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翊就好像做了一个梦,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他疲乏的睁开眼睛,一时身上的酸痛无力便已传来,而且头痛yù裂。
不过这些身体上的不适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此时诧异的心情:“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jīng致暖阁里,寒意寥峭,湿气又重,所以着一盆兽炭,烘得室中暖意融融。
室中布置富丽堂皇,凳、椅、几、案、橱、柜、台架、屏风……取材皆用紫檀、花梨、红木,造型古朴,简洁洗练,从骨子里就透出一股贵重之气。镂空的博古架上,摆放的古玩瓷器,也是件件珍品,坊市上绝对买不到的东西,有价无市。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几盏细木为骨、彩缓花纸为罩的宫灯放置在桌上,将室内照得一片通明,别的不说,光是这几盏灯,就是极昂贵的物件儿。
这布置,这环境,简直比当初的吴侯府还有奢华几分!
不过相比于这等富丽堂皇的房中景象,还有更令人惊奇,引人眼球的画卷。在这罗汉床前摆放着一个金丝藤的圈椅,上面竟娉娉婷婷的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只见她十四五岁的光景,发上不簪髻,只挽着一窝丝的栊州缵,长发恰似光油油的乌云,上身穿一件白藉丝对衿的短檑,下身着一伴月华湘水裙,随和的穿着给人一种自然亲近的感觉。
只是他脸上蒙着一块雪白的纱巾,看不清容颜如何。孙翊躺在床上,刚好从下面看去,能够隐隐约约的看清一片雪白的肌肤,甚至少了一层血sè,显得异常苍白。
“这……这是哪里?”
孙翊身上感觉毫无一丝力气,连说起话来都很是费力,刚问一句,便觉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个不止。
那女子此时正单手托着香腮,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忽然听到孙翊竟然开口说话了,顿时双眸闪亮,俯身床前,惊喜道:“太好了,公子你终于醒了!”
她甚至有些喜极而泣,继续道:“这里是江夏太守府,公子逃难至此,在这里就安然无忧,可以安心养病了!”
“江夏太守府?!”孙翊顿时大惊!他不知道当rì那渔船行驶到了夏口处,更不知道竟然是被黄祖的家人给救了!
女子见孙翊顿时神sè大变,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甚至冲动的想要翻身而起。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样大惊失sè,赶紧伸出白嫩如玉的小手按在了锦衾之上制止了他,同时用着几分埋怨的语气劝阻道:“公子大病刚醒,切记不要乱动啊!”
在那一刹那,听到这里是江夏太守府,是对孙翊来说最危险的地方,难免的会心中出现惶恐的感觉,这是人之常情。但是也就一刹那,听到这女子几分急切的话语,顿时也就醒悟过来,瞬间冷汗就出了一身。
“大病?难不成……我生病了?”因为刚才的躁动,此时孙翊面sè变得更加苍白,声音更是软弱无力。
然而忽然房门“吱呀”一声被一个身着月白sè素服的女子轻轻推开,清脆的声音轻笑道:“你这人真有趣,都昏睡两天了,竟然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要不是我家小姐博闻强识、jīng通医理,恐怕你这条命都保不住了呢!”
她也是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手中正端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药款款而来。
蒙脸女子轻啐一声,佯斥道:“流朱!不许乱说!”
流朱轻手轻脚的把汤药端到了孙翊面前,露出了一个笑脸,轻言道:“没想到你竟然生的如此俊俏,也不枉我家小姐照顾你两天了!”说罢又打趣似的看了那蒙面女子一眼。
看着她俩在互相调侃打趣,孙翊心头却没有丝毫兴致:“原来我竟然已经昏睡了两天!”
孙翊感激的看了她俩一眼,郑重其事道:“没想到在下xìng命竟然是两位姑娘所救!如此大恩,感激不尽!只是不知这位姑娘该如何称呼?”他的眼神盯着那蒙脸的女子。
“小女子姓黄,你叫我婉贞便好。”她轻笑了一声,嫣然答道。
随后又轻声问道:“还不知公子该如何称呼?”
“我叫……”孙翊话语一滞,脑子一转,便有了一个惊天的主意,继续道:“在下……韩铎。”
“原来是韩公子!韩公子,你该喝药了……”侍女流朱把汤碗递给了黄婉贞。
黄婉贞忽然举止变得扭捏起来,低着头甚至都没有勇气抬起,眼睛有着几许躲避,含羞带怯道:“韩公子都已经转醒,直接给他饮下就好了啊……”
流朱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好像自言自语的道:“这几rì韩公子昏迷不醒,都是小姐陪伴在旁,亲自用羹勺喂药……”
孙翊接过药碗,听到流朱的话,心惊之中又夹带着无数感激的看了黄婉贞一眼,轻叹一声:“多谢小姐!”说罢一扬脖,一碗苦涩的汤药就好像蜂蜜一般咕咚咕咚几口就悉数咽下。
黄婉贞欢喜的接过药碗,若有深意的询问道:“看公子举止谈吐,便知必是出自大户人家。可是小女子见识浅薄,竟不知这荆州竟有姓韩的大族。”
苏醒多时,孙翊渐渐觉得神智已经清明与往常无异,身子虽然仍是酸软疼痛,但是也渐渐的有了几分力气。
对孙翊来说,力气不是最重要的,神智才是上上之重,因为口才的伶俐才是他立命根本。他面露出一丝愁容:“姑娘所言甚是,荆楚大地此时的确是没有韩氏大族,但是你有所不知,大汉之初,数百年前我韩家才是荆州最显赫的名门望族!”
流朱完全不信的白了孙翊一眼,有些嘲讽的讥诮道:“我们黄家乃是荆州大户,面对我们黄家,连刺史大人都要敬畏三分。黄家尚且不敢自称是第一大族,你这从来都没听说过的韩家倒成了第一大族?”
黄婉贞瞪了一眼心直口快的流朱,思忖了半响,才无比震惊的低声呢喃:“高祖皇帝建汉之初,荆楚大地……韩家的确是第一大族!”
“啊?”流朱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黄婉贞,半信不信道:“小姐你在说什么啊?就短短的两rì相处,你也不必这样处处护着他呀。韩家……奴婢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黄婉贞没有继续理睬流朱,而是将信将疑的看着孙翊,有些不解的道:“小女子听说,那韩家……不是满门抄斩了吗?”
“呀!”听到满门抄斩一词,流朱顿时吓得面sè苍白,捂住了嘴巴再也不敢在多说一句话。
孙翊心底暗暗发笑,得意与激动并存。但是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悲天悯人的愁态,凄然道:“满门抄斩不假,幸存残孤也是真!到了如今,在下便是韩家在世上的唯一的幸存者!”
黄婉贞定睛直视了孙翊半响,却丝毫见不到他露出些许马脚,心中疑惑不已:“难道……他真的韩家后人?这……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那公子为何会用渔船带着那两位姑娘漂流在长江之上,到底是怎样的仇家?”这是黄婉贞心中的最后一个疑问。
而这个疑惑也是孙翊心中最担忧的问题,因为他真心对韩家一无所知。话多失言,孙翊自知此时断然不能恣意的胡言乱语,否则出现点纰漏,可就前功尽弃。不过他心中早就有了应对的方法。
孙翊顿时托着疲敝的身子晃晃悠悠的想要坐起,但是力气不够,一个趔趄就要滚下床来。
说时迟那时快,黄婉贞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孙翊给扶住。
孙翊声音很虚弱,却很急不可耐的道:“快!我要去看看她俩,她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虽然黄婉贞已经有几分猜出是这个结果,可是听到孙翊亲口说出时,心底还是有几分低落失望,强笑道:“两位姑娘如今还高烧未退,不过xìng命无忧,公子快快躺下休息吧。”
孙翊不愿意再躺下和她聊天,以免露出些马脚,也不顾双腿虚浮无力,坚决道:“不行,见不到他们,我……我身不如死!”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重情重义!”流朱也是在一边搀住了孙翊,有些敬仰的仰头看着孙翊。
孙翊神情萧索的道:“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这重情重义又有何用?此时我身体无力,还请两位姑娘相帮,一定要马上见到她们……”
黄婉贞有些心疼的道:“公子还是马上躺好休息吧,大病初愈,切忌乱动啊。”
孙翊一脸坚定的道:“就算是死,我也要跟她们死到一块!”
黄婉贞侧头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珠,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道:“好,她们就在隔壁的房间中,由我的侍女在悉心照料。公子既然想看,那便看看吧……”
“小姐,可是……”
“不碍事!”黄婉贞摆了摆手,打断了流朱的话,也不顾男女有别的身份,和她一起搀着孙翊便走出了房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