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青绿如烟的竹林旁,一棵如云盖般的梧桐树上,披红挂彩,树根周围围着一圈红色栏杆,栏杆上挂着琳琅满目的符篆。
黄底红字,在冬日的冷风中飘摇。
梧桐树已有五百年的历史,是彭家先祖来京为官时所栽,欲彭家子孙繁盛,开枝散叶,得享天恩。
树下,一条萧索孤寂的身影默默伫立,仰头凝望着满树的干枯枝丫。
眼神似已穿越到数百年前,彭家家丁繁盛时期,那满树如碧玉般的树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场景。
“哎!”
幽幽一叹,叹出无尽心酸与落寞。
“建军,你又为家族的事情烦恼了?”
一名四十多岁,面如满月,体态丰韵的妇人踩着鹅卵石甬道,从竹林中缓缓而出,深情的望着那道孤寂身影。
男子听到叫声,回头望去,脸上立刻堆起笑容,“东菱,你怎么来了?”
他走过去,握住妻子的柔胰,拉着她向屋内走去,“你身子不好,外面又这么凉,快进屋!”
夫人眼波如水,盈盈的望着自己丈夫,任由他温暖的大手拉着自己穿过竹林,回到屋内。
男子扶她在软椅中坐好,又倒了杯热茶递到手中,从墙壁搬过一只小凳,坐在旁边,精心看顾。
妇人从男子的脸上看到一丝忧虑,知他是为了彭家后继无人而烦恼,温言劝道,“建军,清儿那么聪明,干练,虽不是男儿,却比无数男子更优秀,家族的未来交到他手上,你也应该放心了。”
彭建军喟然长叹,“清儿她母亲去世的早,我含辛茹苦把她抚养长大,可是这孩子,你也看到了。”
他颓然起身,望向窗外沉重的天空,背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道,“自从八年前我娶你进门,这孩子,就没对我笑过一次,更别提对你的态度了。”
夫人微微一笑,像是自嘲,“自古后娘难当,这一点,从我决定嫁给你时,就已经想清楚了。
你也不必过于为我考虑,这都是命啊。”
彭建军回身蹲下,握住女人的手,惨然道,“只是,这你对实在不公平。这些年,你为了帮我操持家务,忙里忙外,我都看在眼里,彭家人都看在眼里。
只是,这孩子,实在是...”
他闭了口,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来。
女子摇摇头,笑道,“嫁入彭家,我生是彭家人,死是彭家鬼,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一个女人的分内之事,没什么可称赞的。
而且,彭家就剩下小清这一个独苗,她身上承担的是整个彭家的未来,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她目光忽然一亮,似有笑意,又随即消失,“听说清儿在威岭那边,曾经与一个小伙子过往甚密,想来关系不差。
只是为了彭家,她已经毅然决然的与那小伙子分手。
真是难为她了!”
“那小伙子我已经派人调查过。”彭建军道,“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家里只有一母一妹。
当初为了救彭清,被歹人扎了好几刀,好在性命保住了。
不过,清儿后来给了那小子一千来万,也算是报答了吧!”
妇人摇头笑道,“救命之恩,生死都无以为报,些许钱物又算的了什么?
再说,一千万在普通人眼中是笔巨款,但是在彭家眼里,不过九牛一毛。”
彭建军道,“无论如何,清儿与他断绝往来,是对的。彭家现在表面上看来欣欣向荣,但,因为子嗣一事,已经引起不少人的垂涎。
我兄弟三人,大哥一生无子,为民那小子三十岁了,整日只知道和那些狐朋狗友钻在一起,吃喝嫖赌,一点正事不办。”
他忧虑重重,讲的却斩钉截铁,“无论如何,与马家联姻,这步棋绝对没错。
至于以后,那时我们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管的了那么多?”
妇人似被丈夫的情绪渲染,也有些悲凉,她轻声道,“建军,都谣传彭家被诅咒了...”
彭建军霍然回头,眼神冰冷,但看到妻子那张受到惊吓而变得不知所措的脸,眼神逐渐柔和,道,“此事,绝对不能在母亲面前提起。”
妇人委屈的点点头,“你放心吧,我怎么会那么傻?”
...
彭家的诅咒,是笼罩在彭家头顶的一片乌云,是引起这个强大家族恐慌的根结所在。
断绝子嗣。
历史上的彭家威名赫赫,家丁兴旺,分支众多。
但是从两百年前开始,无论是主家还是分支,子嗣逐渐减少。
这一切,都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彭家的命运。
据彭建军的调查,二百年后的今天,彭家所有的分支已经消亡殆尽,只剩下主家。
上一代,彭建军的父亲遇到了一位高人,说彭家被人下了咒。
这个咒,凭外力无法破解,只能缓解。
那位高人拼尽全力,只为彭家赢得了二十年的生机,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若要破解邪咒,只能等施咒的人自己死。
另一层意思,那人,已经活了一百多年。
...
这边两口子说些知心话,门外有人叫道,“彭先生,为民先生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人,这会吵吵着让您过去。”
“这臭小子,一天到晚,没点正形。”
彭建军脸一沉,对妻子道,“我去看看他又搞什么鬼?”
...
彭家会客厅里,彭家三爷彭为民三十二岁,爱好,较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此时,他与一位长相富态、衣着考究的中年人正簇拥着一名三十岁左右,身型精壮的男子,欣赏会客厅中墙壁上挂的一副古画。
“柴先生,你不知道,这幅画是我爷爷的爷爷从一名文豪的手里买来的,当初啊,费了不少神。
买回来后,我爷爷的爷爷爱若珍宝,一直藏在房内,自己欣赏,后来,才挂了出来。
你知道的,我们家家丁凋零,若是你能大发慈悲,去了我们家头顶的这个邪咒,这幅画,我做主,送给你了。”
他偷偷瞅了一眼那精壮男子的表情,见他看的入迷,一副仔细观摩的表情,心中不由一喜,冲陪同的那富态中年人眨眨眼睛,一副大功告成的神色。
彭建军大步而来。
这会,他不在儿女情长,也不在多愁善感。
在外人面前,又恢复了那个叱咤风云、成熟稳重的家主形象。
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三弟和孙家的孙田胜,两人一左一右,像两个跟班似的,贴在一名精壮的男人两侧。
孙田胜这人,倒也是个人物。
二十年前,独自一人来到帝都,赤手空拳的打下现在的这份大家业。
虽说是外来户,发家时间又短,根基不稳,但这人表面看起来和和气气,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佛像。
但彭建军从未敢小觑于他。
自己这三弟,标准的纵跨子弟,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除此之外,无一长处。
两人能玩到一起,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孙田胜要更进一步,想通过三弟的关系,傍上彭家这棵大树。
抛却心中思绪。
他哈哈一笑,气势不凡,“孙老哥,今天,你怎么有空来我们家做客了?”
孙田胜耳朵一动,立刻满脸笑意的转过身来,小趋两步,过来和彭建军握手。
“彭老弟,好久不见,这些天,过的还顺利吧?”
“嗨,托老哥的福,家里一切安好。”
彭为民也凑了过来,笑嘻嘻道,“二哥,我给你介绍介绍。”
他身子让到一边,将大哥拉到画前的精壮男子身边,道,“二哥,这位是柴若大师,精通风水咒术,咱们家被那歹人下的邪咒,柴大师一定可以破解。
柴若大师,这是我大哥,彭建军。”
看到自己的亲弟弟,一副志在必得,信心满满的样子,彭建军心里一阵厌恶。
奈何,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当着外人的面,所有的不耐也只能忍了。
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十分欣喜的向柴若伸出手,“柴大师,久仰久仰,您能来,蓬荜生辉啊。”
柴若一手负于背后,虚与委蛇的于彭建军握手,“你好。”
彭建军将柴若让客座,自己这才坐下,又请孙田胜坐下,唤人沏茶待客。
彭为民早已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大哥身边。
他兴奋道,“二哥,这位柴大师,可是孙老哥介绍来的奇人。”
说了一句,他看向孙田胜,“是不是啊,孙大哥?”
孙田胜忙不迭地的点点头,大拇指朝向身旁的柴若,道,“彭老弟,这位柴大师,那是真正的高人。
说起来,我二人还颇有渊源。
想当初,我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老家的一家店里给人家打工。
偶然间,遇到了柴大师...”
他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柴若,叹道,“实不相瞒,二十年前,我遇见柴大师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副模样。
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年,我从一个年轻小伙子变成了这副模样,而柴大师风采依旧,与当时一摸一样。
那时,我有幸遇到柴大师,他指点了我一两句,我才离开老家,来到这里。
没想到,还真的应验了。”
说罢,他已经有些动情,红着眼圈冲柴若道,“柴大师,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贵人,就是您了。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您对我说,龙游九天,该当帝都这八字批语。”
站起身,对着柴若,就是深深一躬。
柴若好言劝道,“哎,小孙啊,你命中有贵人相助。即是当初遇不到我,也会有别人指点你的。
千万不要这么客气。”
彭建军肃然起敬,他知道这孙田胜可是个心气极高的人。
若不是彭家是传了几百年的大家族,势力庞大,孙田胜在自己面前可不会这么客气。
但眼前,孙田胜对那个柴大师这般恭敬。
那么刚才的故事,可能就不是故事了。
而是事实。
心中暗喜,难道,彭家的噩运,在这位柴大师手中,就能结束了?
不由的,面对柴若时,客气又真诚了七分。
四人畅聊片刻,就听到自家大哥彭建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声音高亢又有些激动,颤抖,“老二,老二,建军啊,咱们家的事情,要结束了。快出来,迎接多大师。快点~”
厅内四人一愣,面面相觑。
彭建军暗道,自己这个大哥虽然没有多大本事,却是一个稳重的人。
今天,怎么这么亢奋?
他朝柴若和孙田胜道,“不好意思,我大哥回来了,我去接一下。”
一出门,就看到大哥像个狗腿子似的站在一名面容清癯,颌下三缕长须的老者身后。
更令人震惊的是,那老者竟然,还穿着一件白色八卦道袍,披着白色大氅。
站在那里,颇有些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模样。
“大哥,这位是...?”
“老二,这位,可是真正的陆地神仙,多道长。神人,神人啊!”
那道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言辞清楚道,“这位施主天庭饱满,威严大度,器宇不凡,就应该是家主彭建军了。老道在此,施礼了!”
彭建军一愣,又连忙笑道,“老道长远道而来,请进,请进。”
身子一侧让到一边。
那老道长也不客气,一甩拂尘,大模大样的就往里走。
彭建军在后面拉住大哥衣袖,“大哥,这位,什么情况?”
“老二啊!”
彭建国眉毛一挑,眼光在那老道背影一飘,低声道,“这位老神仙,是能解我们彭家厄运的高人。”
??
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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