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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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蔓蔓青萝第1章——

    

    野有蔓草,零露?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诗经?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睁开眼睛,程箐马上闭上,又睁开,再闭上,如此反重复两次之后,程箐判断,自已不是在家里床上躺着,而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动了动手脚,四肢健全完好无损,她坐起身,没问题。程箐想,会是谁半夜悄无声息地把她从家里移到了这个地方呢?甚至没有惊醒她。

    

    程箐一向睡眠浅,尤其是父母出差就她一个人在家睡时,她的听力就好得惊人,老鼠爬到厨房翻垃圾筒,爪子刚放到垃圾筒筒盖上,程箐就已跳下床跑到了厨房并操起一根网球拍挥了过去,长期盘距在程家厨房的老耗子惊得一跳,悻悻然跑开,钻出排风扇洞口时还停了一下,扭着身子用小豆眼蔑视程箐,仿佛在说,捡垃圾而已,至于吗?不就是打不开冰箱门嘛!

    

    程箐气呼呼地赶走老鼠,又上床继续睡。然后没有声音再打搅她睡眠质量上成连个梦都没有做,醒来后睁开眼就到了这个地方。

    

    屋子不大,粉白色的墙,挂着一幅山水,天花板是木板镶成的,窗前有张雕花条案,上面摆着一盆兰草。布置简单优雅。她突然觉得身上有点酸疼,一摸,硬板床,睡惯了软床的人睡这样的床自然会痛。

    

    床古色古香,像是仿明青时期的古董家俱,有门罩和床围,而且用的是四合如意纹加十字纹构件进行榫卯连缀,做工细致,四周挂着浅黄轻纱质底的帐子,程箐想,这床很漂亮,仿造的这般精美,价值也会不菲。枕头长条状,上面有花,她摸了摸,捏到里面细小的颗粒就笑了,绣花枕头里面一包糠,还真是这样。

    

    四周异常安静,程箐已经醒了,就不打算再躺下去,她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把她带来的。

    

    程箐定定神,自已一没做亏心事,是学校人缘很好的学生,上至班里前几名,下至班里倒数几名,都与她交好。二没欠过任何债,包括借米还糠,欠银子欠人情。三是父母,想到父母,程箐心里咯噔一愣,不会是做父母官的爹妈惹上了什么人吧?想到这里,程箐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她伸脚出去想穿鞋,脚一伸她呆了,再把手拿到眼前看,再呆,往身上一瞧,急急一摸,程箐急火攻心,脑袋瞬间空白,只听一颗心跳得乱响,眼泪就冒了出来,这,这个身体不是她的!穿的衣服也不是现代的服装。

    

    程箐大口大口的喘气,下意识张嘴就喊:“妈!……”

    

    只听到门一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急走进来:“三儿,娘在这里,梦魇着了么?”

    

    程箐再次被惊吓:“娘?”

    

    那女子走过来温柔地抱着程箐:“三儿,乖,有娘在,不怕呵,做恶梦啦?瞧你满头大汗的!”说着用手里的娟帕轻轻地给她擦汗。一阵淡淡的香气袭来。程箐吓得浑身颤抖,这真的不是梦!女子似乎感觉到了,轻轻一抱,把程箐抱在腿上坐着,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哄道:“娘在呵,三儿乖,不怕不怕呵!”

    

    此时程箐已处于惊吓过度的状态,浑身僵硬,连话都说不出来。女子这才发现不对,开始摇晃她:“三儿,怎么啦?三儿?来人啊!”

    

    门外又跑进来两个人,一个丫头打扮,一个老妈子打扮,惶声问:“七夫人,小姐怎么啦?”

    

    女子声音里已带着怒意:“小姐向来怕一个人睡,你们也看我们娘俩不入眼?这般怠慢?”

    

    两人扑咚一声就跪下了,脸刷的就白了。年长的那个胆子大些,开了口:“七夫人,老奴是看天已大亮,时辰不早了,就去拿小姐旬试前的衣服,没有想到小姐又梦魇着了啊!”年小的丫头已带着哭声:“今天小姐已睡迟了,小玉唤了两声她应了,就赶着准备热水去了,我以为小姐已经醒了。夫人饶了小玉,以后小姐不起再不敢离开了!”

    

    七夫人轻叹口气道:“还不快点去准备,今儿马虎了可不成!”

    

    张妈和小玉听了感激地看了看七夫人,磕了头赶紧走了出去。

    

    七夫人低声哄着程箐:“三儿,张妈和小玉都是娘选了好久的人,她们心里都是待你好的。”

    

    程箐牙齿还在打颤,她还没弄懂出了什么事,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嘴里发出了蚊蝇一般的声音:“嗯。”

    

    七夫人捧起程箐的脸,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三儿,娘知道你是怕极今天的考试,可是,娘只得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再闹脾气误了旬试丢了脸,以后,这李家咱娘俩的日子可不好过了。”说完皱起了眉头。

    

    这时张妈捧着一叠衣服,小玉端着铜盆进来。

    

    七夫人放下怀里的程箐,牵着她的小手说道:“来,今天娘给你梳头。”

    

    张妈抖开一件青色的裙子系在程青腰上,再给她罩上一件紫红色的短袄,东一根带子西一根带子系好。程箐完全成了木偶由着她摆布。

    

    穿好衣服,七夫人引程箐到妆台前坐下,她猛然看到铜镜里一张陌生的脸,双手捂着脸又发出一声惊呼:“啊!”

    

    七夫人看看天色,脸上显出一股焦急:“三儿,时辰不早了,再不打扮就来不及了,要是迟了,你爹他,唉,可怎么办才好!”

    

    旬试?我爹?程箐慢慢拿下手,慢慢睁开眼,眼睛里又浮上一层水雾,这是谁啊?我怎么变这么小?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她简直不敢相信,呆呆的瞪着镜子里那个红着眼睛,面色苍白瘦弱,最多六岁的小孩子。

    

    这时看到程箐乖乖地坐在镜子面前,七夫人张妈小玉加紧了装扮她。一会儿功夫,镜子里就出现了个眼睛大大的,长着一张精致桃心脸,垂发双髻的小美人。七夫人满意的把一枝花玉簪别上了程箐的髻。侧着头瞧着脸上露出了笑意。

    

    张妈乐呵呵地道:“小姐像极了夫人,长大必定也是个美人儿呢。”

    

    七夫人携住程箐的手往屋外走。程箐走出房门看到这是个院子,中间是个天井,摆放了两个大的石鱼缸,中间一树海棠开得正好,早上怕是下过雨了,天井里湿漉漉的,海棠花越发红艳,可是眼下不是她欣赏景致的时候。七夫人脚步有几分急,怕是赶时间怕迟了。

    

    程箐突然想,她是要带自已去参加什么旬试,仿佛很重要,刚才她似乎说这关系到她们娘俩在李家的生活什么的。娘俩?程箐又心悸。七夫人看上去最多二十三四岁,叫她,娘?

    

    程箐努力让自已平静,她想要知道马上的旬试是什么,接下来再来想这番诡异的变化。程箐扯扯七夫人的手,抬起脸问她:“旬试我要注意些什么?”

    

    这是早上起七夫人第一次听到程箐问与旬试有关的问题。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怜爱地摸摸她的头:“三儿,娘知道你尽力了,尽力想学好琴棋书画,做诗吟对,可是,你不喜那些自然学得不够好,但是,三儿,你答应娘,无论答得好与坏,都不要哭,不要丢脸!”说到这里,七夫人眼中现出一抹恨意:“由得她们怎么折腾,我们绝不掉一滴泪!记住了,三儿?”

    

    程箐看着七夫人眼里的那抹殷切,点了点头。只要不哭就行!她叹息,这是什么样的环境?这具身体是个什么性子?娶了至少七个老婆的爹是什么样子?

    

    七夫人携着程箐的手步入一座大厅,厅里马上安静了下来。大厅里左右两排梳背椅上坐着五位满头珠翠的女人,正中两张椅子空着。看来是那个爹和正妻的位置。七夫人微微一笑,对着左边福了福叫了声:“妹子来迟,姐姐们恕罪”。又朝右边几位行了同样的礼,坐着的那几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七夫人怕是已习惯众人的冷淡,也没想着要等回礼,带着程箐走到右边末位坐下。程箐站在她身边,七夫人这才放开牵着程箐的手。

    

    程箐往左边看去,那三位女人想来是那个爹的三位夫人,身边站着两个女孩子,大点的有十岁,小一点的有七八岁,程箐想,七夫人叫我三儿,看来这两位是我的姐姐了。右边上首也坐了两位,没有孩子。

    

    程箐偷偷对比各位夫人与七夫人。她觉得环肥燕瘦,各有风韵。七夫人也长了张桃心脸,尖尖的下巴,一双晶莹的眼睛,身材健越发显出种柔弱,程箐想,以后自已长大了,怕就是七夫人这长相吧。

    

    正在程箐眼睛四处乱看的时候,她看到对面那两个女孩子冲她撇撇嘴,然后不屑的转开头,模样骄纵之极。心里不觉好笑。小屁孩子!突然想起自已变成比她们更小的样子,心里难受之极,不由得低下了头。

    

    这时,听到一阵环佩钗响,众位夫人全站了起来,脆声脆气的说:“给老爷,姐姐请安。”

    

    然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都坐罢,今天旬试,阿蕾,阿菲,阿萝都准备好了么?这三月一次的旬试不知道有无长进!”

    

    

    

    蔓蔓青萝第2章[本章字数:3058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1:58.0]——

    

    程箐抬起头。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褐袍男子坐在了正中主位,国字脸含威不露。旁边坐下一位身着淡色短袄银紫长裙的中年女人。

    

    如果以年龄排序,自已的名字就是阿萝了。程箐仔细看着这个陌生的爹,这位爹和自已的老爸相比一看就是同样货色,严厉正统,那个大夫人脸有些发福,圆圆的看来和气,可是眼睛里却透出一股子精明。

    

    上首的中年男子缓缓说道:“阿蕾,你站过来!”

    

    程箐瞧着那个十岁的小女孩闻声出列,走到大厅中央,神色镇定,一双笼在长袖里的手却能隐隐看到捏成了拳头。程箐想笑,低下头藏住嘴边快要溢出的笑意,她想,当真以为阿蕾不害怕呢。到底还是孩子。

    

    中年男子沉声问:“阿蕾,这三月你习得最好的是什么?”

    

    阿蕾细声细气地回答:“回爹,是琴艺。”

    

    中年男子摆摆手,有家仆摆上几凳,放好琴退下。

    

    阿蕾坐到琴旁,气定神闲的拨动两声琴弦,说道:“阿蕾现在要弹《梅花三弄》。”

    

    随即琴声扬起,清新之意绕厅堂不绝。婉转三叠,泠泠如冰块撞着溪水。程箐暗叫一声好。她在现代听过梅花三弄的古琴曲,与这个相差无已。只是听现场演奏,还是第一次。她重新审视十岁的阿蕾,面色平静,一张秀丽的瓜子脸隐隐现出一种高华气度。程箐想才十岁琴技就这般高超,太了不起了。

    

    她回想起小时候爸妈生拉活扯要她学弹钢琴,她抵死不从,现在变这样了,还不如要求去学学古琴古筝吹笛弄箫一类的,有技傍身总有用处!想起现在莫名其妙的穿越,程箐又难受起来。双手不知觉握起了拳头。

    

    七夫人注意到了,轻轻用手拍拍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告诉她不会就算了,没有什么的。

    

    程箐突然觉得七夫人待这个女儿真是好,心中涌起一股暧意。变成这样,遇着的第一个人待她如此之好。算得上幸运吧。

    

    此时飘出一声尾音,等到音尽,阿蕾停下来,扬起小脸看着中年男子。

    

    那个爹含笑点了点头:“阿蕾,为什么选这首曲?”

    

    阿蕾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朗声回答:“阿蕾见院子里梅花疏落,虽已是早春二月,回忆起冬日怒放时的洁白芬芳,尤喜欢它傲雪凌霜的品性。”

    

    中年男子抚了抚额下的胡子道:“好,我的女儿就应该有如梅花般的品性!下去罢,今晚爹来梅园赏梅!”

    

    此话一出,程箐看到左边的一位夫人,应该是阿蕾母亲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自得,又低眉顺目地柔声回答:“阿蕾还小,技艺不熟,老爷过誉了。”

    

    程箐眼神在厅堂转了一圈。除了她的娘七夫人没有表情,堂上众位夫人眼中或多或少都露出一点妒意。程箐想,众女争夫,古代人总是这样寻乐子。大概没什么玩的,就与人斗了,与人斗其乐无穷啊。

    

    阿蕾退到自已娘身边站好,阿菲出列,她长了张鹅蛋脸,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眨出一脸机灵。她没有发抖,大声道:“爹,阿菲这几月习字有点心得。”

    

    于是仆从又抬来一张矮桌,放好笔墨纸砚。有丫头上前替阿菲拢好衣袖。阿菲凝神一会儿,突然双手开弓笔走龙蛇地写下一幅对联。一气呵成,瞧了瞧才放下笔,脆生生地说:“请爹爹指正。”

    

    程箐看到纸上墨迹淋漓酣畅,好一手行楷!左右不分轩辕,想起自已的狗刨字,汗颜不已。

    

    中年男子仔细看了半天,对阿菲道:“菲儿这手字的确大有进步,年龄小笔力还有所不足,加以时日,必成大器!”

    

    听得阿菲眉开眼笑,转头邀赏般对自已娘亲笑了一笑。模样娇憨可爱之极,程箐想,阿菲这么小就如此,长大了不知会迷死多少人!

    

    正沉迷在自已的观察中,突听到中年男子喊了声:“阿萝,你过来!”

    

    程箐愣了一下,七夫人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三儿,你爹叫你!”

    

    程箐心里一慌,差点忘了这个阿萝也要参加旬试的。自已不会弹琴,不会书法,会什么啊?连这是什么朝代,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呢。程箐硬着头皮走到大厅中央站着。

    

    那个爹问她:“你两位姐姐一个擅琴,一个擅字,阿萝,三月前你就交不了功课,你娘亲保你把十个板子记下了,说是三个月必定让你技艺见长,你这三月习的什么?”

    

    程箐想没办法,只有背背学过的古诗词好了,就怕是这里的人熟悉了的。要是说她抄袭,就说是喜欢而已,要是不知道,就当是独家技艺好了。抬起头轻声说:“学了诗,能诵一首听?”

    

    中年男子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程箐,七夫人暗暗蹙眉,这个老爹才笑道:“好,好,我们家的三小姐居然会呤诗,念来听听。”

    

    堂上传来低低的窃笑声。程箐转过头看到七夫人脸色发白。暗叹了口气念道:“二月孤庭日日风,春寒未了怯园公。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细雨中。”

    

    这是宋代诗人陈与义的《春寒》。程箐改了两字用不属于她的稚嫩声音念完,看到堂中众人呆住,脸上惊诧嫉妒什么脸色都有。心想,我自已听了这孩子的声音念这样的诗吓一跳呢。还真不习惯,声音都不是自已的了,明明自已嘴里发出来的,听着却象别人在说话。

    

    中年男子呆了半响,往七夫人处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程箐回头,七夫人眼睛里已泛起泪光,娇柔中带着伤情之色。

    

    程箐松了口气,这里不是宋朝。看来没听过这样的诗句。

    

    那位爹呵呵一笑:“好,阿萝六岁便能得如此诗句,你娘用心了。板子免了。爹改天来棠园听你呤诗!”

    

    这话一出,堂上飕飕射来无数锐利的眼风。程箐低下头寻思这个老爹说得很重的那句,你娘用心了,心想,你怕是以为七夫人教我的,不过,也好,一个三个月前交不了功课差点挨板子的人突然会写这样的诗任谁都奇怪。七夫人不也说这个阿萝不喜欢诗词学得不够好。程箐退回七夫人身边安静地站着寻思,七夫人可没教女儿写这首诗。回去后得马上找机会把七夫人的疑虑打消了才行。

    

    那位爹又道:“咱们李家也称得上宁国高门,书香世家。此后须得更加勤力,不致引人笑话!”话到此处,声音已转严厉。

    

    堂上众人忙顺和答应。慢慢散去,各回各的住所。

    

    七夫人牵住程箐的手让别的夫人先行,最后才走出厅堂往棠园去。程箐觉得七夫人现在甚是激动,握她的手比来时更为用力,走路的步子明显加快。看来那首诗竟无意中道出了她的心境。程箐综合七夫人对她说的话和刚才旬试看到的判断,七夫人肯定不受宠。

    

    程箐边走边看着四周古色古香的回廊楼阁想,宁国?未知的世界?对七夫人有敌意的众夫人,那个一看就是只老狐狸的爹。两个娇纵却一身好才艺的姐姐,又一场豪门恩怨!我该怎么办才好啊!看了众多穿越文,我能象里面那些人一样袖舞乾坤,玩转世界吗?会不会小小年纪就夭折了?会不会明天一觉醒来又回去了?

    

    程箐想,以前这个阿萝怕是内向得很,不吭声,内向就内向吧,正巧自已是越遇事越冷静的性格,没有大叫大嚷,否则连这个美貌娘都没了,六岁还不得饿死?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要给人拐了什么弄进青楼,自已还不得寻死去?

    

    程箐抬头看了看七夫人,她脸色已恢复正常,似乎没有觉察到阿萝的不对劲。程箐想,既然莫明其妙把自已弄到这里,冥冥中自有天意吧。也是阿萝才六岁,要是再大点,难不成真要去装失忆么?

    

    回去的路上,程箐开始慢慢打量四周,这家肯定是大户人家,地盘挺大的。那个爹治家一定很严,遇着的仆从见了七夫人和她就行礼,眼皮都不敢多抬。到底是投身有钱人家好呢还是穷人家好?程箐想,还是有钱人家吧,古代的老百姓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吃不饱穿不暧,苛捐杂税一箩筐,要遇上个恶霸地主,或遇着饥荒灾年的,弄不好插根草就卖了。有钱人家虽说有阴谋有斗争,好歹自已也有一双当官的父母,听到的见到的明里暗里的官场争斗,人际交往的复杂多了去了。估计那朝那代都差不多。斗的是人心罢了。

    

    当下牵定七夫人的手,回家!

    

    

    

    蔓蔓青萝第3章[本章字数:3127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2:08.0]——

    

    回到棠园。七夫人对着天井里怒放的海棠幽幽叹了口气。叫张妈搬了张椅子在回廊里坐着,把程箐抱在怀里说:“三儿,你对娘真好。一直以为你冷性子,说话少,和娘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也不愿学诗文,别想到娘的苦处你都记在了心里。这家里,娘只得你一个亲人,你爹他已有一年多没进这园子了。只是这诗苦情伤心又带着倔强,你六岁就能发此感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程箐想,六岁孩子那这么能干,正想补救两句,听到七夫人声音又转得愤恨:“那几个人却还是不放心,老拿你不会琴棋书画做文章,娘今天可真是担心,那板子怕是要落在你身上了,又护不得你。李家的女儿如是没用,不能帮助你爹,还不如小玉来得值钱!也真是我的女儿,怎么会不懂诗文呢!”

    

    程箐见七夫人并无丝毫怀疑,就懒得解释。这时她已有些习惯七夫人的怀抱,香香的,软软的,象极了小时候妈妈的怀。她窝在七会人怀里开口问:“能不能告诉阿萝,要帮,那个爹做什么?李家的女儿为什么一定要精于琴棋书画?”

    

    话一出口程箐有些后悔,万一七夫人平时早告诉给了阿萝,会不会惊诧。七夫人慢慢说:“三儿,你还小,大一点娘再告诉你吧!”

    

    和箐着急,她急于想了解这是个什么世界,她脑袋里还混乱着,一起床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个小孩子,还见了乱七八糟的一堆人,提心吊胆了老半天,不说怎么行?程箐听到自已发出一个娇嫩的声音:“早知道比晚知道好啊,说不定以后阿萝就改了性子,勤力学习,免得三月后被打板子!”说完又叹,这声音,真不习惯!

    

    七夫人叹了口气说:“李家为得一个儿子,先后娶了七个,没想到娘最后进门,也生了个女儿。你爹是宁国右相,眼见无后,就想把三个女儿嫁入王室,以巩固权势。他怎能不严苛女儿?他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女儿攀龙附凤上了。大夫人出身显赫,如若不是没有生养,那会容得老爷一娶再娶,娘,不过是李家娶来生养的工具而已。”

    

    七夫人低头对程箐温柔一笑:“娘倒是没有希望三儿要出人头地,就怕你不长进惹怒了你爹,连求一温饱都不得。你象极了娘幼时的性子,任性倔强得很,老是为难张妈和小玉,功课总不放在心上,娘不忍责备你,可是三儿啊,这世道总是女子吃亏,你要是不嫁个好人家,以后苦日子就长了。”说着竟流下两行清泪。

    

    程箐看着七夫人玉色的脸上一片愁容,心知两人的命运从此连在了一起,她看看自已小小的身体,莫名其妙就穿越了时空,灵魂附体,架空历史,她本来是好好的一个大四学生,家里环境优越,以后前途光明,现在一切都是未知,听到七夫人说女子在这里总是吃亏。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七夫人紧紧搂住她:“三儿啊,为什么这般命苦要做女子?为什么要做李家的女儿啊!”

    

    程箐哭着哭着竟睡着了。

    

    七夫人爱怜地看着才六岁的女儿,长着和她一样的脸,不用想也知道阿萝长大后的美丽。她的美丽就葬送在了李府的棠园。她希望她的女儿以后命会比她好,不用守在这四方的天井心寂如死。

    

    七夫人怔怔瞧了阿萝许久,唤张妈和小玉过来,柔声说:“小姐还不更事,你们迁就一下她,她不是凉薄的孩子,任性了些罢了。”

    

    张妈小玉红了眼答道:“夫人大恩于我们,自当对小姐尽心尽力。”

    

    七夫人把怀里的程箐交与张妈送回屋里。自已一个人定定地瞧着海棠出神,想起阿萝在旬试上念的那首诗,眼泪又簌簌落下。

    

    程箐一觉睡醒,她忙低头看自已,还是小小的身体。周围清寂无声,没有汽车开过马路的声声,没有人声。仿佛整个世界只留得自已一人,眼睛一红,泪水汹涌而出,月光照进屋子里,越发的冷清。程箐想,难道自已就只能留在这里了顶着那个阿萝的身体在这个世界慢慢长大,然后嫁人,了此一生?不由得害怕恐慌到了极点,一阵放声大哭。

    

    帐外烛火一亮,小玉撩起纱帐,紧张地搂她:“小姐,又作恶梦了吗!玉在这儿呢,小姐,不怕了。”

    

    程箐看到小玉蓬松着头发,揉搓着没睡醒的眼睛,还是个十来岁半大的孩子,却来安慰自已,心想,我二十二岁的人了,怎么让你来呵护我?慢慢止住了眼泪,对小玉说:“我睡不着了,小玉,你上来陪我躺会儿,给我说说话吧。”

    

    小玉瞧着阿萝小脸上泪痕还没干,在烛火照耀下闪烁着光,一张脸写满恳求,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心里想,小姐才六岁,就这样容人不由自主的怜惜,以后大了不知道怎样的天香国色呢。嘴里答应着,上床挨着阿萝躺下。

    

    程箐对小玉说:“你给我说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宁国是怎样的国家吧。”

    

    小玉羞涩一笑:“小玉也只知道天下有五国,西边有启国,西南有夏国,北面有安国,南面是陈国,宁国居东,是最大最强盛的国家。我们就在宁国都城风城。小姐,咱们风城可大了呢,策马从东至西都要跑上好几个时辰,元霄节最是热闹,都宁河边全是卖灯的放灯的,还有好多画舫,到了晚上像仙子住的地方呢。”

    

    程箐想,这地方是什么地方啊!真到了异时空了。以后再了解吧,她需要想一想,就闭上了眼睛。小玉以为她又睡着了,也住了嘴,慢慢进入梦乡。

    

    程箐睁开眼看着帐顶,看来自已真的要变成这个阿萝在李府生活下去了。初初的害怕紧张惶恐被她强力克制了下去。好歹还小,李老爹又是个什么右相,衣食暂时无忧。等到长大要面对别的东西还有好几年日子。说不定那天醒来已回到自家床上,南柯一梦而已。心里慢慢安定了。

    

    程箐分析自已,大学学的是英语,无用之极,在现代生活了二十二年,懂得的知识或多或少总会用到一些。诗词可以抄袭,五千年的文化她所了解掌握的应该够用了。唐诗宋诗记不全也没关系,一些脍炙人口的句子她还是记得的。唱歌她不行,总是跑调,也没关系,知道一些曲词,说不定还能用用。会瑜珈,练过空手道,这个是她最擅长的,普通男子三五个她能在短时间内摆平。至少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啊!程箐松了口气,还好她当官的爸妈常年忙工作,照顾她的时间少,让她练了空手道学会保护自已。也因为无人管她,程箐五岁就知道照顾自已做饭吃,对了,做饭!

    

    程箐跟鲁滨逊飘到海岛上一样,发现一样有用的就兴奋一阵子。又想了半天,再别的了。

    

    程箐想,六岁的阿萝,听说古时女子十三就有嫁人的,她至少还有七年时间可以去学。这是个什么样的社会,以后会面对什么样的人和事,重头开始学吧。要紧的就一条,能保命能生存最要紧!

    

    程箐对自已说,以后就是李相家的三小姐阿萝了。今天看了一下,这里的女人都没缠足,程箐就松了口气,她见过外婆缠过的脚,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程箐回想大厅里见过的众人,细细分析,李老爹和她老爸都是政客,不知道李老爹是不是权相,古时的权相没几个有好下场。大都功高震主或掌权太久被皇帝卡嚓了。只要不犯什么大罪,平平安安的就好。她祈祷所有的神千万不要让李老爹出现罢官抄家问斩一类的事,她一想到古代的种种酷刑,心里就害怕。

    

    七个夫人怕是明争暗斗,但是那六位明显不喜欢七夫人,是因为七夫人最年青?最好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程箐想李老爹只得三个女儿,要不要做他最喜欢的那个呢?有好有坏,好的是能改善她和七夫人的待遇,得到某些特权,不好的是引起了注意,以后想要不引人注意也难。

    

    她回来时注意了下周围的环境,棠园像是在李府最偏的一角,从大厅出来走了十来分钟才到。只得张妈小玉两个仆人。张妈跟七夫人的时间多一些,小玉则跟在了自已身边。屋里布置倒也清雅,也没见什么值钱的金银珠宝。就是七夫人,今天发边也只插了两枝玉簪,一朵珠花,比其另外六位朴素多了。想起七夫人的温柔和伤情,程箐断定,可能生下个女儿,这里就被冷落了。

    

    二十二岁的心智,六岁的身体,现代的知识和思想,程箐想要得到李老爹的欢心并不难。但她一想到枪打出头鸟和木秀于林的话就决定暂时韬光养晦,熟悉情况为先,安分几年再说。

    

    

    

    蔓蔓青萝第4章[本章字数:3039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2:17.0]——

    

    看着天蒙蒙亮了。估计是早上五六点,程箐(阿萝,以后换称谓了。)起了床,看看身上穿着薄薄的直襟衣服,这个做运动服不大合适。

    

    小玉也醒了,问阿萝:“小姐,起这么早干嘛?现在才卯时,你平时不到辰时不醒的。”

    

    阿萝在心里暗念了一遍十二地支,心想,还得熟悉用这里的计时方式。就笑着说:“昨天过了旬试,所以一高兴睡不着了。小玉,能不能帮我做件衣服?”

    

    小玉端来水给她洗脸,边梳头边问:“小姐想要什么样的衣服!玉都能做的。”

    

    阿萝一笑:“回头我画样子给你。对了,小玉,早上我需得给,需得去请安吗?”阿萝还有点叫不出娘。

    

    小玉抿嘴一笑:“夫人喜清静,爱一个人绣绣东西打发时间,她辰时去大夫人那里问安,回来就自已呆在房里,小姐不用去了。”

    

    阿萝奇怪地问:“那我要学东西找谁?”

    

    小玉很是吃惊:“大小姐,二小姐都请得有西席的,三夫人四夫人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小姐你平时赶走了好几任先生,夫人就说等着你想要学了,再请先生。不过,小姐啊,咱们夫人才是真正的才女呢,什么都懂。”

    

    阿萝笑了,多好,现成的老师!对小玉说:“我躺久了不舒服,想活动一下,你带我四处看看吧!等美貌娘亲回来,我就让她教我!”加了美貌两字,阿萝觉得叫起来顺溜了许多。

    

    小玉笑着答应。弄好头发阿萝就迫不及待拉着小玉出了院门。小玉被阿萝的兴奋劲儿感染了,直笑道:“小姐以前都不出院子门的,老爱一个人闷着,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呢?”

    

    阿萝抬起头看小玉:“我舍不得我那美貌娘亲流泪,以后总不至于让她圈在这方院子里终老,小玉,你要帮我,我们不受人欺负的。”

    

    小玉听得眼睛一红,带着阿萝四处转悠,耐心地告诉她府里的情况。阿萝突然想起自已大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呢,就歪着脑袋问小玉:“那个三夫人生的大姐李那个蕾的,还有四夫人生的二姐李什么菲的都很傲慢呢。”

    

    小玉左右看看无人,才对阿萝说:“小姐,三夫人四夫人都是有来头的,你别这样唤大小姐二小姐。给人听到了又会说七夫人教女无方了。”

    

    阿萝趁机问了问三夫人四夫人的情况。得知一个是风都大贾张员外的庶女,另一个本朝工部待郎的表妹。另外几位夫人也是清白人家,只有七夫人出身青楼,清倌开苞之夜被人重金买下送给李老爹当妾的,难怪那几位瞧不起她。

    

    阿蕾全名李青蕾,阿菲全名李青菲,阿萝自然就叫李青萝了。阿萝又叹了口气,庶出不说,老娘还是青楼风尘之人,这地位低的,说不定大夫人身边一条狗比起七夫人都来得尊贵。

    

    走了大半天,内堂被逛了个遍,大致情况阿萝心里已有了底。牵着小玉回了房。打发她去看七夫人回来没。

    

    她细细用笔绘了张相府概貌图。棠园果然偏僻,紧挨着一片菜园,屋后是一大片竹林,再过去就是院墙。阿萝很满意,这样的位置要是以后翻墙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七夫人听说阿萝早早起来想学技艺,激动的来找她:“三儿,你想学什么?为什么想学,告诉娘!”

    

    阿萝看着七夫人脸上的激动和温暖的眼睛,走过去牵住她的衣摆道:“娘,我不想学得多么高超,能唬人就行了,总不能让人瞧我们不起!”

    

    七夫人眼圈一红:“我就知道,娘的女儿怎会是草包一个!看着天井的海棠能做出那么好的诗,三儿,你有灵根的。”

    

    阿萝苦笑,没灵根,现在也要学着有。

    

    从这天起七夫人每天教导阿萝学琴学画。阿萝发现小孩子的脑子接收起来特别快,她几乎过目不忘。加上二十二岁的心智,七夫人教一遍,她就能领悟了。琴会弹之后,阿萝发现会弹也是好事,变了副嗓子,弹弹现代喜欢的歌曲时间很快就过了。于是在琴上面下的功夫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七夫人听她弹了一首《水调歌头》竟蔌然泪下,一张绢帕哭得湿透,哽咽着对阿萝说:“三儿,这歌真好听,你的琴声里带着感情,比你大姐弹得好多了。”

    

    阿萝不敢相信,问七夫人:“是这歌好吧?不是我琴艺好。”说着又弹了首《梅花三弄》阿萝想,这样你就有对比了。

    

    没料到七夫人骄傲地说:“你娘从四岁抚琴,风城无人能出其右,你难不成怀疑娘的耳力?就这首梅花三弄,你的琴声更显梅花之傲气,我的女儿骄傲着呢。”

    

    阿萝感叹,能得到风城第一琴手夸奖,看来是真的了。又悄悄对七夫人说:“娘,这事千万别让别人知道了,阿萝只弹给娘听可好?”

    

    七夫人眼里透出笑意:“你怕抢了你大姐的风头,从此不得安宁?”

    

    阿萝故意板着脸说:“琴为知音弹,要是比她弹得好了,一有贵客就唤我出去弹琴怎么受得了?”

    

    七夫人扭扭她的脸,搂她入怀:“三儿啊,你真是聪明!娘怎么也疼不够你似的!”

    

    阿萝也越来越喜欢这个美貌娘,善良温柔,最主要是待她一颗心。她想,以后有法子了,一定好好照顾这个小娘亲!

    

    阿萝每天一早起床穿着小玉做的大褂子大脚裤开始跑步热身。跑到屋后的竹林就让小玉在外面守着,自已一遍遍练习在现代学的空手道。晚上每天做完半个时辰的瑜珈再睡。刚开始小玉看了奇怪。阿萝盯着小玉:“要是你真要报我娘的恩,就别说出去,我做这些你看不懂没关系,但是你记住是为了以后我们好就行。”

    

    小玉点头答应,看着阿萝脸色越来越红润,脚步越来越轻健,觉得小姐调理身体的那办法真是好,就没再多嘴一句。

    

    转眼三月旬试之期又至,阿萝冷眼看着大姐二姐的施展琴书才艺,低头半天唱了一支调子不错,词很好却走调的歌出来。李老爹先入为主以为阿萝上次冒出的诗真是她娘为了见他特意教的,也没让阿萝再作过诗,现在见她去学唱歌很是高兴,照常勉励一番。

    

    众位夫人也是这样盘算,心里越发讨厌七夫人,觉得她利用女儿当堂勾引老爷实在是不要脸之极。还好李相成日被大夫人看着,被其它几位小妾缠着,倒也只来过棠园一两次。棠园冷清,李相总觉七夫人不够热情,也就淡了心。众位夫人也跟着放心,又叽笑七夫人使尽青楼里的狐媚手段也没霸住老爷。

    

    以后每至旬试,阿萝一会儿下棋,一会儿绣花,一会儿弹琴,无一精通。李相见她学得杂却不精纯,没一样能拿得出手。无论如何斥责,下次旬试阿萝又拿出样新学技艺,可怜巴巴地说:“阿萝谨遵父亲教诲,三月来勤力学习,新学XX,请父亲品鉴。”当然又是不上不下,李相让她专精一样,却始终也及不上青蕾和青菲,只得暗暗摇头。几位夫人的目光每每却放得柔和了。

    

    七夫人问青萝:“三儿,你要掩藏到何时?”

    

    阿萝一笑:“娘,兵法曰,羽翼未丰,不可与之硬碰。你不觉得除了大娘另外几位没孩子的姨娘喜欢我多过大姐二姐?”

    

    七夫人心情愉快地想,下半辈子就靠这个鬼精灵的女儿了。

    

    阿萝想,来到这里已经六年了,她已经绝了某天回到现代的念头,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在这里立足自保。她需要银子,阿萝想了许久决定以后去开一间酒楼。赚了钱就带着美貌娘亲张妈小玉去其他四国看看。这样的旅游路线怕是在现代求也求不来的。也许某天会遇着某人,嫁了也就嫁了,若是遇不着,当个老板娘逍遥过一生也好。

    

    抱着这样的思想,阿萝扎进了异时空知识的海洋。现代与古代知识相结合,她觉得要是有那么一天万一回去了,她不做别的,就开间古玩店,赚银子赚疯。

    

    就这样阿萝长到了十二岁。李青蕾十六岁,李青菲也有十四岁了。

    

    李相家中有两位才女的名声不知不觉在风都传扬了出去,早在两前年上门给李青蕾李青菲提亲的人就差点踩破了相府的门槛。三小姐青萝却鲜为人知。李相只是摇头愧称女儿尚小,舍不得这么早嫁人。

    

    然而这年春天的风都桃花宴,李相府接到了护国公主的请贴。

    

    

    

    蔓蔓青萝第5章[本章字数:4122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2:32.0]——

    

    桃花宴是风城春天最隆重的宴会。护国公主原是宁王的妹妹,下嫁陈大将军不久后守寡。这桃花宴就是她闲来无事春日在别苑拾翠山庄举行的闺房私会。每到山庄花开之时,就遍邀皇亲国戚朝中大臣的内眷赏花聚会。后来渐渐也请有风城的清俊少年风流才子,结果就成了高档次的相亲宴。

    

    风城有五公子之说。分别是宁王太子刘鉴,四王子刘绯,安清王之子刘珏,新科状元成思悦,左相之子顾天翔。听说都是二十岁左右的英俊风流人物。风都城大半少女说起五公子就眼冒星星。

    

    李相看着三个女儿,李青蕾含蓄稳重,李青菲爽朗活泼,李青萝健柔美,春兰秋菊各擅扬长,除了阿萝无过人的技艺,另两位女儿直叫他满意到骨子里去。

    

    他听说这次桃花宴风城五公子都要参加,王室就有三个,都是未曾婚配,宁王前些日子暗示他看上了大女儿青蕾,如若不出意外将是太子妃人选,李相感激涕零。又听说太后中意左相之女顾天琳,这个在风城与青蕾并称风城二绝的女子,又觉得不踏实。

    

    再后来又听说皇后有意于自已的内侄女当朝太尉之女王燕回,据说燕回小姐谋略过人,聪明绝顶,长相可能及不上顾天琳与李青蕾,却也称得上秀美,她的家势背景更由不得人小觑。

    

    三方势力交织在一起护国公主就出主意摆开了桃花宴,有意让三家女儿都亮相人前,大有公开比试的意思,宁王向来疼太子,也旨意以太子属意为准。于是,桃花宴别有目的众人尽知,都等着看三姝比试夺夫。

    

    李相思前想后,心里还是没底,急得在书房打转。大夫人柔和一笑:“老爷,何不让三个女儿都前去赴宴?风城不是五公子都要来吗?”

    

    大夫人一句话提醒了李相。做不了太子正妃,侧妃也是免不了,另外两个女儿要是能得风城五公子中任意一人青睐都不是亏本的买卖。不觉抚着胡子微笑道:“还是夫人眼光长远!”

    

    七夫人听到阿萝也要去参加桃花宴,眼中冒出神彩,回到棠院搂住阿萝道:“阿萝,你虽然只有十二岁,可是,你不并输给你的姐姐们,这次宴会宁国的贵公子们几乎全部在邀,你好好的瞧仔细了,可为以后打算。”

    

    阿萝心里一惊:“娘,我才十二岁啊!”

    

    七夫人笑道:“宁国女子十三就可以嫁人,十六圆房。我的阿萝大可以订下一门好亲事,等长大了再嫁不迟!”

    

    阿萝哀叹:“我舍不得娘,能不能不要这么早订亲?”

    

    七夫人道:“娘也舍不得你,可是,你不能陪娘一辈子,要是能遇着一个好的,总比将来胡乱嫁一个好。娘只是要你仔细在宴会上瞧瞧,瞧好了有入眼的,将来可以作为人选之一。”

    

    三月初七,春风拂面,暧阳高照,正是明媚大好天气。大夫人带着三个女儿出席桃花宴。这也是大夫人最满意的地方,只有她,才能傲然与宁国众贵妇站在一起。今天她特意梳了朝天髻,一身暗金福字绣花裙,插上了金质牡丹团花,攒珠步摇,环佩叮当。发胖的身体在头发和服饰的衬托下显出相国夫人的尊贵来。

    

    阿萝打量李青蕾,淡蓝色的抹胸腰束白色罗裙,细细用银线绣上了梅枝虬结,满树含苞的花蕾,婷婷玉立,瓜子脸玉容淡定,冷艳无双。再看李青菲,玉色抹胸外罩浅红纱衣,裙边袖口用更深的丝线绣上了繁花朵朵,她身材在三人之中最高,十四岁已有一米六七,风一吹,纱衣扬起,飘若惊鸿。

    

    再看看自已,穿了件青色单袄并深青色罗裙,还梳着两只小髻,垂下的流海是才让小玉剪的,把小脸遮了一半去。插了两只银簪,往青蕾青菲身边一站,个头比她俩矮一头不说,就跟她俩带的小丫头似的。青蕾青菲看了一眼青萝,扑哧一声笑了。大夫人皱了皱眉,又想青萝还小,今天主要是老大和老二,也就没喊青萝重新打扮。

    

    阿萝忙甜着嗓子讨好:“大姐二姐今天好漂亮,阿萝就给你们当丫头好了,仔细帮我姐姐们挑个如意郎君。”

    

    青蕾青菲马上红了脸啐她:“小蹄子什么时候这么坏!”

    

    阿萝嘻嘻只笑不答。

    

    这是她来到这个异时空第一次走出相府大门。一路上忍不住撩开桥帘往外看。大夫人咳了两声:“阿萝,你爹出门之时教训说一定要注意大家闺秀的身份,今日不得给他丢脸,否则家法从事,你看看阿蕾和阿菲,再看看你自已,老七真是改不了性子还教给女儿了!”

    

    阿萝心里一阵愤怒,收回好奇的目光,正襟端坐,心想,等有朝一天,我有自保能力,必定接了美貌娘亲搬出相府去!

    

    马车出门向东足足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停下。在大夫人严厉的监视下,三人规规矩矩坐着,青萝想当是在练瑜珈。下车的时候腿还是有点血脉不通。不知道青蕾青菲这坐功怎么练出来的,像蝴蝶般轻盈的飘落马车。

    

    阿萝下了车,看多了相府里的四方天,此时眼前一宽,阿萝想自由多好啊,那天才能自由自在的去游历呢!

    

    护国公主的拾翠山庄依山而建,隐约能看到坡上树林子里挑出的一角飞檐露出一抹粉墙。阿萝不禁感叹,走那个社会都是富人住别墅。

    

    走进大门,又有软桥候着,抬着她们进去。走了半个时辰,眼前涌出一片粉色,已来到一个山谷,这里地势平坦,溪水清浅,半人工半天然在桃花林里蜿蜒潺潺。水面上不时飘着花瓣,带着股醉人的花香。阿萝叹息,无污染的世外桃源啊!

    

    听报传李相夫人到,护国公主微笑站立相迎。相互致礼坐下之后。听到护国公主问大夫人:“早听说李相有两位千金才绝风城,长得天仙似的,过来让我好生瞧瞧。”

    

    大夫人忙唤青蕾青菲上前。

    

    青萝悄悄看护国公主,端庄秀丽,三十岁年纪,举手投足间大方高贵。自是从小养成的气质。再看周围,这位空地里搭起了两溜小凉棚,凉棚四周系着轻纱,供前来的客人使用,只是有女眷的凉棚面前的轻纱是放下的。错落坐着不少夫人及少女。穿着打扮精致漂亮,来之前用过心思。

    

    青萝暗笑,还好今天有风,风一吹轻纱飘起,女子们的容貌就暴露无疑了,美得那些坐得正经脖子却慢慢伸长,眼光瞟来瞟去的青年才俊们了。

    

    过了会儿,大夫人红光满面带着两颗小蕃茄回到了凉棚。青萝很好奇,缠着青菲问刚才护国公主说了些什么。

    

    青菲神色扭捏。大夫人倒开了口:“公主很喜欢青蕾和青菲,说是等会专程请太子和四殿下采花送来。”

    

    说着朝对面的凉棚指了指道:“那便是太子凉棚。挨着的是四殿下的。”又低声道:“咱们左方是顾相府的凉棚,右方是王太尉府的。听说子琳小姐与燕回小姐早已到了。”

    

    听了大夫人的话,青蕾青菲忍不住往对面看去,凉棚里没人,又往左往右瞧,轻纱掩映,隐约能看到几位女子,却见不着面,有些失望也有些焦急。青萝嘿嘿一笑:“大娘,阿萝去打探一下情报可否?”

    

    大夫人有些犹豫:“要是万一冲撞起来有个失礼怎办?你好歹也是相府千金。”

    

    青萝笑笑说:“大娘,现在还没人知道我是相府三小姐吧?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大姐二姐身上呢。干脆就说我是府上来来的丫头。你看,本来就像嘛。”

    

    大夫人眼中有了笑意:“这主意好,今天倒真是没人知道相府三小姐也来了。人家知不知道相府有个三小姐都难说呢。你这就去瞧瞧,看看那两位小姐,再听听别人都说了些啥。”又吩咐身边随待的丫头鹃儿:“你与三小姐一起,不得惹出什么麻烦来。”

    

    鹃儿忙点头应下。阿萝对两位姐姐笑笑,轻声说:“姐姐别急,阿萝去去就回。”

    

    和鹃儿走出凉棚,两人挎了只篮子,就往花林里走去。只因这护国公主的桃花宴别出心裁允许客人随意采花,若是瞧得有心仪之人可以诗文缚在花束上相赠,博个情趣。若是没有瞧得上眼的,凉棚内自家也有花束赏玩,也不至于遭遇无人送花的尴尬。再则女眷之间也可互赠花束,以示交好有礼。

    

    青萝打的就是奉相国夫人之名以赠花为由偷窥顾相之女天琳及王太尉千金燕回小姐。当然顺便经过男子所在凉棚就打量打量喽。

    

    走进花林,青萝有种回到自然的放松,看着绯色一片,脚下青草如荫,溪水飘香。对鹃儿笑道:“这里真美!”

    

    鹃儿不过十三四岁,也正是贪玩的时候,跟着青萝边看景边赏花,慢慢离休息地远了。不知走了多久,鹃儿一回头,看不到凉棚所在,触目之处全是花树,不由得慌了:“三小姐,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正高兴着的青萝一愣,回头一瞧,花树长得都差不多,凉棚在那个方向呢?也着了急:“惨了,鹃儿,回去晚了少不得大娘要骂了,我们从哪个方向来的?”

    

    鹃儿苦着脸答不出。青萝看看阳光的影子,再想想当时在凉棚里的情景。带着鹃儿往西北方向走。走了一会儿,青萝高兴起来:“鹃儿,你瞧,那处就是休息地!”

    

    两人往飘着白纱的方向赶去。眼见一会儿就能回去了。面前的溪水却变宽了起来。青萝捡了根树枝往水里插了插,深处要没到大腿。可是再找路,又怕时间晚了。青萝往四周看看,很安静,隐约能听到凉棚那边传来的嬉笑声。她果断的开始除去鞋袜,搀高裤腿:“趁现在没人,快点鹃儿,有人看到就麻烦了。”

    

    鹃儿急得要哭,看青萝已经下了水,伸出手来牵她,心一横照青萝的样子除了鞋袜,把篮子顶在头上,握住青萝的手一步步走过去。就快走到岸边了,鹃儿踩着石头硌了下脚,身子一晃,装着鞋袜和花枝的篮子就掉进了水中。不由得喊了出来:“篮子!”

    

    青萝松开鹃儿的手就去捞,抓到篮子,却失了平衡。就要仆跌掉进水里,不知从那儿飞来一个身影搂住青萝把她水面里带了出来。

    

    青萝失声尖叫了一声,下一刻,脚已踏实立在岸上了。青萝惊魂未定,张大了眼瞪着面前的人。只见是个长身玉立的年青人,正含笑看着她。青萝脸一红低下头,看到他正看着自已的大腿和光脚丫子,心头火起:“转过身去,姑娘我要穿鞋。”

    

    那人这才发现失仪背过了身。青萝看到他的背一阵抖动,心知他在偷笑,不由一阵暗骂。鹃儿已走上岸,两人急急整理好。青萝这才慢慢对那人道:“刚才谢谢你了,你不要回头,我们还没穿好呢。本来呢是该好好谢谢你的,不过,”青萝话锋一转:“谁叫你眼睛乱瞟的?!”

    

    话音刚落,青萝出了一招,那人压根没想到这个差点栽水里的丫头会功夫,还使得一手巧劲,身形一歪就往溪水里倒去。只见他在空中连扭转了好几下身形,一只手掌对着溪水一拍,半边袖子湿透,整个人却借力翻身没有落入溪中,跳到了对岸。

    

    青萝一惊,这人有传说中的武功!敢紧拉着鹃儿落荒而逃。

    

    那人稳住身形后回过头,看到拎着篮子跑得跌跌撞撞的两人不由失笑。再甩了甩衣袖,暗道那个府上养的刁蛮丫头!只要你在这宴上,我难道还找不出你?

    

    

    

    蔓蔓青萝第6章[本章字数:3226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3:08.0]——

    

    阿萝一再叮嘱鹃儿不能说出溪边之事。鹃儿那敢说,三小姐不说就是万幸了。只有使劲点头答应。

    

    阿萝走到顾相凉棚外,轻声说:“奴婢奉李相国夫人之命送花与顾相国夫人。”

    

    棚子里传来一个和蔼的声音:“进来吧。”

    

    阿萝低着头福了一福,双手把刚才采下的花枝送上。听到那个和蔼的声音说:“你家夫人客气了,来不不往非礼也,荷心,你随这位姑娘去谢谢李相夫人,顺便送些新鲜果子过去。”那位叫荷心的姑娘赶紧应下,端起一碟鲜果与青萝往凉棚外走。

    

    阿萝很是失望,不是说顾家千金子琳小姐也来了吗?怎么整个棚子里就顾夫人与两个丫头呢。她侧眼看着荷心,突然发现荷心很美,头微抬,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颈项,一双手更是洁白如玉。阿萝笑道:“荷心姐姐,你好漂亮呢,不知道你家小姐是否更美?”

    

    荷心嘴角露出一甩容。阿萝看得呆了,心想如果青蕾冷艳如兰,这位荷心就是人淡如菊了。她突然有种感觉此女是风城二绝之顾天琳。

    

    荷心浅笑着说道:“李府的小丫头都如妹妹这般灵秀吗?”

    

    阿萝一怔,嘻嘻一笑:“是啊,可惜都是丫头,我却及不上荷心姐姐的一根小指头呢。”

    

    两人说话间对面凉棚里看呆一群人,都在想从顾府出来的这个丫头打扮的女子端得是风姿卓越。交头接耳猜测顾小姐如何的国色天香。

    

    荷心走到凉棚外转达顾夫人的谢意。大夫人正想唤她进来,阿萝一手接过荷心手里的鲜果,眨着眼睛笑道:“荷心姐姐,我帮你送进去就行,不耽搁你服待顾夫人了。”

    

    荷心也笑笑:“怎么样也要当面致谢的。”

    

    阿萝轻笑一声说:“还是不要吧,迟早夫人会认出你来,顾府的丫头,说出去多丢人呢,天琳姐姐!”

    

    荷心一惊,脸上笑容不变,转念一想,要真以丫头身份出现给李夫人行婢礼,以后被认了出来,的确面上也不好看,伸手捏捏青萝的脸:“小鬼头,有空来顾府找我玩!”走开之时又低声对青萝说:“你真的只是个李府的丫头?”

    

    阿萝笑眯眯不答。出言一试,荷心果然是顾天琳。看来她也很想瞧瞧李青蕾是何等模样!不惜扮作婢女前来,只是看则看了,却没想到给认出来了会有什么后果。阿萝想阻止她也有好处,省得左右相因此结下心结。她还想平平安安在相府多呆几年呢。

    

    看着顾天琳优雅的背影,阿萝抿嘴一笑,挥开轻纱走了进去。大夫人疑惑地看着青萝,不知为何她阻挡顾府丫头进来。

    

    青萝笑道:“我已瞧见了顾府千金了。”成功转移了话题。几人围住青萝听她一阵形容,青蕾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不甚关心,听到青萝说顾天琳举止高雅且聪慧过人时,低低哼了一声。脸上挂出一丝不屑。阿萝瞧着叹气,这个大姐好是好就是太自傲。

    

    大夫人又问:“还听到什么话没有?见着两位殿下了吗?”

    

    阿萝语塞,鹃儿脸开始发白。青萝只得答:“没有见着两位殿下,倒是王家千金肯定不如大姐漂亮,连二姐都不如呢。”

    

    青蕾青菲情不自禁笑了。

    

    这时听到护国公主说道:“如此良辰美景,若有人抚琴一曲便是锦上添花,听闻顾相千金与李相千金并称风城双绝,都擅琴艺,不知两位可愿为本宫各献一曲?”

    

    阿萝咋舌,赤裸裸的PK赛啊。一会儿有待从前来听回音。两家那肯拂公主面子。大夫人以左相为尊,请顾家小姐先奏一曲。

    

    不一会儿,隔壁棚内琴曲扬起。琴音醇和,若九霄环佩之声,正正是取屈原《离骚》中“纫秋兰以为佩”为曲意的《佩兰》。

    

    只听得一声婉转悠扬的歌声传出:“兰生空谷,无人自芳;苟非幽人,谁与相将。”

    

    顾家小姐天琳的心性一目了然。觅知音之意由琴声徐徐道出。

    

    阿萝寻思,有词说,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顾天琳选此曲明明意在太子,却偏生要强调寻找知音,自比空谷幽兰。摆出不为附富贵的心意,《佩兰》一曲调细而不迫,徐而抑扬。骄傲却不孤高。若得此女子为妻,好比弄玉萧史,怕是顾天琳揣度太子心意,不肯选有心计一心谋求妃位的女子吧。这一曲下来,就算以后成了太子妃也不会落下一个巴巴去高攀的样子。就算不成,也是曲未得知音而已。

    

    阿萝眼神一转,只见对面凉棚除了太子与四殿下的空着,其他已坐满了风城的有为青年们。听得摇头晃脑者,痴呆着大有人在。再看姐姐青蕾,也已痴了,怕是这曲《佩兰》也道出了她的心意吧。阿萝有点着急,不知道青蕾选什么曲才能应对。

    

    青蕾微微皱了下眉,阿萝此时不知为何有些同情这个要在众人前与顾天琳一决高下的姐姐,青蕾能与顾天琳并称风城双绝,琴艺弱不了那里去,可是要是曲不能达意,选曲就输了气势,以后就成了风城一大笑话了,别说青蕾丢不起这个人,相府也会颜面无存。

    

    此时顾天琳一曲终了。护国公主轻咳两声,赞道:“好一曲《佩兰》,好一个兰心慧质的姑娘!顾小姐,本宫正好有一枝翡翠兰簪,过来,儿家亲手替你簪上。”

    

    顾天琳缓步自棚中步出,正是那位荷心,此时她已换掉婢女装束。罗裙摇曳,莲步微抬,走到公主跟前跪下。护国公主自头上取下那枝兰花簪插在她云髻上,顾天琳口中称谢,盈盈起身,慢慢走了回去。

    

    阿萝往对面一看,顾天琳这一亮相人前,果然镇晕了对面一啪啦人。她眼光突然扫过一张熟悉的脸。吓得直往后退,把脸隐在青菲身后。再偷偷看过去,那个被她往溪水里扔的大侠手里拿着一枝桃花轻嗅着。随手把花交给身后的小厮。

    

    小厮拿着花往顾府帐中走去。过了会儿,送花的小厮便多了起来,在顾府棚前穿梭往来。这一来,其它女眷便有被凉着的感觉。护国公主也察觉到这一点,笑道:“李相大小姐想献何曲?”

    

    青蕾朗声作答:“愿以《秋水》应和。”

    

    阿萝脸上绽开一朵笑容。顾天琳以兰明志,青蕾也不差啊。《秋水》空净醇澈,志向高远,此曲意不低于顾天琳。

    

    青蕾答后,深吸一口气,伸出双手,不知为何,手指尖却在微微颤抖,大夫人心急道:“阿蕾,你一定要赢,别丢我们右相府的脸!”

    

    青蕾手指颤得更厉害。颓然把手一收:“大娘,我输了,我心不能静。”

    

    此时帐外已有人等得不耐烦,交头接耳起来。

    

    大夫人,青菲,青萝都着急地看着青蕾。阿萝忍不住说:“大姐,你就当在家自已弹琴,弹给自已一个人听就好,输赢不用放在心上。”

    

    青蕾苦笑:“心有得失,那能说放就放?”说罢低头,玉容惨淡。她三岁摸琴,心高气傲之极,平时李相严苛管教,明言要她嫁入王室,虽闻听顾天琳与自已并称风称双绝,心里并在意,今时闻听顾天琳一曲,又得公主赏赐,琴声下拜倒者无数,已是震惊之极。她与顾天琳实则仲伯之间,然顾天琳先声夺人,要超越谈其何难!心里百转千回,已无斗志。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先弹,顾天琳也是如此!”以琴度心,她已对顾天琳了解了几分。

    

    大夫人急道:“现在什么势头了,再犹豫,别人不耐烦,公主也会等恼了。”

    

    青蕾浑身无力,竟也急得半昏厥般瘫倒在鹃儿身上。

    

    阿萝看看青菲,青菲摇摇头,琴不是她所长。阿萝对大夫人低声说道:“大娘,青萝愿解姐姐之围,只是千万不能泄露了出去。”

    

    大夫人一呆:“你的琴艺如何使得?”

    

    阿萝微抬起头:“总比无人抚琴出臭的好,是吧?大娘?”

    

    说完,自琴旁一坐,宁神静心,叮咚一声勾起琴弦,想象秋日坐海轮见到大海的那一刻。高旷空澈,蔚蓝海水平滑如蓝色丝缎,眼前唯有海之辽阔,海之胸怀,自已已身化为飞鸟时而低啄海水,时而展翅高飞。于天空中翱翔,戏大海于池塘。

    

    青蕾满脸震惊地看着这个无一技可长的小妹,只觉得她小小的身体似发出一种光,不容人逼视。指下勾抹滑勒,似流水激流飞泻,滴露轩昂;像高山巍峨高壮,接天遏云;胸中自有千壑万象,若不是亲眼看到,会以为出自男子之手,而非小小女童。

    

    禁不住歌道:“吉日兮辰良,吾辈愉兮琼芳。桃夭夭兮灼灼,华采衣兮若英。秋水漫漫兮无穷,吾心高昂兮逍遥……”

    

    青蕾声音清朗,既唱出了对公主桃花宴的谢意,又道出了高远的气度。配上青萝劲气饱满,余音激响的琴曲。相得益鄣!

    

    划下最后一个音符,阿萝与青蕾相视一笑。

    

    

    

    蔓蔓青萝第7章[本章字数:4224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3:22.0]——

    

    与座诸人没料到一女子意能把一曲《秋水》奏出如此宽广的心意,惊叹之余又不得不佩服。只听到一男子朗声道:“素闻李家大小姐以琴驭意,少时便慕梅花高洁,百闻不如一见,不知李家大小姐可否与孤一起赏花?”

    

    闻听此言,大夫人脸上现出惊喜,语音颤抖:“阿蕾,是,是太子殿下相邀!”

    

    青蕾如在梦中,恍惚微笑。阿萝与青菲赶紧推醒她:“大姐,回答啊,是太子亲自相邀呢。”

    

    青蕾这才回过神,看了青萝一眼,眼中泛起泪光:“阿萝,我,这曲不是……”

    

    阿萝果断打断她:“大姐,这琴是你弹的,歌是你唱的,快应声!”说完与青菲一起扶起她。

    

    护国公主发出爽朗的笑声道:“好好好,太子带头相邀,众位儿郎,有太子为榜样,寻你们心仪的女子去罢。众位夫人,可愿陪本宫散散步?”

    

    各位夫人应声走出:“实乃荣幸。”

    

    公主俏皮道:“我们老了,先行离开,省得拘着他们了。”

    

    笑声四起,气氛为之一松。

    

    隔着轻纱,棚外负手站着一个青年。风一吹,轻纱飘起,只见他身着赤黄袍子,身形修长,朗眉星目,气质沉稳。阿萝叹道,古代帅哥!原来身材好的男人穿这样的长袍更显翩翩风度。

    

    青蕾深深地看了青萝一眼,深吸一口气,玉手轻抬,拂开轻纱,走了出去。

    

    对面棚子里早已探出好奇的脑袋,争看这个被太子青睐,压过了顾相千金风头的奇女子。青蕾一现身引来阵阵喝采。众人早瞧得顾天琳气质非凡,没想到李青蕾亦是冷艳无双。太子也有些微失神,轻声说道:“李小姐容如秋水,才艺过人,孤倾慕已久。”

    

    李青蕾晕红了双颊,迅速往太子脸上一看,正对上一双如点漆般的眼睛,赶紧低头,口中

    

    莺莺答道:“微末技艺,那敢得殿下抬爱。”

    

    阿萝与青菲在棚里听着,捂着嘴不敢笑出声来。瞧了两人并肩往花林去远,才大笑出声。这一刻是青萝与两个姐姐最融洽的时候。

    

    青菲看看外面,对面围了一圈人,已有不少少女围观,就扯着青萝要去看热闹。阿萝瞅了瞅,没看到那位大侠,胆子壮了,心想,这里的民风甚是开放,不亚于以前在公园里看到过的万人相亲大会呢。牵着青菲的手走了过去。

    

    原来是在比对子。阿萝一下子想起了唱山歌对歌和喝酒时打南北派。只不过,这里的男人看上去很绅士,有女子答不出来或答不对,也会文绉绉来一句:“小姐能出声应对,已是小生万幸。”

    

    两人挤在人群里,阿萝个矮,老瞧不着里面情况,青菲就压低了声音告诉她:“有位公子出上联,很是自得,好象没人能对出呢。”

    

    阿萝好奇问道:“出了个什么上联啊?”

    

    青菲低声念道:“新月如弓,残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阿萝看看青菲的样子,狡黠笑道:“二姐定能对出,是么?”

    

    青菲自得一笑:“这有何难!”

    

    阿萝又问:“是那家公子出的题?”

    

    青菲摇摇头:“是个很年青的公子,不知是何人?”

    

    阿萝笑道:“长得俊么?”

    

    青菲脸上一红,轻点了下头,生怕别人听到,瞪了青萝一眼。阿萝突然大声道:“此对有何难,我家小姐能对!”

    

    她的声音清脆,前面的人纷纷回过头来,阿萝已缩在青菲身后,本来青菲个高,这么一来,显露人群之中,众子眼前一亮,看到一个面带桃红露出娇憨神色的绯衣女子。那位出上联的公子忙举手行礼:“在下礼部待郎成思悦,敢问是这位姑娘能应此对?”

    

    青菲骑虎难下,微微一笑答道:“朝霞似锦,晚霞似锦,东川锦,西川锦。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成思悦自负文才出众,十八岁高中状元,听得青菲此对,瞧见她人才风流,不由得大喜过望:“小姐绝对!佩服,在下有一画,能否请小姐作题?”

    

    阿萝窃笑,写字啊,这是青菲一绝,不用左右开弓就能让你晕菜。

    

    青菲大方应下,走到台前,看到案上摆有一幅山中雨景图,略一思索,提笑在留白处写下题跋。

    

    成思悦看青菲用笔已知是大家,细看画上的字,柔美纤长,颇有杏花春雨江南的味道,与画意吻和,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下真正的心悦诚服,对着青菲长鞠一躬。站直后问道:“在下亦喜书法,好棋,不知可邀小姐一局?”

    

    四周众人均掩口窃笑,青菲再爽朗却是首次参与这样的宴会,心里好生羞恼,扭头往花林走去。阿萝跟在青菲身后,走出几步远后回头,见成思悦还愣在那里望着,就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来。

    

    成思悦位列风城五公子之一,那会不懂风情,对身边众人拱拱手离群提步往青菲方向去。等到他走近了,阿萝对他挤挤眼,闪过一边。

    

    青菲已进近花林,离人群远了,才说道:“阿萝,都怪你,要我出头,多丢脸啊。”

    

    身后蓦地传来成思悦的声音:“小姐如此才情,怎可说丢脸,丢脸的是在下啊。”

    

    青菲掩住差点惊呼出声的嘴,回头看到成思悦正戏谑地看着她,心就跟着跳了起来。

    

    阿萝远远看到两人在花树下谈得很高兴,不时能听到青菲银铃般的声音,心想,要是在现代,看到这么好的相亲对象,不知多少女子前仆后继,脸红的多半是帅哥!又想,这风城五公子见了俩,不知别的三个长什么样。

    

    想着想着就寻幽静处去了,来这里六年多了,第一次接触大自然,还是这么美的地方,天色再晚就看不到了。耳边人声渐渐消失,阿萝记下来时的方向,看到几枝桃花从块大石后伸了出来,绕到后面一瞧,再看看前面,天然屏障,她躺在花树下,身边不远处有溪水流过,下面的草多而厚实。从地面往上看,桃花的粉红与湛蓝的天交织着,阿萝感叹:“真是好美啊!”

    

    “是很美!”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阿萝心里一惊,却没有动,闭上眼道:“要不是方才胡乱接话的蟑螂煞了风景,会更美!”

    

    那个声音笑道:“要是有人成了落汤鸡,不仅煞风景,而且是吓煞人的风景!”

    

    阿萝知道大侠来了,肯定打不过他,这是护国公主的别苑,想来也是某位与会的青年才俊,应该不会把她怎么着。胆子一壮,闭上眼睛不理。

    

    大侠见她不说话便道:“真扔你进溪里啦,不怕?”

    

    阿萝双手枕在脑后,一只腿翘了起来,闭着眼闲闲说道:“非礼勿视,看到有姑娘在此小憩,知礼者应道个不是,红着脸转身而去才是正经!”

    

    大侠哼了一声:“看你那样子也不是个名门淑女!不知那个府上的丫头,放我府上,早给板子打得规矩了。”

    

    阿萝想,我六年了才出府一次,想好好赏花看景都要被打断,倒霉之极!听那人口气,似乎也是家大业大者,惹不起,躲呗。

    

    阿萝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上下看了看,没有沾上草叶,背对着大侠出声处往前走,边走边说:“地方让你了,小气!”

    

    眼前一花,那个男子站到了她面前。阿萝后退一步,心想,会轻功就跳出来吓人啊。再上下打量他,身板儿不错,和太子差不多高,脸也不错,有梭有角,眉宇间英气毕露,今天一共才注意了几个男子,怎么都是优良品种?

    

    男子双手抱胸:“说,那家的丫头?”

    

    阿萝见他不过二十二三岁,心想,真当我是小屁孩子啊?也插着手歪着头问他:“说,那家的臭小子!”

    

    男子眼睛一瞪,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今天来参加桃花宴的也就这么些人家,你自已说便罢了,给我查出来,把你要来我府上,看我怎么管教你!没教养的丫头!知恩不图报就算了,还敢下黑手暗害你小爷,我最恨背后暗算之人!”

    

    阿萝也学着他冷笑:“谁叫你眼睛乱看的,好象宁国律法有一条说的乱看良家妇女是要处剜目之刑的。我没告官算你走运了,这么美的地方,我可不想看到这么残忍的事发生,淫贼!”

    

    话一说完,那男人手一伸想擒住阿萝,阿萝闪身避过,左脚尖一吐便踢了过去。男子头一摆躲过。眉毛挑了挑:“还是只有利爪的野猫啊。再来!”拳一扬带起一阵劲风直扑她的面门。

    

    阿萝心里暗暗叫苦,人家会传说中的轻功啊,又不是不会武艺的市井大汉,怎么打的过?嘴里已嚷了起来:“好男不与女斗,你欺负小孩子算什么英雄!”仗着练了这么多年的空手道反应快迅速躲闪了几招。

    

    男子听了她的话,停住了手:“可以嘛,小小年纪还能在我手下过几招,说吧,哪家的?说了我就放你走。”

    

    阿萝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男子没听清楚,走进了听。阿萝突然抬起头往前方看去:“啊!夫人!”

    

    男子一愣,阿萝用膝一撞,正中要害,双手往下一劈,男子倒地,却还没晕过去。嘴里挤出两个字:“你,你!”

    

    阿萝又一记手刀,让他彻底晕了过去。这才拍拍手笑道:“我师傅说普通男人被我一记手刀能打傻了。估计现在还小,劲力不够!淫贼,谁叫你挠我休息来着?”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马上就要回到相府那四方天里去了,这番美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心里又恼了几分。脱下那男子的外袍撕成条,把他绑到了桃树上。瞪了瞪他狼狈的样子,心里的气才消了。

    

    她看了看从男子怀里掏出的东西,几张大银票,一些散碎银子,几颗金豆,还有一方玉牌,阿萝见钱眼开,想,就当劫富济贫吧,做为我的第一桶金,把银票揣回了怀里,再仔细一看玉牌上的安清王府字样,吓得呆住,这个人是刘珏?安清王的儿子,宁王的亲侄子?难怪这么嚣张,睚眦必报!天啦,怎么惹上他了?

    

    阿萝看看玉牌,再看看绑在树上的刘珏,心里暗骂自已惹事,七手八脚的给他解开。解了一半,刘珏嗯哼了一声,她吓得手一软,真是大侠啊,醒这么快?又不敢再打他。但是刘珏一醒,她却没有再制住他的本事了。阿萝心一横,反正也解得差不多了,把玉牌往刘珏怀里一放,拔腿就跑。

    

    她还没跑出刘珏视线,刘珏便醒了,眼睛瞧着远处那抹青色的背影,看了看自已,一挣身上的布条就断了。刘珏站起身,摸摸后颈:“臭丫头!小小年纪,下手就这么利落,用的什么武功?刘英!”

    

    只见不远处的花树后闪出一名劲装男子恭敬地答道:“似乎是少林寸拳,又不完全象!”

    

    刘珏摸摸怀里,只剩下王府玉牌,看来那丫头已知道他的身份:“你什么时候来的?”刘英一怔,仍恭敬地回道:“那小女孩给主上松绑的时候。”

    

    刘珏冷冷笑道:“她给我松绑也用少林寸拳?”

    

    刘英咚地一声跪下:“主上责罚。”

    

    刘珏哈哈一笑:“看到你家小王爷被个小女娃打晕,不可思议,以为我别有深意,不敢贸然出手,后又担心我责罚你不出手相救,是吗?”

    

    刘英脸上一红:“主上英明。”

    

    刘珏脸一肃:“去查清她是那家的丫头,小小年纪怎么会身怀武功,师从何人!。”

    

    刘英迅速把破成条的外袍带走。一会儿功夫又送来袍子给刘珏披上,刘珏慢慢朝宴会方向行去,想起从溪水里捞起阿萝时,风吹开她流海的瞬间露出剔透晶莹的眸子。嘴角又弯开一抹笑意。

    

    

    

    蔓蔓青萝第8章[本章字数:3869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3:35.0]——

    

    阿萝心知惹了祸,要是给刘珏逮着,他不报仇才怪。回到宴会上就喊头疼。大夫人及青蕾青菲兴致正高,突然见青萝煞风景,大夫人脸一沉:“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头疼起来?”

    

    阿萝细着嗓子道:“怕是在林子里吹了风。大娘,我们几时离开?”

    

    大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盯着她:“如今晚宴尚未开始,公主没发话,太子殿下正有意你大姐,你这样是成心要坏你姐姐们的好事吗?”

    

    阿萝暗叹一声,帮她们的时候你见不着,都是庶出的女儿,怎么就差别这么大?青楼又怎么了,我的美貌娘十六岁清清白白就进了李府,因为才貌双全,曾经名动风城,你们怕成样?我看你们各有风韵也不差啊,真是想不明白。嘴里却哼得大声起来。

    

    青蕾咬咬唇对大夫人耳语一番,大夫人想了想对青萝道:“现在离晚宴还有两个时辰,让马车先行送你回去再过来接我们吧。”

    

    阿萝疑惑地看了青蕾一眼,青蕾对她眨眨眼,阿萝想,难道是因为帮她弹琴解了困,这个大姐终于肯对我好一点了?青菲一直没说话,阿萝一看,整个小儿女怀春的模样。想想必须离开,避开刘珏这个麻烦,就由鹃儿扶着往外走。

    

    走了两步阿萝一回头几乎与大夫人同时开口:“来桃花宴这事回去后就不要说了。”阿萝正高兴这句话,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公主知道李家三小姐来了却没有拜见,终是失礼。阿萝现在又不舒服,要提前离席,更是不敬。”

    

    大夫人赞赏地点点头。

    

    阿萝一路观察,没见着有人注意她,方放了心坐上了马车。又对鹃儿叮嘱:“今日之事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否则要闯大祸的。明白吗?”语声冷洌起来。

    

    鹃儿打了寒战,觉得三小姐口气严厉却是对自已好,要是传出去今日弹琴者非大小姐而是三小姐,李府蒙羞不说,对公主,太子也是大不敬之罪。忙点头道:“三小姐放心,鹃儿是有轻重的人,绝不会吐露半字。”

    

    阿萝放了心,叹了口气让车夫回府。

    

    回到府中,七夫人一直倚门等候。这是青萝第一次离开她身边。她不放心。

    

    阿萝远远地就瞧见七夫人往外张望,心里一暧。笑嘻嘻地唤她:“我回来,娘!”

    

    七夫人眼中闪出神采,看看时辰又皱眉:“三儿,没等晚宴你怎么就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么?”

    

    阿萝大呼:“能不能边吃边说,我好饿呢。”

    

    七夫人笑着摇头,吩咐张妈上菜。对青萝说:“我就知道出去吃不饱,来,和娘一起吃。”

    

    阿萝累了一天,着实饿了,觉得还是家里的清粥小菜香:“公主宴会中午只有糕饼小点心,我又不敢吃太多,大娘要说不够斯文。晚宴丰盛,却不敢吃。”

    

    七夫人问道:“为何不敢吃?”

    

    阿萝怕她担心,不敢告诉她惹了安清王府的小王爷。想了半天才把替青蕾弹琴之事说出。只见七夫人脸色苍白,就安慰她:“棚子里只有我们五人,我们不说,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七夫人落下泪来:“三儿,你闯大祸了!鹃儿那丫头怕是不能开口了。”

    

    阿萝一惊:“我们不说怎么会闯祸?大夫人没那么狠吧?鹃儿答应绝不吐露半字的。”

    

    七夫人叹气:“人家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现在大夫人知,大小姐二小姐知,鹃儿知,你知我知,待到她们回来,难道老爷会不知?三夫人四夫人会不知?青蕾和她娘不敢说,老爷大夫人绝不会传出去,可是青菲与她娘呢?早已看不惯三夫人仗着女儿得老爷宠爱,这一传,这后果,可怎么办啊?”

    

    阿萝愣住:“娘,我当时一来瞧着青蕾可怜,二来也怕李府丢脸啊。”

    

    七夫人想想道:“事到如今,只有看老爷意思了。”

    

    阿萝心想,当时那想到那么严重?看来自已的阅历总是不够,这古代一来就是大不敬小事情也会被砍头,还是社会主义的法制社会好啊!高考作弊实在不行也就不考了,这里作弊就要把命搭进去。自已还真没深想过这一层,六年的时光没接触社会,圈养在四方天里,井底之蛙坐井观天,现代与这里关健就在于刑法的不同。特权阶层的不同。一下子几乎没了信心,要由得别人任意宰割。

    

    七夫人看阿萝脸色灰败起来,连声安慰她:“好歹你爹还是当朝右相,要是传出可以说你大姐急病,你还小,堵口气抚琴一曲也是姐妹情深,二来也怕相府丢脸。”

    

    阿萝定定地说:“那么鹃儿呢?她会没事吧?”

    

    七夫人生怕青萝结下心结:“娘只是习惯什么事往最坏处想,说不定什么事都会没有。”

    

    阿萝又轻声道:“我一直不知道这风城里的贵族有多大势力,要是他们要个小丫头,别人不给,他们会抢吗?如果看谁不顺眼杀了也就杀了?”

    

    七夫人拍拍青萝的肩叹息:“不明抢,暗地里谁又说得清呢?当年你娘……”阿萝诧异地看着七夫人:“当年怎么了?”

    

    七夫人望着天井里的海棠,月光把海棠的阴影投在地上,斑驳的影子微微晃动,就象她的声音,她的心一样孤寂:“当年,娘是浣花楼最红的姑娘,遇着了一个客人,两情相许,约定开苞时他竞价买走我,两人双宿双飞。结果他是来买下我了,当夜暴亡,我醒来就已经是相府的七夫人了。我至今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你爹宠了些时日,见我冷淡也就没了兴趣。这里,我在这方院子里呆了十四年了。”

    

    阿萝听了心里难受之极,突然想起从刘珏身上拿的金银,忙掏出来给七夫人:“我们能不能走啊?这些银子够我们生活了吧?”

    

    七夫人惊奇地看了看银票:“三儿,从那儿来的?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阿萝只好又把如何惹上刘珏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七夫人越听脸越白,听到阿萝扒了刘珏袍子把他绑树上,还拿了他的银子,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直吓得阿萝又拍脸,又掐人中,她心里后悔得要死。今天要是不出门,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要不是眼瞧着青蕾那可怜样,不弹也就不弹了,相府丢脸,李青蕾丢脸不关她事,要是,不惹上那个刘珏就好了。可是,这一切能后悔吗?

    

    七夫人好一会儿才悠悠醒转,看到阿萝焦急地看着她,一把扯过阿萝放声大哭:“三儿,可怎么办才好?”

    

    阿萝想了想对七夫人道:“娘,安清王府的小王爷不知道我是谁,今天宴会上也不会有人知道相府三小姐来过。我一直扮成相府的婢女,我想爹知晓利害后绝不会让我坏了他把青蕾嫁给太子的大计,他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事的流传,青菲今天与五公子之一的成思悦聊得很高兴,要是李府出了丑闻,状元郎会不会退缩就说不好了,至于我,自有办法,怕是鹃儿就保不住了。我今天提醒她时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当时应当提醒她逃了。”

    

    七夫人拉着阿萝的手道:“三儿,鹃儿也逃不了,逃奴被捉住下场更惨,一般都是打死了事。”阿萝心里难受,又无能为力,哭也解决不了作用,暗下决心以后做事戒骄戒躁,须得更加小心谨慎。

    

    此时小玉来报大夫人携着青蕾青菲回来了,说是老爷请七夫人和三小姐过去。阿萝看着七夫人道:“娘,千万当你不晓得,多一个人知道都是不好。”

    

    七夫人又落泪:“三儿,你才十二岁,这些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阿萝替她试泪:“我可以装憨装傻,因为我小嘛,他们提防不了那么多,你要是知道了,就多一分防范和危险。你就说,我回来嚷着头疼睡下才唤醒。”

    

    等到进了厅堂,却只有李相和大夫人在。七夫人带着青萝行了礼。李相叹了口气道:“玉棠,你瞒得我好苦,我就奇怪,你当年才艺艳名冠绝风城,怎生会调教不出女儿来呢?”

    

    阿萝正想出声,七夫人已抢先答道:“老爷,是我让阿萝不准显露才艺的,想藏着掖着有天一鸣惊人。”

    

    大夫人一个健步上来抬手对着七夫人就是一耳光:“贱人!好一个一鸣惊人,阿萝今日是惊天了!”

    

    七夫人捂着脸大笑道:“只准她们的女儿找得好归宿,我的女儿为何不行!”七夫人笑着转了身却对正愤怒的青萝使眼色,不准她妄动。

    

    阿萝脚一软就跪了下去:“是我不对,今天不该帮大姐抚琴!”

    

    一旁冷眼观看的李相哈哈大笑道:“谁说你不对了?你要不弹这一曲,太子那能看上青蕾,阿萝,你功不可没啊!”伸手把青萝扶起,顺势搂在了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又道:“爹只是气你娘瞒着爹而已,爹心里还高兴,原来我的阿萝也是色艺双绝的佳人啊!”

    

    阿萝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抬起泪眼看着李相道:“娘只是为了阿萝首想,爹就不要再怪她了,何况阿萝只会了弹琴,别的书画诗词连娘一层都没学到呢,要是爹高兴,阿萝就向娘一样一样学了。”阿萝的语气娇柔之极。

    

    李相盯着她眨起泪光的眼睛,呵呵笑道:“这才是爹的乖女儿。以后可不能再听你娘的瞒着爹了。玉棠,阿萝真是象极你初来时的样子。很好!”

    

    大夫人趁机说:“我不也就是怕公主和太子知晓此事怪罪下来,老七,阿萝是为了相府在宴上不丢脸,阿蕾当时又不争气,好是好,就怕传出去可怎么办才好啊?”

    

    七夫人道:“阿萝终身不再抚琴,反正没别的人知道她会,其它技艺随便捡几样学相信也是不赖的。”

    

    李相点点头:“也罢,有个会抚琴的青蕾就行了,青菲擅书,阿萝,你就好生跟你娘学着呤诗吧。”

    

    阿萝看着李相眼光始终在她的手上转了转去,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叫出声来:“阿萝还会吹笛!娘说我对乐理有天赋,正说教我呢。”

    

    李相目光终于转得柔和:“好,会呤诗,会吹笛,也好。”

    

    终于阿萝扶着七夫人走出厅堂,又听得李相冷冷道:“玉棠,你好生教阿萝,她年纪小,很多事还不懂,但你知道。”

    

    七夫人低声答应。

    

    回到棠园。阿萝的泪就流了出来,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她从未感觉到这样沉的恐惧。就算当时见着自已穿越到了异世界,成了另外一个人,也没有确切感觉到这种有理说不清的恐惧。如果不说吹笛,这双手会不会被李相废了呢?她只是自然地感到害怕。阿萝对自已说再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种被动局面呢。

    

    

    

    蔓蔓青萝第9章[本章字数:3404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3:53.0]——

    

    安清王府东北角树林之中一座三层小楼内灯火通明,四下里悄无声息,据说王府内曾经有好奇的小丫头,路经松风堂树林里看到有只小兔子就追了进去,便再没出来过。府内众人就绕道而行,视为禁地。

    

    小王爷曾招风城浣花楼最红的红玉姑娘进松风堂唱曲,红玉姑娘回来说小王爷住所清静雅致,待客斯文有礼,于是松风堂又被描绘成少女们心中的归宿,期待能与小王爷在此恩爱一生。

    

    此时刘珏正在作画,婢女思画小心研着墨,眼睛只盯着手的墨条和砚台,用力均匀,不快不慢,小心的不让墨汁溅出,也不发出沙沙的研墨声。

    

    刘珏细细在纸上慢慢勾勒出一个少女模样,罗裙似乎被飞带起,又被腰间丝绦上的玉佩压住,只见她身型苗条,削肩硕项,挽就如雾云髻,斜插兰花玉簪,风姿卓卓,正是顾家千金顾天琳的身影。

    

    刘珏满意地瞧了瞧,又提笑凝神,去勾勒美人面上的眼睛。人说画龙点睛,刘珏这一笔画下,顾天琳自当从画中走出来。刘珏脑中迅速闪过一双剔透晶莹的眸子,闭了闭眼再想顾天琳的眼神,睁眼迅速落笔,待到画成。再一端详,拿着笔愣住了。

    

    思画偷看一眼,心道好一位美女,只是那双眼睛怎生带着野性,灵活欲语,和这么一位端庄贤淑的小姐总不象是同一个人的。

    

    刘珏眼角余光扫到思画的脸上的表情,看看好好一幅画竟被双眼睛破坏了,伸手要把画揉了,触到那双眼睛,又停住,看了半响方吩咐思画:“好生裱了。”

    

    思画垂头应下。

    

    刘珏手指轻轻在画案上敲了良久,张口道:“去桃花宴能有多少人家带有丫头婢女?嗯?”

    

    刘英已跪在外间足足一个时辰,此时听到小王爷开口,低声答道:“公主请了宁国国戚七户,朝中大臣内眷十四户,带去的丫头婢女共计五十七人,另请风城公子二十三人,均未带丫头使女。五十七人属下一一核实并无那小女孩。公主带去使女八人,别苑内有使女一百四十六人,也无。”

    

    刘珏越听脸越难看,想起那小女孩一天之内害他中招两次,居然找不着她人?堂堂安清王小王爷被她打晕绑在树上还抢了银两,传出去还不如跳进都宁河死了算了。

    

    刘英见小王爷手上青筋都捏了起来,心知这是他的奇耻大辱,自已居然迟疑以为主上别有心思,以主上的身手怎么就给一个小女孩劈晕了呢,偏偏又没找到人。刘英略一迟疑,大着胆子道:“主上,会否是附近村落猎户人家之女?”

    

    刘珏眼一瞪:“查!”

    

    刘英行了礼,匆匆离去。

    

    每月七夫人和青萝的月例合在一起不过三两银子,勉强开销棠园费用。自从李相得知青萝并非无一技之长后,月例猛涨至十两。从刘珏那儿弄来的银票七夫人仔细看过并无特殊印记交张妈偷偷找人去钱庄兑了,足足有四百多两。人比人气死人,刘珏随随便便口袋里一装就是几百两,够棠园里四人吃几年了。阿萝坚信有钱才是硬道理,走到那儿,孔方兄都是最好的外交官。

    

    七夫人看着阿萝发愁:“你下月才十三岁,平时足不出户,娘怎么放心?”

    

    阿萝道:“平时听了许多风城风土人情,偷偷找了许多书籍,对宁国不至于一无所知,再说,阿萝的智慧真的象十三岁孩子?”

    

    七夫人还是不放心,阿萝没法,拉着七夫人来竹林,当她面一记手刀劈裂一根粗壮的竹子。又耍了一趟拳脚,拳脚到处,竹叶飞舞,已有几分气势。七夫人瞬间惊呆。阿萝笑着拉住她:“小时候有天睡不着跑园子里玩,遇着一个使拳脚的大叔,他教我的,教完练习的法子就走了。叮嘱我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娘,这府里也只有你知道呢。上次那个安清王府的小王爷就是给我劈晕的。”

    

    七夫人一把捂住她的嘴,看着阿萝得意洋洋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又是惊喜:“阿萝,这下好了,实在不行,你离开相府想来也能独自逃命。”

    

    阿萝搂住她:“要走一起走,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当下母女二人商议,找个机会从竹林后的围墙找个地方能出府,阿萝先去城里转转。

    

    小玉已经是十六岁了,七夫人拿出五十两银子要她出府好好找个人嫁了,但小玉不肯,哭着说道:“小玉在世上已无亲人,当年全靠夫人给银子让小玉葬了母亲,如今又叫我往哪儿去?”

    

    七夫人道:“留在相府终究会误了你终身大事。”

    

    小玉只是摇头:“夫人小姐待小玉我如家人一般,留下我吧,小姐还小。”

    

    阿萝扶起小玉道:“以后就是我的姐姐了,我们就是一家人,走哪儿也不会扔下你。”从那天起,七夫人也教小玉吹笛,以防有天阿萝出府便叫小玉在竹林吹笛替了。

    

    阿萝走到屋后竹林,练习笛曲,竹林清晨空气清新,有鸟儿叽喳,无人来挠。吹了会儿听到外面传来阵阵箫声,正与笛声应和,阿萝精神一振,又来了,慢慢吹完一曲,放下笛子,外面的箫声也渐渐低咽,消失不见。

    

    箫声是青萝来竹林吹笛之后一个月左右出现的。每每清晨,青萝来此,笛声一起,箫声就跟着应和。刚开始青萝技艺尚不熟练,慢慢地跟着箫声竟越来越好,七夫人欣慰地说:“三儿,琴箫笛都是一家,你抚琴已胜过娘当年,笛也学得快,对你爹交差足矣。”

    

    阿萝对吹笛不再上心,她想总要出去看看才行。尽快熟悉风城,安排一条退路。

    

    小玉守在竹林外,两人商量好有情况以笛声为号。阿萝慢慢往竹林边的围墙走去。

    

    相府围墙高八尺,青砖合围,无一丝缝隙。阿萝暗暗骂这时怎么就没有豆腐渣工程!她仔细顺着墙边走了一圈,也没发现有豁口。正失望的时候,突然看到离墙边堆了好几块大的玲珑石,估计是修园子剩下的。堆放时日已久,上面已生出苔鲜和杂草。

    

    阿萝挽起袖子去搬,玲珑石虽轻,因为块头大怕是有上百公斤。阿萝一沉气使劲一抬玲珑石轻轻动了下,她心中大喜。看了看位置。走出竹林,对小玉嫣然一笑。

    

    第二天,七夫人亲自守在竹林外,阿萝和小玉提了两根粗棍子来了昨天的地方。小玉看看玲珑石不知所措:“小姐,这个平时要几个大汉才能移动呢,我们行吗?”

    

    阿萝笑道:“我们用的是杠杆,不用使太大力就行。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这几石头算什么。”

    

    小玉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球什么鸡德,小姐你说什么呢?”

    

    阿萝呵呵笑起来:“不用懂,你跟着我做就行。”说着教小玉把棍子插进石下的缝里,寻了块坚硬的石头,阿蕾使劲往下一压,支起玲珑石,小玉上前一推,玲珑石一点一点往墙边滚去。

    

    小玉高兴地拍掌,阿萝“嘘”了一声。两人又抬起小一点的石块开始布置。

    

    几天之后,等到七夫人来墙边时,只看到几窝修竹几丛藤蔓并未没出府的路。正纳闷着。阿萝拉着她转到后面,一堆玲珑石摆得高低错落,顺着石头很容易就上了墙头。

    

    七夫人和阿萝偷偷冒出个脑袋。外面竟是条小街,再过去有条小河。四下无人。两人偷笑着从墙上下来。绕到前面,七夫人赞道:“从前面看什么端倪都瞧不出呢。”

    

    阿萝得意地笑道:“我和小玉费了好多功夫才移来藤蔓遮住呢。”

    

    回到屋内,七夫人仔细回想,绘出了相府位置,猜测墙外那条河是从玉象山皇城流出的,小河出东门就会汇入都宁河。并根据回忆绘出了印象中的风城概貌图。

    

    阿萝结合书本上与七夫人画的,这才对风城全景有了认识。

    

    风城南面临都宁河。西面是平原,一直走会走到启国地界。东面是玉翠山,护国公主的拾翠山庄就建在山簏,皇家园林也在那儿。翻过玉翠山是无边无际的黑山原始森林,再过去是莽度平原,也是宁国与安国的交界处,再往东就是月离海。

    

    风城的北面是玉象山。皇城依山而建,玉象山的山峰插入云霄,终年积雪,冰雪化成的碎玉泉四季不干涸流经皇城,分引至城中各处做为水源引用。玉象山的背后也是黑山森林再过去也与安国交境。

    

    南面过了都宁河,再经过三十处城镇到达汉水,过去就是陈国了。

    

    风城只有三道城门,依山临水固若金汤。与安国隔了大森林无后顾之忧。是宁国最后一道防线,繁华安宁了几百年。

    

    风城城内从皇城所在地笔直一条大道通往南门,中间又与东西两门的大道交叉。城内自然分成四块。西北是官衙所在地,办公区。东北是皇亲大臣居住区,各位使臣公馆,富人区。西南是贫平区,百姓居住,东南则是商业区。

    

    各区之内茶摊酒肆饭馆星罗密布。商业区里则有烟花柳巷,客商行馆。最高档的酒楼客栈,最高档的青楼去所。最高档的外贸店。出了东门都宁河上还有画舫无数,总的说来,这里就是一座功能分区明显繁华热市的国际大都会。

    

    阿萝出去首先要逛的就是商业区。她需要赚钱,需要耳目,需要了解这片陌生的土地,未开发的地方总会隐藏着世外桃源。阿萝坚信她一定能找到。

    

    

    

    蔓蔓青萝第10章[本章字数:3880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4:07.0]——

    

    这天青萝早早起来,里边紧身中衣,外面松松罩了件银白色长袍,束好头发,结好玉带,对镜一照,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郎。

    

    七夫人帮她把裸露的皮肤涂成褐色,加粗眉毛。阿萝压低了嗓子说话,想起原来大步走路的样子,举止间竟无丝毫女儿羞态。阿萝很满意,七夫人很放心,笑道:“如不是熟悉之人定认不出你是女儿家。”

    

    第一次行动带着紧张刺激,阿萝轻松翻过墙头,拿出粗麻制成的软梯放下,心想,这比徒手攀岩简单多了。要是会轻身功夫就好了,飞来飞去多自由啊。想起刘珏的轻功,竟羡慕起来,如果没有结仇,找他做师父多好。

    

    平安落地,阿萝对墙头的小玉挤了挤眼,收起软梯在墙下挖了个洞埋住。软梯做好两副,万一小玉听到笛声却赶不来,她就自已回去。

    

    辨认了方位,阿萝抬脚就要往商业区走去,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河,又改了主意。她走到院墙另一僻静角落,摸出笛子吹出一曲平时与吹箫人常应和的调子。笛声一起,阿萝注意往四周看,一会儿,箫声就传了过来。阿萝一听,正是从河边传来。收起笛往那个方向走。

    

    笛声一停箫声顿了顿,似乎在奇怪今天为何这么短促。接着又响了起来。

    

    阿萝离河近了,才放慢脚步,故做赏景闲逛。看到河边垂柳之下坐着一个青年男子。紫色长袍,手持一管玉箫。原来吹萧人是他。为何每天来此吹箫?只为与自已笛声相和吗?

    

    感觉到身后有人,男子回头,只见一个俊俏的小公子正凝视着手里的萧,不由笑了:“小兄弟,你也喜欢萧?”

    

    阿萝看这人剑眉斜飞入鬓,目光深邃,嘴角边似有似无的带着一甩。又一优良品种。不是猥琐之人,加上陪了自已这么久,心生好感,答道:“我正在河边赏景,听得箫声悠然,便寻声而至,打挠公子了。”

    

    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不妨事不妨事,今天,也就这一会儿吧。”

    

    阿萝听得他有些惆怅心知他是没有笛声相伴所致,就笑着说:“我喜欢吹笛,能与公子合奏一曲?”

    

    那人眼中闪过惊喜:“小兄弟能吹笛?好!”

    

    当下两人笛箫合奏。一曲吹完,两人更为亲近。那人看着阿萝道:“能逢知已心里畅快,看小兄弟颇为亲切,想邀小兄弟千风楼一聚?”

    

    阿萝想这个千风楼怕是酒楼茶馆一类的地方,正想去,有个伴也好。便笑道:“我叫罗山,大哥贵姓?”阿萝自然把关系又拉近了一层。

    

    那人笑着说:“好好好,今日不仅得一知已,更认识一位兄弟,我姓陈,叫我子离也可,大哥也行。”

    

    阿萝亲热地叫了声大哥,两人边走边聊,阿萝高兴地发现新认的大哥对风城非常了解,跟着他就象带了个向导,有了幅活地图。暗自庆幸转运了。

    

    两人顺着河边东行,上了河堤,已有茶摊出现,阿萝是第一次走上风城街头,新鲆贪婪的看什么都稀罕。头左摆右顾,回头望去,已离那片高尚住宅区远了。突听得子离唤她:“山弟,这般走法,怕是走到日落西山也到不了千风楼的。”

    

    阿萝脸一红,抬头看子离:“大哥,千风楼还有多远?”

    

    子离道:“骑马三刻半到,走路却是要一个时辰了。”

    

    阿萝想,走两个小时啊?这风城真大,看样子有马最好。说马马到。一声马嘶,阿萝一看,一个大大的马头已伸到面前。

    

    子离道:“我让随从牵马在此等候,山弟,你会骑马吗?”

    

    阿萝便问他:“让人牵着马骑着走算不算会骑?”

    

    子离见阿萝那双剔透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心中赞叹,好一双眼睛。利落地翻身上马,对阿萝伸出一只手:“来,与大哥同骑。”

    

    阿萝毫不迟疑地握住他的手,只觉一股大力,身子一轻就被提上了马。子离笑道:“坐好啦!”策马便行。

    

    那马四蹄一扬闪的就冲了出去。阿萝死死闭住嘴不让尖叫声冲出口,紧紧握着辔头,整个人都窝进了子离怀里。听得子离热热的呼吸就在头顶,发出一个醇和的声音:“不怕,有大哥在。掉不下去。”

    

    阿萝哭笑不得,你说不怕就不怕啊。照常僵着身体,冷汗浸出,马每一次颠动她都心惊肉跳,听觉周围的景致飞一般往后退去,终于喊道:“大哥,能不能慢点!”

    

    子离听她带着颤声,心道肯定罗山是那个大户人家娇养惯了的小公子,胆小没骑过马。看到已进了东门,放慢了速度:“山弟,现在好了,可以溜着马走了,你可以坐在马上看集市。”

    

    阿萝这才坐挺直了,看到东大街足有二三十米宽,不时有马车轿子往来,并不用相让,脚下大块青石磨砖对缝铺得平整。从这里可以想象见风城的气派。

    

    两旁煞是热闹,均为两至三层楼宇,沿大街延绵不绝。楼下商铺,楼上似乎是酒楼茶楼,路上红男绿女三三两两。

    

    子离打马向南走进一条比东大街稍窄的街道。这里便成了独门院落,绿树成荫合围着一幢幢独立的小楼。

    

    走到一处楼前,阿萝看到三个淋漓大字“千风楼”,知道到了。子离跳下马,接过阿萝。走了两步,阿萝才觉得屁股疼。她忍不住用手去揉,看到子离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便有几分委曲:“大哥的马骑太快了点。”

    

    子离大笑出声:“是大哥不对,给你赔不是。”

    

    阿萝大方地说:“原谅你了,谁叫我不会骑马来着。”她从前只在景区骑过有人牵着的马,自然不能策马飞驰。突然想起,就笑道:“改日大哥教小弟骑马可好?”子离点头应允。

    

    二人走进千风楼。小二眼前一亮,他每天迎来送往识人自有一套功夫,千风楼的客人大都有身份有来头,这两人高个子的举手投足间贵气自露,个矮的怕也是那个大富人家的小公子。便殷勤道:“两位楼上请。”

    

    阿萝看到楼下没有一张桌子,摆了张乌木茶台。四周挂着几幅山水字画,文化味十足。

    

    上了楼,镂空屏风隔出座位,也有雅间单独成席。子离要了个雅间等阿萝坐下道:“这里与山弟言谈清静些。”

    

    阿萝点点头,坐在窗边往外看风景。听到子离对小二说道:“素闻千风楼有三绝菜,三绝酒,今日头回来此,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小二笑呵呵地点头:“公子头回来啊?那一定要尝尝我们大师傅的手艺。”

    

    一会儿功夫,菜端了上来,阿萝一看,素豆腐,素青菜,素茄子。再看看子离。他笑着摇头示意也没吃过。阿萝心知越是素菜越不好做,伸出筷子挟了块豆腐尝,还没说话,听到子离也挟了一筷赞道:“好,豆腐嫩滑,不失本味,咽下又有味清香。”

    

    阿萝赶紧又尝了素青菜,素茄子,只听子离连声赞叹什么爽口回味。忍不住问子离:“大哥,这菜真有这么好吃?”

    

    子离道:“难道山弟口感与众不同?平日府里的豆腐那象豆腐,根本吃不出豆腐味,难怪安清王府的小王爷推荐说要吃豆腐的味道只有来千风楼。”

    

    阿萝闻听小王爷三字呛咳出来,饮下茶水平了喘方道:“大哥与刘珏相熟?”

    

    子离语气平淡:“不太熟,见过几次而已。山弟认得?”

    

    阿萝道:“桃花宴上见过。”看着面前的千风楼三绝,转过话题:“我想千风楼怕是针对有钱人家大鱼大肉吃惯了,所以弄点清水煮的菜让你们尝尝鲜罢了。这味道实在不怎样。”

    

    子离嘴边又浮起一抹笑容,听阿萝评点。见她摇晃着脑袋撇着嘴,眼睛扑闪扑闪着实吸引人。若不是不好男风,定带了她回去。

    

    他又想到今晨那个只吹了一小会儿的笛声,偶然在河边听到后与之相和,笛声慢慢变得清越,技艺提升很快,到后来竟包含有无数心思。好几次他想跃过院墙看看是右相府中何人,又喜欢以箫声与之作答,感觉吹笛人心境的变化。所以每天一早就在河边守候。没想到今日正沮丧笛声消失太快,竟来了这么一位聪明怜利俊俏的小兄弟。吹起笛来颇与院墙后的人相似。心里就极想与之亲近。

    

    子离想着不知不觉竟饮下数杯三绝酒。此时再看罗山,他突然想起曾经去猎过的花豹,眼睛也是这般晶莹剔透。他心里暗道,要是肤色莹白,怕是女子也及不过了。

    

    阿萝说完一大堆吃后味感,见子离怔忡出神,便道:“大哥,如果有机会,小弟下厨给你做几个菜吃,保管你舌头都鲜得吞下去!”

    

    子离清醒过来微笑道:“这样不屑千风楼三绝菜的,你是风城第一人了。”

    

    阿萝惊叹:“不会吧?我见风城繁华,难道饮食会这么差?”

    

    子离奇怪地问阿萝:“你不是风城人?”

    

    阿萝道:“我第二次出府,第一次来酒楼吃饭。平日家里的菜,我吃着还合胃口。”阿萝一般都在棠园吃饭,不是张妈做就是七夫人下厨。与李相一大家子一个月能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都小心不敢多伸筷子。觉得大厨房味道远不如在棠园吃的香,以为只是李相冷落棠园,吃得不够好罢了。没想到今天来到千风楼,吃什么三绝菜,原来是这样的原生态!

    

    子离于是告诉她:“千风楼以素菜为主,在风城也算排得上号的知名酒楼。想来山弟家中厨子手艺必是太高明。”

    

    阿萝想了想说道:“大哥,下次能否带小弟去吃吃其它知名酒楼?品尝美食是小弟一大嗜好。”

    

    子离又见她亮着眼睛恳求地看着他,想也不想就答应:“山弟,你可知道你这般神色看人时,总也不想拒绝你的。”

    

    阿萝脸一红,低下眼帘。子离微笑道:“我有这样的弟弟,想要什么都给了。山弟,我很喜欢你唤我大哥。”

    

    用过饭菜一结账。小二笑道:“一百三十六两银子。”

    

    阿萝吓了一跳,不觉口吃:“这,这三个素菜要这么多银子?”

    

    子离好笑地看她一眼:“不算贵的,山弟。”掏了张银票给小二。

    

    阿萝走出千风楼回头又看了看。总算知道为何一楼大堂不设座,二楼人少也无所谓了。一顿饭吃去棠园四人一年的伙食。还不算贵?她难以理解,又想到要是自已也开家这样的酒楼,不是赚疯了?

    

    看看时辰还早,子离对阿萝说:“三绝酒酒劲绵长,为兄多饮了两杯,有点头晕,走走路醒醒酒可好?”

    

    阿萝点头。子离牵着马,两人顺着千风楼一路往南,正拐进一条小巷。突然跳出几个蒙面执刀人,一言不发挥刀便向两人砍来。

    

    

    

    蔓蔓青萝第11章[本章字数:2873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9:06.0]——

    

    子离一把拉过阿萝护在身后。右手不知从那儿一抖,抖出一把剑来,与蒙面人斗在了一起。阿萝看得眼花缭乱。她习空手道已有多年,看了眼前这场刀光剑影还是不适应。只觉得子离握她很紧,慢慢的看出刀来的方向了,与子离手一握借力飞起双脚踢翻一个挥刀砍来的蒙面人。

    

    子离看她一眼,借机几剑逼远蒙面人,扯着阿萝低呼一声:“上马!”纵身飞起跃上马打马就走。突然股间一痛一麻,整个人栽了下去。马前蹄扬起,长嘶一声,阿萝也跟着摔下了马。顾不得屁股摔得生疼走到子离身边:“大哥,怎么了?”

    

    子离突然笑了:“傻兄弟,怎么不骑着马走了?”喘了口气脸上已蒙上了层青气:“马鞍上插了毒针。”

    

    蒙面人这时正在慢慢靠近,一人呵呵笑道:“不用此计,就凭我们几人那里拦得住您呢。”

    

    阿萝往子离面前一挡,怒道:“这么卑鄙还好意思笑?把解药拿来!”

    

    那几人见这个锦袍小公子发怒都讪笑起来:“好漂亮的小公子,这趟差收获真不错。你让开罢,免得血溅出来吓坏你!”

    

    阿萝回头看看子离,他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大哥,你撑住呵!”说完把马拉近,用力扶起子离,“大哥,我扶你,你使使劲上马!”

    

    几个蒙面人笑得更加厉害:“小公子,扶得动么?要不要大哥帮你?”

    

    阿萝瞪他们一眼,转头看子离,他脸上蒙着一层青气却仍是幅似笑非笑的样子,身体却是软的。阿萝知道他是上不了马了,放掉缰绳一拍马屁股放马跑走,希望能有什么老马识途一类的能引来救兵。她把子离扶到墙根坐下。这时一个蒙面人笑道:“这巷子断无人再走近,我实话告诉你们,今天你们是插翅难飞。”

    

    阿萝闭了闭眼,跳动起来。蒙面人一愣,不知她要干嘛。阿萝活动了几下停住,把外袍脱了,冷冷看着蒙面人:“很多年没打过架了,你们是单打还是群殴?”

    

    一阵大笑传来,有个蒙面人把刀一扔笑道:“没想到我最有福气,来,大哥先抱抱。”没等他走近,阿萝猛的一脚掌正中他的头,一个弓步跨出,右手臂击在蒙面男子背上,只听到喀嚓一声骨响,蒙面男子已瘫了下去。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阿萝已冲了过去,一阵拳打脚踢,多年前在场馆的训练全涌上了心头。蒙面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倒下两个人之后才挥着刀向阿萝砍来。此时阿萝已经在喘气,这些人的刀刀狠毒,阿萝尽力挡在子离面前,圈子越缩越小,她抵不住了,心想,难道就这样死了?

    

    她尽量让身体保持灵活,左躲右闪,时不时出拳出掌,自已都感觉无力。突听到子离一声叹息,站了起来,把她往后一拉,不知从哪儿飕飕飞来箭矢,蒙面人惨呼着倒下。

    

    紧接着墙头跳下几个人,对子离单膝一跪道:“属下来迟,主公责罚!”

    

    子离看了一眼道:“起来吧。”

    

    那几个人站起身手脚麻利地搬走尸体,把现场血迹处理得干干净净,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片刻功夫,巷子里就跟没发生过事一样。再一会儿,有随从牵着马走过来。静候在一旁。

    

    阿萝看得瞠目结舌,喘着气手还在抖,见子离回头还挂着那个笑容便问:“你没中毒?”

    

    子离眼睛里带着笑意:“这点毒一会儿功夫就没事了。再说,插翅难飞的是他们!”

    

    阿萝盯着他恨恨说:“那你还看着我挨刀?不讲义气!不认你这个大哥了!以后不要说我们认识。当我白痴一回。”说完拾起长袍就走。

    

    听到子离在身后说:“你为什么不骑马走?”

    

    阿萝回头瞪他:“我不是不想骑走,我是被摔下来的!”

    

    子离微笑着道:“你可以走啊,他们又不是要你的命!”

    

    阿萝更生气:“没听到他们说我是漂亮的小公子?我想走没机会!就此别过,再不相见!”

    

    走了几步,子离跟上来:“想不想学马?”

    

    阿萝不理他。子离又说:“想不想吃尽风城美食?”

    

    阿萝还是不理他,子离叹口气:“我不过想看看你的功夫而已。我一拉你的手,手掌较粗,就知道你有功夫。你要真有事,我肯定会出手,我不出手,我的待从也会出手。这样吧,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阿萝停了下来:“真的?”

    

    “真的。”子离微笑。

    

    阿萝又问:“你很有钱吗?”

    

    子离皱眉:“还算有吧!”

    

    阿萝笑道:“有钱就行,能不能问问,花多少银子能买下千风楼?”

    

    子离一笑:“你想要千风楼?”

    

    阿萝摇摇头。子离想了想道:“十万两银子”。

    

    阿萝问他:“那在风城要买一处宅院,要生活一辈子多少银子够啊?”

    

    子离笑笑说:“普通人家,五十两到一百两银子就可以生活一年了。”

    

    “那刚才就几道菜吃去普通人家一年的费用?”

    

    子离还是微笑:“买个丫头二十两银子都够了。”

    

    阿萝说道:“我要一千两银子,你能给我吗?”

    

    子离奇怪地问她:“你要一千两银子作甚?”

    

    阿萝说:“当报答我啊!救你一命,累得半死!你的命总值一千两吧!”

    

    随从在旁怒喝:“你敢辱我家主人!”

    

    子离看了他一眼,随从低下头不说话了,脸上甚是愤怒。阿萝奇道:“嫌我把你家主人卖低了?那就两千两吧。”

    

    随从不敢再接话,脸涨得通红。子离笑道:“你就算要千风楼都行的。”

    

    阿萝笑了笑:“我不贪心。两千两,咱们银货两仡,以后各不相欠。”

    

    子离深深看她一眼:“还是恼我早有准备却不出手?”

    

    阿萝笑道:“我会功夫,又才认识,你疑心很正常。可是,我却不喜欢。”

    

    子离手一伸,随从摸出一叠银票,他也不看递给阿萝。阿萝接过来,拿了两千两,把剩下的还他,转身就走。

    

    快要走出巷子时,听到马蹄声响,一只手拦腰一搂把她带上了马。子离道:“我送你回去。你家住哪里?”

    

    阿萝已经精疲力尽,有免费的士也行,说道:“送我到见你的地方就可以了。”

    

    子离不再言语,策马从原路跑出东门。绕到河边。

    

    阿萝下了马便要走,子离拉住她,从腰间丝绦上解下玉佩给她:“以后有事,可至城中兴源当铺找掌柜。就说子离公子给你的。”

    

    阿萝想了想收下了。

    

    子离打马飞驰而去。阿萝走到相府围墙边,看看四下无人,取出笛子吹出暗号。半刻功夫,小玉出现在墙头。

    

    回到家,阿萝全身脱力,只想泡个热水澡。七夫人见她疲倦如此,便没多问。

    

    阿萝泡在热水里舒服极了,她一直在想子离公子究竟是什么人,看他治下很有点管理才能。她就是气不过,白跑去打场架,让人当猴耍,要是不会空手道。子离也不会坐以待毙。这里的人怎么人人都跟猴精似的,没一个简单的。

    

    高兴的是又赚了两千两银子,还得了块许愿就灵的玉佩。这可是宝贝,没准那天就会有求于子离了。

    

    洗过澡,阿萝把银票给七夫人保管好。七夫人吃惊地问道:“怎么出去一天就拿回这么多银子?三儿,你不会又打晕了那个抢的吧?”

    

    阿萝笑逐颜开地说:“今天是打晕了好几个,我救了一个人,他谢我的。来路绝对清白。娘,我们在外买处宅院行不?我想银子够了。”

    

    七夫人道:“这主意不错,要是有天我们离开相府就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对了,听说皇后下旨,召内眷夫人及小姐十五赏月。估计是要看看青蕾,定下太子妃人选了。”

    

    正说着,上房来人传话,说老爷让七夫人和三小姐过去。

    

    

    

    蔓蔓青萝第12章[本章字数:3117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9:18.0]——

    

    七夫人与青萝收拾停当慢慢去大厅开会。估计是讨论青蕾做太子妃的问题。

    

    走进大厅,全家都来齐了。青萝挨着七夫人还是坐在右首末位的梳背椅上听领导发言。李相轻咳两声开了口:“八月十五皇后召三品以上官员内眷赏月,特意言明要看各家小姐的才艺。阿蕾,阿菲,阿萝,你们怎生看?”

    

    阿萝一怔,我们怎么看,还不是领导说了算。你官居右相,无子可继家业,巴不得每个女儿都卖个好价钱,从小就谋划好了,宣布就成,问这话什么意思呢?她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李老爹的真正打算。

    

    听到青蕾淡淡说:“爹不会想女儿又抚琴吧?大家闺秀里十者八九都会抚琴,女儿自认琴艺与顾家小姐在仲伯之间。这些日子太子抬爱,青睐有加,这琴不弹也罢。”

    

    李相眼睛里露出笑意,看来他也不打算让青蕾抚琴,明摆着太子心思已放在青蕾身上,皇后不过不忿侄女王燕回还未来得及亮相就被PK掉了。李相微笑道:“这次赏月,皇后有意让燕回小姐扳回一局,设下的局必不是抚琴一类。”

    

    阿萝这才明白,李老爹早已想到此处,召集开会是想再让青蕾胜过王燕回,名正言顺入主东宫。

    

    大夫人缓缓开口:“王燕回小时候我倒见过,她长年跟随他爹王太尉在军营长大,熟读兵书,懂得行军布阵,当年我随我爹去王家,我独自走进花园赏花,竟找不着出园子的路,这时一个三岁女童笑着从棵花树下钻出,拍着手掌笑道‘书上说的迷离阵原来真有这般好处’,我好奇问她这个花园布了阵法?她笑嘻嘻的说看书上写了就布了个试试,我难以置信,她才三岁,就有这等手段。”

    

    李相接口道:“如今王燕回十七岁,过了十四年,传闻说她谋略过人,聪明绝顶倒不是假的。”

    

    听完这番话,堂上寂静无声。要是皇后用王燕回献计设宴,就当真不是什么好宴了。没准宁王听了都会好奇未来的太子妃是否头大无脑。毕竟将来太子登基,太子妃将是一国之母。太子再喜欢封个妃子也不是难事。一国之母统领后宫没点手段怕是不行。

    

    李相又道:“阿蕾,你琴艺卓绝,诗文也是不错的,现在也不知道宴上会有什么,爹今天只是提醒,去了多个心眼,万事小心为上。”眼光一转落到青菲与青萝身上:“你们俩此去宫中目的在于帮助你大姐此行顺利。紧跟你大姐,该出手还是要出手,只是隐蔽点别让人发现!要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爹老了,李家现在所有的希望就在你们大姐身上,明白吗?”

    

    众人答道:“是,老爷。”

    

    只听李相问青菲:“阿菲,成侍郎央人提亲,但长姐未嫁,你先出阁终是不好,爹想还是等你大姐定下再说。”

    

    四夫人赶紧答道:“老爷说的极是,咱们世代书香,当不会有这等失礼之事。”

    

    阿萝见青菲的眸子亮了一下又黯下去。知道李老爹借机要挟。

    

    李相呵呵笑道:“成侍郎言道能与李家结亲实乃高攀,神色极为兴奋,能与太子做连襟于他仕途大有好处啊。”

    

    阿萝想,这就说得极为明显了。就算青蕾嫁给太子,青菲如愿与成思悦走到一块儿,命运还是掌握在大姐能否得宠手里。

    

    李相微笑又对青萝道:“阿萝,你下月就过十三岁生日,也可以找个人家了。去看看长长见识也好,你迟早也是要嫁个好人家的。”

    

    阿萝一惊说道:“女儿还小,还想多陪爹娘几年。”

    

    李相笑道:“爹也舍不得你,可以先定下亲事,过两年十五及芨再嫁不迟。”

    

    阿萝低着头只能答应。

    

    阿萝没有再在竹林里吹笛,一连几天,她都听到有萧声传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吹响笛音。萧声里呜咽之意渐渐加浓,有天她忍不住翻墙出去躲在一边看。远远瞧到柳树下子离有些萧索的身影。阿萝有些不忍心,却没有过去。

    

    又过了些日子,萧声就消失了。阿萝再出府也没有走河边。子离送她的玉佩也被她放到了一边。

    

    青萝十三岁生日转眼就过,她仍偷偷出府,在东南城买下两处院落,中间只隔了堵墙,雇人偷偷修了相通的暗门。大一点的宅子请了管家,买了几个小厮,常以少爷身份露面。只交待他们说来风城行商的落脚处。小一点的宅子请了一对忠厚的夫妇看着,让张妈出面,交待说南方一亲戚将来想归故土,先行置下的。

    

    又一个月过去,秋高气爽。皇后的中秋之宴到了。

    

    李府上上下下都围着青蕾打转。穿什么衣服,佩什么手饰,上什么样的妆。李相交待,此次宴会非比寻常,不得再以素装出席,也不得太过浓艳。事先请风城最有名的玉锦坊师傅上门裁衣。听闻大多闺秀也找上了玉锦坊,又弃之不用。正着急时,二夫人,五夫人,六夫人抿嘴一笑,捧出一袭华衣,说是她们三个的心意。

    

    抖开一看,香罗纱的料子用丝线绣出了青蕾最爱的梅花图,每朵花心都嵌了小粒的红宝石。不是特别晃眼睛,灯光一照,又濯濯生辉。青蕾穿上后雍容华贵,艳丽无方。高兴得李相接连几日分别去了二夫人,五夫人,六夫人的院子以示嘉赏。

    

    大夫人拿出了家传手饰。四夫人生怕落后,细细绘了好几幅头髻式样让青蕾做参考。七夫人笑着问阿萝:“三儿,你想比你大姐更美吗?”

    

    阿萝连连摆手:“我恨不得再做丫头打扮,给她牵裙摆。娘,我们总要做点什么,不然爹和几位夫人都会不爽。”

    

    七夫人笑道:“这是自然,该做的功夫娘会做。”

    

    于是,七夫人照着选好的头髻式样亲自给青蕾梳头上妆。在七夫人的巧手下。青蕾走出来时李府众人都看得吸气。理想的太子妃就应该是青蕾这样,端庄贵气,又不失妩媚温柔。青蕾小巧的瓜子脸焕发着一种光彩。阿萝想这样的青蕾足可以配得上太子的气势。不知道顾天琳和王燕回打扮出来是什么样子呢?她很好奇。

    

    为了甘做绿叶,青菲与青萝都没有这么隆重,为了与身份相配,也置了新衣,重新做了手饰。阿萝坐在镜子前对七夫人道:“娘,不要把我的流海梳起来,和平常一样就好。”

    

    七夫人叹道:“三儿,我真想好好打扮一下你。”

    

    阿萝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可不行。我也好想看看细细打扮了会是什么样子,不过,想来我的娘这般美貌,阿萝也不会差呢。”

    

    七夫人童心突起道:“娘给你打扮一下,你再换掉可好?咱们就看看!”

    

    阿萝呵呵笑道:“让小玉去门口守着,免得外人闯进来。”两人相视一笑。

    

    阿萝想起刚上大学时和同学第一次去舞会,整个宿舍忙得一团糟,彼此借换衣服,帮忙化妆,热热闹闹的好玩极了。现在可能出国的出国,嫁人的嫁人,都过得很好吧。突然想起爸妈来,七年了,他们应该适应没有她的日子了,想着,眼泪就滴落了下来。听到七夫人吸了一口气道:“三儿,你哭了?”

    

    阿萝忙拭去泪道:“没事,就是不想去赴宴又非得去。”说罢往镜子一瞧,愣住了。挽起流海之后,光洁的额全露了出来,一张桃心脸娇艳无比,眼睛大大的,流光溢彩。眉宇间还有些稚气,却动人得很,忍不住伸手去摸镜子里的人。

    

    七夫人叹道:“三儿,现在就这样让人移不开眼去,再过两年怎生了得,太美也不是好事啊。”

    

    阿萝笑着说道:“所以才叫把流海放下遮住半张脸嘛,我可不想当红颜祸水,很苦命的。”说完吐了吐舌头。镜子里的人鲜活起来。阿萝再看了看,回头对七夫人道:“娘,我们改回去。”

    

    七夫人重新帮她梳头问她:“三儿,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阿萝想了想道:“至少不会先喜欢我这张脸的。然后嘛,能保护我,只能有我一个,还不能有太多规矩。唉,这个要求就多了,估计在这里是遇不上了。不过,现在还没想到那儿去,我现在啊,成天想,要是不受人威胁就好了。我最怕死了,动不动就砍头,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七夫人疑道:“封建社会?是什么?”

    

    阿萝笑起来:“就是这个国家,周围的一切。大致这个意思。”暗暗笑道不能冒现代词了,解释起来太麻烦。

    

    重新收拾停当,阿萝又吃了不少点心,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与大夫人,青蕾青菲上了马车往皇城赴宴去。

    

    

    

    蔓蔓青萝第13章[本章字数:2959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9:36.0]——

    

    雨果曾经形容巴黎圣母院是巨大石头的交响乐,建筑是凝固的音乐,每一块精心堆砌建筑物的石头就是美妙的音符,因为不同的搭配组合奏出各种乐曲。阿萝去过北京故宫,沈阳故宫,泰国曼谷王宫,法国卢浮宫。见过影视基地里仿的汉宫秦宫,看到依山而建的宁王宫却是叹为观止。从山脚下巨大的广场往上仰望,脖子弯到不能弯的角度似乎还没把山上的王宫看尽。

    

    阿萝想,住在山上的人上下山不累啊?就问大夫人:“大娘,这王宫最高有多高啊?住在山上的人会不会很累啊?”

    

    大夫人盯她一眼道:“最高处是冷宫,里面的人不用下山的。现在就给你们说明白了,免得进了宫乱走。王上议事大殿是在山脚的,往上一点其实是座山谷,后宫各殿都分布在山谷里。位置偏高一点而已。再往上就是王宫的藏书阁,浣衣院一类的地方,在最高处就是宗人祠和冷宫。御花园在山谷偏西南方向,皇后娘娘今天在那里设宴。御花园很大,有碎玉泉引入的各种水流穿行,你们千万不要乱走,迷了路乱闯惹出祸事来。明白吗?”

    

    三人忙答:“知道了。”

    

    进了宫门,换了轻便小桥。阿萝偷偷掀起一角观看。天色呈现一种灰蓝,马上就入夜了。王宫里悬挂出了各种灯,亮如白昼。到了御花园入口,众人下了轿子,阿萝惊奇地发现路是闪闪发光的。就跟现代街道上的地面街灯一样,她慢慢落后一步,左右一看无人注意,迅速蹲下摸了摸,竟是石头。想来是一种含有荧光粉化学成份的矿石铺就。亮着光却不刺目,感叹宁王真是好享受。远远看去,整座御花园被各种线条包围着。

    

    阿萝眯起眼虚着看,突然发现这些线条摆出了一个鸟的图案。走近了被引至座置上坐好,她一想图案发现正坐在鸟的头部。刚才是从鸟爪处进的园子。那么东西两侧自然是展开的翅膀了。鸟脑袋这么宽,翅膀伸开,御花园真的很大。

    

    看到往来穿梭的宫女,阿萝想起来的时候大夫人带的婢女换了一个,不是鹃儿。很长时间没见着鹃儿了,不知道她仍在大夫人院子里还是去了别的地方。她管不了,也没有办法,只有看鹃儿的命了。

    

    这时被邀的内眷们已陆续到达。阿萝这桌对面应该是顾相府的座位。她旁边一桌坐着一位十来岁的姑娘,独自一桌,神态自若,看侧脸很是秀丽。阿萝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王燕回?

    

    象是感觉到了被人注视,那位女子侧过脸对阿萝微微一笑。一双眼睛明若秋水。阿萝也报以甜甜的笑容。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听到青蕾轻哼了一声,那女子转过头往对面看去,阿萝也跟着转头,顾天琳扶着母亲正坐下。阿萝想笑,青蕾和顾天琳真是棋逢对手。青蕾今天端庄贵气,顾天琳何尝不是。两人打扮得都差不多,只是顾天琳穿的衣服色彩更浅,青蕾色更深一些。一个衣服上绣梅花,在灯光映射下发出点点光彩,配着手饰笼在光彩之中。再看顾天琳,她用的绣线似乎有点特别,和园子里的荧光石一样反着光。同样夺目。再瞧王燕回,衣服就没什么特别的,脖子上却有一圈珠光,把脸映出一种柔和的光来。

    

    阿萝想,要是头顶上一人加盏射灯就好了,像舞台上的那种光圈,突然就想起了圣母玛丽娅,低下头闷笑不已。

    

    内官喝了一声:“皇上皇后驾到!”

    

    所有内眷忙离桌跪下。三呼口号。等到坐定。阿萝偷偷往前面看去。宁王五十来岁,和太子很相像,年青时必是个美男子。皇后顶着一个大凤冠,有四十岁吧,眉眼大方,中人之姿。

    

    宁王身边站了太子。眼神正往这边看来,阿萝往旁边一瞧,青蕾面上一红,已低下头去。然后又抬起,飞快往太子那儿送去一个含羞的眼神。阿萝瞧见太子嘴角浮起了一个笑容来。

    

    宁王道:“今日皇后设宴,寡人也是被邀之客。还请皇后主持既可。”

    

    皇后并不多推辞谢了恩开口道:“中秋月圆,赏景正好。今日只图欢乐,不谈其它。早早请各家小姐准备才艺,才不负这良辰美景。”

    

    阿萝一听便想,你夫妻二人定是商量好了的。皇后做戏出题,皇帝老儿看热闹做对比。

    

    皇后身边的女官出例,朗声道:“今日佳丽云集,各家选送一人抽签文为题献艺,皇后懿旨,不论好坏均有赏赐,每桌桌上各有花签,表演完毕可标注才艺最佳者,选出头三名。”

    

    阿萝想超级女生来了。我们都是大众评委啊。

    

    宁王笑道:“寡人与皇后还有众位皇亲都有花签,也算一票。看仔细了投!”听到他身后阴影处一片笑声:“接旨。”

    

    阿萝用心一看,方才发现,鸟嘴巴上还放有几张桌子,却有几丛花树遮着,看不清有些什么样的人,只有太子下坐于宁王与皇后座前。

    

    一会儿,有宫女拿了签桶到各桌抽题。大夫人伸手拉出一枝签。宫女忙记下签号。

    

    大夫人小心展开签纸,看上面写的是学绕口令。大夫人一呆,这是什么题?皱眉道:“青蕾,这个你得好生想想。”

    

    阿萝想,这个简单就看青蕾的口齿是否灵便了。往周围看去,却是什么神色都有,有喜气洋洋的,也有愁眉紧锁的。

    

    过了会儿,只听皇后对女官低语几句,女官朗声道:“请抽到三号签,七号签者上前。”

    

    顾天琳缓缓走到御座前行礼。女官又道:“三号是顾相千金,题目是跳舞作画,七号签是高尚书千金题目是抚琴,琴曲为《雨打芭蕉》,要求顾小姐之舞须于曲调相配,同时作画,对高小姐要求是琴声当配合顾小姐作画,琴曲完结顾小姐的画也当收笔。”

    

    台下哗然,如果配合不好,就相当糟糕。摆明了想看众佳丽笑话似的。

    

    只见高千金手指挥动,曲声如珠连绵不绝,顾天琳呆了一呆,云袖一挥,却是极缓的舞步。再一挥也与曲声不配,身体便开始急转,一只手迅速开始在画纸上做画。无奈曲声越来越急,顾天琳刷刷几笔,舞步趋急。身上的罗裙转成了一朵花,合着亮闪闪的绣线却是极美。

    

    这边高小姐手上不停,眼睛看到顾小姐的画还未完成,却发现曲快弹完了,只得放慢调子,一曲雨打芭蕉马上变成了雨滴芭蕉。四周已有轻笑声传来。

    

    顾天琳却因此缓了下来,轻舞长袖,细扭腰肢,慢慢把画作完。她瞧了一眼高小姐,微微一笑挥上最后一笔。高小姐才赶紧十指轮弹,雨点哗啦啦打在叶上结束。

    

    两人退回原位坐好。阿萝一看顾天琳的画,画的正是雨中芭蕉。被雨水打得乱了点。却不失为一幅佳作。暗夸她兰质慧心,才艺过人。

    

    女官又道:“请抽到四号签,六号签者上前。”

    

    这次是青蕾和陈尚书千金。由陈家小姐读绕口令,由一句增至五句,读一句青蕾学一句,读完后陈小姐就得从头至尾把整个绕口令全文背完。

    

    这一次,两家千金的表演都不错,阿萝想原来青蕾有这么好的口才。

    

    再到下一轮,王燕回站了出来,却是只有她一个人。她抽到的题目是设一个游戏,所有人都能参加。王燕回笑道:“可否请女官前来听我安排。”

    

    皇后点头,女官走到王燕回面前。听了一番耳语之后离去。王燕回朗声答道:“见御花园夜晚如白昼道路却多有曲折。最终都会回到这里。我请女官于路口处设谜,猜中者能知下一路线,起点终点都是这里,猜不出来可自行赏景回来。以猜谜获取路线图最多者为胜,一则可以赏景,二则有迷可猜以增情趣,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皇后还未开口,宁王已经大喜:“好,这个题设得妙,皇后可愿与寡人一起?”

    

    皇后笑答:“不知与皇上是否是猜谜最少之人呢?”

    

    帝后先行,众人也纷纷起身往园子里走。

    

    大夫人笑道:“我们有四个人,众人出力,想必不难。”当下与青蕾、青菲、青萝也缓步走入花园。

    

    阿萝暗想,这次打死也不开口了。

    

    

    

    蔓蔓青萝第14章[本章字数:3324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09:59:50.0]——

    

    进了园子。花树被灯光照映,路面荧光闪动,在夜晚却象座谜宫。要是不熟悉路径,照王燕回所说,想要自行赏景回去,怕也不是易事。落在众人之后就出丑了。

    

    阿萝边走边看,看到走了一会到了个岔路口已有宫女候在那里,大夫人上前掏出一个灯谜看了看,青蕾已报出答案。宫女福了福,递上下一部份的路线图,大夫人收好了,几人又往前走。等到过了两三个岔路,阿萝发现不少女眷已折身返回,不再前行。心想她们怕是担心回去得晚了,有几张路线图在手就作罢。

    

    大夫人也看出来了,再瞧瞧青蕾,青蕾笑道:“大娘,不入虎穴,蔫得虎子,要超过众人,怕是得走下去了。”

    

    大夫人也道:“我想顾家千金与王家小姐俱是这样,半途而废,太子也会看轻。”

    

    四人又往前行,等到了一处,看了灯谜却怎生也解不出来。宫女又福了福道:“这里还是夫人与小姐第一批到达。”言下之意她们已经是胜出之人。

    

    大夫人笑道:“也罢,这就回转吧。”

    

    然而四人在回去之时的下一个岔路口被难住了。来时路线图只标明了走那条道,宫女指着前往下一个路口的路让她们直走。却没有把其它路画上。大夫人脚步一抬走上印象中走过的路。

    

    阿萝只知道方位在鸟脑袋,可是走进鸟的身体和翅膀东岔西岔也找不着了。四个人转悠了好一会儿,都没走出去。

    

    面前有四条路。大夫人当下决定一人走一条。青蕾反对:“要是走散了,还是找不着怎生可好?”

    

    大夫人眼睛一瞪:“不论是谁只要看到有宫女女官,就请她前来引路。”

    

    四人于是分散走了。

    

    阿萝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北斗七星灼灼生辉,月光如水。花木扶疏,香气浮动,如仙境一般。她开始回想来时的方位,再看看天上的星星,估计了下方向,抬步往前走去。刚拐过一条小径,看到一人站在前面。

    

    阿萝头一低,掉转身就往回走。听到刘珏问道:“你迷路了吗?”

    

    阿萝那敢应声,急步往前走。耳边风声吹过,一条人影立在她面前。阿萝把头埋得更低,

    

    只听刘珏又问:“你是那家千金,走散了是吗?”

    

    阿萝逼着嗓子“嗯”了一声。刘珏道:“跟着我走吧。你这方向不对。”

    

    阿萝想,他大概以为她害羞吧。逼着嗓子又道:“孤男寡女不方便,公子指个方向就好。”

    

    听到刘珏哦了一声道:“你顺着我来时那个方向,逢岔路往右走,走过第三个岔路再直走,那里应该会有人了。”

    

    阿萝赶紧福了一福,发出蚊蝇一般的声音道谢。往他手指的方向匆匆行去,生怕刘珏认出她来。走了一会儿,刚想吁口气,听到刘珏唤她:“姑娘,请留步。”

    

    阿萝欲哭无泪,停下脚,头还是埋着。刘珏道:“你,在路上可见到顾家小姐?”

    

    阿萝摇摇头,听到刘珏似乎失望的叹了口气,便又往前走。这时刘珏没有再跟来。阿萝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小心地回头看了看,无人。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刚才差点没吓死她。刘珏来找顾天琳?她还没回去吗?刘珏是不是对顾天琳有意思呢?阿萝想起他送花给顾天琳。不过,现在是赶紧回去,还不知道大夫人她们走回去没有。

    

    阿萝拍拍屁股站起身照着刘珏说的法子走,果然走了一会儿就看到有宫女。阿萝赶紧说顾夫人和青蕾青菲没准儿还在园子里。宫女笑意盈盈地开口道:“小姐不必担心,已有人引她们出园了。”

    

    回到座位,看到大夫人和青蕾青菲正在说话,阿萝便走了过去。见她回来大夫人也很高兴,生怕她走失了惹出什么事来。过了好一会儿,阿萝看到顾天琳也回来了,刘珏并没和她在一起,不知道她遇到刘珏没有。

    

    宫女陆续把人引回。过了会儿,只听女官道:“此次猜谜游园胜出者是李相夫人及千金。”

    

    皇后笑道:“李夫人及令千金机智过人,上来听赏罢。”

    

    大夫人惊喜地带着青蕾青菲与青萝走上前去施礼领赏。听得皇后问道:“素闻令千金青蕾小姐琴艺高明,二小姐青菲擅书画。却一直未得三小姐消息。”

    

    大夫人忙回道:“青萝尚幼,不比两位姐姐聪颖,这是头回进宫。”

    

    皇后笑道:“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阿萝跪在地上,听了很乖的慢慢抬起头。皇后只见到半边小脸和尖尖的下巴,娇娇柔柔不若青蕾和青菲一看就是个美人儿。便笑着问:“青萝在家学得什么技艺?”

    

    阿萝只得回答:“刚学了几日笛,还不娴熟。”

    

    青萝一抬头一说话,宁王背后那处阴影中有人“咦”了一声。

    

    皇后正暗想该找点李家什么茬呢?今天宴会燕回所出题目甚得宁王好评,玩得很尽兴,可头名却叫李青蕾得去。听到阿萝说才学了几日笛,平时也从没听说过李相三小姐如何了得。便起了心道:“起来罢,吹一曲给哀家听听。”

    

    阿萝轻声答应。心里却在着急,该吹好点还是吹坏点?这时大夫人她们退回座位,有宫人前去取笛。阿萝站起身,大夫人走过时低声说了句:“不得丢相府的脸。”她想,还是不好不坏吧,能交差就行。

    

    过会儿平平吹了一曲。拿着笛子站在哪儿。只听皇后淡淡地说了声:“看来李相千金也非人人都是色艺双绝的,下去吧。”忙磕头退下。大夫人瞪她一眼低声道:“你怎么不好好吹?回去再和你算账!”

    

    算就算,反正不当出头鸟!阿萝心里暗道。

    

    今日宴会才艺已经结束。有宫中乐伶奏乐献舞。女官趁时收集花签上缴。不一会儿功夫,宁王摆手止了歌舞,笑道:“花签已统计出来。前三名分别是顾相千金,李相千金和王太尉千金。赏赐会送到各人府中。”

    

    三名女子忙离座谢恩。大夫人脸色这时阴转晴,笑成了一朵花。

    

    又坐了会儿,看看歌舞,突然青蕾涨红了脸,低声对大夫人说了几句。大夫人笑道:“叫阿萝陪你去罢。”

    

    阿萝正坐得不耐烦,这种歌舞看了实在枯燥。便起身陪青蕾去卫生间。有宫女前来引路。行至一月洞门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屋,阿萝便站在屋外等青蕾。过了会儿,青蕾走出,两人转身返回宴席,走了一会,看到太子候在路边。青蕾看看阿萝。太子也看着阿萝。阿萝想,我成电灯泡啦?便笑道:“大姐,先行回去了。”

    

    青蕾急急叫住她:“我们一起来的。”

    

    阿萝想,我怎么这么倒霉,还不能先回去,让我去哪儿?只能答道:“我去那边赏月,到时你唤我一声。”

    

    青蕾红着脸点了点头。阿萝绕过小道,看到有回廓,便走过去坐着。心里盼着那两人情话早点完,宴会早点结束,这样的宴会没见过稀奇,见过就不想再来第二回。

    

    正想着,突然身上一麻,竟靠在柱子上不能动弹。张张嘴也发不出声音。心想怎么了?难道真有点穴术?

    

    眼前转过一个人,正是刘珏。他坐到青萝面前,一张脸神采飞扬:“原来你是李相家的三小姐,终于给我找着了。”

    

    阿萝瞪着他,心想倒霉,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刘珏啧啧两声道:“就是这双眼睛,没错。”继而又恶狠狠地说:“叫我好找!哼,敢对小爷下手,你再打啊?”

    

    阿萝心里发慌,瞪着他又出不了声。刘珏道:“想说话是吧?不过,我可先提醒你,别乱喊乱叫,惊动圣驾可不得了。”说完伸手一点。

    

    阿萝一张嘴:“你想怎样?”

    

    刘珏歪着头想了会儿:“留你在这儿呆上两个时辰,穴道解了你再走可好?”

    

    阿萝急道:“今天不行,这是王宫,上次是我错了行不?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好不好?”

    

    刘珏笑道:“凭什么啊?打晕我还敢抢我的银子,那有这么便宜!”

    

    这时阿萝听到青蕾唤她,忙答到:“大姐,我来了。”见刘珏还不给她解穴,眼泪花儿都急了出来:“我要不回去,闯了祸,我爹会打死我!你下手暗算也不算什么英雄好汉,要不,改天我们打过?”

    

    刘珏见她涨红了脸,急得不行了。找了半年终于知道她是谁,心里的怒气已去了一大半。想她一个小女孩子也不为难她了,给阿萝解了穴,言道:“明日午时,我在南城河边等你来。”

    

    阿萝跳起来飞一般往青蕾处跑去。心想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日一定要平安回家。

    

    刘珏看着阿萝的背影心情无比舒畅。寻思明天该怎么整整她呢?

    

    青蕾已等得发急,看到阿萝跑过来,瞪着她说:“今日之事,不许说给别人听!否则太子会不高兴。”

    

    两人回到席间,过会宴席就散了。这回大夫人美滋滋地带着她们三人回了府。

    

    阿萝把宴会之事告诉了七夫人,没有说起已被刘珏认出来。怕她担心。独自躺在床上想,明天,还不能不去。能化解掉刘珏的怨气最好。省得他以后成天上门找麻烦。

    

    

    

    蔓蔓青萝第15章[本章字数:3070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10:00:02.0]——

    

    第二天一大早,阿萝起来隐约听到有箫声从竹林那边传来。她想起了子离。其实她早不生气了。想想有人要杀他,他小心点也很正常。不想和他有来往是阿萝觉得子离太神秘,她怕又惹上麻烦。除了七夫人小玉,她都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阿萝走进竹林时还在想今天的箫声怎么还没停呢。然后一眼看到了子离倚着棵竹子站那儿吹箫。瞧见有人来了,子离停下看过来。阿萝怔住了。条件反射般就要走。

    

    子离问道:“教你吹笛的人是谁?”

    

    阿萝一怔:“我娘。”

    

    子离有些疑惑:“每天来竹林吹笛的是谁?”

    

    阿萝硬着头皮道:“我娘。”

    

    子离盯着阿萝嘴角又是那番似笑非笑:“你见着我一点也不吃惊,吹笛人是你对不?”

    

    阿萝这才吃惊道:“这是相府,你擅自闯入不怕被送官府?”

    

    子离笑道:“以我的身手人还没来,我就已经走了。在这里吹箫已有很长时间,我终于忍不住想要看看吹笛人是谁。原来是李相府的三小姐。”

    

    小玉在竹林外吹了几声笛音。提醒阿萝有事了。阿萝板起脸道:“看到了,还不走?”

    

    子离没动,微笑着道:“为何不与我合奏了呢?告诉我。”

    

    阿萝有些心急,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事。丢下一句:“家里有事,不和你说了。”匆匆而去。

    

    子离有些惆怅,也有些想不明白。近来遇着一个小兄弟恼了他,终于知道吹笛人是谁了,她却又走得匆忙。子离叹了口气,跃出了院墙。

    

    阿萝急急回到院子,七夫人赶紧拉着她往上房走,边走边道:“圣旨来了,让全家接旨。”

    

    走到主厅,全家人都来齐了,那个手捧圣旨太监打开圣旨开始读。

    

    阿萝跪在七夫人旁边,头埋着。听太监念到:“李家长女青蕾品貌端淑……为太子良娣。”就怔住了,后面一大堆都没听明白。太子良娣?太子的小老婆?偷眼瞧过青蕾,一张脸阵青阵白,已是在强忍眼泪。

    

    等到太监一走,青蕾已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不是我?殿下明明喜欢的是我!”

    

    李相却微笑道:“天意如此,谁知道太后与皇后联手在你是庶出的身份上作文章呢。阿蕾,你不要沮丧,做不了太子妃,但是你他最宠爱的人也好。将来做不了皇后,太子也不会亏待于你。”

    

    青蕾只是垂泪不已。李相又道:“若是你再见太子且不可心生怨意,王燕回谋略过人,也不好相与,你只有牢牢抓住太子的心才能确保自已的地位,李家的荣华富贵。而李家的一切也将是你强有力的后盾外援助,明白了吗?”李相声音已转为严苛。

    

    青蕾点点头,无力地靠着三夫人。

    

    阿萝听得心惊肉跳,这里嫁个人这么麻烦,还没嫁过去就开始用心计了。

    

    回到棠园,才听七夫人叹道:“三儿,太子这下可好,一娶娶俩,青蕾可惜了是庶出。庶出的女儿没地位啊。”

    

    阿萝方才问道:“那顾天琳呢?这次怎么没她?”

    

    七夫人道:“听说今天降旨到顾相家,许给四殿下为正妃了。”

    

    阿萝哦了一声,风城五公子里,她还没见过四皇子和顾天翔呢。看来顾天琳比青蕾命好许多。四皇子以后再怎么也就是一座王府,至少还没同时娶顾天琳的时候再娶个妾。一想到要是嫁个人还要面对他的众多老婆,阿萝就打了个寒战。这个她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还是早点弄笔银子趁李相把她卖出去前走为上策。

    

    阿萝慢慢走进竹林,看看日头,怎么样也赶不到午时和刘珏在河边相会了。又实在不想呆在府中,给七夫人和小玉说了声。乔装一番翻墙出了相府。

    

    她该做些什么呢,买了宅院两千多两银子去了一大半,剩下的还要维持两座院子的开销。阿萝慢慢走向了河边坐着想到哪儿去弄银子呢,河风吹得很舒服,她慢慢靠着柳树睡着了。

    

    子离来到河边时正看到阿萝睡着了的样子,心里一喜,他轻轻走过去不想吵醒了她,走近了蹲在树前看阿萝,越看越觉得她的眉眼怎么和相府三小姐相似。子离皱了皱眉用指头蘸了一点河水飞快地从阿萝的脖子上擦过。

    

    阿萝被惊醒,睁开眼:“子离?你怎么来这儿了?”

    

    子离眼睛里全是笑意:“山弟,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阿萝笑笑:“府里呆着无聊,就出来转转,这里清静,没想到坐着竟睡着了。”阿萝想起未赴刘珏的约心里总觉得会有麻烦。看看时辰,估计是未时了,刘珏不可能在河边等三个多小时,不知道她失约,刘珏又会恼成什么样,会怎么对付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子离有几分着急:“还记恨着大哥么?”

    

    阿萝笑道:“怎么会?今天有人约我午时相见,家中有事未来得及去,心里记挂着。怕别人生气。对了,大哥怎么来这里了?”

    

    子离戏谑地说:“这里清静啊,正好想心事。”

    

    阿萝“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子离奇道:“你怎么不问我什么心事?”

    

    阿萝看他一眼道:“我尊重个人隐私,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问也没用。”

    

    子离道:“你问我就告诉你。”

    

    阿萝无奈:“那好吧,你有什么心事?”

    

    子离嘴边又勾起笑容:“我认识一个很会吹笛子的女孩儿,我常常在这儿用箫声与她的笛声相应和,总能从笛声里听出她的心事,有时候会高兴,大多数时候像是有满腹心事。她很聪明,学笛学得很快,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吹笛了,任我怎么用箫声抱怨,她都不睬我。山弟,你说,她怎么了?”

    

    阿萝沉默半天才答道:“你即听出她有许多心事,她必然有很大的麻烦,有了麻烦自然不能再和你吹笛相和。”

    

    子离沉思了会儿展颜道:“山弟,你不是喜欢美食,我带你另去家酒楼品尝可好?”

    

    阿萝白他一眼:“不会又有人提刀来砍你吧?我怕死得很呢。”

    

    子离大笑起来:“有大哥在,绝不让你伤到分毫。”

    

    阿萝正色道:“我是很怕麻烦的人,因为我没有处理麻烦的能力,你能保证不让我陷入麻烦里面吗?”

    

    子离笑道:“当然。”

    

    阿萝又说:“你不是坏人吧?我肯定是好人!”

    

    子离被她逗乐了:“我肯定不是坏人,山弟,为何隔了几月,你疑心重了这么多?”

    

    阿萝低头叹气:“因为你先怀疑我,而且有人要杀你,而且你来头不简单!总之我肯定惹不起。”

    

    子离突然问:“山弟,你心里在怕什么吗?”

    

    阿萝想,我什么都怕,我怕得东西太多了。想到相府里的事总是高兴不起来。

    

    子离看着阿萝有些委曲的脸,心里叹息,微笑着对阿萝说道:“山弟,再皱眉就不是漂亮的小公子了哦,高兴一点,有事大哥会帮你。现在我们去吃好吃的。”

    

    阿萝想,愁也没用,先跟着吃白食吧,顺便想想有什么事能做。

    

    两人还是同骑来到商业区。这次换了家酒楼,据子离介绍,这家醉风楼是风城最好的酒楼。阿萝问他:“大哥,这里的菜也是那么贵吗?一顿饭又要吃去寻常人家一年的费用吗?”

    

    子离笑道:“不会,你只要不点他们最贵的菜就是了。怎么,想替大哥省钱?”

    

    阿萝摇摇头:“我是想说,还是那么贵的话,你就不用请我吃了,直接把银子给我就行。”

    

    子离笑出声来:“怎么你这么爱银子?”

    

    阿萝理直气壮地答道:“无钱寸步难行,有钱走遍天下!银子是好东西,爱银子等于爱生活。”

    

    子离看着她只笑不语。

    

    两人进了酒楼,小二引着他们往二楼走。阿萝好奇地观察这家风城第一的酒楼。眼睛瞟着坐在窗边的刘珏,吓得手足冰凉。掉头就往楼下走。

    

    子离看看窗边的刘珏,再看看回转身下楼的阿萝,也跟着下了楼。

    

    阿萝挤出一个笑容道:“大哥,我想回去了,改天再吃可好?”

    

    子离骑着马把阿萝送回了河边。策马离开。他骑着马又转回了醉风楼。刘珏已经走了。子离要了一壶酒,伸出左手食指,上面还沾有褐色的颜料。子离禁不住笑起来。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忧郁。

    

    

    

    蔓蔓青萝第16章[本章字数:3052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10:00:12.0]——

    

    阿萝回到家,晚上竟有些睡不着。总觉得刘珏会找她麻烦。翻来覆去又想不到一个好办法。想到现在为止还没找着挣钱的办法,要离开相府也遥遥无期,日子就一天天过去了,等到那天李相把她打包卖出去她可怎么办才好。子离能帮她吗?她能信任他吗?阿萝苦恼极了。

    

    第二天一早,子离的箫声又从竹林里传了过来。阿萝心想,子离为什么对相府三小姐这么感兴趣呢?就是和他一起吹了两个月的笛?面对子离分饰两角。阿萝觉得难度太大了。而且男装出现改变最多的不过服饰与服色,久了子离怎会瞧不出来呢?还不如一早告诉他算了。不知道子离能帮得上忙不。阿萝想,自已在风城一点办法都没有。

    

    看到阿萝走进竹林。子离露出温柔的笑容。他在等,等阿萝自已告诉他她就是罗山,罗山就是她。

    

    阿萝问子离:“你怎么又来了?”

    

    阿萝走到一边石头上坐下,双手撑住下巴,心里又想了一遍,抬起脸看着子离:“大哥!我,我就是罗山。”说完就低下头去,很有些羞愧。

    

    子离故作惊诧:“你说你是山弟?”

    

    阿萝说:“我穿了男装,涂黑了脸。”

    

    子离缓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看她:“让我仔细看看。”

    

    阿萝一本正经与他对视着。子离仔仔细细的看阿萝。巴掌大的小脸儿,尖尖的下巴。花瓣似的嘴,看不到眉,眼睛嵌在雪白的肌肤上如琉璃似莹玉般晶莹。不仔细看,倒还真没注意阿萝会这般动人。子离看着阿萝的眼睛,那里面闪着他不熟知的神秘,像旋涡把他吸了进去。不由得瞧得痴了。

    

    阿萝见子离瞧她半响不说话,以为他不相信:“大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河边,我过来打挠到你吹箫了。”

    

    子离回神一笑:“我知道,你是山弟,是排行老三的意思是吧?”

    

    阿萝点点头。

    

    子离在她旁边坐下问道:“山弟,哦,唤你什么好呢?”

    

    阿萝笑笑:“喊我名字就行,娘总爱叫我三儿,家里其他人叫我阿萝,我全名叫李青萝,随便你叫。”

    

    子离笑道:“那有姑娘家让人随便叫闺名的,你胆子真大。”

    

    阿萝才想起这里不象现代,可以随便叫名字。笑着说:“大哥,你叫我山弟吧,名字就是一个符号,叫什么都一样。”

    

    子离觉得阿萝极是爽朗,笑着说:“好吧,山弟,你在烦恼什么呢?”

    

    阿萝闷闷地说道:“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赚到银子。”

    

    子离奇怪地问道:“你要赚银子干嘛?”

    

    阿萝想了想道:“有银子就可以离开相府四处游玩。”

    

    子离笑道:“李相绝不会同意。”

    

    “所以才要自已赚银子啊。”阿萝说道。

    

    子离皱了皱眉:“其实外面很危险的,你的功夫应付不会武功的人倒是可以自保,但遇上真正有功夫的人就不管用了。”

    

    阿萝叹气,想起刘珏会轻功还会点穴,子离也是轻轻一跃就出了院墙。自已还翻来翻去。她望着子离说道:“大哥,可是我太想四处走走看看,你帮我怎么赚银子好不好?”

    

    子离瞧着阿萝又用那种恳求的目光瞅着他,怎么也拒绝不了,笑着说道:“那你会什么?告诉大哥?”

    

    阿萝的脸瞬间焕发出神采:“我会做菜啊,反正比三绝菜好吃!”

    

    子离微笑着摇头不信:“做给我吃了我才信。”

    

    阿萝跳起来兴奋地问子离:“大哥,要是我做的比千风楼的好吃,你肯不肯开家店让我做菜?赚的银子我们分成。”

    

    子离忍不住笑:“好,一言为定。这就走?”

    

    阿萝高兴得蹦起来,一时竟忘了子离也会轻功,拉着他去翻墙。阿萝几步攀到墙头对子离招手:“大哥,上来啊,快点!”

    

    子离抬起头看阿萝,此时的她象一个山精,笛声里有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愁怨,笑起来又仿佛是最纯净的琉璃,不带一丝压抑,心里一动,突然想跟着她去翻墙。子离跟着翻到墙头,见阿萝拿出一条软梯,终于放声大笑起来,搂住她一跃而下。

    

    阿萝嘿嘿笑道:“高兴坏了,忘了大哥会轻功了。”

    

    阿萝没有换男装,子离便叫随从去雇了顶轿子,对阿萝说:“等你换了男装,大哥再教你骑马。”

    

    阿萝想,坐轿子也好了,一路走一路慢慢看四周的景致。到了千风楼。不知道子离说了些什么,掌柜殷勤地对阿萝说道:“小姐请随我去厨房。”

    

    阿萝看了看子离。子离坐在桌旁道:“我等着品尝你的手艺哦。”

    

    阿萝得意的一扬头,跟着掌柜去了厨房。足足快一个时辰,才端菜上桌。

    

    子离一看:“你去厨房这么久,就只弄了这个白菜汤?把白菜泡在水里就端出来了?”

    

    阿萝撇撇嘴道:“三绝菜连这个卖相都比不呢,开水白菜的外形就是端上桌给人的感觉就是白菜泡开水里而已。你尝尝?”

    

    子离笑笑,用勺盛了一点汤喝下。只见他眉头一皱,脸上渐渐现出惊奇与欢喜:“千风楼可以关门了。”

    

    阿萝甜甜地笑了。子离赞道:“端的是清香爽口,鲜美异常。山弟,怎么做的?”

    

    阿萝开始卖弄:“白菜,其实只取了大白菜中间的那点发黄的嫩心,而且要将熟未透时的白菜心,别小看这锅开水,这是将老母鸡、老母鸭、蹄子、排骨、干贝等鲜货一起煮出来的,加了各种调料才慢慢熬出鲜味来,还要打去肉沫直到汤色变清如水,一个时辰?我是怕你等得不耐烦了,才提前勉强做出来。”

    

    子离笑道:“是家中厨子教的吗?”

    

    阿萝笑笑道:“秘密,这可不能泄露。”

    

    子离开始喝汤吃白菜。阿萝想起在现代曾吃过这道菜,当时不知深浅觉得一道开水白菜卖了八十块钱太贵,差点与店方吵起来。后来知道了,就去学着做。

    

    子离吃着叹息:“太美味了。好啦,我开家酒楼,你不用掌勺,教会师傅学做菜就行。一道菜卖一百两钱银子。如果只卖十个人,一天就是一千两啊。咱俩一人一半。”

    

    阿萝惊呆:“这么贵,有人吃吗?”

    

    子离笑笑:“你放心,物以稀为贵。”

    

    阿萝飞快地计算,这样的话,要不了几个月,她就是古代的小富婆啦!可以离开相府,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可以自由!阿蕾双手合拳,眼睛一闭心里喃喃道:“古代什么最值钱?人才!感谢说这话的人,感谢爸爸妈妈从小没时间管我,感谢收了我八十块的酒店!……”

    

    子离好笑地看着阿萝感激涕零地祈祷。小脸上光彩四射,睫毛激动得抖得似欲飞的蝴蝶。心里涌出一种怜意。叹息一声拉下阿萝的手诚挚地说道:“山弟,大哥来照顾你可好?”

    

    阿萝怔怔地看着他。子离的眼睛里有她看不明白的东西,象是恳切象是怜惜,她裂开嘴一笑:“我还真没想到我在这里能遇着对我这么好的大哥!嘿嘿,还是我的生意合作伙伴!”

    

    子离又好气又好笑,想想她还小,还不明白他的意思。正欲开口。听到有人在冷笑:“原来找着个靠山,是说这么嚣张,敢飞小爷鸽子!”

    

    阿萝一惊,回头一看,楼梯口站着的不是刘珏是谁。他懒懒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笑容,眼睛冰凉。

    

    子离淡淡地说道:“小王爷也来千风楼用膳?”

    

    刘珏慵懒地说:“本来是的,现在不想了,告辞!”走时,阿萝感觉到他眼光在自已身上一转,身上的汗毛被激得根根竖起。

    

    子离看到阿萝震惊害怕极是不舍,平静地问道:“昨天是没赴他的约么?”

    

    阿萝半刻功夫才恢复正常:“桃花宴上我不知道他是谁,把他打晕了,还绑在树上抢了他的银子。中秋赏月被他认出来了,昨天约我去南城河边重新打过,可是我迟了没时间去。”

    

    子离越听眼里笑意越重,想到刘珏平日的性子竟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想象当时的情形,忍俊不禁朗声大笑:“山弟你真是有趣!不怕,大哥定护你周全。”

    

    阿萝见子离神色不变,自信得很,越发心虚,不知他的来路。又不好意思问。想想觉得再怎么着刘珏也是安清王府的小王爷,宁王的亲侄子,冤家易结不易解,还是对刘珏解释明白的好。

    

    

    

    蔓蔓青萝第17章[本章字数:3348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10:00:25.0]——

    

    刘珏回到家气得在树林里召集了一群属下陪他练功。出手如风,下手丝毫不留情,打趴下一群人手都酸了才停了下来。也不看众人回到松风堂看着墙上挂的那幅画像生气。

    

    刘英小心翼翼地瞅着小王爷铁青的脸,不知道向来喜怒不动于形的他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讨好地问了一句:“主上,找着那小女孩想怎么报仇?”

    

    刘珏一听火蹭地又冒了起来,睥睨着刘英冷笑:“李相的三小姐,未来太子侧妃的小妹,与四皇子关系非浅之人,你觉得呢?”

    

    刘英越听越觉得烫手,难怪敢把小王爷打晕了。还不能明着下手,看来主上就为这事心烦。听到与四皇子关系非浅不觉多了句嘴:“四殿下不是赐婚要娶顾相千金吗?”

    

    刘珏在桃花宴上听罢顾天琳一曲对这个兰心慧质的女孩子深有好感,中秋宴见顾天琳舞姿翩翩已暗暗心仪,当时临时有事走开没来得及听李青蕾抚琴,事后听闻太子被一曲秋水打动他并不以为意。中秋宴上见二女不分轩辕,一心想找顾天琳,因差阳错却遇到了打晕他的小丫头。他每日对着画像端详,丝毫没有察觉那双剔透晶莹的眸子早已深印在脑海里。如今顾天琳被赐婚给四皇子,他怎么会不气恼?

    

    刘英见小王爷怔怔看往墙上画像,他知道画的是顾府千金,不由得一个巴掌扇在自已脸上,悔恨地告罪:“属下乱说话,该死!”

    

    刘珏主意已定,淡淡道:“罢了,备贴,我要拜访李相。”

    

    李相见刘珏上门,心下暗自揣度。安清王战功赫赫,长年领兵驻扎在西部边塞。王府上下交给这个小王爷打理得井井有条。

    

    朝廷以太子为尊,却很有一部份人拥护四皇人。太子是现任皇后嫡子。四皇子却是已故皇后的嫡子。宁王对故皇后情深一片,碍于立嗣立长和现皇后王家的势力立了刘鉴,心里却是极疼这个四皇子的。自已全力支持太子,王太尉女入主东宫,四皇子明显势弱,而宁王则迅速将顾相独女赐婚给了四皇子。

    

    帝心难测,宁王如果有意大行后四皇子继承王位,安清王的意见就举足轻重了。只有他领兵才能压住皇后外戚助四皇子登基。此时刘珏造访,安的又是什么心呢?

    

    阿萝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上房传话,李老爹要她前往。阿萝不知道是什么事,走到厅堂规规矩矩行了礼。她早看到刘珏坐在一边笑得像只狐狸就知道他找茬来了。装作不认识没看到低头顺目站着。

    

    李相呵呵一笑:“阿萝,小王爷在中秋宴上见过你吹笛。赞笛声悠扬功力不凡,极为仰慕,小王爷也是弄笛高手,想邀你今日晚宴,月下吹笛切磋。你去吧。”

    

    满口胡言!阿萝心里暗骂着,口中极温柔地答道:“容阿萝回去收拾一下。”行了礼匆匆告退。

    

    李相与刘珏相视一笑。

    

    待到出了相府,阿萝撩开轿帘对刘珏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刘珏骑在马上奇怪的说道:“晚宴,吹笛切磋啊。”

    

    阿萝气闷,那有这么简单的事。

    

    轿子抬得晃晃悠悠,阿萝被颠得胸口阵阵恶心,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闭上眼想象火锅,香辣鱼,麻婆豆腐,酸辣粉……一切有滋有味的东西,然后又开始想和子离合作开的酒楼每天宾客满堂,银子似水一般流进口袋,想象书本上写的各国风情,自已怎么带着七夫人小玉游山玩水。尽量转移注意力。然而轿子就跟走不到头似的。阿萝大喊道:“停轿,停下!我要吐!”

    

    轿子一停下,阿萝走到一边狂吐。刘珏骑在马上怒道:“还要走大半时辰才到用膳的地方呢,你们怎么抬轿的?”。他故意让轿夫颠着绕道走,就等着看阿萝出糗求饶。

    

    阿萝吐完心里舒服了好多。抬眼看刘珏神色。脸上对着轿夫发火,眼底却有一抹得意,知道他是成心的。听说还要坐一小时,阿萝发了狠,你想看我晕轿,就让你看个够,大不了一路吐给你看就是了。

    

    阿萝平静地坐进轿子:“走吧,误了小王爷晚膳可不得了。”

    

    刘珏一怔,看到轿夫们脸上均露出不忍,气得一打马跑了起来:“都宁河边流香画舫见。”

    

    刘珏一走,轿子突然就平稳了,两刻钟不到就出了南门来到了都宁河边。

    

    都宁河宽三十余丈,涛涛向东而去,河岸边晚风吹来,天边几许烟霞隐隐带紫,阿萝不由想起烟光凝而暮山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句。在现代没有污染的河流只有在山里才能看见清波荡漾。想游遍这异世界的心更切了。

    

    河岸一侧分散停泊着十来艘画舫。暮霭中已点起了缤纷的灯笼。流香画舫有三层楼,雕梁画栋,陈设精美。侍女引阿萝上了最顶层,刘珏负手站立在珠帘背后内间的镂花窗户边上。

    

    阿萝看看四周,外间设有锦凳几案,悬挂着名人字画。摆有各色繁花,珠帘后摆着一张大圆桌,旁边还有睡榻,圈椅。空间宽敞。窗户打开,河风吹进来,一室凉爽。

    

    刘珏衣袂飘飘,几络发丝飞舞,半边侧脸线条分明,极是英俊。她想,最好是能解释。阿萝隔着珠帘开口道:“那日宁王颁旨来家中,实在不是有心爽约。还是想说声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刘珏转过头端起一杯茶,没喝,慢慢把玩着茶杯,突笑道:“知道我今天去府上是为了何事?”

    

    阿萝说:“其实我本来今日想去你府上找你解释的。上次在桃花宴是我不对,不该打晕你。只是第一次出府,好不容易看到那么美的景致,偏生被你打挠,心里不舒服,再说一声对不起。”

    

    刘珏见阿萝态度诚恳不禁笑道:“那次的事就算了,不过呢,你抢了我的银子……”

    

    阿萝脸上一红,低下头回答:“我还给你。”

    

    刘珏心想,那点银子我还不放在心上,阿萝一再道歉,他本来不应该再有与阿萝计较的心思,可就是觉得那里不对:“说声对不起就完了?”

    

    阿萝想,我都道歉了,还要怎样?开口问刘珏:“那你想怎样?”

    

    刘珏一噎,是啊,我想怎样?想起阿萝与刘绯甚是亲热,不知那来的无名火,道:“你与四皇子这般交好,我能怎样?”

    

    阿萝一愣:“那个四皇子?”突的明白,刘珏说的是子离?便问道:“子离?陈子离?是刘绯?”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看你俩认识已非一日,千风楼掌柜道你亲手下厨为他做菜,这般亲密!”

    

    阿萝急急问他:“他说他叫陈子离啊,四皇子不是叫刘绯?”

    

    刘珏冷冷一笑:“故皇后姓陈,子离是他表字,陈子离就是刘绯,刘绯就是陈子离,你唤他子离,能让你如此称呼,显见已是关系不一般。”

    

    阿萝张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初见子离也用了假名,子离不欲人知晓身份,从母姓倒底还是真名。没有什么大不了。认了个四皇子当大哥,也没什么不好。自已不认为是相府千金,别人听了不也以为身份多金贵。

    

    刘珏话语一转不再提子离,笑道:“听闻三小姐笛艺超群,能吹奏一曲?”

    

    阿萝拂开珠帘进去,走到几前,自已倒了杯茶喝下:“饿了,先吃东西,你是真要听曲,还是想约出来整我?”

    

    刘珏出言叽讽:“你看你这样子,那象相府千金,大家闺秀?”

    

    阿萝瞪他一眼道:“你用轿子颠了我一个多时辰,胃吐空了,又渴又饿。那有闲情有力气吹笛?”

    

    刘珏呵呵笑着拍了拍手。侍女鱼鱼贯而入,一会儿功夫端上各种菜肴。阿萝想,这里的菜会是什么味道呢。对刘珏说:“开动了?”说完举起筷子开吃。觉得味道很好,但是几样素菜却是不行,这才明白,风城菜肴色香味浓,却于素菜做得不精致,难怪千风楼一盘白水豆腐都能用三绝来形容。心里暗想,在风城怕是只能做素菜取胜了。筷子下处全是大鱼大肉。看得刘珏直皱眉:“你在相府没吃过肉?”

    

    阿萝吃得高兴随口说道:“平时都是棠园小厨房做,大都是小菜,我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刘珏心里侧然:“李相竟清廉至此?”

    

    阿萝笑道:“我那美貌娘长得漂亮却不受宠,在棠园只能说平淡渡日。”

    

    刘珏冷嘲热讽:“那你还这么嚣张?一个庶出的不受宠的女子见了似小王这般人物更应该殷勤才对,哦,对了,如你待四皇子一般。”

    

    阿萝大怒。强忍着怒气慢慢放下筷子道:“晚宴吃过,不知道小王爷是否听了笛曲就送小女子回家?”

    

    刘珏见阿萝神色平静,一双眼睛在灯光照耀下流光宛转,把流海挡住的半张小脸衬得极为生动,却又看不透她心中所想。他主意早已拿定,把玩着酒杯道:“外间方是献艺之所。”言语之间已将阿萝视作当舫间女乐。

    

    阿萝想,换个古代闺秀听了刘珏的话没准儿会受辱投河!就算不死也会怒目而视斥责于他!离桌走到外间,找了张几凳坐下,心想你越是气我,我越是要高兴,横笛在手吹出一支《喜洋洋》来。

    

    

    

    蔓蔓青萝第18章[本章字数:3093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10:00:37.0]——

    

    河上明月朗朗,花舫上香气微吐,有河风轻揉,如此美景当以悠扬之声相衬,阿萝一曲《喜洋洋》节奏欢快。刘珏听了半分情趣也无。瞥见阿萝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儿,小脑袋跟着曲声晃来晃去,不由得啼笑皆非。暗道这丫头明里没生气,暗底里却小招术众多。听完一曲,没等阿萝开口便道:“听说你大姐以一曲《秋水》得太子欢心,李家世代书香,能否也抚琴一曲呢?临河望月,就《秋月》吧!”

    

    阿萝想起替青蕾抚琴一事便道:“我不会抚琴,李家三女每人各学一样技艺,我只会吹笛。”

    

    她越是不会,刘珏越是想为难她,眼珠一转为难地说:“小王就只想听琴,本来心情已经大好,只等你抚完一曲以后就前账了清,再不找你麻烦,你却说不会,这怎生是好?”

    

    随便他怎么说,阿萝牢记要会弹琴以后必会埋下祸端,只摇头。刘珏见说不动她,对外间侍女道:“取琴来!”

    

    刘珏坐在矮几旁,双手一伸,一缕琴音飞泄而出,弹的正是《佩兰》。阿萝见他也是常抚琴之人,琴曲娴熟,想起这是顾相千金于桃花宴上所弹的曲子。看刘珏弹得甚是专注,心想,原来他恼四皇子是心上人被赐了婚。忍不住开口道:“这是皇帝赐婚,说不定子离很早就看上了顾家小姐,谁叫你下手晚了!”

    

    刘珏把手往琴弦上一放,“蹭宁”一声,琴声嘎然而止:“刘绯与顾家小姐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相配得很呢。”

    

    阿萝想了想笑道:“是啊,我也觉得他们很配呢,一个抚琴一个吹箫,夫唱妇随,好过某些人独自叹息的强。”

    

    刘珏却也不恼:“刘绯怕是连顾家小姐的琴都没听过吧,桃花宴他没去,错过了。”

    

    阿萝端起一杯茶,慢慢品味:“现在没听过不要紧,以后听到了会更惊喜!他二人郎才女貌,如你所说,当真般配!”

    

    刘珏奇道:“以后刘绯有了顾天琳,还有心思放你心身上?想再让他成日陪着你出府吃饭怕是难了。”

    

    阿萝一怔,又释然,子离娶顾天琳要等到太子大婚之后,那是明年春天的事了。在这半年时间银子赚够就行。

    

    刘珏以为说中阿萝心事,看她如此在意刘绯,冷冷道:“你学会这曲《佩兰》,我便不再为难于你。”

    

    阿萝眨眨眼睛:“其实你若想听有人弹这首曲子,相信这花舫上也是有会的,何苦非要我弹给你听?再说我又不会弹琴,这曲子太难,学不会。”

    

    刘珏道:“不会就学着弹会,你今日不会,我明日还来府中接你出来,你那日会了便罢。”

    

    阿萝瞪他:“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人家不会岂能强着要学?学着了你心上人弹曲,就能似她弹给你听一般?”

    

    刘珏道:“顾家小姐弹给我听,我当洗耳恭听,她不弹我听过一曲已如天簌,再听不听已无关要紧,你要我不找你的茬就弹了我听便罢。”

    

    阿萝突然想到,好歹自已还是个相府千金,也不是平常人家女子,刘珏真的敢这么放肆?她笑咪咪地喝了口茶,评道:“这茶味清香,回味悠长,看汤色黄亮澄明,好茶!”绝口不提弹琴之事。一皱眉似想起了什么道:“看月影上移,时辰已经不早,若是有人认出,这李相府的三小姐深夜流连在外,你说,我爹会不会气的吐血,找皇上理论要治你之罪呢?”

    

    刘珏见她左思右想竟想出了这么一招,低低轻笑起来:“是啊,你爹官居右丞相要是听到坊间传闻家中幼女与一男人花舫相处到月至中天,他会不会气的吐血呢?世代书香啊,一世英名啊,就这样由你败坏了门风?啧啧,他怎么办呢?当然要去找皇上了。”

    

    刘珏露出坏坏一笑,走到阿萝身后,伸着脖子在她耳边轻笑着:“找皇上,赶紧赐婚吧!早点把这个不肖女嫁了,当然,小王是极负责任之人,与三小姐孤男寡女深夜相处,怎容无知小儿败坏三小姐名声呢?三小姐还没及芨呢,这般误人终身之事,小王可是做不出来的。”

    

    阿萝听到脖子上鸡皮小粒子颗颗爆开的声音。她强压着心里的恐惧,对刘珏说:“弹就弹,可是,我那有这么快就学会了,总得给我时间吧。”

    

    刘珏见她妥协,心情大好,呵呵直笑:“没问题,小王有的时间,出府之时令尊还殷殷道,一定要尽兴而归。看现在离月到中天至少还有两个时辰,以三小姐的悟性,不说学得有模有样,成曲应该没有大碍!”

    

    阿萝一嘟嘴:“我不识琴,连音在那儿都不知道。你送我回去,改日我学好了再弹给你听就是。”

    

    刘珏看她小嘴一翘,心里乐翻了天,走到琴旁:“来,小王亲自授琴于你。”

    

    阿萝很认真的撑着下巴看他,一会儿问这个音,一会问那个调,见他极是耐心,就越发问得勤快。转瞬一个时辰就过了。阿萝问得累了,刘珏教得累了。刘珏问她:“会儿么?”

    

    阿萝摇摇头。刘珏气得琴一扔:“你怎么这么笨啊?”

    

    阿萝委曲地望着他:“小王爷,你再教一遍吧!”

    

    刘珏耐着性子又细细把宫商角徵羽音准音调勾弹抹滑手式指法讲了一遍。阿萝听得昏昏欲睡。强打精神听他唠叨。末了刘珏又问:“这下会了?”

    

    阿萝刚想摇头,嘴一张竟打了个哈欠。忙用手挡住嘴。眼睛在刘珏脸上一转。他已冷了脸:“闹了半天是消遣我来着?”

    

    阿萝一惊,睡着全无,直冲他摆手:“小王爷,我确实于琴半分感觉也无。我能记得几个音,我马上弹给你听,曲子是说啥也不会的了。”

    

    刘珏半信半疑:“你会吹笛,怎么不会抚琴?风城闺秀十人有九人会琴且琴技不错,你真是个特例?”

    

    阿萝开始编故事:“据说小时候抓周,大姐一把抓住琴不放,二姐一把抓住笔不放,我就抓了笛子。后来二姐擅长书法也去学琴,怎生也及不上大姐,我就更不用说,对琴就是一窃不通!”

    

    刘珏道:“算啦,扫兴!”

    

    阿萝压住开心望着刘珏道:“可以回府了么?我困了。”

    

    刘珏没好气地说:“走吧,回去。”

    

    阿萝又道:“以后记得两清了,没有仇了,我也不欠你了。”

    

    刘珏嘴角浮起一税魅的笑容:“我怎么会和你有仇呢?我是如此小气之人?”

    

    阿萝马屁赶紧拍:“小王爷风度翩翩,潇洒之极且才学渊博,世家风范,怎么会是小气之人。”

    

    刘珏哦了一声突问道:“我与四皇子那个风度更翩翩,那个更潇洒,那个才学更好呢?”

    

    阿萝一怔马上答道:“各有千秋,嘿嘿,我个人认为,你更胜一筹。”心想,这下够了吧?

    

    刘珏又是一笑:“能得三小姐抬爱,我定不负三小姐。”

    

    阿萝见他说得奇奇怪怪,似有深意,又听不出来。只得与他下楼。

    

    走到二楼楼梯处,有琴声传出,刘珏驻足呤听,阿萝也跟着听,刘珏突然瞟到阿萝眉头稍一皱便展开。面色恢复正常,不禁大奇,这时更是琴声出错之处。刘珏暗想,可能是偶然吧。不知怎的,这个相府三小姐除了道歉,之后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信,又找不出什么漏洞。到底是那里不对呢。

    

    阿萝回到相府马上去李相处报道。李相笑咪咪地看着她,样子慈爱极了:“阿萝,今日与小王爷相处可好?”

    

    阿萝中规中矩回答:“在流香画航用膳,然后吹了一曲笛,小王爷没说什么。”

    

    李相呵呵笑道:“小王爷风流倜傥,家世显赫,实乃好人选啊,阿萝,多与小王爷走动。”

    

    阿萝突然想,能不能就正正当当地出府呢?便试探道:“小王爷相约明日,阿萝可以去吗?”

    

    李相惊喜:“去,怎么不去,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阿萝微笑道:“知道了,阿萝先回棠园了。”

    

    可以大方出府,就免了不在府中时露马脚。这个机会还得谢谢小王爷了。阿萝回去时轻笑出声。

    

    刘珏回到王府,怔怔地看墙上的画像。他要阿萝学弹《佩兰》真的是已经忘不了顾天琳了吗?阿萝那双眸子嵌在顾天琳脸上似乎越来越灵活。刘珏躺在长椅上看着那双眼睛,手指轻轻敲打扶手,倒底是那里不对劲儿呢?半刻唤来刘英:“速去查明李相府中情况,我要这位相府三小姐的全部情报。还有,从明日起,找人盯着她。她会些功夫,小心点。”

    

    

    

    蔓蔓青萝第19章[本章字数:3119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10:00:47.0]——

    

    阿萝大摇大摆地带着小玉出府。有了第一回,就有第N回,她与子离的酒楼顺利开张。阿萝教会了厨子她会的系列素菜做法。酒楼取名为素心斋。只设了七八个雅间,排队订座已排到两周之后。

    

    家里开始忙着为青蕾嫁给太子忙得热火朝天,刚开始出府李相还要询问阿萝与刘珏往来之事,阿萝小心应答,不露端倪。李相要忙政务,操心青蕾,渐渐问得少了。

    

    刘珏似乎消失了似的,没有露面。阿萝成天沉浸在银子带来的快乐中。与子离空了就去学骑马。日子变得逍遥起来。

    

    子离不知阿萝已知晓身份只字不提,阿萝也不问。子离常常看着阿萝出了府就象只快乐的小鸟忍不住就想多宠她一些。觉得与阿萝在一起心情奇好。有什么烦心事,与阿萝一起往往能一扫而空。就象有天阿萝终于能够策马狂奔,一张脸跑得红通通的,笑意盈盈道:“大哥,感觉就象是飞起来的感觉。自由!”

    

    子离笑道:“飞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你飞过吗?”

    

    阿萝想起以前坐无动力滑翔机的感觉,对子离形容道:“是那种在空中俯瞰大地,觉得心境一宽的感觉。”

    

    子离道:“人怎么可能在空中飞呢?”

    

    阿萝想了想叫子离的随从做了一只很大的纸鸢,对子离道:“大哥,我策马放起纸鸢,你试试用轻功站在上面试试。”

    

    等到子离双足一点站在纸鸢上时,纸鸢往下沉了沉,被阿萝的马带着疾飞,鼓起的风力加上子离的轻功,这一刻子离真的感觉到了阿萝说的那种飞的感觉。只可惜一会儿就不行了。子离却深深记在了心里。

    

    阿萝知道很多故事,她有次对子离说道:“有一个人他向天神抱怨负担太重,太累,太苦。天神就许诺说只要他不回头,就跟在他身后陪着他走,走一段路,以后就再也不会苦,不会累。那个人就真的再不回头一直往前走,走过了高山,走过了平原,走过了大海,他越走越顺,越走越轻松。就对天神说,你为什么不能陪我走一生呢?有你在我走了这么远,却越来越轻松。”

    

    子离笑道:“那是天神施了法,看他走得累帮他把身体变轻了。”

    

    阿萝笑咪咪地看着子离道:“天神啊就让他回头看,他此时正走过海滩,回头一瞧,海滩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天神就说,我其实根本就没陪着你走。你的神在你自已心中。意思是每个人都对自已的行为负责,战胜自已就战胜了一切。”

    

    子离深深地看着阿萝。良久才用阿萝听不到的声音低叹:“你就是我心中的那个神明。”

    

    转眼半年时间已过。青蕾虽是太子侧妃,因为太子宠爱,却也嫁得风风光光。出嫁那天阿萝头回看到古时太子娶妃的场面,当然不是青蕾,而是王燕回。阿萝咋舌,人多力量大啊。绵延几里的队伍,这就是古代的三军仪仗队?

    

    她带着小玉靠在酒楼二楼看热闹。刘珏突然出现了:“许久不见,听说你学会骑马了?过得开心得很?”

    

    阿萝扯开笑容:“是啊,你要是不出现,我会更开心。”

    

    刘珏压低嗓子道:“太子大婚之后四皇子也会大婚了哦。”

    

    阿萝哦了一声也压低嗓子道:“太子大婚之后,顾相千金也要出阁了哦。”

    

    刘珏一愣,露出笑容:“咱俩不是两个伤心人?一起喝喜酒去?”

    

    阿萝不屑:“你不会借酒装疯丢人现眼吧?”

    

    刘珏微笑:“你要是酒入愁肠我可以搂着你哭。”

    

    阿萝骂:“登徒子!”

    

    刘珏一笑:“什么意思?”

    

    “不要脸的同意词!”

    

    “我怎会不要脸呢?我最多和你在一起把脸揣怀里罢了。”说完刘珏大笑着离去。

    

    太子大婚完后一月,子离用箫声约出阿萝,带着她骑马直出西门,两人跑了一会儿停下。阿萝跳下马惊叹道:“没想到四月的草原竟开满了花。这里的草原怎么都开的是紫色的花?”

    

    子离含笑道:“这种花叫北星兰,四月开放,能开到六月末。”

    

    阿萝看着连到天边的草原,对子离说:“要是有帐篷,晚上在草原上露营烧肉看星星多好啊。”

    

    子离笑道:“这有何难?让人准备就是。”

    

    阿萝为难道:“晚上我可不能出来。被那个爹发现可不得了。”

    

    子离眨眨眼睛:“你早早睡下,再偷偷出来?我来接你便是。”

    

    阿萝觉得子离太伟大了,高兴得合不扰嘴。子离瞧着阿萝道:“阿萝,你今年秋天就满十四了是吧?我觉得你又长高一头呢。”

    

    阿萝用手比了比,还真是,头顶都及子离的肩了。觉得可能还会长,长大了真好。一蹦一跳地告诉子离要准备那些东西,要什么调料。子离一一答应下来。

    

    这天晚上,阿萝等到大家睡下,把门反锁,悄悄从窗子跳出,轻手轻脚出了院子。子离已悄然候在了竹林里,带着阿萝跃出了院墙。

    

    城门早已关闭。子离东穿七弯,不知从哪儿竟钻出了城。他对阿萝笑笑:“宁国太古老,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恰巧我知道这么一条秘道。”

    

    两人上了马飞驰在草原上,头顶上星星闪如碎钻,月色分外明亮,天上竟一丝儿云彩也没有。跑了一段路,看到火光。

    

    子离的随从准备好了一切,等到两人到来便默默消失在黑暗中。

    

    阿萝围着火堆烤东西,往灰里埋土豆。烤好一串子离吃一串。阿萝笑他:“你这么饿啊?”

    

    子离笑道:“递给我不吃,岂非太不懂礼?”

    

    阿萝哭笑不得,只得命令他拿着。烤得差不多了两人你一串我一串地边吃边聊天。子离问阿萝:“如果你知道我是宁国皇子你还会不会与我来往?”

    

    阿萝道:“我不是已经和你来往了这么久吗?大哥?还是叫你刘绯?”

    

    子离笑道:“你早就知道?”

    

    “是啊,刘珏告诉我的。”

    

    “那为何不来问我?”

    

    阿萝蹲着刨土豆:“好烫,快接!”扔了一个给刘绯,自已用手把土豆甩来甩去:“我早就说过了啊,你愿意告诉我自然会说,不愿意我问来干嘛。”

    

    子离慢慢剥开土豆的皮递给阿萝,接过她手上的继续剥:“那你早知道顾天琳赐婚于我?”

    

    阿萝边吃边说:“是啊,我知道。”

    

    子离道:“你觉得顾天琳如何?”

    

    “美丽,骄傲,聪明,很好,我对她印象很好。”

    

    “你们怎么认识呢?”

    

    阿萝吃得很舒服,躺下看星星:“她在桃花宴上弹了一曲《佩兰》,选曲和弹奏都是一流,以琴传意,震晕了好多人,至今还有她的FANS呢。哦,就是爱慕者。”

    

    “可是为何太子选了令姐而没选她呢?”

    

    阿萝语塞,子离继续说:“据传言道令姐一曲《秋水》技压全场,琴声逍遥胸襟开阔,志向高远。气度不凡。”

    

    阿萝忙点头称是。子离又道:“然我去东宫,见着令姐,太子高兴令她抚琴一曲,琴艺虽不凡,却不见得如传言一般。”

    

    阿萝只好解释:“可能姐姐嫁给太子之后,一心只想做好妻子本份,不如待字闺中之时。”

    

    子离喃喃道:“阿萝,你喜欢顾家小姐是么?”

    

    “是啊,我当时还叫她天琳姐姐呢。”

    

    子离笑道:“那么阿萝,你想嫁个什么样的男子呢?”

    

    阿萝想起了河东狮吼,也想起了憨夫成龙,想起了从前看过的太多爱情故事。笑道:“不知道。我以前没恋爱过。”

    

    看着天上的星星,阿萝对子离道:“认得你我真幸运,我以为在这里我不会认识什么好男人的。”

    

    子离眼睛慢慢亮了,阿萝说:“你的眼睛好亮,象天上的星星一样,大哥,你是个帅哥呢。”

    

    子离往天上看:“小时候,我母后也掌抱我看星星,说子离的眼睛象星星一样闪亮。小时候,我很淘气,大哥很疼我……”

    

    阿萝慢慢听子离说往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子离瞧着她看入了神,拉过毯子裹住她,让阿萝头躺在他腿上。子离抬头看看满天的繁星。心想,要是能一直这样不理朝事的过日子该有多好。

    

    就在阿萝与子离跃出相府出城而去的时候。刘珏在王府已得知此事。今日不同往昔,他觉得不安和急燥。一想到阿萝和四皇子在草原上过夜,心里竟难受异常。在松风堂内看了会画像出神,唤来刘英道:“召集玄组,赤组,我要出城。”

    

    

    

    蔓蔓青萝第20章[本章字数:3486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10:01:01.0]——

    

    刘英听小王爷要召集玄组,赤组,心里一惊。眼神偷过扫过主上的脸,竟隐隐带着萧杀之意。深夜出城,就为了相府家三小姐与四皇子草原相会?

    

    安清王手握重兵,王府里乌衣骑是先帝赐旨组建的死士,只听王府号令,除了安清王,只有小王爷能够调动,平时都不知道人隐藏在哪时。乌衣骑共六组,就算护卫当今宁王登基也不过动用五组,今夜竟召集两组人马。刘英神情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半个时辰之后,王府松风堂前已悄然无息多出了百十条黑影。清一色黑巾蒙面,玄组身着暗青软甲,赤组着降红劲装。黑暗中不仔细瞧,似乎都与夜色融在了一起。

    

    只听刘珏冷冷道:“小王今晚要去草原狩猎,玄组跟随,赤组接应。”

    

    面前黑压压百十号人齐刷刷单膝跪下,低声喝答:“遵令”。

    

    从聚集到出府乌衣骑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动静,马蹄全包了布,飞驰过大街到了南城门。守城门的军士被刘英拍醒,睁眼一瞧,吓得脚一软就坐在了地上。不知道这群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刘珏没有多话,手一扬亮出了赤龙令。这是先皇去世时御赐给安清王府的令牌,只待在朝廷动荡持此令者有生杀大权,可直接接管风城城防。没想到刘珏今晚为了出府竟动用了此令。

    

    军士一见赤龙令想都没想就打开了城门。一行人打马往草原而去,在月光下象片乌云在地上飘动。

    

    军士瞧着又揉了揉眼睛。听到马队最后一个人冷冷道:“你一觉睡到了天亮,现在是在梦游。”军士木木的点点头,瞧那片乌云飘远了,赶紧关上城门。缩回门房内用被子盖着头发着抖睡觉。

    

    乌衣骑离开风城五里之后,刘珏手一挥,赤组众人分成几组离开大队消失在草原中。玄组死士紧紧跟着刘珏往前奔驰。直到隐约看到远处有星点火光,刘珏打马更急。只听到“嗖”的一声弦响,刘英马鞭一卷,却是只无头箭。前方草从一动,站出数十条人影。月光下瞧得分明,正是四皇子府上打扮。

    

    一人上前低声道:“来的可是安清王府乌衣骑?”

    

    刘英喝道:“大胆,竟敢阻小王爷前行!”

    

    那人对刘珏一施礼,并不买账:“小王爷安好,我家主公正在赏景休息,请小王爷绕道而行。”

    

    刘英怒道:“岂有此理,我家小王爷深夜出城狩猎,尔辈怎敢出言不逊?”

    

    王府众侍卫刷的抽出配刀。大有说不好就打一架的架式。

    

    刘珏突然笑了:“四殿下在此本不该打挠,既然这么巧遇上了,不如与四殿下一同赏景。”他抬头看看夜空:“今晚的星空多美啊!你们留下吧。人多煞了风景。”

    

    刘英急道:“主上!”

    

    刘珏瞟了他一眼。刘英无奈退下答道:“属下在此守候。”

    

    刘珏骑着马缓缓前行,王府侍卫面面相觑。一人道:“小王爷慢行,卑职前往通报。”身形一动往火光处而去。

    

    子离瞧着阿萝香甜的睡容。感觉人来,他早已感觉到地面有蹄声带来的轻微震动,想了想,伸手拂过阿萝睡穴,把她抱进了帐篷中安置好。站在帐篷前,听侍卫通报刘珏率乌衣骑夜入草原,单骑前来。

    

    子离慢慢走到火堆旁坐下。漫不经心地往火里加柴。蹄声在身后止住,刘珏朗笑道:“殿下真是好兴致,如此会享受。”言语间也走到火堆旁坐下,并抛来一个酒囊道:“父王从边城捎回的酒,饮之如火,又痛快淋漓!”

    

    子离脸上似笑非笑,接过饮下一大口抛还给刘珏:“小王爷怎么有这么偏僻的嗜好,爱在夜间狩猎?”

    

    刘珏仰头也喝下一大口笑道:“那是四殿下没有享受过夜间狞猎的乐趣。要知道,夜间只看猎物眼睛狩猎委实比白日瞧得实在了更刺激!”

    

    子离淡淡问道:“今晚小王爷看到猎物的眼睛了吗?”

    

    刘珏眼神似乎往帐篷里瞟了瞟,笑道:“猎物都怕了小王的箭矢,闭着眼睡了。”

    

    子离轻轻勾起一抹笑:“既然都睡了,看来小王爷今夜要无功而返了。”

    

    刘珏霍地站起身,伸伸懒腰笑道:“小王向来不空手而回,唤醒了就是。”说着抬脚便向帐篷方向走去。子离身形一动,已挡在帐前:“小王爷自去草原狩猎,本王不送。”

    

    刘珏脸冷了下来:“小王看到一双眼睛在帐内闪烁,乱窜着扰乱殿下寝帐可是不妙,待小王捉她出来!”蓦的一掌朝帐篷扫去。

    

    子离手一挥挡下这掌,笑道:“本王帐中之事就不劳小王爷费神了!”

    

    刘珏冷笑:“殿下何不满足一下小王的好奇心呢?”两人身形飘动,竟动起手来。烈烈掌风相激下,只听“轰”的一声,帐篷往下一塌。子离一惊,抢入账中抱出了被毯子卷盖住的阿萝。

    

    刘珏停下手:“真是抱歉,原来四殿下星夜草原会知已,小王倒是鲁莽了。”

    

    子离脸色已经很不好看,淡淡说道:“那里那里,小王爷如是还有雅兴,不妨再喝喝酒,阿萝睡得香甜,倒没有挠到她。”

    

    刘珏眼睛扫过阿萝的睡脸。已知她被点了穴,尚在梦中。退后两步,坐在火堆边上喝酒。

    

    几个王府侍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飞快地收拾好倒塌的帐篷离开。空寂的草原上只留着巨大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子离轻轻把阿萝放在毛毡,动作轻而温柔。

    

    刘珏突然出声道:“四殿下真是好福气,再过两月就将迎娶到风城双绝之一的顾相千金。”

    

    子离还是浅笑着:“的确好福气,到时还请小王爷前来观礼。”

    

    刘珏呵呵笑道,眼睛看向阿萝:“四殿下难不成欲享齐人之福?”

    

    子离微笑道:“娥黄女英,也乏一段佳话,怎么,小王爷近来也有成家打算?”

    

    刘珏嘿嘿一笑:“四殿下似乎还不知情,小王年前已向李相提亲,李相欣然同意,只待幼女及芨便上门迎娶。”

    

    笑容凝固在子离脸上,他沉默会儿展开笑容道:“看来不止本王一人向李相提亲,一女不嫁二夫,这李相难不成想脚踩两条船?”

    

    刘珏盯着子离的脸,见他坦荡荡地与自已对视,看不出半点心虚,一时之间竟有些分辨不出是真是假。素闻李相狡猾城府极深,难道他嫁了一个女儿给太子,还想再嫁一个给四皇子?将来不论谁登基,他都坐收渔利?刘珏心思转动,脸上笑容未变:“这可怎生办才好?四殿下?难不成要我们两人一决高下?那传出去可真真难堪呢。”

    

    子离听出刘珏意思,难堪的当然会是顾相,女儿还未嫁,自已就又向李相求亲。顾相老脸往哪儿放?再说,顾天琳乃宁王赐婚。这样一来也是不给宁王面子。子离淡淡道:“阿萝及芨还有一年多时间,由阿萝决定吧。”说罢眼神突得变得锐利,眼风扫过刘珏的脸:“本王不欲有任何强她之事出现。”

    

    刘珏见好就收,朗声大笑道:“小王也非不识趣之人,强扭的瓜不甜!当然,四殿下若是与顾小姐伉俪情深改了主意。别忘了知会小王一声。”刘珏站起身跳上马,看着天边隐现的晨曦喃喃道:“这里的风景的确美丽。”正待驱马离开。

    

    子离突然说道:“听闻小王爷松风楼里一直悬挂顾小姐画像,是否因此与本王相争?”

    

    刘珏一怔。子离又道:“若是如此,本王劝你就不要再打阿萝主意了。”

    

    刘珏冷笑道:“你待阿萝不过如此,你即疼她,难道让她委曲妾室?”再不接话,用力一挟马腹,马长嘶一声往来时方向飞驰而去。

    

    子离愣住,负手看着天边一点点亮起来,一丝橙色慢慢染红天际。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招了招手,侍从牵过马来。子离抱起阿萝上马入城。风从耳边吹过,四月的清晨草原还有着凉意。阿萝双颊带着粉红色,还在梦中。子离用力搂紧她,这软软的身躯上传来阵阵温热,让他感觉怀中不再空虚。

    

    跃入相府,子离拍醒阿萝:“到府中了,回去吧。”

    

    阿萝揉揉眼睛:“大哥,我都睡着了,没陪着你。”

    

    子离温柔笑道:“以后大哥再带你去看更美的风景。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去。”

    

    阿萝看着子离,心里很快乐,子离待她真的好。她朝子离挥挥手:“大哥,再见!”回头跑着出了竹林。

    

    小玉已经起来看她从外面走进来便道:“我推门见房门紧闭,还以为你没起呢。”

    

    阿萝伸伸手笑道:“我早去竹林练功了。”捏捏小玉的脸道:“帮我准备洗脸水吧,我还没洗呢。”

    

    小玉走开后,阿萝左右瞧瞧,又从窗户里翻进去,打开了房门。她坐在镜子前。想起刺激的夜行和美丽的草原星夜。觉得如果没有李相相逼,没有古代的乱七八糟的规矩,一直能自由生活在这片美丽的国土上也是件舒服的事情。事情总是两全。这里也不是现代,由不得她想干嘛就干嘛。能有一次轻松就算一次吧。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阿萝用过早点,等七夫人上房请安回来,对七夫人道:“娘,我们现在银子足够了,我们跑了吧?”

    

    七夫人对阿萝笑笑:“三儿,我们怎么走?现在没有万全之策不能轻举妄动的,不然我们能走多远?”

    

    阿萝也笑:“我知道,我只太想离开。你放心,没有准备好,不会露丝毫端倪的。现在银子有了,至少还有一年多时间,够我们策划好路线,做好一切安排的。”

    

    七夫人欣慰地笑了。

    

    

    

    蔓蔓青萝第21章[本章字数:3149最新更新时间:2008-02-1410:01:12.0]——

    

    这天,子离和阿萝视察素心斋。刚坐下点菜,刘珏就冒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坐下,对子离笑笑:“不介意多我一个吧?听闻这是四殿下名下产业,抢了千风楼的风头,号称风称第一的素宴。小王这是头一回来捧场。千万别赶我走!”

    

    子离微笑道:“上次喝了小王爷的酒,这次就当回请小王爷。”

    

    阿萝见子离没说什么,她也不好赶刘珏走。这刘珏也是,成天走那儿都能遇着他。阿萝恨不得把自已变成蟑螂臭虫蚊子,让刘珏一见她就自动避离。

    

    她低着头喝茶。突然想,怎么现在自已变这么懦弱?以前要是遇到这样的情况,早就喊他滚了。在这里偏生要顾及这么多。越想心里越堵得慌。真想什么都不管想发火就由着脾气,想使小性儿就刁蛮任性。再这样憋屈着,迟早要发疯。阿萝看看子离,还是那般似笑非笑,再看看刘珏,还是那般玩世不恭。阿萝想,你们俩就对看着吃吧,本姑娘不奉陪了。

    

    她站起来笑道:“我去后院转转就回。”

    

    阿萝一走,菜正上端上来。刘珏笑道:“不客气了?”拿开筷子挟菜一尝。子离好笑地瞧他慢慢露出自已第一次吃到这等素菜的神情。

    

    刘珏“啧”了一声道:“四殿下神通广大,从哪儿请好的好厨子?”

    

    子离轻笑道:“阿萝教出来的。”

    

    刘珏神色有些变了:“她帮你调教的厨子?”

    

    子离点点头:“她只教了四五道菜,说是只会这几样。不过,来素心斋捧场的还是照样多。也配有其它素菜,这几道却是招牌菜了。”

    

    刘珏笑道:“既然来了,自然都要一一尝过的。”

    

    两人吃了一会儿,阿萝还未回转,就聊起天来。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刘珏觉得一接触四皇子,他似天生的带有一种亲和力。子离觉得刘珏不象外表那样骄纵蛮横,谈吐间自有主张。两人对视一眼,均想,能被人称为风城五公子必定有过人之处。

    

    子离端起酒杯敬刘珏:“小王爷,这杯本王敬你,若是早知你爱慕顾家小姐,本王一定阻止父皇赐婚。”

    

    刘珏一怔,笑道:“殿下误会了。小王是觉得顾家小姐琴艺不凡,人才出众,倒是想交为知已,爱慕谈不上。”

    

    子离奇道:“那为何悬挂顾家小姐画像于堂中?日日观望?”

    

    刘珏心中一凛。松风堂几乎被视为王府禁地。无他许可,不得擅自进入。松风堂被青组守卫,飞鸟难进,刘绯如何得知这等细末小事?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本王爱绘美人图,凡见过能称得上绝色的女子必画之收藏。这酒理应小王敬殿下,再留顾小姐画像实在是对四皇子妃不敬。今晚便差人送至四皇子府,务必笑纳。”

    

    子离微微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王爷这般识礼,倒教本王显得不大方了。”

    

    两人哈哈大笑饮下杯中酒。

    

    小二走了上前,对子离道:“三小姐要小的传话,说突感不适,先行回府,要二位尽兴,不必理会。”

    

    子离微笑,心想阿萝不是一般的讨厌这个刘珏,有他在,饭都不想吃了。

    

    刘珏神态自若,心里却掀起了涛天巨浪,好你个李青萝,别人巴不得我多看两眼,你瞧着我来就没胃口吃饭?

    

    两个人都是胸有城府之人,不动声色继续喝酒。酒到必杯干,暗暗佩服对方的酒量。子离率先倒下:“小,小王爷,你酒量太,太好了。”

    

    刘珏哈哈大笑,醉眼迷离瞧着子离道:“叫什么小王爷,不嫌弃就唤我允之好了。”

    

    “好,允之,不要殿下来殿下去,就,叫我,子离!”子离嘻笑道。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早已变得醉态可掬。

    

    刘珏摇晃着身体走到子离旁边坐下,一手把住他的肩,一边大呼:“小二,上酒!”眼睛恍惚,呵呵傻笑道:“殿下,子离,你说李青萝有,有那点,好?她比她,大姐,二姐差远了,风城随便找个大家闺秀都比她好,她怎么就,不长眼睛哪?”坐着站起来,手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喝道:“她听过风城五公子没有?李相,怎么了?她不过是庶出不受宠的女儿罢了!”说完踉跄着摔回座位上,拿过一壶酒又灌下。

    

    子离嘻嘻一笑:“允之,你那知道,阿萝简直是块宝,这么久都看不透她,她就是不一样,不一样。她那象才十三四岁的人。却又心地极好。若能得她为妻,我心愿已足。”

    

    刘珏嘿嘿笑道:“那顾家千金怎办?”

    

    子离自负一笑:“我当然是把阿萝捧在手心,她若心中有我,当明白我是不得已。”

    

    刘珏又饮下一瓶酒,摇着光只知道笑。子离终于抬手晃他:“允之,允之,嘿嘿,你比我还醉得厉害。”说完头一侧往桌上一倒。

    

    刘珏笑呵呵地推他:“子离,殿下,还敢说比我醉得厉害,哈哈!”笑着笑着张口吐出一大滩秽物,身一侧也倒在桌上趴着。

    

    足足过了大半时辰。窗外才飞进一条人影,走到刘珏身旁静静地看了他半天,挥刀就砍。刀挟着风势端是凌厉。挥至刘珏颈旁却猛的停滞。刘珏纹丝不动。来人一收刀,沉声道:“殿下,他醉了。”

    

    子离从桌上抬起头,又恢复了平静的脸色,他神色复杂地瞧了刘珏半天,对来人道:“叫辆马车,好好照应送回王府。”

    

    刘珏已烂醉如泥,几乎瘫着被抬入府中。松风堂思书思画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了,刘珏张口又吐一地秽物。折腾了大半霄方才沉沉睡去。

    

    思书思画轻轻掩上房门走出去。屋里只有刘珏一个人躺在床上。用心呤听四下无人,方缓缓睁开眼睛。他眼神清明,那还有半分醉意。

    

    自从子离无意露出松风堂内顾天琳画像之后,刘珏自然就留了心。他本不该怀疑子离,但是前些日子在草原上他抛给子离宁清王从边城捎回的酒却不是一般的酒,普通酒量者饮此酒大口吞入时必定会被其烈如火的洒性呛住,当时子离饮这酒却是仰头灌下一大口。以刘珏判断,子离与他的酒量是差不多的。子离没有道理在他感觉醉之前先醉。

    

    刘珏先上了心,自然也跟着醉。故意多饮了两壶,运功逼出腹中秽物。他差点趴在桌上耐心耗尽之时,却听到了窗外有呼吸声,紧接着有人掠了进来。如果不是来人试探他也不会怀疑刘绯装醉。草原上他便已知道子离随身侍卫一直藏于暗处,来者若不是子离亲卫,侍卫们岂容他带刀闯入。更何况刘绯早已醉了。

    

    果然来人以刀相试之后,子离便清醒了过来。只吩咐好好送他回府。刘珏心知自已父子对四皇子太过重要。如果今天自已趁他醉倒相加半指或出言不逊,后果不堪设想。

    

    四皇子此举是试探什么呢?探自已是否太子一边的人吗?因为自已慌称已向李相提亲?而李相明摆着是太子党?四皇子一再探问自已对顾家千金的态度,他是担心夺了自已心仪之人会怀恨在心?

    

    刘珏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四皇子竟然知道松风堂内之事,他必早有布置。这个能亲近自已了解松风堂的内应会是谁呢?能入松风堂者大都是孤儿身分从小培养的死士。他倒底买通了谁?这个内应是四皇子安排的还是宁王安排的呢?

    

    他又想起了四皇子的话,三分真三分假。能让自已察觉到破绽都有阿萝在。她是子离的软肋吗?

    

    刘珏想起子离醉着说阿萝不一般,看不透。他着人盯着阿萝,手里的情报显示,她从小文才不出众,笛子是《桃花宴》之后方学。她是那里不一般呢。刘珏苦苦思索着今天子离的每一句话。电光火石般他想到了,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子离道:“她那象十三四岁的人。”刘珏长舒一口气。就是这个。《桃花宴》上阿萝只有十二岁,她险些栽进水,看到一双玉足被自已看了几眼竟脸红骂他淫贼!再碰面她躺在草地上的姿势着实不雅。她还会点功夫,她这的种奇怪的拳脚功夫从何而来一直没有查清,她长了张孩子的脸,当时的神色与说话态度绝对不像一个从来没出过府的大家闺秀。据情报称子离无意中在河边听到她吹笛,接连几月每天都去河边以箫声相和。

    

    四皇子擅箫满朝皆知,是自小由陈皇后所教,陈皇后病逝之后,四皇子更是爱箫。能与他的箫声相应和阿萝的笛声就弱不到那儿去。但中秋夜宴上她却深藏不露,放弃在众人面前显露才艺。

    

    刘珏想,子离真的是三分真话,三分酒话,这个阿萝绝对不一样。很不一样。刘珏又躺了下去。他不急,总会找出所有想不通的原因。

    

    

    

    第22章[本章字数:3199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5:58.0]——

    

    刘珏一早起来。思书用银盆盛来温水与他擦脸,道:“爷昨晚喝得大醉呢,给你备下了甜汤,早上喝一碗甚是暧胃。”

    

    刘珏回想了下,突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思书抿嘴笑道:“被人抬进来的呗。好象是四皇子府中之人。”

    

    刘珏哦了一声。洗完脸喝着汤眼睛却看着墙上那幅画像,对思书道:“差人把这画装了,送四皇子府。”

    

    过了会儿,思书去取画,刘珏伸手拦住她:“先去把刘英唤来。”思书走后,刘珏又仔细瞧了画像一眼,沉思一会儿,在画案上挥笔临下另一张顾天琳的画像,却是另外画上了一对眼睛。两幅画像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那双眼睛。

    

    过会刘英进来,刘珏递过新临摩的画像道:“把这幅画照墙上那幅的样子裱了送四皇子府。问及便答,物归原主。”又取下墙上那幅看了看那双眼睛交于刘英:“这幅烧掉。隐蔽点。”

    

    刘英拿着画走了出去。

    

    刘珏算算时日,离子离娶顾天琳只有一个月时日了。他很想看看四皇子如何对阿萝表白。

    

    李相这天又召集全家人开会。阿萝和七夫人还是坐在右边末位。李相道:“阿蕾嫁入东宫已有三月,四皇子大婚在七月,还有半月时日。阿蕾从宫中着人传话道太子为贺四皇子娶王妃特在东宫设宴。也为满足阿蕾思念家人特意送来宴帖。这次大夫人,玉梅你们俩带阿菲和阿萝前往吧。阿菲,成侍郎已调任兵部侍郎。等四皇子的事忙过,爹作主让你过门。”

    

    青菲一脸竭,红着脸轻声道:“爹作主便是。”

    

    李相呵呵大笑:“李家两个女儿有了着落,爹心里着实痛快,还好有个阿萝陪着爹。”

    

    阿萝马上乖巧地回答:“是啊,阿萝就一直陪着你可好?”

    

    李相笑道:“女大不由娘啊。阿萝也快满十四了,等到及芨,怕是上门求亲的人相府门槛都要被踏破喽。”几位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看穿了李相卖女求荣的嘴脸,这一刻相府厅堂内的融洽倒真象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这是青萝第二次进宫。皇宫对她已经没有吸引力。青菲却隐不住的高兴,她很长时间没有见着那个玉树临风的状元郎了。

    

    太子东宫居于大殿东侧山谷,皇子没大婚之前所居殿堂都位于此山谷,与后妃宫殿遥相呼应。半月后四皇子大婚将移出王宫,新府邸已经建好,皇子新婚夫妇将在皇宫里再住半月就乔迁新居,太子此时设宴主要是依惯例表达兄弟间的不舍分离之情。

    

    阿萝不知道太子与子离感情如何,没人给她说过。不过,她看过的书与故事大都是没啥亲情的。又不是一个妈生的,生下来彼此之间猜忌防范多过亲情。她见过太子,的确是人中龙凤,子离也不比太子差,都是优良品种。如果子离平庸一些倒还好。阿萝只希望子离能与太子是好的那种关系,至少没有仇恨猜忌的那种。

    

    王燕回端庄秀丽坐在太子旁边。她怎么看也不如青蕾美。同样都是高贵的气质,可往太子身边一坐,硬生生就把青蕾比了下去。

    

    今天是青萝头一回见到盛装的子离和刘珏。两人均是蟒袍玉带,除了衣服上绣的花纹与色泽有所区分不同。阿萝暗暗喝彩,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换了身服就不知道你是王八啦?她卟地笑出来,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这句话来了。

    

    顾天琳没有来,想来是嫁期临近,家里避嫌。青菲只痴痴地望着她的状元郎。偶尔成侍郎一个含笑的眼神扫过来,青菲便激动地紧紧揉捏了帕子。阿萝感叹青菲的命还是要比青蕾好。

    

    太子道:“今日设宴主要贺四弟大婚。大哥终是不舍。”言罢眼睛都红了。

    

    子离忙离座站起,惶恐之色溢于言表。阿萝看得分明,心里一动,这绝不是她所了解的四皇子。子离给她的感觉应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子离脸上的微笑就几乎没有消失过。几时见他如此!难道,子离在做戏给太子看?

    

    太子叹道:“以后,大哥就难得听到四弟的箫声了。如今这谷里就只得我一个人和几个幼弟。想找人喝酒品琴也难了。”

    

    子离似是异常感动,语气竟有些哽咽:“大哥,若不嫌弃,小弟常进宫看望大哥便是。”

    

    好一会儿,太子笑道:“今日只尽欢,谈这些作甚。来的都是至亲好友,随意些。如此良辰,当美酒欢歌才是。”拍了拍手,宫中乐起,乐伎舞动起来。只听太子道:“四弟,我那四弟妹与蕾儿以前并称风城双绝,老天安排也是巧妙,咱们兄弟二人竟各娶一美。”

    

    子离谦逊道:“子琳那及良娣,一曲秋水传颂风城。”

    

    太子哈哈大笑,温柔看过青蕾,口中道:“当日四弟不在,我那四弟妹一曲佩兰艳惊四座,兰心慧质,大哥着实踌蹰,蕾儿与之相比琴艺其实只在伯仲,不过,我独喜欢蕾儿心境罢了。”

    

    青蕾含羞低头。阿萝听着叹息,古人以琴为心声,一曲琴音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着实和现代人的观念不符。

    

    只听太子妃王燕回开口道:“既然四弟当日未能听到青蕾妹妹的秋水,妹妹不妨再弹一曲秋水,说实话,我也很想再听一次呢。”

    

    太子大乐:“是啊,蕾儿,自从桃花宴上弹过之后,再也没有听你弹过此曲,今日就再弹一曲,也好让四弟欣赏一番。”

    

    话说到这份上了,青蕾起身道:“容妾身下去准备一番。”施了一礼青蕾站起,由宫女扶着走向寝宫。路经阿萝一桌时突然道:“二妹,三妹,你们陪姐姐前去可好?”

    

    大夫人三夫人脸色已经微变,以青蕾琴艺倒是不怕,怕的是琴声让别人听出端倪。席间擅琴都不少,琴意稍有变化都能察觉。大夫人三夫人便示意青菲青萝跟了去。

    

    阿萝明白,青蕾叫上青菲是掩人耳目,主要是想叫她前往。她眼角余光扫到王燕回正含笑看过来。心里一寒,难道王燕回已由青蕾平时抚琴心生怀疑了么?相传她谋略过人,今天由她顺势提出要青蕾抚《秋水》是不是别有用心呢。

    

    青菲和青萝站起身,陪着青蕾走入宫室。屏退左右之后,青蕾突然一巴掌扇过来。阿萝条件反射的躲避,脖子上仍被青蕾的指甲勾了一下,有一丝疼。

    

    阿萝冷笑道:“青蕾,你打之前想明白,要是我顶着个巴掌印出去,宾客见着你会怎么解释?教训妹子吗?还好我躲闪及时。”

    

    青蕾脸色变幻不定。突然长袖一挥打翻一个花瓶。青蕾迅速把左手往花瓶碎片上一按,鲜血马上涌了出来。

    

    青菲和阿萝都瞧得愣住,青蕾上前一步扯住阿萝一推,阿萝不提防险些摔倒,使了几下巧劲才站稳了:“李青蕾,你要干嘛?”

    

    青蕾逼视着她,眼底里装满愤怒与凄凉:“我从不展现才艺的小妹啊,你跟你娘一样真是改不了青楼女人的习性,用尽心思要一鸣惊人!如果你不替我弹那一曲,我不会日日活在恐惧与痛苦之中!太子听的是你的琴曲,令他心仪的是你的胸襟,是你!你可知道王燕回每每听我弹琴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总令我胆战心惊?你可知道太子越是宠爱我越是害怕担心失去?就算当时出丑,我至少还没有爱上他!可是现在呢?”青蕾压低了的声音小声而尖锐,带着切骨的恨意!

    

    阿萝听了心里阵阵难受,看着青蕾手上鲜血淋淋吓人之极,阿萝转过脸道:“当时谁也没有想过你今日之心境,青蕾,你怪我没有用,你已嫁给太子,那怕他当时是因听了琴曲选择了你,但是,以你的才情,你后来从不弹秋水,太子一样宠爱于你。其实你真的不用弄伤手来躲避。当日秋水之心境与如今嫁给心爱之人的心境本已不同,年少时展望高空慕秋水长天,如今嫁作他人妇,心境缠绵温馨也没有什么不妥。你大可解释只想做小鸟依人,收了放飞于天的心。这般自残,你不觉得王燕回的疑心会更重?”

    

    青蕾怔了半响,左手指被割得很深,血不住往下滴,青菲使劲用帕子帮她压住,眼泪吓得大颗大颗往下落。

    

    青蕾突然高喊:“来人啊!传太医!痛死我了!”外面响起了急急的脚步声,青蕾冲阿萝诡异一笑:“一切因你开始,也因你结束吧!青菲可都看在眼里!”她说到最后一句话,睛睛狠狠地瞪着青菲,

    

    阿萝被她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青菲一抖,低下了头。阿萝禁不住开口问:“你要干嘛?嫁祸么?说我伤了太子良娣?我的姐姐!”

    

    青蕾脸色发白冷冷笑道:“你真是聪明!”

    

    此时宫人冲进去急问:“娘娘怎么了?”然后看到青蕾左手鲜血淋漓,满地狼籍,不由惊叫一声。宫室内顿时乱成一团。

    

    

    

    第23章[本章字数:4197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00.0]——

    

    有宫侍低低附在太子耳旁传递消息。太子脸色一变。大夫人本来就惴惴不安,见太子眼中有焦急怒意堆积。又不见三个女儿从宫室内出来,不由心慌,她好歹也出身大家,强自镇定地坐着。一双手在桌下使劲捏成了拳头。

    

    太子浮起笑容:“四弟,你们且尽兴,大哥去瞧瞧蕾儿她们怎生如此懈慢。”

    

    太子刚起身,却见着青蕾与青菲青萝走了进来。面上还带有泪痕。一只左手笼在长袖中。太子轻轻执起,见裹着白布,隐见血迹便问道:“怎么回事。”

    

    青蕾面带慌乱脸上挂着忍痛的笑容:“殿下,蕾儿换衣时不小心打破了花瓶,一不留神给划伤了手。”

    

    太子禁不住责备:“怎么这样不小心?疼吗?”

    

    青蕾挤出一个笑容,温宛地说道:“不疼了,只是误了抚琴,让四殿下扫兴而归。”说着低下头哀怨动人。

    

    王燕回轻轻道:“姐姐都忘记秋水的曲调了,好不容易借四弟面子能听得一曲,真是不巧。”

    

    青蕾低头告罪:“扫了姐姐的兴头,青蕾罪过。”娇艳的脸上泪水连珠串似的滑下,直瞧着太子阵阵心疼,顾不得室内众人,柔声呵护:“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弹与四弟听便是。”

    

    青蕾泪如泉涌,突悲道:“此手已废了,殿下!”。

    

    堂上众人闻听此言,心里一惊。太子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太医!”

    

    太医颤颤兢兢上前,跪伏于地道:“娘娘伤口不深,但伤着了手指经脉,行动倒也无妨,怕是不够灵活抚琴了。”一言既出,青蕾放声大哭起来:“青蕾何以侍候太子,还是让我死了的好。”

    

    太子听太医这么一说,脸色一下子变了:“怎么不小心碰倒花瓶会伤这么重?”

    

    青蕾低头哭着不语。堂上众人竖起了耳朵,看来是有隐情。

    

    太子见无人回答,对簌簌发抖的宫人吼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给我拉出去杖责,直到说了为止!”

    

    几个宫人哭倒在地口中连呼:“殿下饶命!是良娣娘娘言道不要奴才伺候,奴才冤枉啊!”

    

    青蕾哭着求情:“殿下,是青蕾和妹妹们聊天不小心,实不关她们的事。”

    

    阿萝冷眼瞧着,觉得青蕾这时一半是要把火引到自已身上,一半怕也是真的伤心,太子如此看重她的琴艺,想弄点伤出来却偏生伤着了经脉废了苦练多年的琴艺。

    

    太子心中烦躁,对青蕾又是怜爱又是可惜,想到再不能听她抚琴,心里恼怒层层堆积。在宴席上又发作不得。只得搂住青蕾好生宽慰。

    

    阿萝一直等着看青蕾究竟要如何嫁祸给她。到了这时也不见动静,正奇怪。突听得青菲忍无可忍似的开口道:“还不是阿萝淘气。”

    

    话音刚落,青蕾从太子怀中挣出对青菲怒目而视:“你住口,乱嚼什么舌根子!”

    

    阿萝一直不说话,心里冷笑,我倒要看看李青蕾李青菲你们到底要说什么!

    

    只见子离离席而出道:“大哥,今日欢宴,姐妹之间玩闹难免有个失手,良娣娘娘爱护小妹不忍责她就罢了吧。”

    

    阿萝暗暗感激。子离就是好。便顺势告罪:“姐姐受伤起因终是因为阿萝,阿萝心里也实是难过,姐姐不怪罪是爱护妹子。实在愧对姐姐。”她想就这样一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过事情便罢.

    

    只听到青菲看似心直口快地说道:“哼,刚才不是你打落花瓶故意绊了姐姐一跤,姐姐怎会摔倒伤到手指经脉!不过嫉妒姐姐罢了!姐姐善良还如此护你。”

    

    青菲这话一出口,原本该烟消云散的大殿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太子对青萝怒目而视。对大夫人冷冷道:“李相府中三小姐原是这般恶毒!”

    

    青蕾一听太子将大怒,忙扯住太子衣袖求恳道:“殿下,阿萝尚小,青蕾不过不能抚琴而已。难道殿下喜爱青蕾只是为琴吗?”眼泪又涌了出来。

    

    太子心里难过,宽慰道:“蕾儿娴良德淑,不能抚琴又如何。”转又严峻:“但年纪尚幼便有害姐之心。实不可饶!”

    

    王燕回接了一句:“确实不可饶,不若废了她的手指,也让她终身不得抚琴可好?”

    

    太子点点头:“爱妃说的极是,看她如何嫉妒蕾儿!只折其右手无名指,带回相府好生管教!”

    

    阿萝一听,妈呀,吓得脸色苍白,求恳的目光不由自主转到了子离脸上。子离眼睛里一丝慌乱,眉头轻皱。却不说话。阿萝心想,李青蕾你真是够狠,装得可怜无辜善良。还有李青菲,为了成思悦的前程这般充当打手出言陷害。

    

    阿萝眼光在堂上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到刘珏沉着脸也没说话。心想,这下好,如你的愿了,什么仇都报了。

    

    这时,两个粗使宫女走上殿,就想拉过阿萝左手折下。子离抬手叫道:“慢!”

    

    太子看向子离:“四弟还想为她求情便罢了!”

    

    子离冷笑道:“刚才以为姐妹间嬉闹失手,没想到她是这般恶毒!为本王设的好宴倒叫这个丫头挠了,实在不可轻饶!折她一根手指算得了什么,本王要亲自动手!”

    

    阿萝一想到生生折断手指就害怕。还不得把她痛死!听到子离说要亲自来折,吃惊地看着子离。瞧着他一步步走近。阿萝心里突激起怒气,本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一有机会离开相府找处安宁的地方生活,没想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多年来的闷气终于累积到顶点,往日告诫自已要忍,现在却实在是忍无可忍!大吼一声:“等一等!”

    

    堂上众人被她的大吼声震住。看到阿萝站在大殿之上,满脸俱是高傲。太子也愣了愣。王燕回冷冷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说?!”

    

    阿萝瞟了瞟王燕回,目光转到与子离对视一字一句地问:“四殿下要亲自动手是么?”

    

    子离嘴角勾起一抹笑:“挠了本王的兴致,本王要亲自取回来,不对么?”

    

    阿萝眼睛浮起一层泪光:“好,我便赔你的兴致!不想听我抚琴一曲么?”

    

    她的眼光越过子离落到他身后一片虚无中:“阿萝其实最爱的便是抚琴,自小琴艺不如姐姐,哼,便不再碰琴。”阿萝露出叽讽的笑容,闲闲又道:“眼见这以后弹不了琴了,可容阿萝现在再抚琴一曲?”

    

    太子妃冷笑道:“不让你再弹一曲,怕是回相府再管教你也不心甘!来人,送琴与三小姐!”

    

    青蕾浑身一抖。看到殿上再无人反对,想张口阻止,又怕太急切露了马脚,急得直看大夫人。

    

    大夫人忙跪下叹道:“家中早已看出这丫头心思,明令不准她再摸琴。今日青蕾如此,怎好让她闻琴伤心!”

    

    阿萝不待众人开口,笑道:“我就要给折了手指再不能弹琴,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好歹我才只有十三四岁呢。”

    

    太子铁青着脸:“不让你抚琴一曲传了出去倒说是我东宫欺负幼女!”

    

    阿萝轻轻坐下,琴是好琴,东宫拿出的琴那有次货!她手指拂过琴弦调了调音。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一一转过。泠泠如冰水刺骨,嘴边一朵恍惚的微笑,柔弱的似秋天最后快要枯萎的小花。眉间一缕傲然,象山巅青松独自迎风站立。

    

    子离心蓦的收紧,便想携了她离开。刘珏默默地看着阿萝。端起酒饮下。他看着阿萝眼帘垂下,在琴弦上一转。缓缓伸出双手,那双眼睛就没再睁开过。

    

    半刻,琴低沉一音飞出,阿萝开指抚琴。从低呤到幽叹,细声弦震处几轻不可闻。突的琴声激昂又起、慷慨之声绕梁不绝,铮铮的琴声,铺天盖地,飘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众人为之震撼!殿中众人似沉痛于无止境的悲伤之中,又痛彻心菲,转而似有来到战场,处处戈矛杀伐!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由悲到痛到愤慨怒意。

    

    阿萝把一曲《广陵散》弹得淋漓尽致。殿上静得只有琴声只有阿萝的心意。此曲因嵇康临刑一弹而出名。阿萝暗想,自已是否也有嵇康那种从容就义的精神呢?肯定是没有了。只是,打动众人的心却是有的。

    

    她想到了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想起了那个世界的亲人,时空永隔难以相见。想到了这些年相府的忍气吞声,想到了刘珏不肯出声,想起了这堂上名为她的亲人的人却铁了心要伤她。琴哀怨悲凉不能自抑。

    

    想起琴声完了,子离要亲手折断她的手指,猛的睁眼瞧着子离,琴声里的愤激呼喊而出,似风暴似雷霆打断了天地的生机,咆啸席卷了子离的神智。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阿萝恨他吗?是在恨他吗?他想亲自动手不过是下手有分寸而已。

    

    阿萝想,是啊,是会痛,一根手指,断了再续,不再弹琴有什么大不了,那是你们没有别的娱乐而已。现代人活得好可不会离了琴就不行!潇洒挥出最后一个琴音。阿萝缓缓站起,高昂着头,走到子离面前,伸出右手:“你折吧!”

    

    子离紧闭着嘴,定定地瞧向阿萝。阿萝小脸上发着光,满不在乎的样子,把手伸给他就似平日溅着伸手找他要银票的般轻松顽皮。

    

    殿上一片静寂,太子木立在堂上,青蕾脸色苍白,王燕回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子离慢慢伸出手,手指微微抖着,与人让别人折不不如自已动手的好。狠了狠心就要用劲折下。阿萝眼睛一红,脸往旁边侧过。突然一阵拳风掠过,子离没有躲闪,由得刘珏一把将阿萝拉开。阿萝手指滑开的瞬间,子离心里一空,似乎永远都不能再握着她的手了。

    

    刘珏朗声道:“此等琴艺再不能闻,臣深以为憾,向太子告个情,免了折指吧!”脸上神色却不折不挠地坚定。

    

    太子方才清醒。王燕回柔声道:“琴声感人,念其年幼,便罢了吧!”

    

    太子一双眼中闪动着复杂的光,负手走到阿萝面前。阿萝与他平视着,并不畏缩。太子回头看青蕾。青蕾泪滴下,太子看得实是不忍。终于出言道:“伤了良娣不罚却不行……”话还未说完,刘珏已道:“阿萝琴艺真是不如李良娣么?”

    

    太子怔住。刘珏再道:“不知李家二小姐如何断定是阿萝故意绊倒李良娣?”冷清的目光象毒蛇一下缠上了李青菲。透身而出的怒意与杀气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成思悦皱着眉道:“娘娘摔倒受伤也是瞬间发生的事,青菲慌乱之中瞧得不实在也是有的。”

    

    太子问道:“是么?”

    

    青菲那里还有力气多言,心里慌乱的差点脱口说出真相。听到成思悦为自已解围,直点头称是。

    

    青蕾轻喘着气走到青菲跟前扬手就是一把掌:“就凭你乱嚼舌头,差点坏我姐妹之情,害阿萝折指!”

    

    青菲捂着脸垂泪不已,小声道:“阿菲心急姐姐伤势,平日阿萝淘气,以为是她所为。”

    

    太子哼了一声道:“以为也可以当堂乱指证的么?没有瞧得仔细怎能瞎说一气!”

    

    王燕回笑道:“也是好事,不闻秋水,却听闻另一天籁之音。四殿下,今日可尽兴了么?”

    

    子离叹道:“今晚大哥盛宴,令小弟终身难忘。”

    

    阿萝静静地瞧着众人,觉得他们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自已象是看戏的。轻声问太子:“阿萝累了,太子殿下,可否容阿萝先行告退。”

    

    太子心有所思,怔怔地点了点头。

    

    刘珏抢先一步道:“容臣告退,护送三小姐回相府。”施了一礼后,径直握了阿萝的手走出了东宫。

    

    

    

    第24章[本章字数:3897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02.0]——

    

    大夫人长舒一口气,不知这一闹是好是坏,当眼神落在刘珏握住青萝走出的背影上时,笑意在眼底隐隐闪动。脸上却是沉重,叹了口气向太子告罪:“没料到青菲粗枝大叶直口出言竟差点将一场小意外闹成姐妹反目。妾身教女无方实无颜再留下,容我带青菲离席好好教导。”

    

    太子微笑道:“青菲也是心忿蕾儿伤势,急切之中以推测代实情,以后切记话语需谨慎。今晚另闻高明琴声,实也欣慰,夫人以后莫要拘束青萝抚琴了。不然,上那儿寻这等清音去?”

    

    大夫人点头称是。太子又道:“四弟,不知你可还尽兴?”

    

    子离瞧着刘珏与阿萝并肩出去。阿萝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心里已是难受之极。那还有心思继续留下饮酒,听得太子已有散席的意思,忙笑道:“人道是曲终人散,能闻此琴声已是尽兴。谢大哥美意,子离正想告辞回家好好回味呢。”

    

    众人大笑,一并出席施礼告辞。

    

    宾客散尽,王燕回懒懒道:“都说李相府千金绝色绝艺,只出了个三小姐平平庸庸,那知道三小姐却是极有志气之人,小时琴艺不过人,却暗暗练就本领。这琴艺着实与妹妹当日《秋水》能有得一拼呢。大音稀声,便是如此啊!”

    

    青蕾挤出一个笑容,失血让她面色一直苍白:“姐姐说是甚是,小妹青萝能有这般琴艺,妹妹心里欣慰得很呢。这手倒也伤的正好,不然怎么会听到小妹深藏不露的琴声。”

    

    王燕回微微一笑:“是啊,祸兮福所至,看今天情况,要贺喜妹妹了,说不准就要有小王爷做妹夫了。”

    

    青蕾笑笑。一丝微笑也慢慢爬上太子嘴角,他看往青蕾的眼光充满怜爱:“蕾儿,今日手伤又累,我陪你回宫罢。今日想必小妹也受惊不小,明日嘱人送些礼物前去。不然,以后怕了我这个姐夫,蕾儿又要埋怨了。”

    

    太子说时眼睛却是看往太子妃王燕回。燕回笑意盈盈回道:“理应如此!明日妾身亲自去挑礼物。”

    

    太子慢慢陪着青蕾回去。轻语软言小心呵护直到青蕾睡下才离开。太子的脚步声慢慢悄失在长长的廊间。青蕾披起沙衣下了床,空阔的东宫偏殿只有盘龙火烛吐着点点红光,脸被烛光一映更增一分妖魅艳丽,她看着一株红烛烧尽灯蕊燃灭在寂夜里,听到那“扑”的声音,象鱼吐出了个水泡,鱼么?青蕾学着轻启嘴唇吐出一个气泡,又吐了一个,直到那道重重的压迫与哀伤随着这些儿个气泡从胸臆里吐出去。

    

    青蕾最后长舒一口气。坐到妆台前看镜子里的自已。还是梅的骄傲与清丽,看看左手,轻轻笑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擅琴,却不知她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无一不是细细认真学来。从小三夫人便教她要做人上之人方吃得苦中之苦。她出身相府,虽是庶出,却也是相府千金,模样肖似母亲,一身清华之色,加之聪明好学。又懂得讨好李相。李相无子,她便似掌上明珠般养大。

    

    青蕾想,爹啊,我知道你需要用女儿来系住荣华富贵。可是女儿又未尝不是希望飞上枝头?可是太子,她想起了桃花宴上掀起轻纱见到他,朗眉星目,儒雅中带着微笑。她,便心里有了他吧。青蕾想起琴,想起往昔的一切,口中轻声呤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两行泪岑岑流下。

    

    她抬手拭去眼泪,喃喃道:“阿萝,你又帮了我一回。希望你能顺利嫁与小王爷

    

    青萝一路没有出声,由刘珏牵着出了东宫,离开王宫,刘珏拥着她骑马带她回相府。刘珏没有狂奔,让马慢慢走着。青萝没有吭声,靠在刘珏胸前闭着眼感觉晚风抚上了她的脸。刘珏揽她上马抱着她,阿萝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她很感激,不想破坏这份宁静。再一次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

    

    刘珏只希望路没有尽头。他也没有开口。他在太子下令折她手指时便生出了一种怒气。阿萝淘气却不会有这么毒辣的心肠。只待宫婢动手他便要出手。就在这时却听到了阿萝石破天惊的一声。待到琴音一起,便已惊住。胸中千呼万喊鼓涨着不知名的情绪。在刘绯手指用劲的瞬间想也不想出手如风拉开了她,他也不明白为何会是这般不舍。低头看看怀里闭着眼的阿萝。刘珏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护住她。一定要护住她。他突然一策马直奔相府。

    

    “到相府了。”

    

    阿萝睁开眼,看到相府巍峨的大门。轻声说道:“今天谢谢你。”

    

    刘珏一笑,抱她下马。阿萝对刘珏施了施礼往府中走去。刘珏没有出声一直看着她进去。

    

    七夫人见阿萝一个人安安静静回到棠园。忍不住上前询问。阿萝灿然一笑:“娘,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一定会。”声音坚毅。

    

    阿萝没有回房,径直去了竹林。她怔怔地坐着,想去那儿最好。怎么走。往西是启国,一马平川,难躲追兵。往东是黑山森林,最危险也是最出人意料,但是没丛林经验,七夫人与小玉更无功夫,太危险。只有往南,过汉水到陈国。听说那里风景貌似江南。也是最好走的一道路。阿萝想,等到子离大婚后,青菲嫁与成思悦之时,府中繁忙,无人顾及她们,是最好的时机。

    

    突然眼前一花,子离跃进了相府竹林。月光将竹林照出了道道阴影。他本来想以箫声唤出阿萝,进了竹林却看到她静坐在山石旁沉思。

    

    子离抢上几步道:“阿萝,你,可是在怨我?”

    

    阿萝抬起头,子离的脸上丝急切,嘴角那丝不变的笑容已经不在,眼睛里似有种伤痛。阿萝笑了:“大哥,我怎会怪你。你出手必是心里已有万全之策。我知道,最多痛一点却不会真废了我的手的。”

    

    子离似松了口气。僵直的身子放软了一点。他走到阿萝面前蹲下,拉起阿萝的手紧紧包住,轻声道:“今天,我从没这么慌乱过。阿萝,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阿萝温柔地瞧着他,慢慢抽回手站起身来,已恢复了俏皮:“大哥,你没错,我可比你现实多了呢,要是换了我,我才不会出声呢。你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大哥,我没有怪你半分。你在太子面前可不是平日的样子。”嘴一撇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大哥,你母后不在了,你一个人想必是很辛苦吧?”

    

    子离心里一暧:“阿萝,你能知我心意,我亦满足了。你等我可好?”

    

    阿萝一怔:“等你什么?”

    

    子离上前一步把阿萝抱入怀中:“阿萝,你等我一年,你及芨后我娶你过府,一生一世绝不让人能伤你半点!”

    

    阿萝惊住,抬起头看子离,眼底全是深情,嘴紧紧抿着,显然已是拿定主意。阿萝退出他的怀抱:“大哥,你已极是不易,不要负了你父皇赐婚的好意。”

    

    子离看住阿萝:“我明日便向父皇请罪,收他收回圣命。”子离的脸在说这话时焕发了一种神彩,俊逸如月光般皎洁。

    

    阿萝笑笑:“大哥,你现在心情没有平静,我只当你是大哥的。没有其他。不要为了我放弃你该得的一切。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会属于这里。”

    

    阿萝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纤细的身子却如身旁的修竹一样坚韧。子离痴痴瞧着,哑声问道:“为什么?阿萝,你难道心里真的没我?”

    

    阿萝抬头看看星空依旧,月色如水。从认识子离开始想起为他打架,想起开素心斋赚银子,一起吹笛弄箫,一起策马草原。思绪如行云流水一一恍过。对王宫内斗的厌恶,对久留相府的倦意终是不能留下。她轻声道:“大哥,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圈子,身在相府我已不能选择,但一生还长,我不能。不能的。”

    

    子离胸口一窒,半响方道:“你是要我放弃王位,抛开这里的一切随你行走天涯吗?”

    

    阿萝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华:“我们那里有人常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全可抛。从前我不是很理解,生命高于一切,没命了还有什么啊?于是我胆小,一心想保命,从小就叫自已一忍再忍。我也没谈过恋爱,能得你心意,我真是感激得不得了,大哥,我从前说过没想到能遇着你,能遇着能待我这么好的人,和你在一起,我真是快乐。可是,现在,我更想要自由。”

    

    子离抢过话道:“我给你自由,在我的羽翼保护下,你可以安全而自由。”

    

    阿萝呵呵轻笑起来:“大哥,我不要你放弃什么,你也放弃不了。你能吗?”

    

    子离沉默半响方道:“阿萝,你终是希望我能放弃所有与你一起走。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做不到。但是,你走到那儿都会遇着强权要挟,都会受制与人,与其在外漂零,安全地呆在我身边有何不好?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只要我能做到,我会给你尽可能的自由。”

    

    阿萝叹道:“你还有半月大婚,大哥”

    

    子离语气中带着悲伤:“我去求父皇,去给顾相赔罪,阿萝,你还要我做到什么样?”

    

    阿萝心里一酸:“你明知是不可能的。你只为了一个我,得罪你父皇,得罪朝廷重臣,让左右相反目,你就算去了,你难道不知道结果?”

    

    子离猛的把阿萝拉进怀里:“你竟然看得清清楚楚!你竟是什么都明白!为什么,你不能笨一点,答我一句你心里有我?”

    

    阿萝轻声说道:“我不能骗你,大哥,我心累,累得没有力气去顾及其它。”

    

    子离轻轻推开她,阿萝泪已滴下,子离伸手接住,泪滴滴在掌心,灼热刺痛。他何尝不知道,除非阿萝肯入府为妾,否则他永远得不到她。他想起刘珏说的那句话:“你待阿萝不过如此,你既疼她,难道让她委曲妾室?”子离扶起阿萝的脸,为她拭去眼泪:“阿萝,让你入府为妾是委曲了你,可是,我们能在一起,不是吗?能在一起会是多么好,难道你会拘泥那些身份?”

    

    阿萝摇摇头:“你不会懂,老公和牙刷只能自已使用。你的想法没有错。我爹不也娶了七个。”子离有些恼:“阿萝,说来说去,你心中究竟有没有我?”

    

    阿萝低头不答。

    

    子离长叹一声:“阿萝,原来你待我真的只有兄妹之情,无儿女之情。”子离看着阿萝,极是不舍,终于顿了顿足,跃起离开了相府。

    

    阿萝看着子离身影飘走,脸上似哭似笑。子离爱她,他是真的爱她。她的心突甜突酸。想起一首诗形容今夜真是再恰当不过。她轻声念道:“云髻松松换就,铅华淡淡妆成,红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不定。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静。相见怎如不见,有情还是似无情。”

    

    

    

    第25章[本章字数:2823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04.0]——

    

    碎玉泉从山隙中飞流而下,在半山汇入深潭。再经过石雕龙头分流一级级缓缓穿流于王宫之中。王宫东边山谷里绿林错落分布,环绕着处处皇子宫殿。玉璃宫位于山谷最东处,站在宫殿边缘能瞧着玉象山蜿蜒远去的山影。碎玉泉在玉璃宫侧形成一个小湖泊再流出宫墙。

    

    月光下的湖泊闪烁着莹莹光芒,子离长身玉立,怔怔看了一会,拿出玉箫吹出一曲潇湘子。箫声凄迷缠绵悱恻,有宫人隐在暗处远远注视着她们的皇子殿下,呜咽的箫声,孤独的背影,这一刻不由自主沧然泪下,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个俊逸风流的四皇子开怀。

    

    箫声一变冲天扬起滔天波浪,气势逼得湖水荡碎了月光,一池清波轰然分崩离析,激荡不已,似矛盾似决绝道不尽心意。

    

    子离慢慢停住。瞧了瞧手里的玉箫,青玉碧透中有斑斑血红,母后临终时想再吹一曲,吹到一半便口喷鲜血气绝而亡。子离箫放在鼻间轻嗅,似乎还能感觉到母亲温柔的气息。直到那一天,他翻阅母后留下的箫曲骇然发现临终那曲后半段不是箫曲,他轻声跟着曲一唱,所得发音却是一行字意:“毒已入心。”那年他才十一岁。

    

    接下来两年后王贵妃入主中宫,再一年,朝臣上书,便立了大哥为太子。他还记得小时候父王陪着母后逗他道:“绯儿长大了为王可好?”他只撒娇答道:“能陪着父皇母后就好。”

    

    大哥立太子之后,宁王便疏远了他,瞧他的眼睛却是一如往昔般温暧。他是宁王自小宠爱的王子,却不是宁王选中的太子。他心里明白父皇是在用自已的方式保护他。他便对太子更加恭谨,从那一年起,他从没违背过太子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子离眼神染上悲伤,阿萝,在他出声道要亲手折断她的手指时,便已想要寻求自由了吧。在刘珏肯冒着抗太子令把她拉开的时候,他和她的手便生生分开再不能交握了吧。

    

    自由是什么?阿萝要的自由是什么?他要的自由又能什么?子离只觉得阿萝还不明白,这世界除非站在权力的最高处,生杀由已,只有这时,才能随心所欲,才叫自由!

    

    一双眸子悲伤之色渐淡,眉宇间坚定之意渐重,身形放松,与夜色完全融在一起。

    

    心中惊涛骇浪般的思潮如百川奔腾在山间,时而怒拍山岩,时而细流涓涓,此时,方才终于归附大海。平静无波,藏巨浪于深海,只待风起便咆哮而起粉碎一切瞧中的目标。

    

    贴身侍卫立在不远处,终于放松了一丝神经。他们的主公不再?徨迟疑,浑身上下带出的强大自信喷涌出蓦大的安全感。在他的睥睨之下万物臣服。

    

    子离负手远眺玉象山于月光中显露的朦胧山影,稳如山岳。山巅之上腾起青蓝之色,不多时一轮红日就将跳跃出来。他淡淡地开口:“大婚在即,本王要去左相府拜望。”

    

    侍卫沉声应道:“礼物已备好,主公要一阅么?”

    

    子离面带微笑:“不用了。”

    

    阿萝正要出府去买的宅子打点。突闻太子送来礼物,无奈只得与七夫人前往厅堂。李相众夫人面带笑意瞧着她们。李相笑道:“没想到太子与太子妃如此喜爱阿萝,听说礼物均是太子妃亲自挑选,阿萝,有空不妨多去东宫陪陪你姐姐。”

    

    阿萝始终微笑,便回道:“阿萝明白,与姐姐终是一家人。”

    

    四夫人拉过青菲羞愧道:“阿萝,你二姐心直口快,当时心急你不要恼她。”

    

    阿萝笑道:“爹曾说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一家人,二姐有她的苦衷,大姐有她的苦处,阿萝怎会责怪呢。”

    

    青菲眼泪滴下:“阿萝,你不恼我便是最好,否则,二姐可难过死了。”

    

    李相呵呵一笑:“好好好,看到你们姐妹间能摒弃前隙,为父实在欢喜无限,近来朝中家里都是喜事频频。四皇子娶顾相之女,阿菲下月也要嫁入成家。便是阿萝。”李相卖了个关子,脸上眼底均是得意。

    

    阿萝一惊,生怕子离提亲要纳她为妾。李相接着道:“安清王府小王爷托人上门求亲。”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阿萝差点站立不稳。口齿不清道:“阿萝还有两月才满十四,这个,大姐才嫁,二姐,二姐也要出嫁,府中冷清,阿萝不舍得。”

    

    七夫人站在阿萝身边,用手撑住她的肩笑道:“是啊,阿萝要是一走,这府上就冷清了,老爷,再多留阿萝两年吧。”

    

    李相笑呵呵地说:“话怎能这样说?为人父母做事当为儿女忧虑,小王爷不知是多少名门闺秀心仪之人,家世人才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此次提亲意切情真,不嫌阿萝庶出之女愿求为正妻,我已答应,先定下名份,等阿萝及芨后再出嫁。”

    

    七夫人露出不舍之意,正要开口想要再争取时间。李相脸色一肃:“我已决定,不必再多言了。”

    

    李相眼中闪过算计与凌厉:“要知道宁王身体已日见衰弱,太子登基不过两三年后的事。王太尉总领宁国军马,但最精锐的右翼军却在安清王掌握之中。阿萝能嫁入安清王府为少王妃是她的福气,也是我李家日后与王家对峙的力量所及。小王爷提亲是看得起李家。从此你们三人拧成一股绳,方可保李家富贵权势。”

    

    阿萝勉强挤出笑容挂在脸上。李相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阿萝,名份已定,小王爷亲来府上倒也罢了,你最好少出去,呆在家中避嫌,和几位大娘做些绣活,一年时间很快就过了。”

    

    几位夫人笑着应下:“老爷放心,以后每日我们轮流陪着阿萝便是,先赶阿菲嫁妆再做阿萝的,这日子啊也不会无聊呢。”

    

    阿萝心里连连叫苦。低下头做竭状。

    

    回到棠园,没等阿萝开口,七夫人道:“三儿,那个安清王府的小王爷倒底如何?”

    

    阿萝沉思半响回答:“其实如爹所说,家世显赫,人英俊不凡,是风城五公子之一,赢得不少少女芳心青睐。有世家子弟的骄纵之气但心肠却是好的。为人不错,肯违太子令相救。我很是感激。”

    

    七夫人问道:“如果他对你真心嫁他不是很好么?而且他肯娶你为正妻。”

    

    是啊,刘珏从初识到现在其实也是很好的人,偶尔要使使小性子,回忆起去年春天认识到现在,阿萝忍不住想笑。如果说和子离在一起感觉温暖,那么和刘珏在一起倒是挺开心的。阿萝抱住七夫人,特别想闻她怀里那股香香的,软软的味道,一晃就八年了。这味道还是没有变化,七夫人还是美丽。阿萝和七夫人比比笑道:“我正是长个头的时候,瞧,快和我美貌娘差不多高了。走出去也是一对姊妹花。”

    

    七夫人嗔道:“娘在和你说正事呢。”

    

    阿萝笑着道:“他人是好,可是,我想了半天却不知道我的心,想想十五岁就嫁人,心智再成熟却总觉得不对劲。何况,我是真想走。一想到爹那嘴脸,总不舒服,就不想让他如愿!”

    

    七夫人叹了口气:“阿萝,看来最多只能你带着小玉走了,娘年纪大了,走会拖累你,到时也走不了。”

    

    阿萝干脆的回绝:“我不放心你留在这里。我一走,那个爹会迁怒于你,不知道要受多少罪。我在这世界里你是我最亲最疼的人。要走肯定是一起走。我想好了,在青菲嫁人的时候离开。相府会大宴宾客,注意我们的人会少。”

    

    七夫人看着阿萝:“我们能跑多远呢?”

    

    阿萝灿烂一笑:“我会想出办法来的。”

    

    七夫人叹道:“三个人同时走,目标会不会太大?”

    

    阿萝笑了:“你忘了我们可以翻墙了?我已探好路线,至少可以不知不觉离开相府。”

    

    

    

    第26章[本章字数:4089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06.0]——

    

    七月初八,四皇子璃亲王刘绯娶妃,御赐十里仪仗迎宁国左相顾承谦之女天琳入宫。这是继年初太子娶妃后又一轰动风城的大事。风城少女听说下月风流状元郎将娶左相次女。想起五公子已去其三,不知有多少人碎了芳心。

    

    玉璃宫张灯结彩,处于宫群最偏处远望去竟似山谷那角开了一朵艳丽的红花。子离穿了金丝红锦袍服静静站在小湖边,湖边以往只种有几株水葫芦,几萍睡莲。内务府知道王妃喜兰,室内室外处处摆满了夏兰。玉璃宫被隐约的兰香包围着。

    

    子离想起去相府耳边隐约的琴声传来。幽幽转转,清泠沉郁。他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刘珏送来的顾天琳像。只扫过一眼,他就愣住了。子离想,或许,他真能和顾天琳好好相处。因为,画像上那双眼睛实在是像煞了阿萝。子离心里抽搐了一下。刘珏已下了聘,阿萝再等一年就不是他的阿萝了。子离闭了闭眼,手缓缓泄去劲道,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月牙痕迹。

    

    鼓乐声近了,再近了。内侍跪伏于子离面前不敢再催促,心里却是急得发慌。嘴里忍不住发出轻不可闻的声音:“殿下。”

    

    子离走到湖边,折下一株水葫芦的花,那抹紫色,怎么看也是抹不去的轻愁,手指一搓,花飞散开去,点点打在水面,微泛起涟漪,片刻便消散无形。子离淡淡道:“把这些水葫芦和睡莲都移走,全部种上荷花,不要白荷,喜庆点。”说罢抬脚往前殿走去。

    

    内侍连声应下。擦了一把汗紧跟在身后。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顾相为官三十年,门生众多。五品以上都有入宫资格。加之宁王下旨,可携眷入宫,今天的玉璃宫着实热闹。子离含笑面对众人的朝贺。眼神扫到李相及大夫人,瞳孔一缩,眼神又慢慢变得柔和。

    

    李相贺顾相道:“恭祝顾相得喜得佳婿,璃亲王文滔武略才貌双全,佳偶天成!”

    

    顾相乐呵呵地笑道:“还是李相有福,三个女儿都嫁得如愿以偿!”

    

    李相笑道:“彼此彼此。”

    

    刘珏喜气洋洋,着了一身绯红的长袍,见人就打招呼,走到子离面前:“子离,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一直想知道风城五公子排名究竟谁是第一,今天来看,绝对是你!”

    

    子离含笑道:“怎么说,允之?”

    

    刘珏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风城五公子人人都道太子俊朗,四皇子俊逸,顾天翔冷峻,成思悦风流,我嘛各取其长,我还心喜,各取其长多好啊,想看五公子那一面都能满足芳心。但今日见你,俊逸依旧,眉目爽朗,翩翩风流,你才是真正的取其长啊!”

    

    子离眼睛瞟见左右无人,便冷了脸:“允之,你如此开心是因为抢到阿萝了?”

    

    刘珏也敛了笑容道:“子离,我一早说过,强扭的瓜不甜,若是阿萝愿意跟你,我绝不胡挠蛮缠。你对阿萝说起过了吗?”

    

    子离胸口一痛:“如你所说,她岂能委曲妾室,阿萝,她要她的自由!别说我没提醒你,阿萝未必会嫁你。”

    

    刘珏淡淡道:“子离,若是阿萝嫁了我,我们还是朋友?”

    

    子离嘴角一弯露出笑容:“当然。嫁你,我还放心。只是,你莫要认错了眼睛。”

    

    刘珏一怔,这是什么意思?子离已经笑着走开。

    

    繁琐的礼节后,子离觉得自已真的有些醉意了。醉得来透过新娘子的红盖头都能瞧见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他暗笑,刘珏,你是把阿萝当成了顾天琳吗D中似有些期待,期待顾天琳的那双眼睛能真如画像般传神。

    

    他屏退了左右,想要独自欣赏这名风城双绝之一以兰自喻的奇女子。顾天琳看到一双脚向自已走来。宁王赐婚后顾相高兴异常,太子未选她为妃听说也是顾相与宁王的主意。她低叹,这些事实不是她能操心的。只听得传闻四皇子一只玉箫如诉如泣,谪仙似的飘然。也有几分向往。见脚步移近,一颗心竟急跳起来。羞红了脸,低着头,闭上了眼睛。

    

    子离伸了两下手,都又收回。他瞧着坐着的顾天琳,心也一阵急跳。他几乎屏住呼吸轻轻揭开盖头一角,微一用劲,红缎似水般滑下。凤冠流苏遮住了大半的脸,只见到露出一个玲珑的下颚,雪白的后颈。子离低声道:“抬起头来!”

    

    顾天琳还是紧闭着眼,头照低头,脸已涨得通红。

    

    子离有些不耐,伸出手抬起了她的脸。天琳睫毛一颤,子离的心也跟着一颤。终于等到她睁开眼睛。子离手一抖,忍不住后退一步。

    

    顾天琳清丽的脸上一双秋水般的眼波柔柔地瞧向他,眼睛有几分慌乱,几分羞涩,几分躲闪,动人之极。而子离浑身上下浸入这秋水双眸却如浸到了碎玉泉山巅的雪水里。秋水眼波每扫向他一分,寒冷便袭来一分。失望、愤怒、悲伤。

    

    子离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她不是,刘珏原来喜欢的不是她!子离一直以为刘珏喜欢的是顾天琳。看到那幅画像上酷似阿萝的双眼以为刘珏是因为顾天琳的眼睛而要娶阿萝。他暗自高兴。以他对阿萝的了解,阿萝绝不会嫁一个不爱她的人。可是,错了。子离大笑,真的错了,刘珏与他一样,都爱的是阿萝本人。

    

    顾天琳瞧着子离的神色由含笑到疑惑,由紧张到吃惊,竟大笑出声,不禁柔声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顾天琳的话语猛的惊醒了子离。他歪着头瞟着天琳。真不愧是风城双绝啊,清雅温婉。这,就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不容他突视,不容他甩手而去的妻子。只能给她温柔,不能给她委曲。子离慢慢走了过去,轻轻取下天琳的凤冠。摘下束发的金簪,用手一拂,乌木般的闪亮的长发泄落。他绕起一缕发丝。手指尖传来丝绸的触感。子离抚上她的脸,慢慢合上她的眼睛,看到子琳眼皮下眼珠在抖动,他叹息,低头轻轻在天琳脸颊上印下一吻,慢慢解开了她的衣襟。

    

    天琳问了一句之后,便见子离温柔地待她,一颗心急跳中竟有着无比的欢悦与惊喜。初初的疑惑现在已抛在脑后。闭上眼只感觉到子离的气息。衣衫解开的瞬间,她听到子离轻叹道:“你真是个冰玉雕成的人儿。”心里就只留有柔情。紧紧依附于子离,随着他经历青涩、酸楚、缠绵欢愉。

    

    子离感觉到天琳已经倦着睡着。轻点过她的睡穴。披衣起身。施展轻功悄悄离了宫。他想再见见阿萝。

    

    当子离的箫声传来时,阿萝难以置信。今天不是他的洞房花烛夜?她想了会儿,还是偷偷走进了竹林。子离一袭红衣,月色下邪魅凄美。阿萝心里一颤:“大哥,你怎么会来?”

    

    子离没有走近,轻声诱惑她:“走近些,阿萝,你走过来一点。”

    

    阿萝总觉得那不对,脚步却听话地走了过去:“大哥,你很不开心吗?”

    

    子离笑得很温柔:“很开心,顾天琳很美,真的很美。”

    

    “那你这样出来……”阿萝没谈过恋爱,在现代也有二十二岁,她明白一切。她觉得这个时候新郎倌跑了,新娘子肯定不好受。

    

    “你在意吗?阿萝?我遵父皇的令娶顾天琳,我也遵从我的决定娶了她!我来,是想听听你说,你在意吗?你告诉我,只老老实实告诉我一次!”

    

    “你想听最真实的话是吗?我就告诉你!我喜欢帅哥,还喜欢对我好的帅哥。你当然是这样,我会有虚荣心,听到你喜欢我,这样跑来看我,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我在暗暗惊喜。如果从此你心里真的没了我,说不定我会有失落感,会还想要你青眯于我,那纯粹是虚荣心,所有的感动和心动其实都是这样的心理在作怪。这是人之常情。”阿萝冷静的分析。

    

    “可是你来了,我高兴之时又不安。高兴是因为你心里竟如此看重我,不安是我终是负了你,大哥,我想我是在意的,可是又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在意。”阿萝想了无数次,子离待她这般情深,她真的不爱子离么?想了许多天终于得出这样的答案。

    

    子离面沉如水:“你说的很好,阿萝。你如果骗我一骗,我会高兴,高兴过后会伤心。可是你说的是实情,我也很高兴,但是,我却更伤心。因为你的诚实让我更加沉迷。你若是骗了我,或许我还能把自已沉沦的心救上一救。阿萝,你连半分机会都没有给我,你连半分救我的机会都没有给我。我瞧着顾天琳,她竭无限,和每一个新娘一样不安又快乐的等着丈夫的疼爱。为了她能给予我的力量和支持,我也必须疼她。我既然娶了她就会将她纳入羽翼。我怎可让父皇的心意白费,怎可去伤害一个把身心都交付与我的女人。”

    

    阿萝看着子离慢慢伸手抚上她的脸,目光中痛得那样深,眼神都在发抖,像被毒蛇咬中痛得痉挛,却还要去忽视,当没有任何事发生。阿萝心猛的一抽,尖锐的痛泛了起来,针密密扎下又拔出再刺下。怎么会这样?阿萝泪眼迷离。她心疼,真的心疼。

    

    子离轻轻吻上阿萝的眼睛:“别哭,别哭,我知道,你不过是心软,你甚至可以心软到说不定冲口而出跟了我去。等你清醒,你便会后悔,阿萝,我没有怪你,你只是舍不得瞧我难过而已。”一种无奈与凄凉从子离的身上散发出来。

    

    阿萝哽咽地道:“大哥,我喜欢你快快乐乐的。你别这样。我真的内疚。”

    

    一阵低笑从喉咙里轻轻溢出:“阿萝,本来我可以利用你的心软打动你的,本来我也可以向父皇求恳罢了这场赐婚的。本来我也可以带你远走天涯的。我终是对你狠不了心,终是放弃不了娶顾天琳带来的好处。终是放弃不了我的雄心壮志!我还没有查出母后是怎么中毒而亡,我还没有从长期臣服太子脚下扬眉吐气,我还没争霸天下!

    

    阿萝,你早知道我无法放弃,你早知道的。只是你没想到是我自已不能,而非真正的形式所逼。在宁国,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所以,你不要心疼我,是我该得的。”子离慢慢推开阿萝:“阿萝,你真的还不够成熟深沉到可以窥视到全部的我。或许,你会是我永远的遗憾!”

    

    阿萝望着子离,还是心疼他:“你忘了我吧?这样你才会好过!”

    

    “忘不了的,阿萝,你还没有真正爱上一个人,等爱上了,你就会明白,是忘不了的。”子离抬头长叹一声:“或许,因为我不知道你爱上了谁,所以还不觉得。等瞧着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了,我的痛苦才会真正的来临。嫉妒才会象虫蚁日日噬咬我的心。也或许,那样的痛才是真正的惩罚,罚我没有在能带你走时带走你。”

    

    他出神地看了会阿萝:“阿萝,你从未好生打扮过,我却觉得你美丽得惊人。以后你若是打扮了,千万别让我瞧见。我怕我会毁了你。”

    

    子离慢慢退后,突然笑了:“我说的这般坦白,阿萝,我只对你坦白,只这一次。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再相信我。”子离说完身形一展,风鼓起他的衣衫。

    

    这一刻,阿萝觉得他象团火焰,扑进了深沉漆黑的海里,迅速被水浸蚀,消灭了所有的热情,化为灰烬。

    

    

    

    第27章[本章字数:3720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09.0]——

    

    刘珏一早醒来,眼睛情不自禁往墙上瞟去,看到空荡荡的一快,不禁失笑。画已送往四皇子府多日。他心里一动。子离成亲那天说,莫要认错了眼睛。当晚鸽组来报子离深夜去了相府后院,难道?刘珏开始沉思。提笔写下一封书柬,用火漆封了,拉开书架上的暗格放了进去。拔下一根发丝,轻轻压在暗格缝隙处。仔细瞧了几遍,满意地笑了。

    

    思诗进来待候刘珏穿衣,刘珏瞧着她轻笑:“突然发现,思诗也长成大姑娘了,可有心仪之人?爷给你作主。”

    

    思诗脸一红,双手不停,低头道:“爷总是不正经,思诗就留在松风堂一辈子。”

    

    刘珏调笑道:“不否认就是有了?是那一个?”

    

    思诗红着脸,给刘珏整理好衣襟,再不说话,掉头跑了出去。

    

    刘珏深思地看着她的背影。在她走出门的瞬间笑道:“去嘱他们备两匹马,爷今天要与我未来的小王妃出去走走。”

    

    成思悦定于八月初五迎娶青菲。相府上上下下忙成一团。白天,以大夫人为首的众夫人们以及青菲阿萝成日聚在花园凉亭赶制各种绣活。阿萝没学会绣花。她也不是不会,就是绣不出那种精美绝仑的花样子。坐在一起只能打下手。缝缝布扣之类的。这个时代的女人真是无趣,没有什么娱乐,绣样东西时间就也过了。阿萝正百无聊奈被监视着缝东西,心里暗自着急,照这样过下去,怎么来得及准备。这时婢女来报,安清王府小王爷求见。

    

    李相去了王宫议事。大夫人作主:“阿萝,好好与小王爷相处。记住你爹说的话。”

    

    阿萝看了七夫人一眼。笑着扔下手中的活计,飞也似的跑离了沉闷的花园。她暗想,要是出门就甩了刘珏,不就有多的时间了。她决定多邀请刘珏来相府,要是有个电话就好了,发个信息,随传随到,不为别的,陪他也比陪李相的妻妾们舒服。

    

    所以,刘珏看到阿萝时。她的脸还兴奋着。刘珏不禁笑道:“真是奇怪呵,三小姐什么时候见到小王会这般高兴?”

    

    阿萝出府要办的事很多。也不见恼,笑容可掬地道:“怎么?要我板着脸不理你你才开心?”

    

    刘珏微微一笑:“既然开心,那么与我出府可好?”

    

    “你想干嘛?”

    

    “骑马!”

    

    阿萝心念一动:“我还没去过都宁河那边,是什么样子?今天去瞧瞧?”

    

    刘珏含笑答应。出了相府,随从牵过马来,刘珏吩咐道:“今日我陪三小姐过河去逛逛。你们不必跟去了。”

    

    两人骑马出了南城门,不一会到了都宁河边。阿萝瞧见一道木船相接的浮桥横卧于江上,有些迟疑:“骑马过浮桥?”

    

    刘珏以行动代替了说明,一挥马鞭就冲上了桥。阿萝则慢慢驱着马前行。她细看这座浮桥,下面是长十米左右的船,以铁链子串着,上面铺了木板,每几条船之间的链子有锁扣,可随时解开,方便汛期涨水时放水通过,船便成了方形船只,能划开。整座浮桥有两百米长。看了会儿打马过桥上岸问道:“若是桥坏了,不是就断了路?”

    

    刘珏笑道:“南城门外侧建有两座船坞,训有士兵。就算整座桥毁了,两个时辰内便可重新建好。很方便的。万一有敌,却是成了天险。”

    

    阿萝把南城门附近地势看得极仔细。不动声色随着刘珏往前方奔去。骑马跑了一会儿,心境也开朗起来,天地如此宽阔,拘泥于城中实在郁闷,虽已是盛夏,马奔跑起来带起的风吹得舒服极了。

    

    刘珏停住下了马,对阿萝笑道:“这里清静,风景秀丽,下来坐会儿,让马去溪边喝喝水。树荫处很凉爽的。”

    

    阿萝看着他没有动,慢条斯理道:“这里风景倒是很美,谈情说爱也是个好地方,只是,小王爷,我没打算要嫁给你。很感谢你带我出来,也谢谢你的马,借我骑回去,你一个人慢慢休息赏景吧!”

    

    刘珏笑道:“你要是乖乖做出要嫁我的样子,我倒奇怪了。没关系,还有一年多时间,我有耐心,我未来的王妃!”

    

    阿萝一笑,打马就要离开。刚掉转马头,觉得身后一沉,刘珏已跳上马来,身体贴着她,轻声在她耳旁道:“用完就扔,你可真是直接。抛下我想去哪儿呢?”

    

    阿萝气极,手肘往后一捅,刘珏轻手制住,手已环了上来,八爪鱼似的把她抱得紧紧地,呵呵笑道:“再不听话,我就点了你的穴道,想再试试动不得说不得的感觉?”

    

    阿萝马上停止挣扎,口中叽讽道:“这样有意思?娶个不想嫁你的人?”

    

    刘珏笑声不断:“当然有意思,娶个顺顺从从温温顺顺的小王却觉得无趣。”

    

    两人贴得很近,这姿态暧昧得很,刘珏几乎陶醉在阿萝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气里。这样抱着阿萝感觉实在不错。刘珏热呼呼地气息吹在阿萝颈边。她实在忍不住喝道:“大热天烙烧饼,你有病啊?放我下去!”

    

    刘珏呵呵一笑:“不觉得,很舒服!”

    

    阿萝眼珠子一转说道:“你胜之不武!敢不敢下马与我比试过?别忘了我在桃花林里是怎么教训淫贼的!”

    

    话刚说完,身体一轻,刘珏搂着她跃到了地面。轮廊分明的脸上英气毕露,一双眼睛里全是笑意。刘珏挑挑眉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一身怪异的拳脚功夫,那儿学来的?”

    

    阿萝抬高了下巴,也扬了扬眉道:“我师父嘛,说出来你也不认识,不过呢,轻功我是不会的,点穴我也是不会的,你要用这些,那就不用比了,反正我不会,你赢了我也不服气!”

    

    刘珏意味深长地看着阿萝想,要不制服这丫头,以后过了门还不欺到头上来了。痛快地答应:“好,我只和你过拳脚,不用轻功也不会点穴。你要是输了就老老实实等着嫁给我吧。”

    

    阿萝笑嘻嘻地答道:“好是好,可是伤着你可怎么办?”

    

    刘珏不屑地看她:“我就算站在这里不出手,你来个十拳八拳也伤不了我。全当挠痒痒了。”

    

    “是么?那上次我就撞了你一下,再劈了你两下,怎么就瘫成死猪了?”

    

    不提还好,提起刘珏又是一肚子气:“我那是没有防备,被你撞得差点无后,你还好意思说!哼,今天重新来过,看小爷怎么教训你!”

    

    阿萝惶惶然道:“这么严重啊?我不敢了,要再来一下,安清王府绝了后,我小命难保啊。”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上次见是个小姑娘,不小心着了道,这次嘛,嘿嘿!”

    

    “还是算了,我们文斗好不好?”

    

    “文斗?”

    

    阿萝想起了金庸射雕里黄蓉整欧阳休那段。四下瞧瞧,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道:“你呢就站圈子里,你要是被我不管用打的推的踢的弄出了这个圈子就算输!当然,你自已走出圈子也算输,怎样?”

    

    “好!”

    

    “你会不会耍赖?”

    

    “我刘珏言出必行,绝不耍赖!”

    

    “那好,输了可不能再为难我?”

    

    “一言为定!”

    

    刘珏含笑走进圈子,懒懒道:“就算小爷站这儿不动,你也是推不动,打不动,踢不飞的。”

    

    阿萝围着圈子走了两步。笑逐颜开地道:“那你就站在这儿等吧,姑娘我要走了,记住哦,你出了圈子就算输,输了就不能为难我。拜!小王爷!”

    

    刘珏一听气得口吃:“你,你怎可如此耍赖?”

    

    阿萝翻身上马。又围着圈子走了几步笑道:“我这叫耍赖么?好象是有一点,不过呢,刚才我可没说我不能耍赖,但是,你说了,”说到这里,阿萝脸一沉,学着刘珏刚才的语气道:“我刘珏言出必行,绝不耍赖!”说完大笑打马而去。

    

    刘珏站在圈子里哭笑不得,瞧着阿萝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绽开一抹笑容。慢慢走出圈子,看看时辰,阿萝走的也是时候,再不走他也会带她回城了。

    

    刘珏飞骑赶回了王府,却偷偷从后院跃入了府中。轻车熟路地避开了青衣组的暗哨,悄悄潜回了松风堂。走到暗格处一瞧,发丝还在原位,只是比走时微微多露出来一点。刘珏不禁笑了。拉开暗格一瞧,书柬还在原处,手脚还真快。

    

    刘英悄无声息地进来,跪倒在地:“主上!”

    

    刘珏冷冷地看着他:“刘英,你跟了我多长时间了?”

    

    “回主上,属下六岁孤苦无依,是爷带回府中,至今已有十八年!”

    

    “上次那幅画我怎么交待的?”

    

    “销毁原画,把新作一样裱了送四皇子府!”刘英答得甚是流利,冷汗却浸了出来:“属下该死,正待烧毁时,思诗姑娘进来,道让她再瞧瞧美丽的四皇子妃,属下一时心软,便给了她,说看过就烧掉。她瞧着眼睛都直了,竟滴下泪来说,如此风华难怪主上日夜凝望。她对爷一片痴心,哭得泣不成声,属下转过身不忍心看,半刻之后等哭声停了,方才转过身去。她把画拿着要亲自烧了。属下一直守着她把画烧掉。”

    

    “然后呢?”

    

    “属下把新画作裱了交由林管家着人送与四皇子府!难道被掉包了?”

    

    刘珏哼了一声:“我的属下什么时候变这么心软了呢?”

    

    刘英磕下头去:“主上责罚!”

    

    刘珏半响没吭声,一股凌利的气息由刘珏身上散发出来。这个爷平时跟个世家子弟没什么两样,刘英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到现在都还是摸不透他,但他知道,刘珏已是怒极。刘英只觉身体上似压了一座大山般沉重,冰寒之气潮水一样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冷得他感到刺骨凉意。杀气毒蛇般缠绕上他。

    

    刘珏闭了闭眼,气势一收:“自去领三十鞭,给我盯紧了思诗与府里的人。松风堂几时成了花园,由得人自进自出!”

    

    刘英刚一放松了身体又是一惊:“属下该死!青组全体领十鞭,属下多加十鞭!”刘英重重磕了下头,转身出去。

    

    “等等!这个治鞭伤最好!”

    

    刘英接下刘珏抛来的物事,眼睛一红:“多谢主上体恤!”

    

    “罢了,带伤的兵怎么站得好岗。”

    

    

    

    第28章[本章字数:3804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11.0]——

    

    刘珏又逛到了右相府,又约阿萝出去骑马。阿萝暗想,这人怎么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强呢。今天怎么甩了他才好。

    

    骑马跑过草原,刘珏带着阿萝奔玉翠山脉东去。阿萝记得护国公主的别苑就在这个方向。平原一过,山丘缓缓起伏,策马奔过,似一位女人躺卧大地温柔的呼吸。跑了一会儿,阿萝打个呵欠道:“太阳烈了,我困了,不陪你啦,我要回相府去。”

    

    刘珏转过头瞧着她:“你是回相府呢,还是一个人去逛街?”

    

    阿萝惊得身子一颤,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她把脸转向一边:“你怎么这么无耻?还找人跟着我?”

    

    刘珏笑道:“本来是想知道能教璃亲王厨子一流素菜还被他口口声声称是块宝的丫头还有啥秘密,一不留神就盯上了瘾,成天瞧着你和子离后院相会好玩得很。”

    

    要是再这样被他找人盯下去,可就真走不了了。阿萝正经地看着刘珏道:“你再找人跟着我,我死也不会嫁你!我讨厌做什么事都有人看着,这是侵犯他人隐私!我会看你不起!”

    

    刘珏也收了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着阿萝道:“好,我不让人盯着你。阿萝,我不是想盯你,初时只是好奇,现在没必要了。”说着笑了起来:“换了谁都会不舒服。”

    

    阿萝舒了口气:“我信你,别让我失望。”

    

    刘珏跳下马来,对阿萝伸出手:“下来!溪边坐会儿。”

    

    阿萝正要下马,刘珏眉头一皱,又道:“还是算了,快午时了,日头毒,你先回府吧。”

    

    刘珏突然改变了主意,阿萝疑惑地望着他,刘珏脸一沉:“快走!”往马屁股上打了一掌,马长嘶一声便往前跑。刚跑出几步马前蹄一软,往前一卧,阿萝惊呼一声从马上摔了下去。她眼睛一闭想完了完了。随即身子一轻,一双有力的臂膀已揽住了她。只听刘珏大喝一起:“起!”身体便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她只觉得耳旁风声刀剑声嗖嗖不绝。等脚落到实地,只见十来个青衣人正挥剑砍来,情形比上次子离遇袭惊险了十倍不已。刀光剑影,人影晃动,阿萝眼都瞧得花了。空手道和这些功夫比起来就似孩子把戏。

    

    刘珏挡在她面前左窜右跳,正愣着,听到背后风声,阿萝直觉一闪,有人已从背后攻来,刘珏回手一剑挡住,一只手紧紧拽住了阿萝。只听得他朗声长啸一声。安清王府乌衣骑的玄组突然出现。青衣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形式逆转,战斗很快就结束。青衣人不曾脱逃一人,生擒三人。

    

    刘珏还剑入鞘,长身玉立。笑嘻嘻地说道:“说吧,何人指示!当然,一般这样你们都不愿说的。非得吃足苦头才肯却也不是聪明人所为。这样吧,说了,小王让你们痛快的死。当然不说的话,想死就死不了了。十年八年,我倒有耐心等的。”

    

    三个青衣人互望一眼开了口:“说不说都一样,小王爷尽管出手便是。”

    

    刘珏笑道:“出什么手啊,没得吓坏了我的小王妃。”

    

    阿萝脸一红,转向一边,心道,这刘珏审犯人怎么也这般嬉皮笑脸。就在她转头的瞬间听到一声闷哼,正要回头,刘珏的大掌已捂住了她的眼睛:“乖,你不要看,就这样,看看风景就好。”

    

    刘珏手掌拿开,阿萝倒真的不想瞧。听到身后声音全是闷闷的。心里却在想象会是什么情景。不由得捂住了耳朵。过了两三刻钟。刘珏把她的手拿开,转过身体,空旷的山坡竟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刘珏扬着一张笑脸,看到阿萝睁大了的眼中有着惊惧和怀疑,禁不住叹了口气,捧起她的脸道:“阿萝,不要怕,来看我的眼睛,看着我,记住,只要有我在,你就会安全。除非,除非我死在你前面。”

    

    刘珏的眼神诚挚坚定。阿萝有瞬间的恍惚,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刘珏心里一宽就搂住了她。他的胸膛坚实温暧,听到刘珏轻声道:“相信我,阿萝,我会对你好,会护着你,一生一世。”

    

    两人就这样偎依了会儿。阿萝突然问道:“是什么人要杀你呢?你好象有准备似的。”

    

    刘珏淡淡说:“不是太子便是璃亲王。”

    

    阿萝一惊,推开刘珏:“怎么可能?得罪你会有什么好处?”

    

    刘珏道:“问题就在这里。无论那家得罪我都没好处,所以就希望对方得罪我,只要安清王府偏向那方,以后的王位之争赢面就最大。刚才那些青衣人虽然受刑不过才吐露是太子所为,可是我却不信,璃亲王可能却是更大。他治下之严,完全可以借助死士在最痛苦之时的透露嫁祸于太子。

    

    但也不排除太子的可能性,故意引火上身,却越显清白。要知道,我是他未来的连襟,以太子目前的势力,安清王府只需中立就帮他大忙了,表面上看他现在没有对付我的必要。然而,他却怕王府支持璃亲王,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所以青衣人的话我一句都不信,唯一能确认的是,宁王一旦驾崩,朝廷必将大乱。”

    

    阿萝越听越心惊,她想,还有半个月,半个月后就避开这样的环境。坚决不淌这个混水。

    

    刘珏温柔地瞧着阿萝:“你愿意和我一起吗?阿萝,同生死共患难?”

    

    阿萝想也不想就答道:“不想!”

    

    刘珏脸色一下子变了,恨恨地瞪着她道:“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喂不家的白眼狼似的!”

    

    阿萝看着刘珏道:“我不喜欢那些权力的争夺,也不关我的事,我为何要与你一起?”

    

    刘珏叹了口息:“阿萝,到那儿都是一样。不会有风平浪静。”

    

    阿萝低着头,半响抬头道:“我想这世间总会有一处地方,安安宁宁,能够简单的生活。”

    

    刘珏看向远方,回头来已变得柔和:“希望会有。今天受惊不小,最近璃亲王出宫建府,风城该起风了。回去吧,没事就呆在府里,不要乱跑。”

    

    阿萝道:“是啊,最近府里很忙的,女眷都乐着帮青菲备嫁妆呢。”

    

    刘珏想起了太子夜宴子离的那晚。突然问道:“阿萝,你在府中是否日子很不好过?就因你娘出身青楼?”

    

    “是啊,你既知道,还想娶我为正妻?”

    

    刘珏呵呵直乐:“我娘亲还是我父王打仗时掳的战俘呢,不也一样很好?只可惜她过世得早。我娘亲很美的,父王对她念念不忘就没再娶过第二个。”

    

    “那你父王不是会被朝中大臣取笑?我爹就以七个老婆为傲,似乎宁国风气就是这样,娶得越多越有面子。”

    

    “谁敢?既便是宁王,也对我父王礼敬三分。”刘珏语气中充满傲气:“更何况,能得一知已,足矣!阿萝,我认定了你,你便不要负我。”

    

    “若是我负了你,就是不嫁你,你会怎样?”

    

    “到那天你便知道了。”

    

    从那天回来后,刘珏没来找过阿萝,白天众夫人做什么都把阿萝叫上。阿萝只得夜夜翻墙出府,去打点一切。

    

    棠园里七夫人阿萝与小玉都兴奋并紧张地等待到青菲出嫁的时候。张妈早在一年前就以身体老迈为名出了府,早早离开了风城,照阿萝的安排提前去了与陈国交界的临南城。

    

    众人数着天数过日子。阿萝告诫七夫人和小玉千万不能紧张,就当是出府游玩罢了。阿萝对她们说:“绝对没有人会你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就算全猜中,也只是猜测,只要不认,就没有这回事。”

    

    终于到了这一天,青菲出嫁前一天。阿萝与七夫人还笑逐颜开地给她送了贺礼,说了一通好话才和往常一样回到棠园。小玉锁了院门,三人迅速换好了男装。只带了银票和珠宝,往后院竹林而去。相当顺利地翻出了相府围墙。阿萝带路一直走到河边,这里已雇好一辆马车。阿萝交付了银两后,驾起马车绕了道往东城而去。

    

    七夫人出了相府舒了口气看阿萝驾车有模有样便问:“三儿,你几时学会赶车的?”

    

    阿萝笑笑:“我会骑马之后,就好奇要子离弄辆马车给我驾着玩。还告诉他这叫旅行马车,车上放了各种物件,两个人可以走到那儿就歇到那儿。慢慢就会了。”

    

    七夫人叹道:“其实璃亲王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娘,我只当他是大哥,可是,他让我以后都不要再信他。我也不知道,或许以后都见不着了吧。”

    

    阿萝叹口气不再说话,一心驾车。到了东南城百姓聚居区,小心的下马给马包上了布,这才悄悄穿行于街巷之间。足足绕了一个时辰,方才到了从前买下的宅子。

    

    小玉扶着七夫人下了马车,阿萝陪她们走进院子,从房内拿出早准备好的物事,对七夫人道:“娘,这座小宅院内我和小玉已备好了能吃半年的粮食,还有衣物等东西,原来守院子的人我早已辞了。你和小玉关了院门好生休息,小玉来过,知道里面情况。我这就便要去布置了。”

    

    七夫人哽咽道:“三儿,你千万要小心!”

    

    阿萝看看天色,还有一个时辰,城门就要开了。点了点头:“我会平安回来。”驾起马车直奔南城门。

    

    阿萝小心地在离城门还有半里地的巷子里等候着。卯时三刻开城门是风城规律。没有战事,城门一开,守城军士不会盘查往来人等。阿萝特意换了件银白抢眼的袍子换上。她想,所有的人都会看得清清楚楚。

    

    往常辰时七夫人会去上房请安。而今天辰时七夫人会去给青菲上妆。如果七夫人未到,婢女发现回报李相。要忙青菲出嫁,要宴请百官和世交亲朋,相府怕是一片混乱。等到做了决定四处寻人,也不会大张旗鼓。唯一怕的是刘珏与子离,子离怕是巴不得自已跑了,而刘珏得到消息,至少也是巳时,这中间自已至少有两个时辰时间布置。

    

    阿萝细细的算过时间,看看马车上的东西,自信的笑了起来。看看天色微明。东方浮起鱼肚白,一驾马车往南城门而去。

    

    这时军士刚打着呵欠打开城门一会儿。只有零零星星运送菜品等物的村民慢慢通过城门。只听到一阵马蹄急响,一位身着白衣的俊俏公子驾着辆马车狂奔而来,口中急呼:“家有病人,急着回乡,快让!”

    

    风城风俗,有家中人病重之时,有心愿会在落气前返回家乡。军士同情地看着马车冲出城去,着实为这个小公子的孝心感动。暗暗祈祷他早日平安送母返乡!

    

    

    

    第29章[本章字数:3275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13.0]——

    

    阿萝驾着马车冲出城门,踏上浮桥时却放慢了速度,她回身从车上拿出装油的罐子,一路沿浮桥边缘细细撒下。过了桥,又一阵狂奔,沿着官道行了有一个时辰,两边的山慢慢看着高耸险峻起来,这才把马车赶进路边树林深处。解下一匹马,脱了鞍,使劲一鞭抽去,马吃疼狂跑开去。

    

    阿萝连气都没顾得上喘一口,拿下一个小包袱绑在身上,把车上仅有的衣服乱的凌乱,并淋上点滴血迹,土里也零零点点地洒上。伪造被抢劫的作案现场,不象也无所谓,这番景象多多少少能由给人想象的空间,能再挠乱点视线,拖延些时间就行了。阿萝细心的把装油与盛血的罐子栓在了另一匹马上,用布包好马蹄,翻身上马往风城方向跑去。估计离弃车地方有一刻钟距离后,这才把罐子砸碎扔得远远的。再看看天色,算算时间,辰时六刻左右,便迅速策马往风城方向狂奔。

    

    辰时一刻,李相便得知棠园人去楼空的消息。李相亲临棠园。院子里的海棠枝叶婆娑,亭亭玉立,棠园安安静静,李相一脚踹开七夫人房门,被褥整整齐齐,箱笼里一件衣裳都没有少。李相呆呆地看着空空的院落,喃喃自语:“很好玉棠,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阿萝,你很好!不仅瞒着才艺,还瞒着计划逃婚!她们是怎么跑出府的!”

    

    身边的家臣被李相突然冒出来的吼声惊了一跳。吓得望向大夫人。大夫人恶狠狠地说道:“家臣搜府时才发现,后院竹林竟磊起了山石可攀至围墙!看山石青苔,竟有很长时日了!青楼的贱货,竟学着这般下作偷着出府!”

    

    如果现在七夫人三人出现在他面前,李相不能肯定自已会不会不顾及与安清王府结亲便杀了她们。

    

    不多时,相府众人都已得知这一震惊的事情。六位夫人和青菲都聚在相府厅堂。神色不安地瞧着李相。

    

    李相脸色铁青坐在太师椅上,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颤抖的胡须显示出他已经被气得半死。家里四面喜庆,红绸灯笼鲜花无一不在告知,这是李相嫁女的好日子。可是没人脸上露出半点喜色,青菲脸色苍白,不知道李相会不会一怒之下取消成亲。大夫人小心地打破寂静:“老爷,赶紧叫人去追啊!”

    

    “追什么追!”李相一拍桌子怒吼道:“难道要风城所有的人都知道相府七夫人三小姐逃了?难道要让所有人看相府笑话!”

    

    “可是,难道就这样叫她们跑了不成?这可怎么给安清王府交待啊?”大夫人叹气道。

    

    六夫人道:“老爷,安清王府迟早会知道,我看事不宜迟,早让小王爷知道,说不定以王府之力还能把人追回来,晚了,人跑远了,王府只怕更会怪罪!”

    

    李相长叹一声:“也罢,快寻人王府报信去!就说一觉醒来七夫人与三小姐莫名失踪。阿萝许了王府,人找不回来,王府也是大大丢脸。合两府之力她们能跑多远呢?”

    

    一家人面面相觑。四夫人陪着笑脸道:“老爷,那今日……”

    

    李相慢慢恢复了平静:“今日照样摆宴,照样出嫁,还得热热闹闹的!青菲,你好生打扮漂亮点,照做你的新娘子就行。等过了今日,老夫报上官府称相府七夫人与三小姐突然失踪,房内有打斗痕迹,瞒不过就干脆明着悬赏缉拿。谁要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别怪老夫心狠!夫人,去把府内侍内寻来书房,我要交待事情。”

    

    当下李相回到书房,细细写下十来封书信,交于侍卫道:“亲手交与各位府尹大人,不得有误!用我手令快马赶去。”李相寻思阿萝所去方向唯有西方与南方。西部平原就该走不了多远,南方可能性最大。他相信三个女人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拦下。接信的府尹全是他的门生手下。这样明着悬赏暗里寻觅,三人能跑到那儿去。李相现在想的是如何对王府交待和捉回三人如何责罚。

    

    刘珏接到相府急报时气得浑身发抖。什么叫莫名失踪,房内有打斗痕迹?回想阿萝言行,他百分之百肯定这小妮子是早有准备,跑了!

    

    他真心诚意对待阿萝,没想到她早有布置趁着姐姐出嫁竟带着她娘跑了。亏他还以为正靠近她,了解她,让她慢慢爱上自已。阿萝逃婚,她不愿嫁他!这个念头似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刘珏的心。他只觉心里一阵痛过一阵,愤怒、不甘、失望、伤心千般滋味在心头萦绕。这一刻他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撤回盯梢的人,一心还想迁就着她。

    

    那些待他的笑语盈盈都是敷衍!那些靠近他怀里的温柔全是假装!刘珏想起阿萝问有天若是负了他会怎样?刘珏咬牙切齿地想,等我抓到你了,你便知道了!手用力得紧了,书桌一角竟已被他生生抓裂。

    

    刘英瞧着他也是一脸严峻:“主上,乌衣骑三骑已整装待发。”

    

    刘珏沉着脸喝到:“赤组往西,暗组往东,玄组随我往南。刘英,你亲去风城府尹守住三门,彻查风城!鸽组传信宁国各城暗哨!”

    

    王府大门洞开,乌衣骑迅速往各方向追去。刘珏到达南城门口时,黑着脸听到军士结结巴巴回道清晨刚开城门便见一白衣公子驾马车狂奔出城。刘珏喝道:“追!”

    

    这时青萝刚赶到浮桥边上。点着了浮桥。油一遇火迅速窜燃。火借风势瞬间便在江面上烧成了一条火龙。

    

    刘珏远远望见河对岸闪过阿萝健的人影。再看到一匹马渐渐往南而去,心一热不顾火势提马冲上了桥。没跑几步就被风卷着火逼了回来,气得一拳击在桥栏上,把个石狮头击得粉碎。玄组死士看得胆颤心惊。这是他们第一次瞧见刘珏的拳风。只觉得道道戾气从主子身上散出,周遭空气变得凝重不堪。刘珏全身的散发的气息激得身上衣袍翻飞,脸青得可怕。

    

    玄组死士刷得一声下了马跪倒在刘珏面前:“爷,知道她往南,就跑不掉了,沿途拦她也是一样。”

    

    刘珏只觉得心痛,觉得难堪,手指都在颤抖,明明怒极却发出了轻笑声,乌衣骑玄组众人互望一眼,暗自心道,这个相府三小姐完了。

    

    刘珏骑在马上往河对岸望去,眼底已凝成一片寒冰,他低声自语道:“阿萝!你最好不要被我找到!”旋身低喝道:“速调备船重新架桥!”

    

    南城门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张大了嘴看着江面上这条火龙。

    

    阿萝借着河上烟雾迷漫已悄悄下了水,在众人忙着灭火重新架桥之时,靠近着浮桥,凭借竹管换气慢慢游到了河对岸船坞所在地。她很庆幸自已的游泳不赖。静静地等待船坞里的船划出。第一艘方船划出来之后,她慢慢逆着方向从船底往船坞游去。等到第十艘方船划出,她已进入了船坞里面。从停靠着的船与船之间的水面空隙悄悄探出了头。

    

    果然,所有的人都去架新浮桥去了。阿萝迅速跃出水面。解开背上的包袱,拿出油布包好的衣服换上,打乱了头发,抹黑了脸手。俨然就是个小乞丐。然后从船坞人员进出口悄悄溜进了城。

    

    子离在乌衣骑大举出动后也迅速得知了消息。思诗借府中空隙亲自跑来告知消息。他笑了,他也不信有谁会不声不响进了相府掳去了三个人。阿萝那会这么乖就嫁了,果然有自已的法子和打算。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阿萝那么爱银子。他慢慢展开手中的画卷,看着那双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思诗,你做得很好,本王都不知道王妃的眼睛并不是这样。”

    

    思诗跪伏于地:“思诗只是不明白为何小王爷要重新画一幅,以为原画有蹊跷,所以才兵行险着掉了包。”

    

    子离叹道:“想必他是舍不得这双眼睛。新画呢?”

    

    “我看着小王爷画的,与王妃一样,以为没什么用处。在调包时身上带着不方便,毁了。”

    

    “你做得很好,本王应该好好赏赐你,”

    

    “思诗不求赏赐,但求能在王爷身边。”

    

    “哦?为了我你真的心甘情愿?”

    

    “是,那怕为王爷死也甘愿。”

    

    子离回头看着思诗,她真是个年青美丽的女孩子。子离叹了口气,轻轻挥手拍在她胸前,断了她的心脉。思诗惊恐的倒了下去。嘴唇抖动着,似在问为什么。

    

    子离轻声道:“你自作聪明换了画,却没让我知道,这是一。导致本王无意中竟提醒刘珏我在他府上布了眼线,你暴露了本王的意图,这是二。”子离眼睛里露出一种悲伤:“你把原画送来,却是让本王日日夜夜思之若狂,心痛难忍,这是三。你去吧,我会好好葬了你。”

    

    子离抚闭上思诗眼睛,怔仲地看了会儿画。把它卷起放好。吩咐道:“好好葬了她,通知各地暗哨,一定要在刘珏之前找到相府三小姐。小心些,不得伤了她。”

    

    阿萝小心回到宅子,取出笛子吹了几声。小玉迫不及待地开了门。阿萝疲倦不堪,乌黑脏脏的脸上露出笑容:“成啦,躲过半年才走就好了。”

    

    

    

    第30章[本章字数:3996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15.0]——

    

    热辣辣的阳光再被河风吹散,水兵出了身透汗又被风干。有士兵忙里偷闲斜斜看过城门边上才搭好的几座凉棚,正对上一双寒冰似的眼睛,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裸露的肌肤上马上激起了一层鸡皮小粒子。边上有同伴低声问:“怎么了?”他埋头接上锁扣轻声说:“干活!安清王府小王爷今日看上去想宰人。”

    

    待到火灭,重新架好浮桥已经接近未时。还有两艘方船没连接好,刘珏腾地站起,一言不发出了凉棚跃上马。乌衣骑其它两骑已经回府,玄衣骑一直陪在刘珏身边,见主子一动均齐刷刷翻身上马。刘珏一马当前往对岸驰去。

    

    过了浮桥只有唯一一条官道通往南方诸城。离风城最近的是顺河镇,再过去则是谷城。乌衣骑紧随刘珏身后,午后空寂无人的官道上只听到马蹄急响。一遇小道乌衣骑便自动分出一人离队顺小道搜寻。

    

    官道上离城十里设有茶棚,开茶棚的是对头发已花白的老年夫妇,给骄阳晒得昏昏欲睡,突然听到马蹄声急,老头一睁眼,劲风扑面而来,大队身着暗青软甲蒙面骑士已迅速跑过。带过阵阵轻雷般的声响。老头身体一软,坐斜了凳子摔在了地上。拍拍身上的灰,他慢慢爬起来,一抬头,又一个踉跄坐到在地上。一个蒙面骑士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老汉,可见过一个俊俏公子赶着辆马车经过?”

    

    老头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蒙面骑士有几分不耐,声音里带上丝冷意:“清晨时分,驾马车经过的俊俏公子,见过吗?”

    

    老头这才回了回神,结巴着道:“小,小人的茶棚辰时方摆上,没,没见过。”

    

    蒙面骑士没有再问,扔下一把铜钱,挥鞭策马往顺河镇跑。走得远了,老头这才抖着双手拾起地上散落的钱币。低声喃喃自语:“好骇人!”

    

    刘珏一路跑到顺河镇。镇不大,只有两条街。他手一挥,乌衣骑分散包抄进了镇,刘珏骑马立在入口处,不多时,玄组死士上报:“镇上无人见过三小姐三人,也没见过马车经过。”

    

    坐骑似乎感觉到主人的烦躁,前蹄不安的刨动着。刘珏算算时间,阿萝她们应该早就到了顺河镇,顺河镇位于两座高山夹道之中,官道从镇上穿过,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过。三个女人翻山的可能性不大。只要她们往南,必经顺河镇。如今她们去了哪里呢。

    

    突听到身后一声脆响,天空中散开一抹青色烟痕。是乌衣骑分散小道的死士传来消息。刘珏倒转马头奔往讯息处。

    

    进了密林。刘珏猛的看到马车。玄组死士刚跪下欲说情况。刘珏已越过他直接走到马车旁边。车箱内凌散扔着几件衣服,刘珏随手拿起一件,突然看到上面有点点血迹,再往地上看去,草叶上也沾有血迹。他心里一惊,瞳孔猛得收缩,便感到有只手在使劲捏住他的心脏。脸瞬间白了,一身热汗迅速冷却,凉沁沁地与衣衫贴在了一起。

    

    只听最早发现马车的死士道:“是很高明的手法,四周不见痕迹,似乎人与马从这里齐齐消失了。”

    

    “附近可有行踪诡异之人?”

    

    “顺河镇西面大山里有一窝山贼,但少有劫寻常马车,若是打秋风给点过路银子也从不伤人。”

    

    刘珏冷笑:“离皇城如此之近,居然有山贼打秋风?这还了得!”

    

    “这股山贼很奇怪,似与太子有瓜葛,鸽组镇上暗哨传讯道他们除偶尔下山抢抢东西,几乎隐在山中从不下山。而抢来的东西根本不够开销,似乎抢东西只是装出山贼的样子。”

    

    刘珏远望两座大山,心道,这顺河镇象是进入风城的咽喉,如果扼住了这咽喉要道,等于掌握了风城与南方诸城的要道。如果太子提早布下一子,倒真是一步好棋。“这群山贼几时出现的?”

    

    “去年中秋之后。”

    

    刘珏暗道,中秋之后太子便与王家结亲。传闻太子妃谋略过人,难道这步棋是王燕回布下的?他越想越心惊。突然想起太子夜宴上阿萝的琴声。难道太子早早在相府布下眼线,掳了阿萝?刘珏此时心乱如麻,如果挑了山寨,间接的帮了子离一个大忙,同时也毁子东宫的布局。然而不去,他怎生放心得下?刘珏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坚定。嘴角微翘,带出一丝冷笑。既然宣称是山贼,便按贼处理了。若是子离布下的棋,今天也一样毁了。

    

    “今晚子时之前,我要山寨消失,为民除害替王分忧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

    

    “主上放心!”

    

    云慢慢遮住了月。大山投下片片暗影。根据鸽组收集信息。乌衣骑玄组已定好方案。戌时象朵朵轻云无声息地潜到了山寨周围。刘珏仔细观察这座山寨,果如鸽组回报,并不象普通山贼所为,倒似座小兵营。刘珏冷笑,应该是熟读兵书,知晓行军布阵之人所为。亥时刘珏口中吹出一声夜枭凄凉的叫声。行动开始。

    

    黑暗中闪过道道暗影,刘珏身先士卒跃在最前面,玄组死士分散进入。寨内布有阵式,却偏生遇上了乌衣骑,轻车熟路便靠近了大厅。当刘珏闲闲地走进去时,大厅里的山寨众人惊得摔碎了酒碗。

    

    头领奇怪的揉揉眼睛,只听刘珏笑道:“我不是鬼,你看,有影子的。”

    

    头领这才反应过来:“你是何人?如何进得寨子!”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只问你今日是否劫过一辆马车。”

    

    “劫过如何?没劫过又如何?”

    

    刘珏蓦的出手,剑尖飞舞,片片银光似最轻柔的月光,亲吻上厅中众人的身体。寨中诸人只觉寒意突然而至,厅中凉幽幽地飞起了雪花。直到雪花转红,倒了下去,还在想,这个面带笑容的暗夜修罗是谁。

    

    剑尖缓缓滴下最后一滴粘稠的血,刘珏轻笑道:“回答我。”

    

    头领突然嘶声喊道:“没有!没有!我们只奉命驻扎,从不轻伤人性命!”

    

    乌衣骑鱼贯而入,清点完大厅尸首回报道:“寨中共计一百七十三人,亡一百七十二人。未见三小姐和七夫人三人。”

    

    头领大骇:“乌衣骑,你们是安清王府的乌衣骑!小王爷,你是刘珏!这,你,你竟然杀了太尉府精英,全杀了,你,你要造反么?”

    

    刘珏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小王剿灭山贼是造反?哈哈!”一剑挥去结果了头领的惊呼。止住笑冷声道:“搜完放火烧了!”

    

    掉头走出大厅,刘珏闭上眼,心里的痛楚并未因为刚才的噬血减弱半分。他睁开眼,眼睛深沉如夜,阿萝,你会跑哪儿去了呢?莫非真的穿了小道往南了吗?“传令下去,南方自顺河镇起,设岗画像严加盘查,通报各州县,就说有人掳了安清王府少王妃。报信者赏白银千两,留住少王妃人者赏黄金万两。”

    

    竖日清晨,王宫早朝,宁王清瘦的脸上因为震怒激起两团红晕:“是何人如此大胆纵火烧了浮桥?!”

    

    李相出列匍匐于地老泪纵横:“王上!不知何人昨日掳去小女及妾室,安清王府得知消息后追出南城门,贼子竟纵火烧了浮桥,老夫为官多年,做人厚道,何以惹此大祸啊!”

    

    李相为官见谁都温和有礼,除了骂他是老狐狸爱和稀泥,倒真是厚道!朝堂之上他凄然落泪,唏嘘声此起彼伏。

    

    刘珏出列掀袍一跪:“王上,相府三小姐已许配于臣下为妻,昨晚臣寻踪觅迹找上了顺河镇西面大山,里面果然藏有一贼窝,距皇城不过几十里居然有山贼建寨横行,臣已灭了山寨,却听闻一贼子言道三小姐及七夫人已被挟持南行,请王上做主!”

    

    宁王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露出微笑:“好,做得好,允之,这等大胆贼子岂容他皇城跟前肆无忌惮。寡人封你为平南将军,巡视南方诸城,南方山多路险,遇此等贼子,先斩后奏!李爱卿不必难过,平南将军南去,定可平安带回你的女儿。”

    

    宁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竟微微喘气。眼光扫过顾相与子离,看到一片关切,便轻点了下头。停了一会儿说道:“王太尉,平南将军此行南去,你可将南军陆军虎符交由给他,南军由他指挥吧。”

    

    王太尉一愣,自已还在心疼插在山上的一支精兵,莫明其妙被当成山贼灭了。宁王紧接着这样直截了当的夺了南军军权,且在朝廷之上,众目睽睽,如何推得。他万般无奈回道:“年前有军情回报陈国蠢蠢欲动,如今顾相之子天翔将军正是南军水军统领,我标下将军王烈与天翔将军正制定全盘计划,此时更换统领,不利于战事啊,王上三思!”

    

    宁王呵呵笑道:“我记得允之与天翔从小一块长大,是至交好友,两人合作,必无嫌隙,太尉不必担心。就这么定了,允之,你明日起程,速与王将军交接。严密注视陈国动静,莫忘了顺便清除那些敢胡作非为的歹徒。”

    

    刘珏隐不住笑意,朗声答道:“臣遵旨,王上英明!”

    

    子离与顾相目光相碰,眼底均闪过一甩意。

    

    太子紧抿着嘴。脸上没有表情。

    

    退朝之后,太子回到东宫,颓然长叹:“父皇开始布局了。”

    

    王燕回手拿一卷书慢条斯理的看着,瞟了太子一眼道:“宁国兵力,右翼军在安清王手中,左翼军以南军为主力,如今大半兵力都归于安清王府,如果刘珏父子想要这王位,怕是最容易。安清王年已老迈,你只需请璃亲王赴西陲边城换他回来!父皇必允!”

    

    “可这不是把右翼军交到子离手中了吗?”

    

    “兵行险着,以兵权换他远离皇城,你是名正言顺的太子,顺理成章该由你登基,安清王闲赋在家贻养天年,右羽翼军他苦心经营多年,岂能如此顺利就交了璃亲王。就算他不服起兵勤王,还得看看安清王的意思。这安清王最是精明不过,早早去了边城,态度暧昧不明,手上那枚赤龙令叫你父皇也忌他三分。再说,顾天翔不过是南军水军,南军多是我父部下亲兵,平南将军怕是也没这么容易就能收服了南军。况且,我父手里还有东路大军,人数上及不过南军,却是真正的精锐。而北路军,隐于黑山森林,这点,怕是父皇也不知晓的。”

    

    太子又惊又喜:“爱妃果然妙计。宁国几时有的北路军?”

    

    王燕回笑笑:“这是我的亲兵,我自幼喜爱军事,便年年央了父亲零数拨来军中精英做我的亲兵,隐在黑山森林,有两万人马,在我的调教下,能以一当十。”王燕回正色对太子道:“你我夫妻一体,今日说了这实话与你。从此福祸齐当,殿下不要负了燕回一片心意。”

    

    太子长舒一口气。烦恼一扫而空。突问道:“爱妃是否不喜良娣?”

    

    王燕回嫣然一笑:“右相千金,我那会不喜。我不过,不喜她弹琴罢了。不过,我倒是喜欢她的妹妹青萝。若是我自已的小妹就好了,瞧着就心喜,真想早点促成她与平南将军结缡。我多个妹妹,你多个连襟。”

    

    

    

    第31章[本章字数:3011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17.0]——

    

    阿萝可不知道朝廷上已有了这么明显的变化。她现在是蜷进壳里的蜗牛。老老实实舒舒服服和七夫人小玉呆在小宅院里。反正有吃的,半年不出门都没关系。

    

    初初几日有兵士敲门,小玉去开的门,梳了妇人髻,青衣布裙,特意抹灰了脸,添上了皱纹,平白老了十岁。兵士并没有多问,只是张开画像瞧了瞧就走了。阿萝拉着七夫人进了暗门,藏到了那边大宅的假山下。走了再悄悄过来。

    

    大宅只留了四个小厮和一个老管家看着。阿萝早有明令,后园一律不得进入。大宅里主人不在,后园荒芜也无人打扫,暗门做得巧妙,躲过刚开始的询问,后来就没人来挠了。

    

    每天阿萝就做了纸牌教七夫人和小玉斗地主。吃过饭就斗,斗完又吃,睡了一觉起床继续。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斗地主玩累了,就看书。阿萝最喜欢看各国风情录,一本宁国各地方志翻得稀烂,她长叹,读大学都没这样看过书。

    

    每晚无事,七夫人就在灯下绣花样子玩,阿萝就开始讲故事,古今中外看过的电影电视剧小说笑话只要想得起,一一翻出来讲。七夫人和小玉听得痴迷常问阿萝从那里知道的。阿萝就会想起现代的东西。此时对着七夫人和小玉更是没了顾忌,手舞足蹈。七夫人和小玉听了全当她在说神话故事。

    

    阿萝一个人坐在院子不经意会想起刘珏,禁不住叹气。他不知道气吐血没有。想起每一件趣事就忍不住笑。就这样,平平静静五个月就过去了。阿萝对七夫人和小玉长叹:“我们是自已坐自已画下的牢。”

    

    七夫人和小玉不知道是在相府的四方天呆习惯了还是怎的,一点也不见烦躁。阿萝终于决定去探探风声。

    

    这天她换了男装。同以往男装一样,脸手抹得更黑。大摇大摆进了大宅。老管家一愣神,欢喜得直喊:“少爷回来啦!”

    

    呼啦跑过来四个小厮,陌生又热情地瞧着阿萝。阿萝想这个世界最好的就是老百姓,用心计的少。特别实诚。她笑道:“福叔,才从西边走了趟货来,许久没来,辛苦了你了。”

    

    福叔的花白胡子高兴得直颤:“少爷说什么话呢。你人不在,却给了我这么多银两,还不介意我把家眷也接过来一起住,这等主家,上那儿找去。”

    

    阿萝边说边与福叔走入厅堂。四下打扫得干干净净。看来是每天都在打扫,阿萝心里感动。福叔他们并没有因为主人不在便懈怠了工作。她坐在主位上,马上有小厮端来香茶。态度恭谨。阿萝不禁问道:“我都忘了你的名字了。”

    

    小厮腼腆笑道:“我是程永,少爷忘啦?”

    

    阿萝当时在人市买下他们四个,他们都说无家可归就人贩子拐来的。阿萝就以一劳永逸给他们取名。这个小厮年纪排在第三就叫程永。阿萝此时听了笑笑,还真是一劳永逸,好记好听。

    

    阿萝一笑瞧得程永看愣了,福叔一拍他的头:“没规矩,那有这样盯着少爷瞧的,做事去。”

    

    阿萝忙止住福叔,笑道:“不过比我小两三岁,我虚岁也才十五呢。”

    

    福叔笑咪咪地瞧着阿萝:“要在这里午膳么?”

    

    “好啊,很久没来了,今天在这里吃”阿萝想听听福叔他们知道的风城情况。

    

    不多时,福叔的老伴下厨做了满满一大桌菜。福叔面带笑容瞧阿萝吃得很香。阿萝边吃边问福叔:“最近风城可有什么大事没有?”

    

    “听说安清王从边城回来了。王上下召说他该回家享享清福了。换璃亲王去了边城。”

    

    阿萝点头,子离终于掌兵权了。她故作不经意地问:“听人家说相府三小姐,就是许给安清王府那个被人掳了,找回来了吗?”

    

    “唉呀,少爷,你不知道,当时啊城里可紧张得很。出入城门只要是女的还有年青小公子都被盘查的。画像贴得到处都是。找到者还有一万金呢。听说好多人领了女孩子上相府王府去说是相府三小姐,全部被轰了出来。听说王府小王爷一怒之下,沿官道往南直扫了三百座山头,灭了几十股大小山贼呢。”

    

    “哦,看来这个小王爷对相府三小姐倒是一往情深啊。”阿萝听了还是感动。这般在意她的人在这个世界也没几个。

    

    福叔简直就是个八卦中心。茶余饭后的小道消息不知道听了多少。越发说的起劲:“听说啊,安清王家都出情种,老王爷只娶了一个王妃。这小王爷放言道一日不找回相府三小姐一日不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说封了平南将军,就是为了平南方的贼寇,为三小姐报仇!”

    

    阿萝呵呵直笑,心想,怕是别的什么东西,弄了个平南将军,还找了这么个烂借口。她问福叔:“那现在找三小姐的人还有吗?”

    

    福叔摇摇头:“都过了半年了,多半没得救了。落入贼寇手里,李相诗书传家,三小姐没被杀了也肯定自尽了。”

    

    阿萝心中一动。吃完了对福叔道:“我要去城里转转,让程永跟着我一起去吧。”

    

    雇了顶轿子,阿萝带了程永出了府,直奔南城门。经过城门时,阿萝掀起轿帘偷望,见城门人流往来,军士懒懒散散也不盘查。抿嘴一笑,心里乐开了花。吩咐程永道:“我对相府三小姐甚是好奇,你悄悄瞧瞧还有无画像,让我也瞧瞧。”

    

    程永笑道:“早没啦。风吹日晒总是没有下落,久了早坏掉了,也没贴新的。估计胡乱找上相府王府的人太多,弄烦了。”

    

    回到府中,阿萝拿出一张银票给福叔道:“福叔,我要去趟南方,可能要去很长日子,这个就留于府中花销。”

    

    福叔一看:“少爷,这是五千两啊。那里需要这么多。”

    

    阿萝叹了口气:“福叔,你年纪大了,我实话给你说吧,这一去,也许不会再回来。要是我两年不回转,你就把宅子卖了,所有的银两就当是我送你的养老的费用。”

    

    福叔眼睛一红:“少爷,你待人真好。我和老伴也没有子女,在这里也没给你做什么事。宅子我留着,以后有天你来风城还有个落脚的地方。这些银子省着用足够了。只是阿一阿劳阿永阿逸他们也没有家,你别卖了他们。”

    

    阿萝笑道:“福叔,我怎会卖了他们,让他们留在这里,若是我没回转,是时候就帮他们成个家。教他们做点营生,也许以后,我还会有机会来看你们。”

    

    福叔坚定地说:“少爷,我们等你回来。虽然你来的时候不多,也不曾在这里留宿过,这里也是你的家。”

    

    如果不是风城呆着危险,阿萝觉得福叔他们真是很好的人。她笑笑答应了。离开时又给了福叔一张大银票。算算身上的银子,还有三万多两。赶去临南城和张妈一起会合的盘缠足够了。

    

    第二天,阿萝便与七夫人小玉雇了辆马车离开了风城。她没有想到此时刘珏正在临南城里呆着。

    

    出了风城终于松了口气。三人一路沿官道前行,阿萝一直做男装打扮,三人只穿很普通的布衣,就象一家三口回家似的。阿萝打趣小玉:“以后,叫我相公!你是我的大媳妇儿。”

    

    小玉乖巧的回道:“是,小相公。”阿萝呵呵大笑。

    

    从风城往临南城中间隔有三十座城市。长年无战争,加上刘珏荡平了路上的贼寇,民风淳朴,路不拾遗。

    

    也不赶路,走到一城便休息十天半月。有的地方一呆就在几个月,赏风景吃美食遇庙烧香见水怡情,还没走到边境上的临南城,逍逍遥遥竟过了两年多。阿萝猛长了一头,她从没松懈过练她的空手道。长期锻炼个头窜得快不说,身体也好得很。她教七夫人和小玉练瑜迦,弄得她俩只爱吃素不爱吃肉。阿萝嘿嘿笑道:“正好省银子!”

    

    现在的阿萝已经十七岁,脱去少时的稚气。在外走晒了两年多,皮肤由原来的莹白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穿上男装风神俊朗,时常把小玉看的呆住,扑的过来,靠住她直呼:“我的小相公!”

    

    阿萝问七夫人:“娘,我现在还像那个相府三小姐?”

    

    七夫人笑道:“像,眼睛没变,可气质肤色全然不一样了!”

    

    阿萝高兴得很。打算到了边城开始以程公子的名义大展拳脚。

    

    

    

    第32章[本章字数:3793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19.0]——

    

    这片大陆一直往西而去,走到尽头是连绵成垣看不到边际的雪峰。没有人知道雪峰的那边是什么,也从来没有人走过去。雪峰化成涓涓细流慢慢汇成大河从西边启国流经西南夏国到横埂陈国与宁国。到了宁、陈两国交界这一段,江面开阔达二百余丈。

    

    临南城依山而建。城墙蜿延盘旋于山体之上,据险设点。象一条巨龙牢牢将身后的城池护卫于怀中。

    

    临南以东皇城方向十五城均为平原,乃宁国粮仓,汉水支流引入平原灌溉着这一方沃土,加之气候温和,这里物产富饶,宁国百分之八十的粮蔬都产自于此。若破了临南城,便可长驱直入取了十五城,大伤宁国元气。所以临南之重要不亚于西域边城。

    

    南方临南,西方边城,这两座城池便是宁国之东南大门。守住它们才能确保宁国之安全。

    

    临南城东山崖后退,落出天然的港湾。南军水军营寨便建立在此。距南城门不过五里水路,进可攻退可守。加之临南天险。这也是汉水沿途三国从来未敢轻易摅其虎须的忌惮。

    

    玉兔初升,星稀云疏,汉水沉沉东去。一队兵士步履齐整一丝不苟地交换口令进行换防。南城门西处山崖城墙垛口处站立着一位年青将军。黑衣软甲紧紧包裹着他修长的身躯。刀刻般深邃的五官,脸上一双眸子闪若寒星,梭角分明的嘴抿出一丝淡然笑意。他远远眺望着汉水之南。眼神似已越过宽敞的江面一穷对岸风景。月光隐约下,水之南岸赫然有密密的船影。他手扶墙垛,手指轻轻敲打着。城墙有惊涛拍响,也拍乱了他的思绪。

    

    三年来宁王日渐衰弱,讯报已休早朝一月。朝中事务均由太子打理。风城局势紧张起来。而陈国多年来苦苦操练水师,怕是等这一时机很久了。一旦璃亲王开始与太子争夺王位,宁国马上就会面强敌入侵,内战不休的局面。

    

    他身后不远处散立着几位青衣软甲的蒙面护卫。身边一青年垂手肃立。此时青年上前轻声道:“主上,夜已深了,早歇息吧。”

    

    若是从前,他必然冷冷瞧上一眼便不再理会。而这两年,他轻皱下眉,喜怒早已消散于无形,再望向静月旁那颗最亮的星星。脑中自然闪过一双眼睛。目光已转得温柔。三年了,阿萝,你过得还好?

    

    刘珏当日一怒平了王家布在顺河西山的寨子。又接到平南旨意,一路南行,却再没得到阿萝踪迹。紧接着璃亲王刘绯从边城接过右翼军换回了安清王回风城养老。安清王密令刘珏,接管南军,不到宁王驾崩不得回风城。

    

    刘珏无奈之下却又省得老父深意。三年来雷厉风行,整治南军,逐步将太尉势力半是收服半是清扫,把南军掌控在手里,上下铁板一块。

    

    南军并不服这位皇亲小王爷,初见他嬉笑俊朗,听说未婚妻被掳才弄了个平南将军来当。心里甚是不愤,暗骂好好的军士竟成了他报私仇的卒子。直到刘珏从顺河镇往南经谷城到镜城横扫十五座城池间的三百大山,荡平几十处山寨,把宁国南方平整得清清爽爽。其细密周全的布局,利落干净的手法,噬血无情的剑光方才让众人对他刮目相看。接下来立军肃军纪。南军上下方才归心。

    

    刘珏仍站在垛口,任江风撩起袍边。当日南行不见阿萝踪迹,他回想了千百遍终于肯定阿萝又回到了风城。鸽组回报子离西行未见阿萝随去。璃亲王府与太子府也未知其下落。刘珏便笑了,他想,阿萝必是隐在风城的某地。局势未明,找着也不见得是好事。娶了她留在风城王府倒多了个挂念。便嘱鸽组一旦发现踪影便着冥组高手暗中保护便是。不必惊了她。

    

    刘珏倒是很佩服阿萝,小小年纪便能带着母亲婢女一起逃跑,而且胆大地敢放火烧桥。计划周密,瞒过了这许多人。

    

    每每鸽组回报无讯息,他便黯然,又得意阿萝居然能躲上这么久不露端倪。至到三月前鸽组回报有夫妻二人携母往临南城而来。其母亲酷似相府七夫人。疑是阿萝三人。他才兴奋起来。

    

    刘英清楚地记得那天主上接到鸽组飞马传讯后竟大醉。一人在后院饮酒舞剑,大笑狂呼道:“子离,你说的对,阿萝真是块宝,她来了,来临南了!”这是刘英生平第一次见主上喝醉酒。他费劲把主上背回去,刘珏躺在床上还在笑,眼睛闭着,只扯着他的袖子不停问:“刘英,你说阿萝见了我会不会又跑掉?”

    

    刘英眼睛一红。六岁时天寒地冻差点死在街边,一碗肉汤唤醒了他的神智,睁开眼看到粉妆玉琢的刘珏眨巴着眼望着他,笑逐颜开地道:“你醒啦?以后跟着我可好?绝不会让你饿着。”那时的刘珏才五岁。从此他就成了刘珏的贴身小跟班。长大了接掌了乌衣骑的青组。

    

    醉了的刘珏似又回到小时候,生病之时也常这样扯着他的衣袖不停问他:“我梦到母亲了,父王几时回来看我?”刘英当时看着主上英挺的眉间轻皱起一丝愁容暗暗发誓,那个相府三小姐来了就别想再跑。拼了命也要把她留在主上身边。

    

    刘英抬眼望向主上寒风中标枪般挺直的背脊,试着又劝了一回:“主上,已是寒冬,回了吧。”

    

    刘珏回头笑道:“走罢,去喝两盅热酒,天真的凉了。”

    

    远远望见临南城高大的城门楼出现在视线里。小玉高兴地呼道:“到啦,到临南了,不知道张妈还好不好?她见了夫人和小姐不知道会乐成什么样呢。”

    

    七夫人温柔一笑。自从离了相府,心境慢慢开朗起来。这两年游山玩水,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她总是没有白活过。

    

    “老婆,你真是越来越活泼了,抛头露面成什么样子?还是为夫亲眼来瞧瞧吧!”轿帘一掀,现出阿萝面如冠玉的脸。举止沉静大方,只有一双剔透晶莹的眼睛滴溜溜转着说不出的灵动。

    

    看临南城巍峨于山间,气势磅礴,不由赞道:“依山临水果然毓秀钟灵,一级旅游城市啊!”

    

    七夫人嗔怪地瞧她一眼:“一路吃吃喝喝,大手大脚,现在只有几千两银子,你不去赶紧挣钱养家,还顾着游玩!”

    

    阿萝一笑,见寒风里飘来零星雪花,伸手一接怪着嗓子唱道:“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啊,青萝那个命苦,要挣钱养家!”

    

    小玉和七夫人早听她说过喜儿与杨白劳的故事,刚开始悲后又欢喜。当时阿萝便又跳又闹,扯了根红头绳子要给小玉扎头发。此时听她怪声怪气的唱着。轿车内却是嬉笑怒骂闹成了一团。

    

    车行至城门处却被拦了下来。阿萝心里暗暗称奇,想到临南城已至陈国交界处,便又释然。轻松跳下车,对军士一抱拳:“军爷,在下风城程箐,与内子家母南下省亲,望图个方便。”

    

    军士并不领情,见是位俊俏公子,斯文识礼,脸上神色却是缓和了许多。回道:“上头下令,凡出入城者均要登记在册,公子请照规矩行事便可。”

    

    阿萝大笔一挥,记下籍贯来处姓甚名谁。她不担心去风城查对,有福叔和一劳永逸做证明,她便是程府公子了。接下便顺利进了城。

    

    临南往来水运客船行商者众多,城内大街平整,商铺林立,民居密密层层建在山坡之上,繁华热闹。阿萝坐在车辕前神态自若地观察着。多年前她交给张妈一笔银两,让她带着小儿子在临南城买下一幢民居,开了个小酒家维持生计。不知道来了三个人,这个小酒家还能喂活一大家子不。

    

    阿萝快活地笑了。到时再说吧。先找着那个常乐酒家再说。照张妈给的地址,马车拐进小道,沿坡道上行,不一会儿,听到山泉汩汩流出的声音。一竿青旗于树梢枝头处挑出了常乐酒家的字样。车夫停下马。阿萝大声喊道:“张妈!张妈!我们来啦!”

    

    坐在柜台的张妈银丝白发,精神却是矍铄,怀疑地又偏了偏耳朵,喜色瞬间上了脸,从柜台飞快跑了出来。便望见坡道上一玉立的俊俏公子调皮地看着她笑,七夫人正在小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愣了愣神,忍不住地红了眼睛,哽咽喊道:“夫人!”

    

    常乐酒家开在半山腰。此时天色尚早,店内尚无客人。张妈忙急急收了酒旗关了店门,招呼儿子与媳妇见过七夫人和阿萝。

    

    阿萝见张妈儿子媳妇均是憨厚面相。手中一个三岁小儿虎头虎脑。禁不住逗道:“虎子?你长得象小老虎吗?”

    

    虎子三岁怕见生人,往他娘身后一藏,探出个小脑袋道:“你就是奶奶常说的那个聪明得不得了的三小姐?怎么不象?”

    

    阿萝笑笑突然抽出了束发簪子,长发如云般散落,女儿姿态瞬间展现。虎子眼睛一亮:“仙女姐姐!”

    

    一家人给虎子逗得大乐。张妈忙带着七夫人阿萝她们走进后堂。这处宅院分三重院落,前面酒家,中间是张妈一家,穿过月洞门,又一精致小院,张妈笑道:“日日都盼着你们来,夫人小姐可还满意?”

    

    七夫人对着张妈施了一礼道:“这些年委曲你老人家远赴临南为玉棠和阿萝打点这一切。”

    

    张妈吓得连连扶住:“当年若不是夫人援手资助,老婆子那还有儿子孙子和如今安乐的一切。”

    

    阿萝细细看了周围。想起可爱的虎子。沉思了会道:“张妈,我们今日且在此住下,明日便另寻住处。你熟悉临南,明日便去找地方吧。”

    

    张妈惊道:“小姐,你怎么不与我们住在一起?是嫌这里地方不好么?”

    

    阿萝笑道:“单独觅处屋子。万一有事,不能被一窝端了吧?相互还能有个照应。我有闲来酒家吃酒,倒是引不出什么怀疑。切记,我们再来,便只是单纯的客人了。”

    

    当晚住下,七夫人与张妈将这几年的事情一一道来。听得张妈时而紧张时而叹气,又落了不少眼泪。

    

    刘珏收到阿萝已来到临南城的消息。表面安静,胸口处却有波涛激涌。刘英忍不住问道:“可要属下掳了她来?”

    

    把她掳来?有什么意思,刘珏强自压住马上见到她的欲望。淡淡吩咐道:“令冥组高手跟随保护,城门暗中警戒,若是见她一个人出城便罢了,跟着便是,不可放她娘与她一起出城。进了临南城,她还能走到那儿去?”

    

    刘珏暗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这里要做些什么。想起阿萝的机灵样子,嘴角轻勾,漾起好奇的笑容。

    

    

    

    第33章[本章字数:4602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21.0]——

    

    已是隆冬了,临南城飞着点点雨雪,雪花沾地即化,扑起冷洌清新的气息重重围绕在城中。呼吸一口,凉意沁入心脾。阿萝穿着淡青棉袍,挂着自信的笑容,慢慢抬阶而下,四处闲逛。城中林立的大小商铺物品丰富,西边启国的皮货,西南夏国的山产,南方陈国的丝绸绢帛。零零散散飞檐重阁的酒楼客栈,小巧简单的小酒馆。阿萝心里评道,旅游贸易带动了临南的经济发展。今天上街再看临南,它就是宁国最大的物流基地。

    

    临南的热闹比起风城又另有一番滋味。操着各种口音的客商,忙碌的脚夫。由于临南是大码头,寒冷的冬季往来客船仍是频繁。只有四下里游弋巡逻的士兵在提醒大家,这里是边境重城。

    

    悠闲自得地逛出了南城门。站在码头看这里的商船。高者有两重楼,长二十余丈,落了帆,船桅林立。她甚是好奇,如此大船要多少人才能划动,走近细瞧,方看到船甲板之下露出方孔,想象船开动后,众浆自孔里伸出齐齐划动的壮观场面。

    

    从张妈小酒家处走到大街上再跑到城门外的码头看了半天热闹,风景是看得不错,干什么赚银子,她还没想出来。往来几国走汉水贩货物阿萝想自已现在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她也不想再开个什么素心斋当老板娘,餐馆来往人多烦杂,弄不好又闹出点什么事来。至于弄个歌舞坊弹琴跳舞娱乐大众,她只记得,在现代的娱乐场所大都有背景,宁国的风月场所还要去官府备案造册收税,她不能去备案。临南人口杂且士兵多,有句话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军士们放假轮休干嘛?当然是去烟花之地消遣,她更不想一个侍候不周就被人砸了场子。

    

    闲闲走回城中,阿萝步履沉稳,脑子里却一再转着各种念头。远望间前面几棵大榕树树间支出一面旗子,上书倚萝酒家,心道这名字倒是不错,看到酒家二字,又感觉腹中饥火烧得正旺。阿萝抿抿嘴,吞了吞口水,还没吃过临南街头的菜呢,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酒家建在树旁,一旺泉水从后面山坡淌下,便修成了吊脚楼的式样,底层架空础在坡上岩石间,木质单檐歇山式建筑,外架平台回廓,雕花窗子蒙了层棉纸,精致古朴。榕树青绿欲滴遮盖了小半院庭。山泉冲刷下的坡地一色翠意。既挡住了过往行人的窥视坐里面又能看到外面的街景。阿萝一见便喜欢上了这地方。

    

    弹弹落在棉袍上的细密水珠,她含笑走了进去。刚掀起酒家用来挡寒风的厚重布帘,一股暧意扑面而来。店内架上了火盆。主人还细心地扔了几枚桔皮进去,清香四溢。店内墙上零散挂了些字画,一角居然还摆了张琴,布置雅致。阿萝有些好奇,不知道店主人是什么样的人。

    

    可能已过了午时,酒家内人不多。大堂内仅有两三桌客人。她径直走到一扇窗户旁坐下。不一会儿,一个清婉动听的声音对她说:“公子用茶还是酒菜?”

    

    阿萝一怔,抬头看去,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清秀女子笑容可掬地瞧着她。“此店可是你开的?”

    

    “正是盈秀。”

    

    盈秀?阿萝淡淡地笑了:“真是好名字。”心里对这个开店的女子有了几分好感。笑容不由得加深了:“在下初来临南,可烦盈秀姑娘推荐一下店中菜品?捡拿手的配个两三样便行,可有黄酒?能温一斛送来?”

    

    盈秀心跳了一拍,眼前的这位公子温柔询问中又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临南何时来了这么位翩翩浊世的公子?比起旁边那块冰这位的笑容便似春花绽放了。她不由自主往旁边瞧去。

    

    阿萝见盈秀有些发愣,眼睛往一边看,也顺着瞟去一眼,心里暗暗称奇,人说风城五公子人中龙凤,临南也不差啊,随便走进家酒家,就遇着一个不输那几个的优秀品种。

    

    似乎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那人侧过头来,看了盈秀一眼,盈秀微微有些脸红,却轻轻摇了摇头。那人再看过阿萝,也是一怔。好个玉雕般的人儿!

    

    阿萝与那人眼光一触,饶是店内火盆融融,竟感觉到冰凉的寒气吹来。她微皱了下眉。浮上笑容又对盈秀道:“老板娘可是没听清?只须两三小菜,一斛热酒。”

    

    盈秀脸一下子红了,忙道:“公子稍等,盈秀这就去准备。”

    

    她快步往柜台行去,口中利落地吩咐伙计。阿萝不禁得意,人长得漂亮就是好。进馆子吃饭引得老板娘亲自侍候。暗想回去后又可对着小玉炫耀一番。

    

    不多时盈秀亲自从小二手中接过托盘,轻轻摆下三样小菜,一斛热酒,轻声道:“这是清炒冬笋、焖兔肉,油爆小河鱼。都是本地物产,酒是小店独酿名唤离人醉,冬天才有,温热酒香方浓,后劲绵长,公子切勿贪杯。”

    

    阿萝很是惊喜,这个倚萝酒家看来是进对了。不由对盈秀也生了几分兴趣。问道:“老板娘可有空,与我说说这本地物产的特点?”

    

    盈秀眼中掠过一分惊喜,眼角似往旁边那人身上一转,笑道:“不挠公子雅兴便好。”

    

    “这位公子请了,听说你是头回来临南,如若不嫌弃,在子与你解释?”

    

    阿萝一看,那个冰块帅哥在插话。她眼睛往盈秀微红的脸上转过,看样子这位老板娘对冰块男有意啊。不知道冰块男此时插话是什么意思。便笑道:“好啊,在下初来临南,原来这里的人都如此热情。”

    

    她话一出口,盈秀脸上红晕更深,匆匆道:“二位公子宽坐,盈秀还有客人要招呼。”说罢快步离开。

    

    冰块男坐下道:“在下顾天翔,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阿萝心里一惊,原来他就是风城五公子之一,当朝右相之子顾天翔。一直未见到他的人,原来跑临南来了。心思转了几转道:“在下程箐,风城人士,前来临南省亲,头回来。这几道菜不知有何独特之处,还请兄台解说一番。”说完便伸筷子吃,又倒了一杯酒饮下。满口留香,肚子更饿,不由多吃了几口。突然想想没对,忙抬起头对冰块男笑道:“逛了一天城,饿了,兄台不如一起?边吃边聊。”

    

    冰块男嘴边扯开一甩,也不推辞,倒了一杯酒饮下慢慢说道:“这冬笋发现甚是不易,冬季竹笋埋在地底并不露头,需得有经验的山民看准了才能找着,没有经验的人挖上一天也未必能挖出一根来,听说有种法子是瞧竹梢影,竹梢头垂直对准的地方会有笋,但也并非每枝竹梢头下都有笋。清香甜脆,清炒为上。”

    

    阿萝连连点头,又吃了几片笋,的确清香甜脆,听得这般趣事心里高兴,敬了顾天翔一杯。瞪着眼睛听他继续。

    

    顾天翔触到阿萝眼睛不由一怔,觉得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他走过来搭话一是瞧着阿萝人物风流暗自喝采,二是近来两国局势日趋紧张,听她说初来临南,便有心探探虚实。饮了口酒又慢慢道:“兔肉到处都有,临南的兔子却不一般。要捉到这种山间野兔实是不易,它个头较一般兔子小,找到兔穴却不能下手,留下记号后往附近一寻,两米距离内还能发现两处小洞。得封实了,再在一处洞口放烟熏出,张网以待,若是封洞时惊了兔子,没等你设好网,便飞快逃离,所以一般捉只兔子往往两三人前行。”

    

    阿萝笑道:“原来狡兔真的是有三窟啊,不知道若是习武之人能轻易捉到兔子么?”

    

    顾天翔一凛,心道,难道她认得我?知道我会功夫?他心里存了疑惑,凡事总有点多想。他淡淡道:“若是天翔去捉兔子,再狡猾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阿萝觉得他话中有话,此时又想不明白,笑着道:“顾公子捉兔子那是大材小用了。这个油爆小河鱼又有什么来头?”

    

    顾天翔一番试探的话被阿萝轻描淡写就化开了,心里疑惑更重,这个面如冠玉,举止自若的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呢?他长年呆在军中,身上不自然便带有煞气,寻常人被他冷眼一瞟,早吓得抖不清楚话,眼前这位一双眼睛晶莹灵活,却明显没有内力。他是什么来头,竟无视自已逼人的气势呢?顾天翔存了心思要盘盘阿萝的底。当下接着道:“这种小河鱼又叫岩鱼,用网是捕不到的,得晚上穿了水靠下到浅水,水面以灯笼照明,趁鱼吸在岩石上休息时眼疾手快才一只只捉了。白天它滑溜从不静止,加之细如手指,难以捕捉。”

    

    阿萝哦了一声做恍然状。这个顾天翔对临南物事倒是了如指掌。心思必然细密,不然怎会连细节手法都这样注意。,见话说完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顾天翔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认出自已了么?显然是不可能,从没见过面,且三年前的画像又不是照片,能有多像?阿萝不知道顾天翔出于什么目的要与自已攀谈,他是南军水军统领,自有几分能耐。阿萝也上了心,见他不走,也找吃的趣闻说,全竹宴、一兔五吃、全鱼宴配着这三道菜吹得天花烂醉。

    

    顾天翔越发惊诧。程箐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倒似见多识广,她所说的宴席如非大家是吃不到的。小心问道:“小兄弟似乎走过很多地方?见识渊博得很,着实令在下佩服!”

    

    阿萝嘴一抿想我要是再把满汉全席说与你听,从餐具说到用材,你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我不是见识渊博,是比你多活了二十几年。轻笑着说道:“在下好吃一点,有些也只是听说而已,说与兄台乐乐便罢。”

    

    “在下很喜欢听公子闲谈趣事,不知公子可愿与在下多坐一会儿,这样的天气,能遇上公子这样人才灵秀,谈吐不凡之人端是一件乐事。”

    

    阿萝想,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早抬脚走了,现在却是不敢。反正闲也是闲着,聊天嘛,我肚子里的货多着呢,一千零一夜都说不完。说不定聊得高兴了,还能多知些城中情况。当下阿萝与顾天翔从天上飞的聊到水里游的,各国风情物产趣闻无一不谈。

    

    顾天翔眼睛越听越大,眼底的冷意慢慢减了几分,代之是好奇与佩服。不管怎么绕话,阿萝终是坦荡荡看着他,对风城风貌了如指掌。一口风城俚语说得流利亲切,顾天翔终于相信这个程箐不是敌国细作,朗声笑道:“与兄弟甚是投缘,不知兄弟还能在临南留多久,若是时日还长,便常来与为兄饮酒聊天吧。”

    

    阿萝喝了离人醉也有几分醺醺然,暗笑,由公子、兄台变成了小兄弟,这个顾天翔过不了一会儿就问起风城情况,敢情是想探她的来历是否属实。阿萝想起入城时填的登记薄,心道,总不能把我当敌国奸细吧。此时顾天翔消了疑心,两人聊起来就自然多了。

    

    顾天翔放松了心理,除了军事绝口不谈,倒是越来越喜欢阿萝的爽朗见解。看看天色不知觉竟有些晚了,慢起身抱拳道:“天翔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有空再与小兄弟把酒言欢。”

    

    阿萝笑着回礼。一个人慢慢往回走。

    

    临南城东军衙后院书房内,刘英轻轻回报:“三小姐在城里逛了很久,又盯着南门外码头瞧了许久。”

    

    刘珏默想一会道:“打探了走水路么?”

    

    “看了很一会儿,没找人问过。”

    

    “然后呢?”

    

    刘英有些迟疑,刘珏回头轻声道:“需要我问第二遍?”

    

    刘英忙道:“午时六刻进了倚萝酒家,与天翊将军见了面,同桌饮酒相谈甚欢。辛时方离开,天翊将军回兵营,三小姐回常乐酒家。”

    

    她何时认识顾天翔的呢?随便就和男人说话,那象个大家闺秀!刘珏有些吃味,突问道:“以天翔之目力就没认出她是女儿身?”

    

    “这个……”刘英又有些迟疑。刘珏奇道:“她变化很大么?鸽组画来图像脸长开了些,眼睛还是如从前一般,不然也不会认出她来。”

    

    “主上,据冥组报三小姐举止与男子无疑,冬季穿长袍不露脖颈,加之年纪尚幼,不知者倒是不易认出是女的。”

    

    刘珏轻叹一声:“知道了,跟着她便是。若是再与天翔将军会面,令冥组的人离远一点,切记别让天翔发现。”

    

    他定定地看向窗外,一株寒梅绽放,边上水仙婀娜。还种了数棵高大的海棠,捂出了红花,满庭芬芳。他记得当日挠了阿萝看花赏景,惹她大怒,她是爱花之人吧。去了次棠园,天井里就有一株海棠。李相老泪纵横告诉他阿萝六岁便呤出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的诗句。她,也喜欢海棠吧。刘珏痴痴地出了会神。吩咐刘英:“这便去趟水军军营找天翔将军。就说我请他军务完后过府饮酒。”

    

    

    

    第34章[本章字数:3090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23.0]——

    

    顾天翔走进院子的时候,眼前一亮,院子里挂起了灯笼,升起几个大火盆,几树海棠花被暧气熏得越发娇艳,灯光迷离中大红的花朵蓬蓬燃烧,刘珏正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喝酒。

    

    他大步走过去,也坐在花树下倒了杯酒喝。酒一入口,皱了皱眉。忍不住道:“离人醉?”

    

    刘珏惊叹的扬了扬眉:“稀罕!顾大公子到我这里来还是第一次由你主动发言啊!”

    

    顾天翔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当我真不知道?原来是你的人,还以为是那个程箐的。”

    

    刘珏淡淡一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帮属下也是笨,瞧着你了就该躲远一点。”顾天翔没有说话,心念转动,刘珏找人跟上那个程箐是为什么?

    

    “跟得紧也有好处,他们回报说,今日下午,天翔将军一共笑了六次,六次啊!”刘珏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夸张的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在顾天翔面前晃动。“天翔,你今年一年都不能笑了,一个下午便笑完全年的次数,我能不去把离人醉买回来尝尝是啥好酒么?啧啧,六次,你居然笑了六次。”

    

    顾天翔板着脸,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甩意。刘珏就是如此,时不时表情夸张得象孩子。他没有回答,一口饮尽杯里的酒。这酒真好,暧热后醇香四溢,不仅有些羡慕刘珏会享受。大冬天的还能把花园收拾得这么漂亮。

    

    “在隆冬捂开这些花还真了些精神。好在开了,倒底是赶着捂出来了。”刘珏着迷地瞧着满树红花喃喃道。

    

    顾天翔不再说话,一口一口喝着离人醉。他幼时和刘珏与皇子们一起做过两年伴读,刘珏淘气活泼,他内向沉静。身份不同,他牢记父亲告诫,心里却是极慕刘珏天马行空,想干嘛就干嘛的性子,加之刘珏热情,他愿意跟着他,两个人倒是交好。现在都呆在临南城里时不时聚着喝酒聊天,也逍遥快活。他向来话少,刘珏时常嬉皮笑脸没人陪也能自得其乐。两人聚一起久了也就习惯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沉默少语了。

    

    “呀!这离人醉果然好酒,好名字!我倒有几分醉了。天翔,你今天见那人怎么会笑了六次?”刘珏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刘英侍立在一旁听了暗暗叹息,主上只要一遇到三小姐就失了方寸似的,看着冷静,心里早急得跟什么似的了。果然,顾天翔没说话,慢条斯理的喝酒,半响方才慢吞吞地问道:“你好男风?”

    

    刘珏一口酒便呛了出来,俊脸咳得通红。动了动内息顺了气。这才睥睨着顾天翔道:“对啊,那双眼睛象极了阿萝。”

    

    顾天翔皱了皱眉。三年前据说刘珏未来的少王妃、相府三小姐被掳至了南方,刘珏一怒平了沿途山贼。便消沉地呆在军中不肯回风城伤心之地。这下变本加厉,连长了相似眼睛的男人也不放过了。怪不得总觉得看程箐眼熟,与画像上的眼睛相似。他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道:“那个程箐不是敌国细作,倒象是出身大家,谈吐不俗,怕是不会允了你。”

    

    “是啊,跟了半天,也没想好下不下手。”刘珏瞧着一朵海棠花给寒风吹得微微颤抖,淡笑着答道。

    

    顾天翔想起程箐不仅觉得可惜。这般人物咋就倒霉到长了双相似的眼睛呢。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你也会叹气?肯对他笑,为他叹气,才认识就这样,你不会和哥哥我抢吧?”刘珏调笑道。

    

    他竟这般在意?!顾天翔有点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反正笑过了,也叹息过了,何妨再让他惊一惊?顾天翔冷着脸道:“抢也无所谓。反正许久没和你打过架了。”

    

    刘珏一怔。手里一紧。杯中酒晃了晃。他一口饮尽。顾天翔有几分好笑,也有几分心疼,刘珏虽说比他大上一岁,从小却是他照顾刘珏多些。“那个程箐真似玉雕出来的五官,神情自若,不是出身大家之人没有这等气度,和我谈话很自然。难得遇着这样的人物。她似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新奇东西,很令人惊讶。”

    

    “这是我听你评价别人最多的一次。而且一个劲儿称赞。”刘珏有些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极想从顾天翔嘴里听到阿萝的消息。听到了,又不舒服。

    

    “正想去拜访她,还想再把酒言欢呢。”顾天翔淡淡地又加了把火。

    

    刘珏心里哼了一声,一税邪的笑容勾上了嘴角:“哦,这就告诉你,她住在西城区的常乐酒家里。”

    

    顾天翔感觉不对,刘珏应该生气才是。竟似鼓励他去找程箐似的。他默默饮完杯中酒,站起身道:“时辰不早,回军营去了。”

    

    转身离去的瞬间。刘珏低低笑道:“酿离人醉的佳人这时应该又在抚琴了。呀,飘雨雪了,刘英,记得给天翔将军带上油伞。”

    

    刘英忍住笑道:“将军,这边请。”顾天翔背一僵。煞气瞬间发出。

    

    刘珏又是一声轻笑:“我的面冷心热的将军啊,喜欢就喜欢呗,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顾天翔跺跺脚,恨恨然瞪了刘珏一眼,板着脸离开了刘府。

    

    刘珏大笑。总算心里舒服一点了。细碎地小雪花越下越密。他静坐了会儿喃喃自语道:“明日天寒,不知常乐酒家可也有暧热了的好酒。”

    

    风城五公子没想到跑到临南把漏网的这个顾天翔也见齐了。这个顾天翔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相谈甚欢的同时却不住打探自已的底细,戒心很重,又隐于自然的谈话中,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被封了平南将军的刘珏也在临南城。这二人现今一个掌陆军,一个统领水军。她会什么时候遇上刘珏呢?这三年来他变成什么样子了呢?与顾天翔分手回家,阿萝就一直沉思着。

    

    出了风城没多久,一路上就听到有关刘珏的传言。沿途的百姓提他又敬又畏。说他灭了山贼为民除害,说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总之还是说好的多,谁叫他把南军治理得军纪严明呢。阿萝听了形容就想起了我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她对军队管理不懂,在现代从小到大对人民的好队伍就只有这个印象。

    

    七夫人和小玉曾担心地问她要是遇着刘珏会不会给他抓回去。阿萝嘿嘿笑道:“相府难道就没人来找?子离怕是也会找吧,刘珏心高气傲,他要带我们回去,我保证听话顺从,他就觉得没意思了,而以他心性,又不喜不甘不愿的。我们就慢悠悠游山玩水往临南城走吧,提前被他找到那是我们运气还不太好,迟些是我们玩够本了,以后的事不用去想,碰着的了再说,难不成我们躲一生一世?去了别国惹了事又逃吗?总要面对的。”

    

    七夫人叹道:“三儿,你比从前更为坚强。只是有时候是强不得的。”

    

    “会有办法的,我们就一路往南,能有足够的银子就去陈国瞧瞧,不知道水乡温柔之地有没有什么可以落足的好地方。娘也没说错,强不得的,我们有什么呢?一无权二无钱,我赌的不过就是刘珏的脾气而已。他这关过了,相府也就好办了。更何况,过了三年了,那有那么执着的人,不外是心理不平衡罢了。”

    

    说完这句,阿萝一窒,想起刘珏曾情意切地说会一生一世护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灿烂一笑:“反正现在还有银子,玩玩再说,你们就别担心了,娘啊,反正阿萝会孝敬你,小玉,你相公我,会养着你!”

    

    抱着这样的心态走了两年多到了临南城。这三年里刘珏没找着她,子离和相府里的人也没找着她,都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另有隐情。到是快活地过了这么些日子。

    

    阿萝皱眉叹气。想得好是一回事,真正遇上了只怕又是另一回事。要是刘珏暴跳如雷怎办?要是他怀恨在心怎办?要是他非得把她和七夫人带回去咋办?

    

    虽说从认得他到现在,总是她惹刘珏生气。也没见刘珏真的要报复回来。但是逃婚让刘珏大失面子,他会是怎样阿萝不能肯定。她有些后悔是否太自信。

    

    这时张妈来说找好一处院子,照阿萝的要求,找在城西山崖附近。七夫人好奇地问道:“为何要选在山崖附近呢。”

    

    阿萝不想让七夫人担心,好不容易出了相府,这几年七夫人心境开朗了许多。再紧张一回蒙上一层阴影,心理上的打击她会受不了。便笑着说:“那里偏僻安静。”

    

    阿萝决定不去想会不会遇上刘珏,已经来了,现在没遇上,就照计划来,以后遇上了再说。打算第二天就搬离张妈的常乐酒家。

    

    

    

    第35章[本章字数:3600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26.0]——

    

    一大早,小玉的欢笑声就传遍了院子:“小姐,下雪了呢。”

    

    阿萝散着头发披着长袍从房中走出来。可不是,远近山坡民居银装素裹,斑斑绿意从雪中挣扎出来,房檐屋角露出青黛,轻雪缓飘。这一切像什么呢?水墨画罢,阿萝微笑的叹息。多么美丽的临南城。

    

    “小姐,不怕着凉啊!”小玉拍了拍阿萝肩上的细雪,给她加上一件披风,心痛地埋怨她。阿萝瞧了瞧小玉的动作,笑道:“去山上走走?。”

    

    “哎,小姐,你还没洗脸,没梳头呢。”小玉有些急道。

    

    “有什么关系,你洗了脸,梳了头啦,走吧!”阿萝笑着摇了摇头,改造小玉只能成功一小半,这里的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有时是改变不了的。

    

    清晨的山间小道上偶尔能遇着一两个樵夫山民挑了木柴炭火进城。林间民居院内偶尔听到几声犬吠。绕过小道,就听到山泉的清响。阿萝牵着小玉小心迈过,站在这里,下面常乐酒家尽收眼底,可以清楚地看到张妈陪着七夫人在院落里站着赏雪。前院升起了袅袅轻烟,这样的水墨画就有了生机。

    

    阿萝低下身,手掌微微用力打碎了薄冰,掬了一捧清泉洗脸,凉得一抖,又倍感舒服。整个人激得清醒新鲜。她缓缓站直,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伸了个懒腰。小玉着迷地道:“小姐,你不洗脸都可以这样好看呢。”阿萝乐得发出阵阵清脆的笑声。

    

    山坡一侧的树林里,刘珏黑衣宽袍,静静骑在马上。身后几名乌衣骑与他一般沉默。刘英眼睛往前看去。三小姐的确变了。以前小巧玲珑,今日瞧着顾盼神飞。心里一阵叹息,这般人物难怪主上念念不忘。

    

    他偷偷朝刘珏瞟过一眼。刘珏嘴紧抿着,整个人似已变成石头,没有任何表情。刘英暗暗又叹气。大清早骑马上山,在这儿呆了有大半时辰了。也不说话就这样瞧着是什么意思嘛,明明想到极致,偏又不肯去见她。

    

    刘珏安静如一泓深潭。眼里交错出现着种种复杂的神色。阿萝走后他不止一次问自已,究竟是在气什么?想到阿萝不要他,心就痛得恨不得掐死她。想到与阿萝在一起,那怕是她惹恼了他的时候,又柔肠百结,淡淡酸楚。被封为平南将军后三日便要离京南行。他策马跑去护国公主的别苑,在桃林山谷里呆一整天,夏末的山谷青草依旧,花已不开。燥热得紧了,他就直接躺进了溪水里,清凉的水泡着他,不由苦笑,当时要没逛到这儿由着阿萝摔进水里也就没有后来的牵绊了。

    

    他去了相府,李相陪着他去了棠园。天井里那株海棠庇荫了院子。李相说棠园一切没变,等他带回阿萝与七夫人,他想起阿萝在画舫上吃肉不吃菜,再看看棠园的冷静素净。李相落泪的样子让他几乎想发飙。如果不是家中环境影响,阿萝怎会做出这等大胆行事。就算是不想嫁他,也犯不着带着母亲丫头一起出走!阿萝六岁呤的诗,刘珏很心痛,是什么能让一个六岁的孩子作出这样的诗句!

    

    当时通告全国道是有人掳了她,自已似乎当了真。所有的怒火与难过通通发泄到了山贼身上。意外却得到了南军将士的敬重。收服南军他绞尽脑汁,要把原来王家的势力清除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不得不更收敛、更小心,谋定而后动。如今,阿萝到了临南,刘珏心想从前的自已早就在她进城时拦了上去,现在么,他想要的是如果再问一句阿萝是否与他同生死共患难,她毫不迟疑报上另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刘珏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阿罗,正立在坡上的她被宽宽的袍子罩住了婀娜的身形,长发未绾直垂到腰际。立在泉边白雪之中,飘逸潇洒、巧笑嫣然。三年来她真的变了不少,脸型长开了,没了原来的婴儿肥,下巴削尖,晒黑了些却越发显得健康有生气。那双眼睛没变,似泉水清洌,晶莹剔透。一颦一笑风情毕露。

    

    他该生气发怒的,该狠狠地教训她的,可现在他的心神已被坡上那个人摄住,只想再多看她一会儿,看她是这般快活。一股柔情潜入眼底,缠缠绵绵,丝丝从静立的身躯里散发出来。树林里的乌衣骑们也感觉到了,不自禁松了口气。

    

    那清脆的笑声传来,似林间小鸟婉转鸣叫,似山里泉水撞击碎冰细细碎碎。在清晨的山上轻轻乎乎飘散了。她就没有一点负疚?没有一点在意?消失了这几年,倒是逍遥快活了。却害得众人找得人仰马翻。怒气自然而生。刘珏轻哼了一声,坐立在马上,肃杀之气笼罩了林子。眼中的冰冷之意渐浓。身下坐骑有些不安,动了动蹄。他几乎就想催马上前,紧紧勒住缰绳的手因为用力爆出了青筋。

    

    突然,城南方向飘出一股黑烟。刘珏眉头一皱,陈国水军出动了?他望了一眼也在看往城南烟尘的阿萝,一言不发,转过马头下山,乌衣骑悄然跟随而去。

    

    黑烟在空中凝结久久未散,又听得一声紧着一声的钟响。小玉惊叫:“出什么事了?”随着钟响,山林间的民居里涌出了众多的百姓。个个神色紧张。

    

    阿萝沉声道:“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酒家,张妈慌张地迎了上来:“小姐,你们总算回来了,千万不要出门了,两国开战了。”

    

    阿萝与七夫人小玉面面相觑。七夫人急道:“不是几十年没打过仗了嘛?怎么这么巧,说打就打啊?”

    

    阿萝见张妈也不知道,便道:“我去城中探探情况,小玉,你陪着娘和张妈,关了店门,不要乱走。”

    

    七夫人不肯:“你带上小玉吧,我们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你一个人叫娘怎么放心!”

    

    小玉也是一脸坚持。阿萝无奈,急急换了袍子和小玉进城去了。

    

    临南城内店铺却没有关门,街上聚集了着急探听消息的人。城门已经关闭。阿萝拉住一个人问道:“外面怎么了?”

    

    “听说陈国水军打过来了!顾将军已经集结船队迎过去了!”

    

    “在哪儿能看到江面情况?”

    

    “西山山崖上吧。好多人都往那儿去了。”

    

    阿萝和小玉问了路就往西山山崖上奔去。

    

    刘珏直接上了城门楼。临南守备忙上前施礼报道:“将军!四门已闭,陈国水军早有准备,今晨突然扬帆攻来,我方斥候游回岸边时已中箭身亡,尸身才发现,嘹望哨发现时陈军已过河心。”

    

    “斩了!”刘珏淡淡说道。

    

    城守一愣。已有军士得令而去,半刻钟,已将嘹望哨兵头砍下提了复命。守备冷汗直冒。这个平南将军怎么说砍就砍啊,眉毛都不抖一下。

    

    刘珏眼睛往城楼军士们身上一扫,朗声道:“宁、陈两国已未交战数十年,边境祥和,贸易频繁,今日突犯我临南,意图我大好河山,这等狼子野心必受天遣!养兵千日就待此时,舍身卫国,建功立业才是我等男儿志向!”

    

    军士们哄然应道:“愿随将军护卫临南,大败陈军!”

    

    刘珏果断下令给临南城守备及城守,全城军管,安抚客商、百姓。一连串命令连珠炮似的从他口中蹦出,见主将镇定自若指挥有方,众人信心倍增,各自领命照办不迟。

    

    刘珏立于城墙上往江面望去。陈军水师离临南城不过五十余丈时方被宁军船队阻截,火箭飞舞,已有靠得近了相互上船厮杀者。江面上喊杀声震天,浓烟四起。刘珏看看形式。知道南军水师已来得迟了,虽然还有船只陆续从水寨里驶出,阵形还是不如陈军整齐。

    

    此时突听江面上一阵巨鼓擂响,定睛一看,顾天翔一身白袍战甲,立于冲往陈军水师的楼船上,身前身边战船呈梭形分布,直扑陈军中军楼船。鼓声沉沉击响,并不激烈,但那雄浑之音却摄人心魄,透出一阵阵肃杀之气。

    

    顾天翔恼怒,从年前就知陈军蠢蠢欲动有调军迹象,明明日夜观察,却仍叫敌军突然来袭,距离临南城已这么近的距离才摆开阵式迎击。他一脚踹开擂鼓军士,亲自鼓动士气。眼看船只已进了箭矢的距离,中军令旗一挥,旗语打出,密密的火箭射出。双方开始近距离胶着应战。

    

    被鼓声激起士气的水兵奋勇抗敌。刘珏在城墙上看得分明,陈军此次有备而来,以陈国实力居然能打造和宁国水师兵力相当的队伍。加之来得突然,我军水师明显处于劣势。他瞧着顾天翔罢了鼓,坐镇指挥。除他这一队还没乱了阵形,左右两军已经被撕开豁口,眼见队形要乱了。

    

    刘珏提气大喝一声:“天翔展翅!”他这一声提了内力,百米开外的顾天翔一愣,眼中已有笑意,一手抢过旗兵手中令旗亲自挥动传令。

    

    刘珏在城墙上双臂舒展,紧接着密急的鼓点“咚咚”传出,豪迈激烈,一声紧似一声,远在西山上的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阿萝觉得一身热血都被鼓声唤醒,远远眺望城门楼,隐约见着一个黑衣身影舞出龙翔九天的气势。心里一颤,是刘珏么?

    

    此时,顾天翔旗语挥动下,南军战船哗得往两边闪开,不再恋战,陈军水师离岸边又近了二十余丈。鼓曲似永恒的生命,生机勃勃,没有枯竭。南军显出一种雍容大度,队形迅速重排。喊杀声全淹没在这鼓声之中。

    

    陈军见南军迅速换了阵形,又见城门楼近了,中军却挥出旗语下令速退。军士们正纳闷。只听城楼上一声清啸:“归不得了!”

    

    刘珏抛下鼓槌,手一扬,城墙垛口处飞出密集的箭雨,黑沉沉似狂怒的黑龙直扑陈军船只。两翼南军战船似挥动的翅膀开始反击。陈军前峰变后卫速速往对岸撤离,小部份留在包围圈里战船停止不及直往岸上冲,待靠得近十丈距离,城上投石机飞下擂石正中船身砸得粉碎。南军阵营发出震天欢呼。

    

    此一役双方各有损失,伤亡相当,南军却赢得了首战告捷的士气!

    

    

    

    第36章[本章字数:3207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28.0]——

    

    刘珏瞧着下面的战场,露出疲倦的神色,不过瞬间功夫就隐去了。神采奕奕道:“今晚将军府设宴庆功!”

    

    众将士喜气洋洋。下得城楼,临南百姓无不欢呼鼓舞,更有行会推了代表敲锣打鼓送来酒肉犒军。

    

    离酉时酒宴尚早。顾天翔安顿好水军衣未解甲赶到了将军府。刘珏换了身暗青宽袍躺在榻上,两个小厮正在给他捏腿揉手。天翔大大咧咧往椅上一坐,侍从敢紧上了热巾。他接过拭汗。侍从小心问道:“将军可要解了甲歇息会儿?”

    

    天翔瞟了他一眼,身上的杀气还未消退,侍从马上闭上嘴退下。

    

    刘珏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厮递过一杯茶,他接过喝了两口,慢条斯理道:“心里不舒服?”

    

    顾天翔沉声问道:“你怎么看?”

    

    “若是我,才不会笨得只动水军正面攻城,若是能成,早几十年就开战了,忍了这么久,突然来袭,总不至于笨得又来一次吧,我们可是以逸待劳。”

    

    顾天翔眼睛温暖起来:“你还记得咱俩小时候的游戏?”

    

    刘珏双目一睁,瞪视着顾天翔:“过来给我揉膀子,酸死我了!”

    

    顾天翔一言不发站起来,刘珏吓了一跳:“得,你一揉还不得给我揉废了。”顾天翔走到刘珏身边,刘珏惊跳起来。方才见顾天翔已躺在榻上对小厮道:“换茶,捏腿!我睡会儿,你自已安排去。”眼睛一闭似已睡着。

    

    刘珏哭笑不得,笑容已悄悄展开。他伸伸手,精神抖擞走出内堂。

    

    顾天翔闭着眼,思想已飞到很多年前,他与刘珏摆子布阵玩闹。当时他就是以这招吃了刘珏大半棋兵。直喊:“天翔高飞。让你冒然进攻!”刘珏想了两天再找上他时,却破了他这招,分出一兵包抄后路,得意地道:“拖住你的脚,让你在地上扑腾!”想到这里,面部的线条已经柔和起来。真的睡了过去。

    

    常乐酒家众人也是高兴,七夫人笑道:“若是临南城这么容易破,早几十年就打起来了。”

    

    虎子脆生生地接话:“虎子大了也要作将军!”

    

    众人都笑了。

    

    “夫人啊,我看你们还是不要搬过去住了。有个万一大家在一起还能照应。”张妈开口道。

    

    阿萝叹了口气,本来那天去江边观察到,西山山崖看似险峻,却并非刀削般无路可上下。特意想住在那里,说不定能偷偷下崖跑掉。如今战事一起,打退了陈国水军,却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第二场、第三场战役。当初分开住是怕连累了张妈一家,如今却是住在一起有个照应好了。于是笑着道:“自然是与大家一起。”

    

    阿萝回到房中却睡不着。也不点灯惊扰了七夫人和小玉,披上衣服坐着出神。眼前又晃动着刘珏击鼓的矫健身影。自那一霎那,她的眼睛就没再从城楼上刘珏的身上移开过。阿萝觉得自已当时真的有崇拜英雄的感觉了。宛尔一笑,她还没仔细想过刘珏是什么样的人呢。

    

    风城五公子里太子俊朗,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子离俊逸,不变的微笑,最具亲和力,身上却始终带着一抹忧伤。成思悦少年成名,风流倜傥;顾天翔浑身散发着冷意,第一眼就觉得他象冰块,嘴角扯出的笑也是淡淡的。话再多也改不了这个印象。而刘珏,初见时觉得他骄纵得很,有时象个孩子。找轿夫颠着她,死皮赖脸硬要她学琴。太子夜宴他却胆大妄为地站出来救她,虽然没有直接冲撞太子,却隐含着无论如何也护她周全的气势。那一晚,他骑着马轻柔地护着她回相府,那一次,遇袭时深情地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那一天,纵火烧掉浮桥的时候,她远远瞧见河对岸的他,离得那么远,那股悲伤与愤怒仍传了过来。后来听说平荡山贼,整治南军。他竟似千变万化,让她看不透摸不透。

    

    阿萝迷糊的想着,和衣睡着。

    

    雪初霁时的夜晚月朗星稀。汉水靠临南城的西山崖下突然冒出几条黑影,显然都是高手,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山崖下。几个起落竟已攀上了城墙。为首一人手一翻,一柄狭长短剑已经在手,身子猫一样偷到了哨兵身后,剑身乌黑,他轻轻一挥如切豆腐般结果了哨兵性命。并用准备好的袋子一笼,可怜的士兵想惊呼时也出了声,气管已被划断,刀锋如纸般薄,连血都没喷出。往地上旁边迅速翻上一人剥了衣裳穿上,一人将尸体往旁边拖开掩蔽,城墙上新的哨兵挺立着。足足过了两刻钟见没有动静,放才从墙那头的岩石处放下条条飞索。

    

    汉水之中这才冒出人头,连身黑色水靠,疾如闪电般沿着飞索翻上了山崖。远远的城墙那头,站岗的士兵瞟过一眼。山崖上的石头树影遮住了暗影的行动。假扮的士兵标枪一样挺立在月光下。

    

    不多时,有十来人从西山崖翻进了临南城。为首的比划了几个奇怪的手势。这百来人轻轻地从山顶开始往下潜入。遇着人家,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没让狗叫上一声。几条黑影翻进民居,睡梦中的百姓便全被点了睡穴,继续陷入无知觉的梦里,醒了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西山上共有二十几户人家。来人做事甚是心细,顺着山道往下,凡道旁人家全部这般处理。不多时竟无声无息摸到了张妈的常乐酒家。为首之人伏在山坡上看常乐酒家三重院落,四周无人家相依,背后便是山林,正适合人马隐藏,打出手势,黑影如蝙蝠般飘进了酒家。

    

    此时树林里有两个乌衣骑冥组死士奉了刘珏令守卫着阿萝。天寒,他们分别跃上了树,各自选了棵舒服的位置。

    

    值卫的一人耳朵一颤,眼睛微眯,惊奇地看到一群黑影飘进了酒家。瞧身手,怕是不在自已之下。他迅速判断敌强我弱。眼见黑影进了酒家,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悄悄碰醒另外两人。三人互相一望,长期的协作已有默契,一人飞身出了树林,往将军府报讯。另两人悄悄接近了酒家。

    

    黑影飘进院子的时候,阿萝刚合衣躺下,迷迷糊糊还没完全睡着。突然听到门栓咯吱在响。阿萝睁着迷离的眼随意一瞟,窗纸上竟透出一个黑影,门栓在轻轻移动,吓得浑身冰凉,条件反射的就往床下翻了进去。着急又想不对,门栓着证明里面有人,被窝也是温的。阿萝急切间不知如何是好。两步爬出床底,缩在柜子边上,顺手摸到一把剪烛花的剪子。

    

    她瞧着门轻轻被推开,一条黑影直扑床上,阿萝顾不得其它,跳起来一剪子插了下去。没等来人叫出声来,她一掌狠劈下去,竟打昏了来人。她心里跳得极慌,一伸手摘下来人面巾,不是刘珏,是个陌生男子。阿萝吐了口气,她不知道是不是刘珏派来捉她的人。再往窗外一瞧,模糊竟又看到几条身影在晃动。

    

    阿萝心里一跳,七夫人和小玉还张妈她们!她们没有功夫,手无缚鸡之力。她好歹是练过空手道的,与这里的武林高手比不行,却也能过上几招。阿萝心里着急,手上却不停,剥下了来人的黑衣匆忙换上,又闭了闭眼,狠狠又劈下一掌。她不知道若不是来人从山上一路顺利走来,以为都住的是普通百姓,松了警戒,加上她出手也快,根本就不可能让她得手。

    

    阿萝蒙上面巾走出房门。黑衣人并没说话,看了看她,阿萝忙点了点头。这时往七夫人和小玉房里看,只见两个黑衣人把她俩扛了出来。阿萝一痛,忍不住就想出手。对方有四五个人,她只听到心狂跳,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默默地跟着黑衣人行到中院,阿萝吓了一跳,今夜来常乐酒家的黑衣蒙面人竟有十来个。他们把七夫人、小玉还有张妈一家四口全放倒在地上。进了堂屋,留了两人在外,也没点灯,隐约的月光中,一人说道:“离明日行动还有十个时辰,怎么处理?”

    

    为首的那个想了想道:“这对夫妻似是酒家主人,留,其她的,杀!”

    

    阿萝大急,突听一人说道:“这两人还真漂亮。”

    

    为首的眼中爆出寒光:“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黑衣蒙面人都低头不语,有两人走到七夫人她们面前,手一挥就要落下。阿萝顾不得这许多,抬腿就是一脚飞去,口中大喊:“救命啊!”

    

    她的声音清脆,伏在墙外的两名乌衣骑对看一眼跃进了墙头。屋里的人被阿萝扰得一乱。阿萝边打边躲。她想这么一来,黑衣人怕是没有时间去杀七夫人她们了。她只出得一脚一掌便迅速往门外跑去。

    

    这时两名冥组死士已放出焰火,与黑衣人斗在一起。阿萝听到背后风声,侧身闪过。一名乌衣骑已跳至她身边护着她。

    

    黑衣人大惊,不知道从那儿冒出的高手,眼见青色焰火冲天,为首的一个手势。黑衣人手上越见狠辣,招招夺命。

    

    

    

    第37章[本章字数:2953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30.0]——

    

    临南城将军府内笑语欢腾,将领们大碗喝酒,大啖美食。有人端起酒碗站起笑道:“末将敬将军一杯,今日将军鼓曲端的是撼震山岳!吓得陈军屁滚尿流啊!”

    

    堂上诸将纷纷起立端酒道:“将军妙计退敌,末将佩服!”

    

    刘珏含笑饮下杯中酒。突听有人问道:“怎不见天翔将军?!末将还等着敬他酒呢。”

    

    “天翔将军今日力战脱力,休息去了。”刘珏淡淡地笑着解释。举起杯中酒道:“陈军不自量力来犯,来一次但杀他一回,叫他好生见识我南军军威!来!我敬各位一杯!”

    

    众人哄笑着饮下酒。

    

    待到酒欢宴尽,刘珏回到书房,突然觉得心神不宁。凡有可能遇袭的地方均布了岗哨,他打算放陈军来人进入临南,让其顺利偷袭,借机诱敌,一举给予陈军重创。想了很多遍,反复商讨细节,确定没有遗漏,这才放心欢宴。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不安呢。刘珏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走进院子,海棠还怒放着。阿萝,阿萝,心里象被针扎了一下,情不自禁往西山方向望去,这时,刘英匆匆进来:“主上,三小姐出事了!”

    

    刘珏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刘英道:“护卫的冥组回来一人报讯,有十来条黑影进了三小姐所在院落,估计是陈军暗探,据报都是高手。”

    

    西山方向的夜空闪过一道青色烟花,凝在黑夜里象把利刃狠狠刺进了刘珏的心。不到紧急关头,冥组不会发这样的烟花。乌衣骑每一骑都自已的特色烟花,报讯与紧急求援所用不同。刘珏派去留在阿萝身边的冥组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见这烟花,他不能肯定,甚至不敢去想那里的情况。心里似有一把火在烧,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痛。面对敌军来袭他笑然面对,淡定指挥,可是现在,刘珏努力不去想,迅速带着乌衣骑和士兵往西山狂奔。

    

    此时,两个冥组死士拼命护着阿萝与十三个黑衣人激战。两个冥卫都已挂彩,黑衣人武功高强,没料到来的两个人却是以死相拼,力战这么久还能反击。为首的黑衣人算算时辰,有些不耐,若是换个时间地点,他没准会起了怜才之意,放这两人走了,可是现在需要速战速决。他腾飞跃起,短剑翻起往冥卫刺去,剑到中途却又变招,竟斜斜刺向了阿萝。剑身暗黑在夜色中只带起迅急的风声,不见丝毫光芒。突如其来的变招出人意料。阿萝躲闪不及,此时一个冥卫奋力用身挡在阿萝面前,短剑“嗤”的一声送入了他的胸膛。冥卫咬牙忍痛反手一推嘶声呼道:“护三小姐离开!”

    

    另一冥卫眼中升起愤怒,顾不上多看一眼中剑的兄弟,抓住阿萝的手飞身往院外跃去。黑衣人冷哼一声,抛起一把剑射去。两人身在空中,冥卫再无力躲闪,阿萝被带飞起时只感觉眩晕,那还知道背后有剑飞来。在这电光般闪动的瞬间,一只飞箭射中了剑身。

    

    冥卫带着阿萝落到院墙外,看到刘珏与乌衣骑已赶到常乐酒家,心里一松便晕了过去。阿萝呆了一呆,也没看刘珏,回身就往院里跑。

    

    刘珏瞧着阿萝还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心里舒了一口气,刚才的焦灼与烦躁烟消云散。突看到阿萝往院子里跑,眉一皱,身形一展就挡在了她面前。阿萝抬头看他,眼泪就出来了:“我娘她们还在里面。”

    

    刘珏柔声道:“别担心,你歇着。”

    

    阿萝停住了脚,抹去眼泪,眼睛焦急地望向院子。

    

    刘珏暗叹一声,忍住伸手抱她的欲望,提气喝道:“院子里的人听好了,吾乃宁国平南将军刘珏,等你们多时了,放下兵刃投降,可饶你们不死!”

    

    “?”的一声,院子里扔出一具尸体。正是刚才中剑身亡的冥卫。阿萝一声惊呼,紧紧捂住了嘴。乌衣骑众人眼中腾起怒火,拨剑出鞘。刘珏走到尸体旁,解开他的衣衫看了看伤口,站起身时,噬血的气息遍布全身。眼帘内闪过阴郁的红雾。他回过头对刘英说道:“护三小姐回去。”

    

    阿萝一惊,大喊道:“我不要走,我等我娘她们!”

    

    刘珏不想让她看到血腥的一幕,淡淡说道:“你跟着刘英回去,我自会带你娘她们回来。”

    

    阿萝那里放心得下,倔强地站在那里:“今天你若是不让我看着我娘她们安全出来,我会恨你一辈子!”

    

    刘珏正想再说,院门猛的大开,十三个黑衣人站了出来,七夫人、小玉、张妈一家人被点了穴木立在旁边。

    

    阿萝忍不住喊出了声:“娘!”

    

    七夫人动不了也开不了口,眼中簌簌落下泪来。阿萝心如刀割。刘珏脸上浮起笑容,这帮人找得真准,偏偏掳了相府七夫人,叹了口气。

    

    黑衣人出得院门,只见酒家已被团团围住,火把照得如白昼一般。为首一年青将领带着甩容,眼睛直视过来却比冬日的江水还冷,不觉打了个寒战。为首黑衣人哈哈大笑:“久闻宁国平南将军手段厉害,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真不知道我们该懊悔进错了院子呢,还是该庆幸捉到平南将军重视的人物。”

    

    刘珏心里吃惊黑衣人目光锐利。面上却笑道:“投降!说出计划,还是那句话,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黑衣人一阵狂笑:“你当我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么?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

    

    刘珏手一挥,四下里的军士张弓搭箭,只待他一声令下,面前诸人就会被射成刺猬。阿萝惊恐万分地瞪着刘珏,失声惊呼:“不要!”

    

    刘珏眉一皱,眼见黑衣人眼里已显得意之色。心里叹息,这下真是投鼠忌器了。提口气逼出身上的杀气,狠声道:“你住嘴!与其放虎归山坏我大计,不如都死在这里!难道要为了这区区几条性命就陷全城百姓于战火之中!你难道要为了你的亲人害我万千将士送命?”

    

    阿萝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刘珏没有说错,陈国绝不会一次被打退就不再来袭。这几个人想来是为了攻破临南城派出的奇兵,留下他们施以计谋,可以迷惑陈军落入我方陷井。若能大破陈军伤其元气,方才能避战祸。阿萝眼泪滴落,她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刘珏下令射杀七夫人她们。若是这样让七夫人她们死去,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已。她怎么可以这样保命活下去!

    

    阿萝心一横,猛的抽出一旁兵士的剑往脖子上一放,倒退着走向院子。

    

    刘珏大喝:“阿萝,你干什么?!”

    

    “我明白,是不能放走一个人,我负不起让全城百姓为之遭受战火的责任,可是,我也不忍心看着我的亲人死在我面前。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要和她们死在一起!”

    

    刘珏又急又恼又无能为力,瞧着阿萝慢慢往那边退去。阿萝突然对他一笑,月光下那朵笑容如绽放的优昙花,美的惊心动魄。刘珏的心漏跳了半拍,似连呼吸也停滞。浑身肌肉突的绷紧,不敢眨眼紧紧盯着阿萝身形移动。

    

    阿萝走到黑衣人面前,用剑指着他傲然笑道:“解开我娘她们的穴道,反正我们和你们也是要死在一起!”

    

    黑衣人吃惊地看着这个漏网破了他们计划还杀了他们其中一个好手的人。阿萝伸手解开发巾,一头秀发丝绸般滑下腰际。眼睛闪着光,逼视着黑衣人。

    

    他竟是个女子!

    

    阿萝轻轻脱下黑衣,里面薄薄的绢衣随风飘起,她知道风一吹,这样的衣衫被风带起会是怎样的一种美丽。嫣然一笑,整个人似山间精灵,似暗夜魅影。

    

    黑衣人愣住了,她竟然是如此美丽!

    

    就在这一愣一闪神之间。阿萝已迅速挥出一剑,逼开守着七夫人她们的黑衣人,持剑挡在她们面前。

    

    刘珏身形疾如闪电冲了过来,待黑衣人反应过来向阿萝攻来之时,刘珏已经赶到接下了攻来的一招。乌衣骑玄组死士紧跟其后隔开了他们,围住了黑衣人。外层士兵箭在弦上,一动不动对准了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呆了一呆,苦笑道:“罢了,也只怪我等心志不坚,竟栽在一个女子的笑容里。”

    

    

    

    第38章[本章字数:3854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32.0]——

    

    小小的常乐酒家突然变得安静。领头黑衣人发出一阵狂笑声:“那就来吧!”话音一落,其他十二个黑衣人迅速围成一圈。刘珏叹息了一声,这等死士捉不到活口的,便沉声道:“放箭!”

    

    士兵手一松,箭离弦射向黑衣人。十二个黑衣人拼命挥动手中长剑,护住领头的那个。突然爆出一声大吼,四个人竟重上几他人肩头以人为盾接住箭矢。刘珏心中一动,领头的黑衣人已展开身形,脚借力一蹬已飘开,几下兔起鹘落,轻如飞雪一般已越过酒家院墙,回头几剑砍翻圈住的士兵往林间窜去。剩下的人瞬间被箭雨射中,竟在领头人逃离的瞬间服毒自尽。

    

    刘珏看得心惊,不知道这个功夫不在自已之下的黑衣人是何来历。值得十二个高手舍命相救。不多时,乌衣骑前去追赶的人回报:“那人已从西山崖跳入汉水。”

    

    刘珏沉思半响道:“回府。请天翔将军今晚加强警戒,东西南三城门驻军随时待命。”

    

    士兵们撤离了酒家。院子里只有刘珏和他的乌衣骑。被解开穴道的七夫人、小玉还有张妈一家哭得一塌糊涂。阿萝觉得脚软手软。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突觉得身上一暧,刘珏已解下大麾披在她身上。

    

    阿萝抬眼看去。刘珏脸如寒冰,狠狠地盯着她。拢了拢身上的大麾,她这才感到冷。刘珏居高临下地看着阿萝微微颤抖的身体。禁不住磨了磨牙。

    

    阿萝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嘴里却不肯服软小声说道:“不是心急嘛。”

    

    “心急?急得告诉敌人人质的价值!”

    

    阿萝慢慢站起身,直视刘珏:“我不象你能把属下治理得如此听令,也不象你成天在军营呆着,防范敌军心中有数!应付来袭淡然自若!我怎能不急?我再冷静也不冷血,是,你有你的打算,我若不出声或许他们不知道捉的人有多重要,我若是能把自已的心机藏得这么深,水淹到喉咙也不慌不忙,那是小王爷你抬举我了!不过,总之也是我不够冷静,坏了你的布局,所以我走过去,最坏的打算就是分不了他们的神,就让你一并射杀了!”

    

    刘珏听到最后这句话心猛烈的抽动起来,带起一阵酸痛扰得狠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他不是怪她不冷静,看到她横剑威胁着退向黑衣人霎那,心都紧成了一团。亏她还坦然道不行就让他下令连她一起射杀!他痛楚地盯着阿萝,她竟不明白他的心。她不知道这三年来他已对她情根深种,思念若狂。她居然觉得他可以下手去杀了她!刘珏两眼冒火,这时他恨不得真得杀了她。

    

    阿萝感觉到刘珏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寒气。一双眼睛似要把她生吞了。心里有几分怕他这个样子。又紧了紧大麾,尽量不让声音发抖:“我没有怪你半分,真的,就算你当时下令放箭我也不怪你。换做是我,也是同样。你没错。只是让我重来,我也同样的做法。”

    

    刘珏已是气极。她不怪他,可是她怎么就不明白自已的心呢,要是她当时有个三长两短,刘珏甩甩头,简直不敢往下想。她怎么敢这样来吓他!蓦的出手点软了阿萝,抱起她飞身跃上马。吩咐道:“带七夫人和那个丫头回府。”一夹马腹朝将军府飞驰而去。

    

    阿萝动弹不得,口不能言,瞪大着眼望着刘珏。见他黑着脸也不看她,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怪他,而且很感动。刘珏应是在她来到临南城便知道她的行踪了吧。那两人死命护着她,一个人还丢了性命。如果没有他派来的人,恐怕她早就死在黑衣人手上了。她又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刘珏命令,那两人怎么会以命相救!

    

    回了将军府,他抱着阿萝进了内堂。也不给她解穴,吩咐婢女道:“给她洗个澡,收拾一下!”

    

    阿萝眼睁睁瞧他放下她就走了。然后过来几个丫头伸手剥她的衣裳。阿萝脸一红,闭了眼,心里开始骂刘珏,都说了不怪他了,都说了原因了,还这样臭着脸!反正动不得,由她们折腾吧。

    

    她冷静下来,一晚上的经历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转动。那些黑衣人如果是陈国想里应外合潜进来的。看中小酒家栖身必是想等待约定好的时间到来,黑衣人曾说过离明日行动还有十个时辰。十个时辰!阿萝大急,心里暗暗算时间,那不是明晚亥时么?如果领头的黑衣人逃回去,要是提前,时间就更紧了。她不知道穴道几时能解,刘珏几时能来。阿萝告诉自已要冷静,她也不知道刘珏是什么态度,看起来是气得不轻。本来两国交战,她一点也不关心。可是一旦打起来,她还是不希望刘珏打败仗。

    

    婢女摆布完阿萝,把她放到床上躺着。阿萝慢慢想清楚了事情的过程。她闭着眼嘴边露出一甩容。他是关心她么?

    

    刘珏议完事后急急走入内室,看到刚出浴脸上还带着潮红的阿萝娇柔无力地躺在床上,呆了片刻,她真是美。刘珏静静地站着看了会儿,瞧着她嘴角一动,笑了。心里憋了许久的火烧了起来,禁不住冷冷地说道:“还笑得出来?”

    

    阿萝睁开眼,上下仔细地打量刘珏,几年没见,今晚在山上也没顾得上好好看他,这下瞧清楚了,还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眉宇间沉稳了许多,只是现在快赶上冰块男了。她眨眨眼睛,笑意更深。

    

    见她不能动弹还敢笑这样嚣张,刘珏越发恼怒:“你是该笑,你那三脚猫似的功夫没让人把你劈了真是命大呵!”

    

    阿萝瞪瞪他,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不是要的就是让黑衣人措手不及嘛,半响动弹不得,已经很不舒服了,还只能躺这儿听他训,干脆就闭上眼。

    

    她还笑着翻白眼?刘珏气不打一处来,看她自入险地就紧张不已。直到她笑,才突然想她敢放火烧桥,布下迷踪一躲两三年,自是不会这般束手就擒,不由得随时准备出手。等到看她披散了头发,还解去外衣,心里就明白了她要黑衣人分神。赢是赢了,却赢得胆战心惊。

    

    “闭眼不理是吧?”刘珏的声音变得危险,半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一只手捏住了阿萝的下巴。

    

    他要干嘛?阿萝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睛。刘珏眼中惊涛骇浪在翻涌,阿萝心想,你不让我动不让我说话,我有什么办法!

    

    刘珏见她睁眼,放开她的下巴,往下摸到了她的脖子。她的颈项纤细得他一手就能捏断。刘珏停了停,手指抚过阿萝脖颈的肌肤,细腻如玉的触感让他舍不得移开,想起她着单薄的绢衣在风里微颤的样子,又恨得很,居然还当着那么多贼眼睛脱衣服!刘珏越想越生气!手一动已扯开了她腰间的带子。阿萝眼中终于现出一丝惧意。又愤愤然浮上一层泪光。

    

    刘珏手停住,脸颊上肌肉抽动,长身站起,反手拂开阿萝的穴道。

    

    阿萝没想到已能出声,“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感觉穴道解了,就挣扎着坐起来,掩过衣襟,气道:“淫贼!”

    

    刘珏被气笑了,想起初在花林与她相识,她便这样骂他。心里又酸又痛。好不容易盼着她来了身边,偏生又给她吓个半死。三年前阿萝跑走时他恨她,气她。可是三年里的柔情与思念早软了心。

    

    他背过身望向院子里,为她到来捂出的满树红花在青蒙蒙的夜色中烧得这样烈。却似他的心也在寒风里被架在火上烤着,突冷突热,终是灸热抵过了那股冰凉。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阿萝看到刘珏挺直的背,肌肉似已绷紧,似在用全身力气在控制自已不对她发火。心里又是一阵叹息。张张嘴,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刘珏不敢回头,怕看到让他失望的脸。阿萝低着头,心里百般滋味都有。

    

    终于,刘珏轻叹一声。此时阿萝突然想起还有情报没说,不等刘珏开口急道:“我听黑衣人说晚上亥时行动。”

    

    刘珏一愣转过身体:“你怎么知道的?”

    

    “我打晕了一个黑衣人,换了衣服跟着他们进了屋听到说起的。”阿萝忙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听得刘珏又是一阵心悸。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可真是好胆识啊!”心里后怕,还好让冥卫跟着她。不然还没等自已来,她死那儿都不知道了。

    

    这时却不是与她计较的时候,防范陈军才是大事。他强忍住快要濒临崩溃的怒气。冷冷扔下一句:“你就在这儿好生呆着吧。”

    

    阿萝知道他要去忙了,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娘她们呢?”

    

    刘珏头也不回冷声答道:“你还有做主的权利么?要还想见着你娘她们就老实点!”说完急急离去。

    

    他一走,阿萝想,刘珏真是给气坏了。她也累了,不想再去想刘珏会拿她们母女咋办,先睡一觉恢复精神再说吧。

    

    紧张、打斗脱力、疲乏,阿萝一觉竟睡到了次日午时。睁开眼雪映着天光满室亮堂。她下了床,有婢女端来热水服侍她洗脸,阿萝坐在镜子前,见婢女给她绾发,忙阻止道:“梳男子发式吧。”

    

    婢女小心回道:“将军把小姐的男装全扔了,送来的全是裙袍。”

    

    阿萝无奈,说道:“那就梳根长辨好了,不要绾了。”

    

    换了衣服,阿萝看着自已,倒是有很长时间没穿过裙袍了。刘珏送来的衣裳很合身,就是裙子拖到了脚面,走路不如男装方便。婢女又端来几道小菜一碗热粥,阿萝也不客气,填饱肚子要紧。

    

    吃饱喝足,她满意地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婢女很小心地道:“将军吩咐,若是小姐要外出,就别想再见着夫人了。”

    

    阿萝愣住,暗骂刘珏拿七夫人要挟她。却又发作不得,脸上堆笑道:“呆在房里太闷,我就去院子里走走,你若不放心,跟着我可好?”

    

    婢女摇摇头:“将军吩咐小姐不得出房门半步。门外还有乌衣骑守着呢。”

    

    阿萝无计可施,想想又安静下来:“给我找几本写临南城的书,风土人情,地方日志都行。有陈国的也行。”

    

    婢女见阿萝打消了外出的念头,连声应下。不一会儿功夫就抱了一摞书进来,笑着道:“将军似是知道小姐会闷,早已吩咐下来,只要不出房门,小姐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尽可能地满足。”

    

    阿萝叹了口气,看来刘珏铁了心要软禁自已。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转念又想,吃好喝好睡好,有求必应,还无危险。刘珏看来也不会把自已和七夫人打包送回风城相府。这仗不打完,自已就得在这儿呆着。只有战事结束,他才有时间来理会自已。当下也不问七夫人她们,知道安好就行。静了心慢慢翻阅书籍。

    

    

    

    第39章[本章字数:3510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35.0]——

    

    阿萝倚在榻上看五国风情录,书上道:“大雪之日,汉水雾迷。自西由东,江面白雾翻腾,若天龙腾跃,离江三丈则雾隐不现。沿江诸国皆放排献祭。”

    

    她皱皱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雪下得紧了,心中一动,走到窗边,惊叹满院海棠在白雪中绽放。点点艳红衬着白雪夺目之极。这里的海棠十二月便开了么?

    

    婢女瞧阿萝望向院中海棠不由得嘴快道:“将军两月前便令用棉纸罩着,下面放了熏笼,日夜不停捂出来的,小姐你瞧,那树下火盆还没撤呢。”

    

    “今日可是大雪?”阿萝望向海棠,一丝温柔的笑容不知觉浮上了脸。

    

    “是啊,小姐可知子时起,这汉水便起浓雾,高达几十丈,明日要去离城十里的天龙山往下瞧,整条江就似条白龙在雪中翻腾,好看得很呢。年年这时,天龙山车轿往来热闹非凡。”

    

    “如今陈国来袭,城门已闭还有人去天龙山么?”

    

    “没人能在这天过江的,一入江中,三尺开外便见不着人影了,陈国不可能来袭的。”

    

    阿萝心道,怕是陈国想出了什么法子,趁雾要渡江呢。等到兵临城下,就是一番恶战了。江面雾浓,怎么才能防御呢。她随口又问:“汉水会结冰么?”

    

    “汉水不会结冰的,不过岸边倒是结了薄冰了,这天气,冻得很呢。”

    

    “你去用厚的棉纸糊个小盒子来吧。”阿萝吩咐道。

    

    不一会儿,婢女把纸糊的小盒子送来,阿萝看看又道:“帮我折朵海棠花来。”

    

    她把茶壶中还微温的水倒到盒子里,把花用棉线系了放进去。道:“帮我把这个放在外面院子去,着人盯着,何时冻实了再叫我。”

    

    阿萝看书有些疲倦,见矮几上放着琴,不觉又是一笑,许久没弹了,不知道手生了没有。轻触琴弦,闲闲弹出一曲,小声哼着:“飞鸟点触江脚,玉龙横卧山腰,满乾坤处处琼瑶。想海棠点点红妆,原是思君醉了。”哼完笑容满面。心中之喜悦溢于言表。她转转眼珠,推琴站起,走到妆台前,自已脸上眼中都盈满了笑。慢慢打散了辫子道:“帮我绾发吧,一直没好生梳过头发。”

    

    婢女笑道:“小姐打扮起来不知会有多好看呢。”

    

    阿萝望着镜中的自已道:“不用太麻烦,只是不再留额发了。”

    

    婢女应了,小心把阿萝散在额间的碎发轻巧的挽了上去,细细用花油蓖直紧了,再挽了个流云髻,簪子固定了。阿萝饱满光洁的额全露了出来,她瞧瞧自已,越看越心喜,笑道:“再看,我倒真会自恋了。”

    

    婢女被阿萝的容光映得兴奋,眼中出现了与小玉一般的迷离:“小姐,你不要笑了,就这样都移不开眼了。”

    

    阿萝起了捉弄之心,眼波一荡,微微笑看过去,婢子一呆,愣在那里,阿萝便轻言细语地说道:“去院子里走走吧。”婢女就傻傻地点头。

    

    阿萝忍住爆笑,拉开房门,对门边站着的两名乌衣骑一瞟,那两人也是一呆。阿萝已迈出两步才回神行礼道:“小姐回房罢,主上吩咐不让小姐出房门半步!”

    

    叹了口气,原来这一笑只能维持两步啊,小说里写的看到美女稀里哗啦兵器掉了一地,人人呆若木鸡不知要美成什么样子才行了。不由得嘟了嘟嘴。听到一名乌衣骑柔声道:“等主上回来,小姐求他开了禁令便好。”

    

    阿萝笑着回了房。这时一侍从端了纸盒子进来:“小姐,已冻实了。”

    

    她接过来,剥去纸,用绳子一提,晶莹透明的一块冰里冻着朵红色的海棠,很漂亮。婢女不自觉地接口:“好漂亮的冰佩!”

    

    阿萝笑道:“你把这个交与你家将军可好?就说,我瞧着好玩做来送他的。才一个时辰就做好了。现在就送去吧,不可耽搁。”

    

    侍从满脸喜色接过冰佩,象宝一样捧着出了门。

    

    刘珏顾天翔与众将士正在商议军情。已是酉时了。阿萝若没听错,陈国必定在雾起时渡江,如何于雾中渡江不得而知。顾天翔沉声道:“若陈军安然渡江,必分出一兵封住水寨,另出两军分散攻城。”

    

    “天翔将军说的是,目前城中兵力只得四万,各州府调兵赶来临城至少需要三日,而且还是最近的晏城有一万人马,远的城池调兵赶来便是数日之后了。而陈国进攻必倾举国之力。昨日战起时已快马加急送信至风城,收到军情也在十日之后。江上雾浓,就算我水军出动于江中摆开阵势,陈军既然不惧雾起渡江进攻,必然有其应对之术,我水军在雾中也只有白挨打的份。这样的局势不知诸位将军有何见解?”刘珏简单说了形势。

    

    军营之中众将面面相觑。陈军突然进攻已经出意料之外,今夜若子时雾起渡江又匪夷所思。水军战船就算摆在江面上,可能陈军船只从旁边经过也未必能发现。陈军国小军力远远不若宁国。但若有备而来,二三十万大军也轻轻松松拿得出来。这么一来,兵临城下,兵力远超临南数倍。三日,不知能否守得住。

    

    顾天翔沉思良久后答:“我水军要空了大寨,在雾起之前隐于江上等待。若是雾散之前陈军已安然渡江,城中安危就只能靠平南将军与诸位了。”

    

    “只能这样,南军水军只做雾散后的攻击布置,陆军守城,无论如何也坚守至明日子时后雾散之时。”刘珏迅速和顾天翔分了工。顾天翔离营急回水军调遣。走出大营时忍不住看了看刘珏。两人目光一碰。均露出关心之意。刘珏忍不住道:“陈军敢于雾中渡江,天翔可得小心才是。”

    

    顾天翔没有回答,眼中露出坚定自信,望了望刘珏,回头大步离开。

    

    刘珏腹诽,怎么每次都是自已忍不住出声,他扮酷?收了心思问道:“诸位可有守城良策?”

    

    一将领答道:“临南依山而建,城池坚固,若得水军协力,陈军要想抵达城墙之下着实不易,如今水军不能抗敌于江上,陈军人多,怕是容易被打开缺口。”

    

    另一将领接话道:“已经收集全城箭矢、擂石滚木,聚城中青壮百姓有两万人。将军明白,临南是商贾往来之地,本地百姓人数并不多。且还防敌国细作早已扮作商贾潜入,借机发动。”

    

    刘珏坐着,手指情不自禁又轻敲桌面。昨晚陈军派出一队高手潜入,领头人身份定不简单。这群人对西山地形了如指掌,城中必有斥候早已绘出地形图。临南依山而建,城墙坚固却也把战线拉得很开。势必得分散兵力守城。天险可凭,从另一角度讲却又成了守城的难处。

    

    这时刘英从侍从手中接过阿萝送来的冰佩,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时候,营内严肃讨论军情,她却送来小儿女的戏作。换个时间,主上必定高兴得把玩欣赏,现在怎么送进去?在帐外徘徊,听得侍从传阿萝之语,左右为难。

    

    想了半天,他终于拿定主意进入帐中。帅帐内空气紧张,几十年没有交战了,众将都拿不定主意。除了抵死守城外一时半会儿还无更好的主意。

    

    刘珏见刘英急急进来,眼神一凌,这种时候他进来干嘛?来到南军乌衣骑便只是他的亲卫,这种讨论军情的时候,乌衣骑从不参与,刘英进来如无军情要事,意味着得挨四十军棍。众将瞧着刘珏,已带不满之色。

    

    刘英进得帐中硬着头皮道:“有人献计,请将军帐外细说。”

    

    众将又露出一丝企盼。刘珏不动声色走出帐外,冷笑道:“什么事要扯这种借口?若是没有计策,你陷你主子于何地!”

    

    刘英冷汗直冒,扑的跪下,双手捧过冰佩:“三小姐急遣侍从送来此物,侍从言三小姐道不可耽误,刘英想主上,主上……”

    

    刘珏一脚踹飞他,恨声道:“你以为你主子现在还有心思?”

    

    刘英连连磕头:“刘英卤莽,自领军棍去!”手上仍捧着那块冰佩。

    

    冰佩在淡淡的阳光下闪着光,那朵红海棠分外刺眼。刘珏心中一动:“慢着,拿来我瞧。”

    

    他拎起冰佩看了半响,突问道:“三小姐原话怎么说来着?”

    

    刘英回道:“三小姐说瞧着好玩便做来送与将军,道一个时辰便做好了,吩咐现在送到将军手中,不耽搁!”

    

    淡淡的笑意慢慢从脸上融开,刘珏心里一甜,她终是明白他的心意了么?看到为她捂开的海棠了?他拿着冰佩对阳光又瞧了会儿,目光久久凝视着那朵红花,反复咀嚼阿萝的话。脑中灵光一闪,大步便向帐中走去,冷声道:“军棍不必挨了,以后再收拾你!”

    

    刘英迷惑地瞧着他,那话语中虽冷,却隐藏不住笑意。他抹了把汗,心道,所有人都要给那位三小姐整疯了。

    

    刘珏回到帐中,拎起冰佩道:“大家好生瞧瞧这块冰佩,可有想到什么?”

    

    众将一愣,刘珏手中冰佩中间嵌着朵红花,像极小孩子冬日把玩的东西。这样的天气,凉水不一会儿便能成冰,且冻得很实,进了帐内热气一冲,冰佩也未见丝毫松动。

    

    刘珏朗声笑道:“吩咐全城士兵寻百姓家大锅烧水运上城墙,从现在起往墙上墙下浇水,务必把个临南城都给我冻成一座冰城。”

    

    众将哗然,喜形于色。领命而去。

    

    三门大开,军士和着百姓从离城墙三十丈开外开始泼水。滚热的水送到城外城头,待到戌时,临南城城墙外已凝成厚半米的冰溜子。滑不溜手。有队军士试着踩上城外地面,滋溜一声便滑得东倒西歪。引来阵阵笑声。

    

    刘珏含笑站在城楼上。凭这冰墙,拖上一日绝无问题了。

    

    

    

    第40章[本章字数:2901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36.0]——

    

    雪还在下,缓缓飘落。临南城墙之上全铺上厚厚的苫草席,每隔三十丈升起炭火盆,值哨的军士们偎依在火盆旁心里暗暗感激平南将军的体恤。刘珏下令凡居高处的人家一律不准点灯,临南城墙上灯笼火把齐齐熄灭。月光之下,汉水之北的临南城远远望去,只余黑黢黢的一片暗影。分不清那是山,那是城。

    

    大雪子时,汉水江面升起一层雾气,两刻钟后雾气渐浓,初初还能瞧见对岸零星火光,视线渐渐便被翻涌的白雾遮挡。面前一片无边无际的空茫。刘珏布置安排妥当,回转将军府休息。如果陈军子时起渡江,至少还可以休息三个时辰。他得睡会儿,顺便,也想瞧瞧阿萝。

    

    阿萝计算着时间,她还没睡。怔怔地想陈军是如何渡江的。目光落在一行字上:沿江诸国皆放排献祭。放排么?她喃喃自语道:“放排。若是竹排自上游放下,连成竹桥,下游着人接应,顺桥引路,便不俱大雾挡住方向了。若是有人在临南燃起大火,就是导航灯了。黑衣人原来是要在城中放火的。”

    

    刘珏正好走进内堂,听到阿萝自语,冲口接道:“我们也能如此渡江!”

    

    阿萝回头,两人目光一触。刘珏呆了一呆,心跳动起来,阿萝立在灯光下,眼睛流光溢彩,头发上蒙了层淡淡的光晕,脸温柔明媚,一室的光华全笼在她身上,刘珏不觉痴了。半响慢慢走过去,轻轻伸出手一触她的脸又急急收回,生怕这是一个幻觉。

    

    阿萝不由得一笑。刘珏呼吸一窒,突然回过神道:“谁叫你打扮成这样的?”

    

    嘎?阿萝有些羞恼。脸转向一边,气道:“你不去指挥守城,跑来干嘛!”

    

    刘珏尴尬的站那儿不知说什么才好,嘴角一扯:“看你老不老实,别又给我惹出什么事来!”

    

    “看到啦?你可以走了!我要睡了!”阿萝没敢看他,走到床上一躺,随手放下了罗帐。背朝着刘珏真睡了。

    

    淡黄色的轻帐隔开了刘珏的视线,他恨恨地盯着床上朦胧的身影,想起明日还有场硬仗,心下暗道,等打完了再收拾你!吹熄了灯,转身出了房间。

    

    顾天翔接到刘珏的情报,调遣水军照计行事。

    

    就在临南城全城戒备之时,陈国上游汉水江边一溜小船附带着竹排成一直线慢慢往对岸斜斜划下。江水湍急,雾气渐浓。陈军统帅焦急地等待着,三个时辰之后,一只鹰隼飞落在他手上,薄薄的嘴唇终于露出一甩容。

    

    辰时,陈国三十万大军战船铁索相连,庞大的船队沿竹排指引的线路集结缓慢地朝对岸宁国进发。

    

    巳时六刻,陈军到达了岸边,首批士兵下船集结。临南城静悄悄的。陈军统帅楼船上一个低沉略带暗哑的声音响起:“解索攻城!”

    

    旁边响起另一个狂傲声音:“王兄放心,临南城加上百姓不过五六万兵马,楚南要血洗临南!”声音熟悉,正是昨日潜入临南城的为首黑衣人。

    

    临南城南城门方向,城上哨卡猛然发现雾气之中冒出了点点黑影,一声钟响,等待多时的守备令旗一挥,城上万千火箭密集飞出,黑压压星火点点扑往黑影所在之处。惨呼声绵绵不绝。一轮火箭之后,陈军战船之上涌出更多士兵,喊杀声震耳欲聋。临南城却又静寂了下来。

    

    陈军竖盾结阵。不多时已在南城门外以船为靠结成方阵。

    

    船隐于雾气之中,离江几丈处却是阳光明媚,阳光映在临南城冰墙之上散发出七彩光芒。刘珏立于城墙之上瞧着城外两里处的陈国大军。沉着镇定。

    

    楚南望着城墙上那个黑色的身影,冒出切齿的恨意。令旗挥动,士兵潮水般冲向前去。离城三十丈踏上了冰面,当即滑倒一批,城上又飞下一批箭矢,射倒一片。楚南眉头一皱,鸣响退兵号螺。陈军速速后退。

    

    刘珏见状喝道:“滚木准备。”

    

    几刻功夫。陈军以盾为掩,迅速一层层往冰面上铺厚厚的草帘。城墙上滚木落下,又砸倒一批。

    

    如此反复,未时陈军方近到城下。楚南心中急燥。两个时辰才近城边已损失几千人,临南城墙凝结了厚厚的冰溜子,攀城谈何容易。他有些明白宁军在拖时间。待到雾散,水军来袭,陈军将腹背受敌。他急令发射擂石。

    

    临南城下一字排开众多投石机,巨大的石块带着冲力击向城墙。刚砸碎一层冰面,城墙上马上倒下热水,趁着水还未结冰,陈军先峰往城上射出勾索,搭建云梯。人一层层倒下,又一层层扑上。

    

    刘珏心中焦急。冰墙可阻一时,占得先机,但对方人多,迟早总会有攀上城墙之时。

    

    楚南狂笑道:“传令下去,能上城头者每人赏十金,无论生死!”

    

    时间紧张,陈军如蝗虫一样涌上前来。临南城所有士兵连同青壮年百姓顽强抵抗着。刘英和乌衣骑紧跟着刘珏在墙头激战。临南城冰凝的墙面上已染成血红,墙下尸横遍地。夕照之下血色冰墙闪动着诡异的光芒,俨然一座修罗地狱。

    

    南军同样损失严重,四个时辰激战后,箭支已不够,滚木擂石已尽,从山上搬来的石块,拆下的民房木头眼看结济不上。军士神色已现疲惫。

    

    乌金西坠,月兔高升。陈军仗着人多,竟不缓和歇息,轮番进攻。刘珏往远方望去,目光却透不过浓雾锁住的江面。一身黑袍青甲看不出染上了多少鲜血。脸上发丝已被汗水沾湿。终于有几个陈军翻上了城墙,砍翻守城士兵,刘珏眼中隐上红雾,不等乌衣骑抢先,剑如飘雪般挥下,迅速堵上了缺口。

    

    楚南望着持剑傲立的刘珏,心中涌上怒火,狂吼一声从军中飞出,施展轻功攀墙而上。化做一道赤虹与刘珏斗在一起。

    

    两人功夫本在仲伯之间。刘珏先已体力大耗。楚南却是精神百倍,短剑如蛟龙一般缠上了刘珏。楚南大喝道:“今日便一雪前耻。”

    

    刘珏看看时辰,朗声大笑道:“来不及了!我水军现在已过汉水,取你方水营去了!”

    

    楚南大惊,手中剑却杀得更急。一剑刺入刘珏右胸。刘英顾不得许多,与乌衣骑拼命急上,楚南剑光到处,已倒下两名好手。却缠住了楚南。刘珏咳出一口血大笑:“你看,雾已飘散!”

    

    已近子时,汉水雾气开始渐散,露出了江面密集的船影。突然江面上响起冲天军鼓。喊杀声凄厉。

    

    楚南恨恨看着刘珏浴血的脸,那脸上显出一种从容淡定,仿若根本未受他一剑。他心急江上形势。不再恋战,飞身飘下城墙。

    

    不多时陈军攻城势头渐软。刘珏推开刘英站直身躯大声下令:“众将士,我水军已杀入对方大营,与我开城门,前后夹击!”

    

    早已候在城门的一万人马眼见城墙上厮杀惨烈,却得令候于城中不得轻举妄动。此时方听令下,一个个早已不耐,城门一开,呼喊着冲向陈军。

    

    宁国史载:庆元三十三年,陈国来袭。宁南路军以四万守城,三万水军趁雾渡江,毁陈水军连营三十里,大雪之日败陈军三十万人马临南城下。此一役后,陈国水军重创,陈主求和。赔银四十万两,岁贡来朝。

    

    临南城浴血立在月光之中。哀呼惨叫之声在夜色中飘浮。顾天翔焦急冲入城中。刘珏看到他来笑了笑。顾天翔目中露出激动,一把抱住刘珏。

    

    听到一声惨叫,他推开一看,自已的白甲上已染上鲜血。皱眉道:“你受伤了?”

    

    刘英与乌衣骑齐齐跪下:“求主上回府!”

    

    刘珏轻笑一声,英俊的脸上方现出轻松,他对顾天翔眨眨眼:“我最讨厌善后后,你帮我把城洗干净!”说完便倒在了顾天翔怀里。

    

    “妈的!你们是怎么保护主子的?!”顾天翔怒吼起来。

    

    刘英不理,一把抱起刘珏往将军府急奔。乌衣骑上马跟着。顾天翔恨声不已:“养了些眼睛长头顶的混帐!”

    

    却迅速下令,安置收拾。

    

    

    

    第41章[本章字数:3331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39.0]——

    

    将军府里众人瞧得刘英抱了刘珏冲进府,吓得手足酸软。早有大夫等着,刘英剥开刘珏甲衣,才见他里面的中衣已被鲜血染红,半边身子都似泡在血水之中。刘英难过得眼圈一红。

    

    大夫小心剪开刘珏衣裳。右胸上一条又薄又细的伤口露了出来。还在往外流血。刘英不觉低吼道:“快止血!这么流下去,早流干了!”

    

    大夫被他吼得抖了一下。还好是军医,见过受伤流血的多了。又是平南将军受伤,有什么好药都跟着上。止了血,弄好伤口才开口道:“这一剑没伤着要害,也不甚重,就是失血太多了。”

    

    刘英又吼:“什么意思?倒底怎么样?”

    

    “没什么意思,以将军体质,躺个十天半月准又生龙活虎。现在昏迷是失血过多而至,补一补就没问题了。”大夫白了刘英一眼道。

    

    刘英这才放下心来,回头一望,乌衣骑们的眼睛里的紧张已消失大半,纷纷走出内堂,各就岗位。

    

    顾天翔处理好城中事务也赶到了将军府。听刘英和大夫细细说了情况,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刘珏,放下了心:“原来死不了啊!”

    

    刘英对他的态度早习以为常。客气回道:“主上那舍得死,还等着与将军同饮离人醉呢。”

    

    顾天翔目光冷冷地往刘英身上一扫:“什么不学,跟你主子学这般滑舌!”

    

    刘英微微一笑:“谢将军夸奖,能学得主上一成是小的福气!”

    

    顾天翔掉过头不再看他。心想,赶紧找个日子把盈秀娶了省得这主仆成天拿他取笑。

    

    这时,从门外抢进一个云髻松挽的丽人,提着逶地的罗裙,焦急的神色平添一种风情,顾天翔一呆,将军府几时藏了个绝代风华的美人儿?

    

    刘英迎上去道:“三小姐,主上他右胸中了一剑,失血过多……”

    

    阿萝担心战事,一直撑着没睡,疲倦地打盹。听到门外噪杂声、脚步声又惊醒。打开门一问才知道刘珏受伤给抱回府里。她心里一惊,一时间竟心慌起来。急步跑出了房门。门口两个乌衣骑没有拦她紧跟着也往刘珏房间走。

    

    她打断刘英的话:“会死不?”只见刘珏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点知觉都没有了。声音不由提高:“他倒底怎样了?”

    

    从她进来,顾天翔就呆住了,原来程箐就是相府三小姐!那个玉树临风翩翩潇洒见识渊博有着玉雕般精美面孔的公子就是传说中被强人掳了的相府三小姐!这个相府三小姐一派大家风范不似寻常闺秀,淡然自若回应他的试探,成功消除了他的疑心。她象是被人掳走的么?顾天翔瞧瞧阿萝,再看看刘珏又好气又好笑。

    

    怪不得刘珏要派乌衣骑跟着她,怪不得才喝完酒刘珏就请他过府,怪不得这个骄傲的小王爷三年来念念不忘。有意思,顾天翔冷眼旁观,见她慌乱、紧张、又有几分急切不耐,话语中带着怒气,眼睛一转沉痛地答道:“失血太多了!”

    

    阿萝心里一空,就跌坐在床上。慢慢回过头看到顾天翔露出伤痛的表情,再往周围一看,侍从、婢女眼红红的似才哭过。阿萝回头找大夫,只见他埋着脸似在摇头。再看刘英,已背过身去。身体微颤竟似忍不住在哭。失血过多?她大喊一声:“那快输血啊!”

    

    周围人一怔,大夫小心问道:“如何输血?”

    

    阿萝张大了口,猛的回过神这里没有输血设备,也不可能给刘珏输血。眼泪一下子就冲了出来。她恨自已怎么不是学医的。脑袋里空空一片,怎生也想不起有什么法子可以去救他。救不了么?阿萝心一阵接一阵的痛。

    

    不再看屋内众人,她怔怔地望向刘珏英俊的脸,不见血色的脸失去了神采,躺那儿一动不动,阿萝抖着手去摸他的脸,冰凉的触感吓了她一跳,回头怒道:“不知道多升几个火盆?!”

    

    众人吓了一跳,侍从赶紧跑出去端火盆进来。刘英似乎已明白顾天翔意思,揉揉眼睛哽咽着说道:“三小姐,你,你再陪陪主上吧。”说罢使了个眼色,众人低头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门,刘英对顾天翔长鞠一礼。顾天翔摇摇头看着晨曦微露,雪还在飘,瞟了眼刘英道:“给我把油伞,想喝壶暧了的离人醉。”

    

    房间里安安静静。刘珏呼吸有些急促,阿萝眼都不眨地盯着他,忍不住拍拍他的脸:“你,醒来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喉头一哽哭出声来:“流太多血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我怕死人!你不要死我面前好不好?”

    

    刘珏一动不动,已陷入失血过多的昏迷状态里。他,听不到自已在说什么了?他,不会跳起来和她说话还会与她斗气了?阿萝只觉得心里有个空洞在慢慢的增大,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滴落。往事一件件浮上心头。原来,自已是这样的在意他。本以为不会与这个时空的人有什么感情纠缠,本以为就潇潇洒洒游山玩水找个没有争斗的地方隐居生活了此一生。可是,为什么,她会这般在意?为什么,她一想到他再不会醒来会这般难过?

    

    她轻轻抚过刘珏的眉头,喃喃道:“其实你很帅的!”手指滑下他的鼻子:“其实你也很酷的!”再扫过他的嘴唇:“你才是刀子嘴豆腐心!”突然想起莫明其妙跑这个时空来成天担惊受怕,不由得又委曲地哭起来。

    

    刘珏睫毛一动,头昏得很,迷糊中看到阿萝哭似带雨梨花的脸在眼前,含混地说道:“做梦啊!”

    

    阿萝一省,顾不上他,大喊:“来人啊!医生!大夫!刘英!”

    

    听到房内尖叫,刘英等冲进来,连声问:“怎么了?”

    

    阿萝语塞,指着刘珏:“他,他,那个”

    

    刘英急上两步,手一伸:“药呢?”

    

    侍从赶紧递上早熬好的汤药,刘英忙喂进刘珏口中。阿萝看得着急:“有用吗?这个有用吗?他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一口汤药下去,刘珏嗓子一苦,又润着舒服,终于看清楚了,声音虚弱却还平和地道:“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想都别想!”

    

    阿萝一呆,转向刘英:“他不会死了?!”

    

    刘英尴尬地低下头:“失血过多!”

    

    刘珏一伸手握住阿萝,躺下去闭着眼:“不准走!”

    

    阿萝见他的手居然还有力,不由啼笑皆非,心里一松一喜已想到是顾天翔误导了自已,柔声答道:“我不走的!”

    

    眼睛看向刘英:“刚才你在笑啊?”

    

    刘英脸一下子红了:“是,是喜极而涕!我,我去厨房看看!”

    

    “慢着,吩咐厨房做菜,从现在起,每顿饭都喂他吃猪肝,煮粥熬汤都行,用大枣枸杞泡水来。”阿萝想想自已知道的能补血的东西也就这些。忙吩咐刘英。

    

    刘珏头还晕得很,听着却没力气开口,嘴角浮上一甩容,握住阿萝的手便不放开,就这么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他一觉睡醒,精神已恢复了七八成,动动身体,觉得右胸很疼,调运了下内息,已无大碍,睁开眼,发现还握着阿萝的手,她趴在床边还没醒。身上只披着毯子。好在火盆升得旺,屋内暧如春日。刘珏瞧着她眼睛微微红肿,目光转得柔和,眼神一动大呼:“哎呀,痛死我了!”

    

    阿萝惊醒,看到刘珏皱着眉呼痛,一下子想起昨晚的事,忙道:“你不会死了!”

    

    “痛!”

    

    “被剑刺了一下当然会痛,没有麻醉药呢。”阿萝没办法,呼道:“来人!你家将军醒了!”

    

    婢女走进来,端来大枣枸杞泡的水。喜道:“将军醒了!大夫也说没事的,休息十来日长好伤口便好呢。”

    

    婢女把水端给刘珏,他正好口渴一口气喝下,又呼:“好痛!”

    

    阿萝眼睛一红,又浮起一层泪光:“怎么办啊?”对婢女道:“去问问大夫,有没有能止痛的药!”

    

    刘珏心里一甜:“原来你也会担心我。”

    

    红晕飞上阿萝的脸,娇艳欲滴。眼睛里还蒙着水雾,温柔似水。刘珏瞧得目不转睛,突又皱眉:“天翔来过了?”

    

    阿萝侧开脸点点头。

    

    “看到你这样子了?”

    

    “啊?怎么了?”

    

    “我不是说不准你出房门半步吗?”刘珏声音一冷。

    

    阿萝气恼:“不是见你要死了嘛!”她一气就抽手。

    

    刘珏紧握着不放,眼睛一闭:“我说过让你走了吗?”

    

    阿萝瞪着他,无可奈何,半响恨道:“要不是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打你满地找牙!”

    

    “我要吃你做的菜!不要素的!”刘珏又道。

    

    “那你放手啊!”阿萝被气得想笑,心想,怎么他还会撒娇?

    

    “你是我的,不放!”刘珏不讲理到底。

    

    “想我嫁你啊?”阿萝轻声问道。

    

    “不是想,本来就是!”

    

    “那你现在放手!我去给你做东西吃!”

    

    刘珏慢慢睁开眼,松开阿萝的手。她站起身,叉着腰冷笑道:“东西呢我做给你吃,想我嫁你嘛,最好态度好点,哼!”说罢扬长而去。

    

    刘珏咬着牙一动又扯着胸口痛。心想,这么嚣张!

    

    

    

    第42章[本章字数:2791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41.0]——

    

    阿萝愉快地找到刘英,问道:“我娘和小玉呢?”

    

    刘英恭敬地答道:“主上同意你见她们了吗?”

    

    阿萝眼睛一瞪:“你那个主上还等着我心情愉快给他做吃的呢,现在躺床上不能动的是他不是我!”

    

    刘英忍住好笑,带阿萝去见七夫人和小玉,绕过院落过了一重天井走进月洞门,七夫人和小玉正在院子里坐着,瞧着阿萝进来,七夫人开心地笑了:“三儿,小王爷待你可好?”

    

    “娘,你好不好?”阿萝快步过去抱住七夫人。

    

    七夫人拍拍她的手,显然已知道了这些天的情况。小玉噘着嘴恨着刘英:“你又跑来干嘛?”刘英似陪着笑脸:“这不是把三小姐带过来了嘛。”

    

    小玉哼了一声,不理他,拉着阿萝眼圈一红:“小姐,我好担心你!”

    

    阿萝失笑地瞧着小玉,再看看面红耳赤的刘英。大声道:“娘,小王爷受了剑伤,我弄点东西给他吃。那个,小玉啊,我写张单子,你去和刘英买点我要的东西回来!”

    

    刘英眼中露出惊喜,小玉瞟了他一眼,脸有些红,低声道:“要嘛要和这个家伙去,可恶,老是拦着我和夫人来见你!”

    

    阿萝呵呵笑道:“不关他的事,要怪,就怪小王爷好了。想吃我做的东西,还要看他胃口好不好。”

    

    刘英一怔,埋着头叹气,怎么主上这般命苦!

    

    小玉和刘英走后,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人了。阿萝这才敛了笑容,挨着七夫人坐着,把头靠她腿上,轻声道:“怎么办呢?娘?”

    

    “三儿,你也不小了,我看小王爷待你真是很好的,他心里有你呢!”

    

    “可是,要回风城啊,娘,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

    

    若真是嫁了刘珏,她义无反顾地会随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可是意味着风城宁王朝的一切纠葛所有的麻烦也要一并面对了,要想云淡风清闲云野鹤般过日子怕是难了。阿萝禁不住叹气。

    

    七夫人低头瞧她。眼睛望向远处:“三儿,娘困在相府那四方天里,唯一的希望是你,我想你能快乐。除了你,心里难受时总是一遍遍回想曾有过的美好的恋情。难得小王爷对你一心一意,不要错过了。有时想,人生苦短,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什么苦都不叫苦了。若是你放弃了,这世间那去找一个能保护你,能一心待你的人呢?好好和小王爷说说,不要一时任性,后悔一生。”

    

    从初初结下怨恨,到两人挑衅水火不容,刘珏生动的表情一一恍过心头。从来都是她不肯信他,费尽心力要离开风城,避婚躲着他。来了这里,三年不见,对他却一点陌生感都没有。他是这般在意她,不过短短数日,她却感觉到象是和他在一起很久了。她没法不感动,没法把那个深情霸道的影子从心里赶走。他的情深让她沉溺,想想忍不住偷笑。爱极他偶尔孩子般的性情。总是喜欢和他对闹着,似乎自已还真是十七岁的年龄。

    

    这数日间,刘珏让她感到安全。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曾几何时,他在心中的形象是个真正的男人了?那种气势让她想要停下脚步,不去流浪。

    

    若是不嫁他,又逃走么?她想想刘珏伤心绝望的样子,一股子酸涩得扰得她胸口发闷。舍不得之极。眼里心里晃动着全是他的身影。离开他,相思必苦!

    

    两种想法在她脑海里交替出现。阿萝为难得很。她想,要真是爱一个人爱到深入骨头里,怕是没有这么多顾虑吧。她心里在意着他,见他受伤无生息似的躺那儿时便知道了,可是,要放弃原来所有的坚持跟定他,却又这般犹豫。

    

    七夫人道:“出来这两三年,才发现世间之宽广。娘想开了,想要余生礼佛。”

    

    阿萝一惊,搂紧七夫人:“可是我不舍得你一个人过。这么多年,你一直是我最亲的人。”

    

    她抬起头看着七夫人,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动着慈爱的光芒,阿萝心念一动,像七夫人这样曾心如死灰又得遇出了相府感觉天地宽广的心境,如果自已嫁给刘珏,回到风城。李相是不会放七夫人走的。留了七夫人呆在相府,等于捏了张可要挟利用她的牌。随时可伸手要好处。独独把七夫人接走也不现实,这是宁国,是古代,世俗也不会容许七夫人长年离开相府。阿萝柔肠百结:“娘,你是为了我是么?你不想回相府。可是如果我嫁给刘珏,你就得回去?”

    

    七夫人温柔地看着她:“三儿,你真聪明,我是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可是,娘想礼佛也是真的。经过这么多年,我只想长伴青灯,超度为我枉死的那个人。他在娘心里,一直在。有他陪着娘,那会孤单?再说,你还可以常来看我!”

    

    七夫人对阿萝调皮一笑:“我就住在张妈后院里礼佛!”

    

    阿萝偎进七夫人怀里:“让我再想想吧。现在我拿不定主意。”

    

    一个乌衣骑进来施了一礼道:“三小姐,主上请你过去。”

    

    阿萝这才想起只顾和七夫人聊天,那个病猫不耐烦了。站起身对七夫人轻笑道:“娘,我去看看他。”

    

    刘珏又睡了一觉,喝了药,躺了会儿,吃了猪肝系列菜,问明是阿萝吩咐的。吃得倒还香。吃完了却睡不着了,左等右等都不见阿萝来,冷着脸吩咐去找她过来。心里不觉烦躁,忍不住披了衣服起来。

    

    阿萝走进来,看到刘珏居然起了床,靠在榻上看书:“怎么起床了?给我躺下去!”

    

    “还没过门,就管起相公来了?”刘珏动也不动扬扬眉慢吞吞地说道。

    

    “那不管你了。我走好了,又不是我受伤,我着什么急。瞧你样子好得很嘛!”阿萝怔了怔,没好气地回道。转身做离开状。

    

    刘珏急得跳起来拉住她,胸口一疼,却不管不顾的扯住阿萝一起倒在榻上。阿萝一撞,痛得他龇牙咧嘴:“从现在起,你就呆我这儿,一步都不许出去!”

    

    阿萝一动,刘珏吸着气道:“再用力我的伤口就要裂了。”

    

    阿萝没敢再动,偎依在刘珏怀里,他的怀抱如此温暧,和小时候妈妈和七夫人的一样。她贪恋着这样的温暧,舍不得。可是,要回去么?实在又不情愿。她闭上眼感觉他的气息。不再说话,就这样呆会吧。

    

    她安静地呆着,刘珏心里一宽,想起这几年为了她不知道伤过多少次心,痛过多少回。终于能搂她入怀。一时之间,又是感慨又是伤怀。手上又用了点力,抱紧了她,生怕手一松,她就不见了。他对胸口的伤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对那人的一剑只有感激,后悔没有早挨上一剑,不然,阿萝那会乖乖地躺他怀里。目光凝视在挂在窗边的冰佩,低声笑道:“你送我的冰佩很漂亮呢,怎么想到以冰凝城这个法子来?”

    

    阿萝不承认:“不过是瞧在你大冬天捂开海棠花,送你个小礼物扯平了呗。”

    

    刘珏苦笑,她终是不肯承认心意。心里突然一慌,情不自禁冷了声音:“你别想着又跑,以前你跑掉是因为钻了相府的空子。现在你最好不要再打这个主意。想都不要想。”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抬起眼看着我,阿萝。”

    

    阿萝抬起头,定定地望向他。眼中又现泪光。在这个异世界,她实在没有力量。这一刻,她想到了来袭的黑衣人,她只觉得无助和软弱。刘珏轻轻拭去阿萝眼角的泪水:“除非我死了,相信我,阿萝!我定会护你一生一世。”

    

    阿萝一闭眼,眼泪止不住往外淌:“我不知道,不要问我。现在,不要问。”

    

    刘珏胸口传来阵阵疼痛,低头看了看她,闭上眼心意已决,不能再由着她了。

    

    

    

    第43章[本章字数:2895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44.0]——

    

    雪后初霁,临南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商船往来,战争过了也就过了。痛失亲人的兵士家属在慢慢舔伤,城头未冲涮干净的血污开始模糊。

    

    刘珏伤口恢复得很快,呆在府中养伤寸步不离地陪着青萝。他绝口不提要青萝嫁他云云的话。青萝也不提感情之事。却极为放松。言语之间随便起来。每日清晨,她照常锻炼,身手敏捷,刘珏不提内力与她缠斗有时也能战个平手。阿萝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拳法叫什么名字是和谁学的么?”

    

    刘珏没见过这种用脚居多,掌劈拳击的功夫,无章可寻。他隐忍着好奇,含笑瞧着青萝。

    

    “这是从日本传过来的一种功夫,其实来了这里和你们的武功比起来似乎用处不大,但对付小贼强身健体也是不错的。我五岁就开始练了。”

    

    “日本是那儿?”

    

    “是海外的一座岛国。找不到的。我师傅就来自那里,现在也见不着了。有时候我老是想,过了这么多年,似乎那一切倒成了梦境。你相信有神灵么?我给你说说传说中的一个天神好不好?”

    

    阿萝嫣然一笑,往榻上一蜷,依在刘珏怀里:“那个天神叫上帝,众生都是他的儿女,他的子民。他造出了人,形形色色,有的做了王,有的是贩夫走卒,每个人在世间的身份差别很大,就有人气愤地问他,为何造人会有这般差距?为何他能享富贵,生活安逸,而我却成日累死累活,为生计奔波。上帝慈爱地说,富贵贫贱这些都是过眼云烟,我给了你们每个人思想,也就给了你们灵魂。当你们一世的生命结束后灵魂站在我面前时都是平等的。一视同仁。”

    

    “明白了,你是说人与人之间其实都是平等的,只不过身份不同而已?”刘珏慵懒地道。

    

    “你真聪明!”阿萝心花怒放,没想到刘珏这么上道!一点就通。

    

    “好吧,就等着这一世生命结束后再谈平等吧,现在嘛,宁国还是王上说了算,将军府还是我说了算!”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刘珏闲闲地搂着阿萝。心道,要平等,怎么可能?

    

    阿萝垂头丧气,这里的人的封建思想是从骨子里一起长出来的,不改造了。可总得争取点福利吧?她打起精神道:“传说中有一个国家,一夫一妻相偕到老。要是丈夫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叫偷情,就是用宁国刑法解释会处以鞭苔一百,黥面之刑。要是娶回家,会以重婚罪民判入狱,象李,我那个老爹,足以在监狱里累积呆上十几年了。”

    

    “哦?那里的男子不是很可怜?要是娶了个不能生儿子而且又不喜欢的女子还不能纳妾?”刘珏摇摇头,觉得匪夷所思。

    

    “可以离婚啊!就是男的可以休妻,女的不满意也可以休了丈夫,另找所爱便是!”

    

    “岂有此理!谁成天给你灌输这些乱七八糟东西的?看我不撕了她的嘴,拔了她的舌根子!”刘珏火大,想嫁了他不满意不高兴还敢休夫?哼!他扳过阿萝的脸,认真道:“我要娶必当娶我所爱之人,不离不弃!”捏捏阿萝的鼻子笑道:“没想到你是个妒妇一个!”

    

    阿萝彻底不想洗他脑,也认真地对他说:“若是我嫁,他便只能有我一个,他若是纳妾,我便离开成全他!”

    

    刘珏冲口说道:“所以你不愿与子离在一起是么?”

    

    阿萝站起身望向窗外,子离,那个带着不变的笑容,还着淡淡忧伤的子离,那个守在相府外吹箫的子离,与自已骑马狂奔于草原的子离,她叹了口气。

    

    面前这条纤细的身影在叹息,她原来心里也是喜欢子离的么?刘珏从榻上跳起来,紧紧地抱住阿萝,听到她喃喃说道:“只是当时年纪小,他爱谈天我爱笑,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子离与我没遇对时间,终是无缘。”

    

    原来,还有一种心痛是嫉妒,他恨不得阿萝从来养在深闺,只识得他,不识得其他人。刘珏脑中一热,抬起她的下巴,看那双流动莹莹光华的眸子,只深深看着,看到瞳孔中只映出了他的身影。才吁了口气,心热烈地跳动起来,一只手盖住阿萝的眼睛吻了下去。淡淡的香气在舌尖缠绕。他瞧着她长长的睫毛惊闪着扑飞,酡红染上面颊。动人之极。刘珏一把抱起她。猛的向上一抛,阿萝闭着眼身体一下子失重尖叫一声落入一双有力的手臂里。他再一抛,如此三番五次,大笑起来。

    

    阿萝搂紧了他的脖子嗔怒:“原来你伤全好了?!”

    

    “原来你是口事心非的家伙!哈哈!我的阿萝!我的!”刘珏朗声笑道。

    

    阿萝叹息着把头埋在他胸前道:“我娘要出家,我舍不得。她不会回相府,我也不要。你不要送我们回去!”

    

    刘珏放下阿萝正色道:“阿萝,你始终是相府的三小姐,你不可能无名无份地跟着我。你要嫁我就必须从相府风风光光地嫁过来。”

    

    “那要是你娶的是程箐不是相府三小姐呢?”

    

    “我订婚的人是相府三小姐,安清王府自下定起就与李相是姻亲。你终是要回风城,瞒不住的。”

    

    “就在临南城不好么?离风城远,离王宫朝廷远。”

    

    刘珏深深地瞧着阿萝,她怕回风城,她心里对他始终没有完完全全的信任,她是怀疑他不能保护她么?“阿萝,你要明白,我是宁国的平南将军,是安清王府的小王爷,宁王的亲侄子,太子、子离他们的堂兄弟。有些事情不是能随心所欲的。我有我的责任。如果我抛下所有的一切与你远走高飞,不说宁国,其他诸国会认为是个机会,能派遣高手捉拿我这个宁国皇亲,就算威胁不了宁国,却能折辱宁国王室。而且,你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我没有娶你,你名份上已是我刘珏未过门的妻子。”刘珏平静淡定地告诉她形势:“王上已经休朝近两月,风城的风暴随时卷起。鹿死谁手都说不定,成王败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王上一旦驾崩,就是我挥军回风城的日子。”

    

    阿萝怔住,要是跟了他,以后真的是不由自主便卷进了勾心斗角的生活中。她不由自主地摇头。

    

    刘珏定住她的脸不让她摇头:“我明白,你是极讨厌那种生活,不要想跑,你怎么可能跑得掉?就算逃了,说不定落在别国手中,你让我怎办?跟住我,阿萝,你只需跟住我就行!”

    

    这一刻,阿萝觉得疲倦。她是可以跟住他,与他一起。但一想到宁王宫相国府里的诸人,心底深处的倦意泛了起来。她低声道:“你可知道太子夜宴为何青蕾会伤了手?那曲秋水是我弹的。就为一只曲子,便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没想到让太子妃捡了个便宜。王燕回真是个人才!”

    

    刘珏愣住:“所以,你不抚琴。任我怎么说都不弹,太子夜宴是逼得没法了,才弹了那曲广陵散!子离可是知道?”

    

    阿萝摇摇头:“相府里知道的婢女都消失了。我怕得很,如果不是学笛,怕是那个爹会废了我的手省得落下后患。你不要送我回去,我实在是怕得很。”

    

    刘珏拉过阿萝的手,手指纤长,手掌稍稍粗糙,练拳掌习的。这双手抚出一曲秋水名动风城,成就了一位太子良娣。这双手按出笛音情动璃亲王。他轻抚着阿萝的手,送到唇边一吻:“我知道了。”

    

    没过几日,风城快马送来宁王圣旨。宁王得知临南大败陈军,竟喜得上了朝,加封刘珏为平南王,顾天翔忠勇一等公。听说寻回相府三小姐,赐车轿迎回相府。与圣旨同来的还有相府家将。

    

    将军府夜宴送圣旨的钦差,酒后问及风城情况,钦差言道:“老王爷叮嘱下官带话平南王,原话是,再升官封王都是老子的儿子。老子说话儿子就得听。”

    

    府内众将士低头忍笑,刘珏满面通红,心里明镜似的透亮。看来只能让阿萝一个人先回风城了。她,刘珏有点头痛。阿萝对回风城一直抵触得很。怎么和她说呢。

    

    

    

    第44章[本章字数:3667最新更新时间:2008-01-1415:46:47.0]——

    

    前院大堂款待钦差与随从们的喧嚣传过一重院落又一重院落渐渐飘散了。将军府后院厢房亮着红烛,安静恬然。七夫人一身青衣,披散了头发坐在镜前。岁月淡淡在她脸上刻出印痕,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她宛尔一笑,似见着风中一朵白色山花颤颤微微的绽放,凝聚了空山清灵,娇柔脆弱。七夫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温柔取笑道:“瞧你们俩,这是好事情,哭什么!”

    

    小玉轻轻梳着七夫人的长发,再也忍不住扔下梳子大哭起来:“夫人,怎么……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七夫人轻道:“佛说有舍才有得,我到是想着能住在张妈那里,自在自得,还有个活泼的虎子陪伴,也不寂寞。”她不是存心要出了家才能礼佛,然而这三千青丝不剪,李相如何会放过她呢?要再回到相府棠园小小的四方天内,成日对着让她厌恶的人,舍掉头发又有什么打紧?舍不得的是青萝,长到十七年从没离开过身边,以后的路只有她一个人去走了。

    

    七夫人笑的温柔坚定,十来年的每一天那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三儿,饿了没?……娘教你抚琴,就这个音,轻滑下……”不舍与心痛从心口掠过,琴弦最后滑下的那抹轻音,久久不能消散。只是剪头发,小事么!阿萝拿过剪子,对自已说,诈死是瞒不过人的,做尼姑是最好的法子。她沉着地摸着滑细的黑发,看了又看,一抬手就要剪下。

    

    小玉猛的扑过来死死抓住了她的手:“小姐……”

    

    “放手!没时间了!”阿萝喝道。既然是最好的选择,再犹豫便真是妇人之仁了。相府侍卫家臣随钦差一起来了临南城。自已三人在临南露面便已不再是秘密。如果只有自已一人,不论脱身还是面对事情都方便利落得多。七夫人一回去,永远都不要再想离开相府。只要李相轻轻一句舍不得七夫人,就算是宁王也不便让七夫人离府。那怕是出了相府,她还是顶着右相夫人的名号。只有出家,对外宣称断了红尘念想才是最好的法子。

    

    阿萝硬了心握住一络头发咔嚓一声剪下。她愣愣地看手上剪下的头发。泪水一下子冲进眼眶:“娘,疼不疼?阿萝对不住你了。”

    

    从来不知道剪个头发会这么难过,竟似持了把刀去割七夫人的肌肤,阿萝的手有点抖,在发软,使不上劲。是难过要剪去这如瀑长发还是难过这样的无奈决定,她不知道。

    

    “傻啊,那会有知觉的呢。娘倒是喜欢得很,你尽管剪去便是!”

    

    是啊,只是头发,如能换得七夫人的自由,又有什么?只要她安好,自已就能毫无牵挂的去做事了。阿萝低声道:“小玉,你来小心收拾好头发,我有用处。”

    

    她闭了闭眼,甩落眼中最后一滴泪,再睁眼,眼神坚如磐石。干净利落地剪掉七夫人的长发,一层又一层,用剃刀小心剃尽。展颜一笑:“原来娘没了头发一样美!叫什么法号好呢?”

    

    七夫人笑道:“自是忘尘。”

    

    忘尘么?两人相视而笑。阿萝眼神转过去桌子绢布上的长发,这么长的头发,做个假发套戴上一定好看。目光中笑意涌现,清静的厢房里恍若射进一道阳光。“娘,你要好好的养肥一点,等我来接你。”

    

    阿萝静静看院里的海棠。这花很厚重,开了这么久,依然红艳。能耐寒的不仅是梅,那种零落为泥辗做尘,只有香如故的性子不是她。安顿好七夫人,便再无后顾之忧。刘珏在临南城,她会安全的。以她对刘珏的了解,就算她做出再让他伤心的事,刘珏必不会难为七夫人。阿萝禁不住笑了。在这个时空呆了十来年,真当自已是古人了!

    

    身上一暧,刘珏已为她披上一件斗蓬,瞧见她平静含笑的脸眉一挑:“你不担心回风城了?”

    

    担心么?倒也不全是,不过是厌烦费神算计罢了。宁王朝本与她无关,谁做王也与她无关。她莫明其妙来到这里,无可奈何间只想找个生存的环境,能好好的过过日子罢了。对七夫人的牵挂是十来年相处而生的亲情。由不得她不关心不紧张。其他还有什么呢?眼前这个条件优厚情深似海的平南王,他感动她了。让她在这个陌生的空间有了想依靠的想法。能与他一起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也是幸福吧?只是,这样的幸福现在看起来还那么遥远。他有他的责任,他的家族。由不得他现在任性妄为。

    

    “担心又如何?你会抗旨不让我走?”

    

    她说的极为平静,却似一阵飓风席卷了刘珏的思想,胸膛里那颗血肉做的心被抛起来又狠狠摔下,抛在空中没有着落,摔在地上血肉模糊。“你是怪我吗?明知道你用尽力量从风城逃出来,现在却要送你回去?”

    

    是在怪他么?是有吧,因为在意他,所以才会怪他。因为动了心,所以对他撒气。明知道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却忍不住让平静的语气中透出责备。这般的不讲理与任性也只是对他罢。叹了口气:“你能帮我照顾好我娘么?还有小玉,她年纪也不小了,我见你府上刘英人不错,能否成全了他们?”

    

    为什么,她的话语听起来象是交待后事一般?刘珏心一颤,伸出手握住她的肩:“你想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凄凉,现在我不能,不代表以后我不能。脸上笑容展开:“我娘一个人呆这儿,有你在倒是放心。小玉看上去有些喜欢你府中刘英,陪了我这么多年,总不能耽搁了她。”

    

    刘珏有些不信,总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听话就回了相府。若是回了风城还有老爹在那撑着,若是她,她一个人无牵挂的跑了,叫他上哪儿寻她去D念一动,已出手如风点了她的穴。伸手接住她软下来的身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跑得无影无踪!对不住了,阿萝!你太聪明,知道只要你娘不回相府,我自会护着她,没有后顾之忧你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不敢冒这个险。”

    

    他,阿萝心里叹息,是这样在意她吗?竟不怕她恼了他也要出手制住她。刘珏抱着阿萝回到房中。坐在床前瞧着她。“生我气我也会这样做。送你回风城我必有周全的考虑。我让刘英和小玉都随你回风城,刘英从现在起就是你的亲卫,再不属于安清王府乌衣骑。”

    

    手轻轻为她撩起一丝散落的发丝,她的眼中为何看不到慌乱?看不到怒气?这般平静?刘珏站起身:“你心里恼了我是么?没想到我会制住你不给你丝毫逃离的机会是么?可是,阿萝,你不明白。我最初并不知道会对你这样情深。桃花宴上我实是被顾家小姐一曲佩兰打动。我原以为自已喜欢的是那种如兰花一样的优雅脱俗的女人。回家画她的像时无意间在她的脸上画出了你的眼睛。我日日望向画作,竟不知道是看她还是瞧你的眼睛。我得承认刚开始硬插入你和子离之间缠着你是想逗你玩。然而不知不觉,我心已沉沦,由不得自已做主。

    

    我不知道是爱你活泼的性子、你在太子夜宴上琴声里的悲伤无奈还是你眼中透出的那种不符合你年龄的神秘。零零种种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你从都宁河对岸消失的时候,我是这样恨你,恨不你抓到你后恨恨折磨你,日子一久,恨意转化为思念,一颦一笑不曾模糊半点。阿萝,不管你有多气我现在的做法,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你喜不喜欢都等我回风城再说,我,再给你陪罪可好?”

    

    阿萝两行泪滑落,开始咒骂他竟不给自已开口的机会,这个混帐!只觉他手指拭去眼泪,睁开眼瞪他。刘珏那张脸上连个笑容都没有,她气得闭上眼不想看他。突然人被扶起,他抱着她低低叹气:“再抱你,你可还愿意么?”一捏她的嘴,带着甜香的东西滑下她的喉咙:“只是让你身子软一些,你睡一觉,醒了已在路上了。”

    

    如果可以行动自由,阿萝怕是要拳打脚踢了。这个人,真是他妈的自哀自怨自作自受!她努力想从眼中飞出刀来在他身上扎出千万个眼,只这么一会儿,他的身影便已模糊,意识渐渐消散了。

    

    等到再醒,身体在摇晃,睁了睁眼,小玉正紧张地瞧着她。叹了气:“到那儿了?”

    

    “小姐,快到谷城了。”

    

    阿萝一动,身体真是软的,她靠着小玉坐起来,似大病一场全身无力。行动无碍但一拳打出怕是连小玉也接得住。这个刘珏!她想起了刘英:“刘英呢?”

    

    “他,他骑马在车轿外。”小玉脸上飞过一丝红晕。

    

    小玉真是喜欢上刘英了。还好,刘英人不错。不过,小玉,怕是要对不住你了。阿萝轻欣轿帘。刘英骑在马上有些闷闷不乐。“刘英!”

    

    “小姐,何事?”刘英恭谨地问道。昨晚刘珏告诉他从乌衣骑除名,从此是相府三小姐的亲卫。他忍不住出口道:“若是主上命令,我拼了命也要保护好三小姐,为何一定要从乌衣骑里除名?”

    

    刘珏瞪了他一眼:“我要你以后把她当成你的主子!”

    

    虽然跟着三小姐,主上也默许了他与小玉一起。但心里总是不舒服。

    

    “我饿了,听说谷城最出名的是梅花蒸糕,反正快到谷城了,你快马给我买来吧!冷了不好吃,你若嫌骑马慢了,就跑着去吧。”阿萝闲闲地吩咐。

    

    刘英沉声答道:“小姐吩咐记下了,买回时梅花蒸糕一定还是热的。”一夹马飞驰而去。半个时辰后,刘英恭敬地递上蒸糕。

    

    阿萝瞧了瞧,拈起一块正要入口,唉呀一声似想起了什么:“听说吃这梅花蒸糕要配以当地特有的花蕊茶才相得宜彰。刘英哪,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刘英二话不说,飞马又去。等他解开厚布包裹,茶还温热。阿萝看看茶,还看看蒸糕,嘴一撇:“饿过了!”刷的放下帘子,再不理他。

    

    刘英气得掉过头,不再看车轿。心里委曲哀叹:主上,你惹的麻烦,气全撒我身上了!

    

    就这样,一路捉弄着刘英,平平安安地走到了都宁河边。风城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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