类的东西挂在博世工具行里卖是不是不太好了?估摸着又得弄个新的商号出来吧?……可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你准备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