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一辈子不为什么,就为着苏家这块传承与自己的名声,哪里容得了月氏这样张嘴便胡说!他若是真做了这样禽兽不如的事便罢,可明明没有,月氏不过是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便不管不顾这样闹腾,简直不止是要逼死了华氏,还是生生要将他苏家逼得散了!这一刻苏秉诚心中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来,他当初兴盛捡回这条命,便是因为元老相公,又是由他做主而娶了月氏,自此之后自己便一心报答恩人,又自觉自己当初身份普通,又无银钱,怕亏待了月氏一直小心翼翼,纵然她有时糊涂,便都不与她计较,如今眼见着自己好不容易有子有孙,又有了苏丽言这样一个嫁出去有出息的孙女儿,眼见苏家兴旺只是在弹指间的事情,若是元凤卿事成,苏家便可从他这儿起一跃成为世家大族,可月氏偏偏这样阄了·是不是证明命中注定,自己苏家成也元老相公操持,而败也是败在这老娘们儿手上?
月氏见苏秉诚打了自己一阵,便罢了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这会儿嘴角破裂,浑身疼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忍不住便放声大哭,更何况苏秉诚当着儿孙与媳妇儿的面打她,往后让她哪里还有脸面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来?月氏一想到这儿,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怨恨来·一边拿帕子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却再也不敢开口胡说,她以前只当苏秉诚能忍得了自己,谁料将人逼到极限了,他也是会大打出手的,月氏料错这一回,吃了不少苦头,哪里还敢放肆·心头却将这事儿记到了华氏头上,只盘算着自己今日若是度过这一关,非得要好好收拾华氏一回不可。
这样一想着·总算是觉得心里稍微舒适了一些。
华氏整个人便如同被抽了筋去一般,瘫软在苏青河怀里,见到月氏挨打,又见公公大发神威,心里这会儿冷静了下来,却是生出一股索然无味之感。月氏今日这样一闹着,就算往后她不再追究自己刚刚打她之事儿,可她也是没脸面再留在苏家了,往后一旦再见到苏秉诚,恐怕拜月氏所赐·便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下人间嘴是最碎的,又哪里真可能瞒得住什么秘密?如此一来,自己不能回苏家,又不可能再回娘家,岂非一把年纪·到最后竟然落得只剩除了死之外再无其他法子的出路来?
“儿媳自嫁入苏家,一直战战兢兢,不敢有行差踏错之事,今日蒙受此冤,幸亏父亲信任,只是儿媳也没脸面再在苏家呆下去,这便自请求去,还望父亲成全!”华氏挣扎了几下,从苏青河怀里挣扎了出来,突然间抹了一把脸,整个人变得冷静了许多,又整理了一番衣裳,便拿帕子重新擦过眼角之后,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苏青河没料到她竟然最后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吃惊之下竟然盯着华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你又是何必,你婆婆糊涂,你何致于与她计较?出了苏家,你还能去哪儿?”苏秉诚叹息了一声,没料到今日事情便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心里甚感为难。华氏嫁入苏家并没有大的过错,甚至还为苏家养育了两子一女,为人也并不刻薄嫉妒,苏青河正经记名的妾室,就是在盛城富人之中,也算是比较多的了,这个儿媳品性温良,为人又大度孝顺,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可惜月氏自个儿刻薄,为人不好相处,生生将人逼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若丨是华氏自请求去以她一个下堂妇如今世道乱着恐怕头自立门户都不行,回娘家,娘家肯定不会接收,如此一来,除了寻死,便像是再没有其它退路。而她若是留在苏家,往后风言风语,恐怕毁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苏家子孙,想来华氏心中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开口求去。可惜也就因为她这样明事理,苏秉诚心中感动之下,越发觉得月氏胡搅瞒缠不通情理,实在惹人厌恶,闻听此言,叹息了一声,劝了她几句。
华氏留下来的情景她自个儿想得到,见苏秉诚还肯劝她留下,不管是不是只做个脸面功夫,却已经足够使华氏心中感动,便冲他拜了一拜,坚定道:“儿媳心意已决,求父亲成全!”她话一说出口,苏青河就是死也没料到她竟然会说要跟自己分开,顿时便大急。说实话,华氏与他当年也曾是有情的,华氏为人温婉,性格又好,大度体贴,男人几乎便没有不喜欢这样性格的,再加上两人是结发夫妻,当年也曾是年轻时候过来的,又养育了子女,感情几十年,哪里是说分开便分开?他根本就没曾想过,华氏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反倒是心中认为往后自己就算死了,另一面的坟墓也是给华氏留着,夫妻牌位都该合在一起的,谁曾想她竟然会说要离开?
两人曾有过的结发情义,此时便都一一浮现在苏青河心头。他不是不在意华氏,只是认为华氏一辈子都是他的,又不可能离开,因此便事事紧着月氏一些,平日便疏忽了华氏,又认为月氏是他母亲,孝顺是应该的,更何况月氏又能活得到少年,往后她一过世,便是自己夫妻二人的时光,又何必急于一时?华氏就算吃了些,往后自有她自在之时,就因为如此,他明知道母亲总是为难华氏,见她委屈求全,却总是认为她该忍着,原本以为一直会是自己的人,以为她一心扑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竟然开口说要离开,苏青河顿时便蒙住了。
一旁月氏看儿子傻愣愣的样子,只当他是吓了一跳,并不以为意,可是在听到华氏要自请下堂时,她心里却涌出一股爽快与得意之感,也顾不得害怕苏秉诚,连忙就道:“活该,如今你自请下堂,当真是便宜你了!”话音一落,见苏秉诚冷冷的就朝她看了过来,连带着苏青河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带着一分失望。月氏眼皮顿时一跳,从没见过儿子这模样,心下也有些发慌,与之前被苏秉诚打时的气恨交加不同,此时她心里没来由的觉得犯怵。
苏青河没料到月氏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如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失望,看着月氏说不出话来。苏丽言突然之间就笑了起来,心里说不出的愤怒,华氏是要自请下堂,但如今的情形看来,她是被逼的大过于自己心里想法。若是华氏自个儿不想在苏家呆了就罢,就算是要走,也不应该由着月氏是嬴家,往后在苏家一家独大!华氏既然吃了亏,月氏也不该得到好处才是!苏丽言心中可没有将月氏当做祖母的意思,也没有因为苏青河是这身子的父亲,对月氏便爱屋及乌,若是月氏对她一片心意便也罢了,可惜月氏这人自私自利,且性情又恶劣,如今竟然欺负到了她头上来。
月氏之前所说的话若是落进有心人耳中,要是换到她是在当初元府讨生活时的日子,恐怕这样的话足够她去掉一条命了!这样的后果对女人的打击是制命的,尤其是对此时的女人,月氏自个儿也是妇人,不可能不明白这话说出的后果,她明知这话的结果却偏偏不去细想而要这样说,证明她心中便是充满了恶意,苏丽言原本就不是一个会以怨报德的圣人,此时对月氏自然是说不出的厌恶,听到月氏这话,见苏秉诚等人都怒瞪她而一时间未来得及开口,便装作站立不稳的样子,靠在床边,喘了两口气哀泣道:
“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母亲可是犯了何错?母亲为苏家育儿诞女,且这些年来服侍公婆,从未有过出格之处,身又无恶疾,七出之条中,她一条也不占,祖母用什么缘故来让父亲休了母亲不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