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雪见沈静初不知在看什么,上前搀了她的手,问道:“小姐在看什么呢?为何不进去?”
沈静初把目光收了回来道:“秦桑,你看看钱袋里头是否还有些铜钱,若有,便布施给乞者。那头两个卖身葬父的姑娘也着实可怜,你去给她们一锭银子,让她门把父亲好好安葬了罢。”
沈静初嘴角微弯了一个弧度。上回在这条街上,让李世珩郁卒不已,这群乞丐们可是功不可没呢。
秦桑脆生生的应是。沈静初这才与两个大丫鬟迈入了松鹤楼。
上了二楼雅间,沈静初还不曾坐定,便听到有个惊喜中略带猥琐的声音:“沈姑娘,今日可真巧啊。”
沈静初不曾回头,只当没听见,仍是自顾自的入了雅间的包厢。暖雪见状,也没有好心的提醒自家小姐有人在唤她。
“沈姑娘。”那人见沈静初毫无反应,不死心的跟了上来。
眼看那人要跟着她入雅间,沈静初这才转过身,目光似是落在他身上,又似乎不是在看他:“哦,原来是曹公子。”
曹正德见沈静初转身答应,近乎是谄媚的笑着:“沈姑娘今日怎地如此有雅兴来松鹤楼?在下跟四皇子一同在隔壁厢房,若沈姑娘不介意的话,与在下一同可好?”
沈静初淡淡收回目光,不看他:“曹公子既是与四皇子用膳,恐怕不便打扰了。”
这曹正德与四皇子也算是沆瀣一气了,四皇子是出了名的好色,这曹正德与四皇子时常一起寻欢作乐。也沾染了不少胭脂气息,瞧那双色迷迷的眼睛,仿似没见过美女似的。
不过,两人都是愚蠢之至之人。
曹正德忙道:“不碍事的……”
沈静初退后了两步道:“曹公子,今日静初去了昭觉寺祈福,身上沾了香火气息,恐怕会失了仪态,还请曹公子回避为好。”
曹正德不退反进:“正巧在下这几日身上晦气重。沾些姑娘身上的香火气息倒是一件好事。”
沈静初敛了敛衣袂,语气有几分不耐:“曹公子,若你真想沾神明的气息,自己去昭觉寺便是,缠着我这般一个小女子意欲何为?”
“沈姑娘,我、我只是……”曹正德不想惹了佳人厌烦,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秦桑已办好沈静初所吩咐之事,从外头入内,奇异的打量着这位公子与自家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沈静初简洁有力的回答:“曹公子,若你还纠缠不休。定会比上回掏鸟窝的下场更精彩。”
“沈姑娘……”曹正德仍是不死心,还想说什么,却听得有一道浑厚的男声插了进来:“沈家表妹,发生什么事了?”
是杨家表哥。沈静初甜甜一笑:“杨家表哥,静初不过是被个无赖缠着罢了。”
“哦?”杨加望斜斜的睨了曹正德一眼,曹正德见是镇国公府的少爷,也知他与沈静初有表亲关系。不敢对沈静初再行骚扰,讪讪的离开。
待曹正德走了,杨加望才道:“表妹长得沉鱼落雁。为免登徒子骚扰,下回还是带个护卫出门安全些。”
沈静初莞尔道:“原本不过是去昭觉寺给母亲祈福,路过松鹤楼罢了,也没料到会遇见个无赖。”
杨加望朝身后望了望道:“我与明公子在此品茗,听得曹公子的声音才出来一看,不想竟是沈家表妹。表妹若是不嫌弃的话,与我们一起,倒也无妨。有表哥在,也无须担心表妹再遇坏人了。”
沈静初的目光越过杨加望,才看到他身后在门廊伫立许久的明佑宇。
他眉目含笑,远远的看着她,安静不语。似乎已经这般站着看了她许久。见她望了过来,嘴角的弧度弯的更深了,甚有君子如玉之感。
不过才几日不见她,怎地便有恍若隔世之感?
隔得虽远,沈静初仍能感受到他温润目光中非比寻常的温度。她收回目光,笑着道:“不必了,静初坐坐便走,不打扰表哥与明公子的雅兴了。”
杨加望虽知明佑宇的情意,却也不好勉强,只道:“既是如此,表妹请便,若是有需要的话,遣丫鬟过来唤表哥便是。”
沈静初笑着道谢,又笑道:“险些忘了恭喜表哥与雪妹妹的婚事了。表哥与雪妹妹倒是天作之合。”
两人既是同病相怜,想必杨加望婚后必定会分外怜惜雪妹妹的。
杨加望淡淡一笑,不予置评:“谢谢。”
沈静初裣衽施礼,不去看远处目光灼热之处,转身入了厢房,点了几样小食。
坐在临窗位置,看着窗外的蓝天,心思早就从方才突然而来的几人转到明佑轩身上,这家伙今日要去钱庄弄李世珩的银子,也不知事情顺利不顺利……还有,说好的丫鬟呢?
也不知坐了多久,忽闻外头有敲门声,秦桑上前开门,竟是方才卖身葬父的两位姑娘。两人换下了一身孝衣,身着一身素色衣裳,方才入内,便双双跪下:“感谢小姐的大恩大德!”
沈静初起身上前道:“快快起身罢!”
秦桑扶起两人,两人不肯起,只道:“小姐对奴婢有大恩,奴婢既是卖身葬父,得了小姐的银子,便是小姐的丫鬟了。”
秦桑解释道:“我们小姐向来善心,那银子便是赠与姑娘的,两位姑娘快些起来罢。”
两人不肯起:“奴婢自小丧母,如今又没了父亲,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虽是身无长物,却是在大户人家做过短工,也懂得服伺人,还望小姐能收留奴婢!”
“我们小姐不缺人服伺……”秦桑为难的拒绝道。
沈静初看着底下两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两人相貌平平无奇,五官倒是端正,却无任何特色之处,是那种一扔到人堆里就记不住样子之人:“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人答道:“奴婢回雪,这是奴婢的妹妹,唤作似水。”
沈静初“嗯”了一声道:“名字不错,倒不像是丫鬟的名字,起身罢。”
秦桑不可置信的回头看沈静初,暖雪与燕草两人也有些疑惑:“小姐,这两位姑娘来历不明,往常府里头的丫鬟都是牙行的婆子送来给丁嬷嬷瞧过的,这般,怕是不合规矩……”
沈静初笑了笑:“不就两个丫鬟么,我还做得了主。今日也出门许久了,该回去了。方才让小二包起的那份水晶糕,回府之后你们几个分食了去。”
秦桑在身后欢快的应了声。暖雪默默跟着沈静初下楼,总觉得自家小姐今日仿佛有哪些说不出的怪异之处。
马车一路回了安远侯府,沈静初下了马车,回雪似有似无的朝不远处望了望:“小姐,那马车仿似从松鹤楼跟了我们一路。”
沈静初抬眼望去之时,那马车已经调了头,渐行渐远。
似水的眼力好,瞄到马车挂的牌子,低声道:“是明府的马车。”
沈静初收回了目光。原来,是明佑宇。也许是方才她受了曹正德的骚扰,他担心她,所以才一路跟着保护她吧。
目光落在回雪似水两个丫鬟身上,从第一眼见她们在松鹤楼附近跪着卖身葬父,她心中便有一种直觉,这大抵是明佑轩另类的方式,两人丫鬟长的平平无奇,所以并没有因外表而招来色胚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们平凡的相貌,保护她,却是最好,因为她们很难引起旁人的注意。而依她们的警惕性看来,她应该没有猜错。
明氏两兄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么……
沈静初收了收心思,回了府中,先去了荣苑给老夫人请安,细诉祈福一事,老夫人笑着听完,目光落至两个眼生的丫鬟身上,沈静初笑着道:“方才孙女祈福回来,在路上遇见这两个丫鬟,身世颇为可怜,孙女想着定是佛祖让孙女多做善事,为母亲及小弟积福,便自作主张收留了她们回来,还望祖母莫要介意。”
两个丫鬟见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正审视着她们,屈身行礼道:“奴婢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问道:“家里有什么人?做过什么活?”
回雪不卑不亢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自小丧母,家父昨日急病去世,蒙小姐怜惜,给了银子葬了父亲。家里头只剩下奴婢及奴婢的妹妹。奴婢姐妹俩以前曾在大户人家做过短工,伺候过少爷小姐们。”
老夫人收了收审视的目光道:“倒是个懂规矩的丫鬟。行了,既是佛祖旨意做了善事也好,反正先前你那大丫鬟被送到别庄,还没给你院子里头添丫鬟呢。”
沈静初知道两人通过老夫人的审视了,笑着道:“孙女这里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呢!有伶俐的人,应是留给祖母,让她们好生伺候着。”
老夫人笑着称赞沈静初懂事乖巧,沈静初陪老夫人插科打诨了一会,才回了自家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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