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策骑与王玄应并肩缓行,顺口探问王世充的情况。
王玄应叹气道:“李密那一拳确是非同小可,爹至今仍未能离开榻子,不过精神却很好,整天盼望可以见到寇军师。”
看到一向志大才疏、桀骜不逊的王玄应出奇恭敬客气地与自己说话,寇仲心中冷笑:“连说谎都不会的笨蛋,若连起床也有问题,难道你老子是被人抬着登上帝位的?”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夷老和长林兄可好?”
另一边的宋蒙秋皮笑肉不笑的道:“他们正陪侍圣上之侧,等待寇军师的大驾。”
这番鬼话寇仲自是半句不信。欧阳希夷一向对他和徐子陵爱护有加,而陈长林则在这场大战中与他们兄弟结下了生死的交情,闻得他们归来,怎都会急着前来相迎才合常理。今时不同往昔,现在整个东都已全落在王世充的控制下,欧阳希夷哪还用一天十二个时辰陪护在王世充之侧?
行至皇城门前,寇仲突然举手示意,一行人倏的停住。寇仲环顾四周,忽以内劲振发声音,道:“王公若仍念及一点宾主之情,便请出来答话!”声音远远传开,响彻皇城。
身旁的王玄应、郎奉、宋蒙秋和一众亲兵尽皆愕然,接着大半人手按兵器,同时挪离寇仲等人少许,隐隐将他们围在核心对。
宋蒙秋干咳一声,打个眼色,示意其他人勿要妄动,向寇仲道:“寇军师误会了!圣上仍在龙床养伤,嘿…”
寇仲哂道:“宋将军不是说夷老和长林兄在宫中侍驾吗?为何他们竟不吭一声?”
宋蒙秋登时语塞。
寇仲得势不饶人,长笑道:“古语有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哼!”
“锵铿”连声。
王玄应等不待他把话说完。露出狐狸尾巴,纷纷掣出兵刃。无数士兵从附近建筑物的瓦顶现身,引弓搭箭,杀气腾腾地指向寇仲一方百余人。四名全身披挂的将领分从四面现身,其中年龄稍长、白面长髯的一将按剑微笑着向寇仲道:“裴仁基见过少帅,近些时日多蒙少帅关照,末将与兄弟们铭记五内,不敢须臾忘怀。”
寇仲面上波澜不惊,饶有兴味地环视四将笑道:“单雄信、程咬金、秦叔宝,没想到战场上的老朋友们竟都来了,当真叫小子受宠若惊。”
王玄应得意非常地一阵狂笑,以手指点寇仲道:“寇仲,今日你已插翅难逃,快叫你的手下弃械受缚,本太子还可大发慈悲给你们留个全尸。”一双色目却在龙十三和单琬晶身上逡巡数匝,淫笑道:“当然,两位小姐例外,等下本太子会好好招呼你们的。”
寇、徐、跋三人勃然变色,目现杀机盯住王玄应,龙十三满脸尽是厌恶之色地冷笑道:“你这蠢猪竟敢打本姑娘的主意,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贱人你得意什么?”王玄应被寇仲三人看的心中发毛,但龙十三的蔑视却激起他心底的怒火,“你以为你大哥龙一还能为你们撑腰吗?恐怕他已经自身难保了,如果我没有算错,此刻他早变成了一具死尸!而你们,只要本太子一声令下,你们马上就会被射成刺猬!”
寇仲等人不再说话,只以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叫嚣。
“放箭!”王玄应恼羞成怒地下令。他心中笃定之极,任凭寇仲这些人武功再高,又怎能挡住千余张强弓射出的劲箭。他脑中已幻想着寇仲他们满身箭枝的惨状。“只可惜了那两个美人。”王玄应心中不无遗憾地想道。
可是?没有箭,连一枝箭也没有射出来,四面屋顶之上静悄悄鸦雀无声。
王玄应茫然失措,寇仲讽刺地一哂,轻声道:“放箭!”
郎奉与宋蒙秋均是老奸巨滑之辈,闻言心头如被一盆冰水浇下,寒意彻骨,不约而同声嘶力竭地一声狂呼:“小心!”
令人胆战心惊的破风之声大作,千余枝羽箭齐发,寸许长的箭簇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冰冷的银白,却不是射向寇仲等人而是射向王玄应一方。
很惨,由于完全没有防备,除了被特别放过的王玄应,他的两百余名亲卫无一幸免,每个人身上最少插着三四枝箭。尽管郎奉与宋蒙秋两人武功远在他人之上,却因此受到专门的照顾,身中二十余箭满脸惊愕的倒下。
孤独地站在尸堆中的王玄应双腿瑟瑟颤抖,面青唇白地指着冷笑着对他侧目而视的裴仁基等四将,结结巴巴地道:“你们……你们……”
一声悦耳的娇笑传入耳内,自寇仲身后转出一名亲兵,他举手掀下压得低低的帽子,露出一头垂泻至腰间的如云秀发,佝偻着的身躯慵懒地挺直伸个懒腰,展现出风光无限、无比诱人的美好曲线,笑眯眯地向王玄应道:“很抱歉,有一件事一直忘记了告知皇上和太子殿下,裴将军他们确实投降了,只是他们投降的是我们的寇少帅。”
“你,你是何人?”王玄应张口结舌地问道。
面前女子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地柔媚一笑:“沈落雁。”
江湖上传闻失踪多日的瓦岗军前任军师竟突然出现在寇仲的身边,即使以王玄应的低能愚昧,心中也隐隐猜到今日己方似乎完全落入寇仲精心布置的陷阱。但未等他完全想明白,一只粉拳已在他的眼前迅速变大,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王玄应的耳朵只来得及听到龙十三怒骂的一句“揍死你这人渣!”以及寇仲极不负责的一句劝告“十三,别打死了,这人还有用处”,就在一阵势如急风暴雨的拳打脚踢下失去知觉。
见时机成熟,跋锋寒越众而出振臂高呼:“王家父子大封亲族、任用私人在先,背信弃义、屠戮功臣在后,如此作为天理难容,谁愿与寇少帅一起向他讨回公道?”声音中暗蕴无上内力,滚雷般在整个洛阳城上空回荡不休。
“少帅!少帅!”寇仲身后亲卫、四面屋顶原属瓦岗的战士乃至城中多数曾随寇仲出征的洛阳士卒尽皆高举刀矛鼓声欢呼。在这响彻天地的呼声中,负责把守皇城、属于王世充亲信的御林军们个个脸色苍白,手中武器无力地垂下。
在龙府那边,烈瑕拱手答道:“愚蒙得到消息,王世充那反复无常的小人已与李阀结盟,并欲对龙大侠及令徒等不利,故特意前来示警,看来愚蒙还是来晚了一步。”貌似关切的看着面上隐现黑气的龙一,“龙大侠,你不要紧吧?”
龙一苦笑一下,无奈道:“刚刚来这里的除了李阀的高手,居然还冒出一个‘影子刺客’杨虚彦,更想不到这小子除了剑法厉害还练了一门极为邪异的手上功夫,龙某一时不慎被他所伤。”
烈瑕双目的极深处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窃喜,面上却是诚挚已极的上前一步道:“龙大侠竟受了伤,愚蒙对医道略有研究,若大侠信得过,请准愚蒙大胆一试。”
龙一似是毫无戒心地伸出手去,颔首道:“如此便有劳烈公子了。”
烈瑕一面伸出四指搭上龙一腕脉一面笑道:“区区小事何足言谢?若龙大侠有心,请尊夫人在秀芳大家面前为愚蒙美言几句,愚蒙便感激不尽了。”
龙一微笑不言,待他手指落实,突兀地问道:“不知那杨虚彦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练到了几分火候?”在烈瑕闻言魂飞魄散之际,龙一的霸道内力一如排山倒海般沿他的手指灌入体内,瞬间将他的经脉内腑搅成糟糕无比的一团。
此时的烈瑕再没有半分以前的潇洒从容,七孔溢血,形如厉鬼,眼中满是惊愕不甘地狠狠盯着龙一,艰难地问道:“你怎知……”
龙一诡秘一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们大明尊教这只自以为是的黄雀,龙某已经张网等了很久了。”轻轻抽回手臂,身体失去支撑的烈瑕双目神?渐淡,忽然仰身跌倒,一命呜呼。
“诸位还不现身吗?”抬头望向门外,龙一扬声道。
十多个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名体罩黑袍面覆黑巾的男子,体形昂藏英伟,露在黑巾外的双目充满自
信,一望可知他应是那种不断要找事实来证明他才是最强大的那一种人。稍后半步的则是一位面如满月、体形丰腴、媚态横生的半老徐娘,她穿锦靴,戴貂领,身着紫金百凤衫、杏黄金钱裙,头结百宝花髻,长裙前据拂地,后裙拖拽尺余,双垂红黄带,奇怪的是仍予人飘逸灵巧的感觉。手中捧一枝银光闪闪,长约两尺像饰物多过像武器的银棒。后面的十人有男有女,形貌各异,最后的人赫然正是化身为荣凤祥的邪道八大高手之一、“道祖真传”的宗主“妖道”辟尘。
龙一依次将入内的十二个人打量一遍,摇头叹道:“大尊、善母、五明子、五类魔,外加辟尘道长这位大明尊教的客坐长老,贵教此次当真是倾巢出动,看来许兄对洛阳这块宝地是志在必得了。”
为首的黑衣人雄躯微震:“你似乎知道很多事?”
龙一微笑:“机缘巧合而已。”
“善母”莎芳上前一步,玉容冰寒地沉声道:“大尊,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没了性命,他知道再多也没有用处,今日一定要除掉他为烈瑕报仇!”
残破的窗外蓦的响起一把曼妙悦耳却冰寒入骨的声音:“许开山、莎芳,你大明尊教竟跑到洛阳来搅风搅雨,是否以为我中土无人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