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朝她肯定点头:“正是如此!”说过这话后,她却忍不住一笑:“说起来,我在王爷身边多年,还真不曾见他如此待过一个女子。”她原以为远黛听得这话,多少该会现出几分娇羞之态来,然抬眼看时,却见远黛面色如常,只神色之间微见恍惚,心中不免有些意外。
“王爷有心了!”许久,远黛才徐徐吐出这么五个字。
神情古怪的注目看着远黛,宁夫人终忍不住讶然问道:“难道你就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偏首望向宁夫人,远黛忽而一笑,问道:“姑姑可爱听曲看戏吗?”
这个问题实在已与二人先前所谈之事全无干系,宁夫人疑惑之余,毕竟还是点了点头。
远黛一笑,便道:“姑姑既爱听曲看戏,该不会不知其中的报恩方式吧?”
宁夫人一怔,旋即失笑摇头:“不意此时,你竟还有心思说这些俏皮话!”戏曲里头女子的报恩方式最多的自是以身相许了,而如今远黛与百里肇虽未正式定亲,但彼此之间也已有了约定,确是不必故作小儿女态的表现出感激万分的模样来了。
眸色因之微微一沉,过得片刻,远黛才淡淡道:“此时不说这些。还能说些什么呢?”
宁夫人听得一时无语。事实上,此事说到这个地步,确已如远黛所说的那样,再不是说说话儿便能解决的事了。深思的看向远黛,宁夫人温言道:“不知远黛打算如何做法?”
不无厌烦的蹙了眉,远黛道:“从前我初回府时。[]并没太过在意此事,但如今看来,这事似乎并不那么简单。我有意着人在府中打探一回,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世家大族之中,似周姨娘这等因失宠而长久见不到家主的妾室并不少见,因此这几年下来,远黛虽觉凌昭甚是薄情。但也并不以为意。直到今日,眼见凌昭对周姨娘那避之惟恐不及的态度时,她才忽而觉得,此事里头,该是大有章。
宁夫人闻言。也不觉沉思起来,半晌才道:“此举倒也不失为可用之法!你放心,回头我便修书一封,送与王爷,同他提一提此事!”
远黛摇一摇头道:“姑姑误会我的意思了!如今这事,已非王爷一言而能解决。既是如此,那便不必烦劳王爷了!”
若有所思的看向远黛,宁夫人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你若执意如此,那依你便是!”
在宁夫人处又稍稍盘桓了片刻。远黛便自起身辞了出去。她才刚回屋,那边屏却已迎了出来。远黛进屋在炕上坐下后,这才开口问道:“姨娘如今可好些了没有?”
屏忙应声道:“据我看着,却是已好了许多了!”
远黛便也不再多问,过了一刻后,却又忽而问道:“杜若呢?这两天怎么仍看不到她?”
屏道:“杜若姐姐也不妨事了。她原是要回来伏侍小姐的。但我想着,咱屋里如今并不缺人使唤,加之她也不曾大好,还是再歇几日等痊愈了再回来不迟!”
远黛默默点头,过得一刻,却道:“你去唤她过来,只说我有话要问她!”
屏应着,便匆匆的退了下去。远黛独坐屋内,端了惠儿刚沏来的茶慢慢啜着,却是一言不发。[.YZUU点om]杜若来的倒快,不过盏茶工夫,已跟着屏急急的走了进来。
摆手遣了屏两个下去,远黛指一指紧挨在炕旁的一张锦杌,温声道:“坐吧!”
杜若谢了座,便在锦杌上坐了,静静等着远黛发问。沉吟一刻后,远黛终于问道:“杜若,你在老太太跟前也有好些年了吧?”
杜若点头应道:“是!我原是那年冬日进府的,到今年此时,刚刚一十四年!”
“嗯”了一声后,远黛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从前之事,你知道多少?”今日周姨娘闹出的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甚小。对于如今正住在环翠阁的杜若,远黛不信她会一无所知。
果不其然,杜若闻言之后,稍稍犹豫一刻,才轻声问道:“小姐可是想知道周姨娘之事?”
远黛点头:“你可知道吗?”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屏与采莲虽是凌家的家生子,但其父母都不曾在内院伏侍过,知道此事的可能不大。惠儿与翠衣则干脆是她自己买来的,自然更无可能知晓。这般一算,唯一可能略知一二的便是杜若了。杜若入府虽才只有一十四年,但入府之时,已解人事。又且一直跟在萧老太君身边,知道一些不为人知之事也是正理。
蹙眉深思良久,杜若方低声道:“不敢隐瞒小姐,这事我虽不十分清楚,但确是隐约知道一些……”说到这里,杜若不由抬眸,偷觑了远黛一眼。见远黛神色如常,似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也只得续道:“不知小姐可知道四爷是哪一年去的吗?”
忽然听了这话,远黛一时竟没能会过意来,诧然问道:“四爷?”她对凌家之事实在算不得熟悉,而这个所谓的四爷,她更是全无印象。
杜若见她如此,当真是除了苦笑再无它法,片刻之后,毕竟解释道:“四爷亦是大太太所出,不过早在十八年前便已夭折了!”
“十八年前?”远黛若有所思的重复着她那位四哥夭亡的具体时间。
杜若又轻轻补上一句:“说起来,四爷是头天傍晚去的,而小姐……则是次日子时出生的!”
远黛听得陡然一惊,失声道:“这么说来,四爷夭亡竟与姨娘颇有关系吗?”
女人生子,原就是过鬼门关,阵痛上一日一夜也是多有的。若周姨娘果是因目睹凌四之死而惊了胎气的话,也能解释远黛早产的缘故。
杜若忙摇头道:“当日之事,原非我亲眼所见,如今又怎敢遽下结论。事实上,我之所以隐约知道这些,却是有年除夕,老太太身边的玉簪与我闲聊之时,一时不慎,说漏了嘴。不过这事,老太太似乎曾下过严令,不许旁人提起,所以她一旦觉得失言,便不肯再说下去了!”
微微颔首,远黛问道:“那你可知道玉簪如今去了哪儿?”
杜若坦然道:“玉簪姐姐比我年长五岁,四年前便出了府,嫁了一个秀才。第二年,那秀才便中了举,转过年来,又中了三榜进士。玉簪姐姐为他的事儿,特地回府来求了老太太,后来听说放了江淮为官。去年年下,玉簪姐姐还特为替老太太做了套衣裳使人捎进府来!”
微微一叹,远黛不再继续追问下去,却正色向杜若道谢道:“不管如何,这事多谢你了!”
杜若忙起身道:“小姐言重了,杜若不敢当!”
朝她摆一摆手,远黛温言道:“你身子才好,不必起来,坐吧!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谢过远黛之后,杜若重又坐了回去,静静等着远黛开言。沉吟一刻之后,远黛徐徐道:“我的事儿,你多少也该知道一些!”她说着,也不待杜若开言,便问道:“只不知,你作何打算?”
陡闻此语,杜若却是立时起身,远黛还不及拦住她,她便已跪了下去:“愿与小姐同往!”她心中很明白,远黛这会子问起这个,实质上便是问她可愿陪嫁了。
远黛见她如此,倒不由叹了口气,因道:“快起身吧!我看你在老太太屋里时,倒很自在,怎么来了我这里,却这般拘谨了!”
杜若没有言语,只顺从的站起身来。为何会对远黛如此,其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许是因为刚来时,远黛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的缘故。
屋内静默了一刻,远黛毕竟又问道:“也罢!说起来,我倒还欠你一个承诺。只是如今,我自己也还做不得自己的主。只有等来日再说了!”
杜若应了一声,却也不知这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得依旧沉默着。
远黛见她如此,自也不再多说,只朝她摆了摆手道:“你病才好,且回去好好歇着。侯大好了,再来伺候吧!”打发杜若去后,远黛自己靠在炕上,静静出了一回神,只觉心中烦厌,却又无从发泄,只能长长叹息了一声。
一时屏捧了新沏的茶进来,换下远黛面前那盏残茶,远黛没去端茶,却忽而问道:“屏,你可知道四爷的忌日是在哪一日?”
她这话来的实在太过突然,倒让屏很是愕然了一刻才算回过神来,因摇头道:“这个我们如何知道?不过太太屋里之人该是知道的!”依照大周习俗,孩童若然早夭,则应掘坑先自入土,侯父母百年之后,再行起出与父母同葬。因此多数人家都不会刻意去记这个日子。然父母对于儿子的忌日,却总归是不能全然忘记的。而陆夫人若然记得,在那一日时,多少便会有些异状,她身边人因此知晓此事也便是件理所当然之事了。
若有所思的点一点头,远黛忽而道:“明儿你可抽空过去六爷那里同他说一声儿,只说我有事儿想问问六爷。请他得空时过来我这里一趟!”(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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