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夏堇梳洗完毕,同前一日一样,去了蘅安院请安。当小潘氏问她,在娄兰阁住得是否习惯,她才刚提及晚上听到了一些声响,小潘氏马上说,大概是她刚刚搬过去,一时没有适应。夏堇见状,咽下了后面的话。她注意到,竹青和玄青都不在屋子内。
早饭过后,玄青照例领了夏堇去江世霖的住处。同样的,夏堇才刚坐下,小尤氏又来了。这一回她虽没有为难夏堇,却也没有搭理她,只是在江世霖的床边重复着前一日说过的话。对于依旧没能见到池清居的下人,夏堇很失望。
一个时辰后,夏堇被带回了娄兰阁。吃过午饭,她开始抄写经书。夜晚,她躺在床上,细细聆听外面的动静。夜深人静之际,悲戚的哭声再起。她起身点蜡烛,推开窗户查看,哭声戛然而止。她关上窗户回到床上。每当她快睡着的时候,幽怨的哀泣声再次钻入她的耳膜。她只能再次打开窗户查看。
如此反复了几次,夏堇疲累至极,索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思量。她注意到,每当她打开窗户,声音就会消失,可是当她关上窗户,一刻钟之后,哭声一定会再现。
紫鸢见主子不说话,抖着声音说:“三奶奶,那鬼听到人声就不敢有动静了。不如奴婢去外面守着,这样您就能好生歇息了。”
“不用了。”夏堇摇头,“你去睡吧。我们就当那是风声,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三奶奶,您一点都不怕吗?”
“怕什么?”夏堇反问,“不管是鬼也好,是风也罢,它并没有害我之心,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她说着朝紫鸢看去。因紫鸢站在桌边的蜡烛旁,她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她狰狞扭曲的表情。她摇头打散自己的臆想,复又看着床顶,催促道:“你去睡吧,给我留着灯盏就行了。”
第二日,夏堇依旧与前几天一样,一早去蘅安院请安,然后回娄兰阁用早膳,紧接着再去池清居听小尤氏对着江世霖叨叨,最后再回娄兰阁用午膳,抄写经书。
日子在循环反复中过去了两日。这一天夜里,夏堇躺在床上,静静等待着悲泣声再临。出乎她的意料,外面静悄悄一片,唯有风声呼啸而过。她心中奇怪,起身推开窗户朝外望去,除了黑漆漆的石雕杵在院子中央,一切与往日无异,就连北风也是依旧。她复又回到床上躺下。
第二天早上,紫鸢正服侍夏堇穿衣,就听李大嫂在屋外对着竹青说:“亏得昨天是十五,才能睡个囫囵觉。这往后难道一个月只能安静这一两天?”这些天,李大嫂几乎佛珠不离手,身上总是揣着平安符。
竹青对着李大嫂”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你轻一点,小心被三奶奶听到。更何况太太不是说了吗?那是风声,我们可不能乱说话。”
“我们不乱说,保不准别人不会乱嚼舌根。她迟早会知道的。”
“知道了又如何?若是她有本事把恶鬼抓出来,大家都清净。”竹青嗤笑一声。两人的说话声随之消失了。
“三奶奶,她们这话是什么意思?”紫鸢紧张地看着夏堇,低声喃喃:“莫不是这里真的死过人,有冤鬼索命?”
“你做过亏心事吗?”夏堇直视着紫鸢的眼睛,“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怕恶鬼索命。”
紫鸢怔了一下。“三奶奶?”她疑惑地唤了一声,眼中带着警惕。
“我的意思,你没有做过亏心事,又有什么可怕的?”夏堇移开视线。据她这几日的观察,竹青可能已经知道了“闹鬼”的真相,而李大嫂应该还对闹鬼之说深信不疑。至于紫鸢,她同样相信娄兰阁闹鬼。每次去蘅安院和池清居,她都会向旁人悄悄打听,但并没有收获。
这些日子,夏堇一直在细心留意娄兰阁的一切。原本她以为那些声音和她开窗、关窗有关,可昨晚又证明了,并不是窗户发出的声音。娄兰阁占地不大,布局简单,每间屋子除了日常生活所需的必要家具,根本没有赘物,到底是什么机关,独独会在冬天的夜晚发出那样的声响?
紫鸢见主子不说话,低头为她整理裙摆。短暂的沉默间,只听秋桐“啊”一声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夏堇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
紫鸢刚走入东次间,就见秋桐呆立在屋子中央,脸色煞白,两眼发直。“怎么了?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她责备了一句,顺着秋桐的目光看去,整个人都懵了。
“紫鸢?秋桐?”夏堇扬声呼唤。
“三奶奶。”竹青和李大嫂先后跨入房门,目光不由主地往东次间瞟去。
夏堇放下手中的梳子,客气地说:“我知道,是时候去向母亲请安了。李大嫂,麻烦你去东次间帮我把紫鸢叫出来。”
李大嫂虽然心中害怕,却又按耐不住好奇。她点头朝东次间走去,就听秋桐用颤抖的声音询问紫鸢:“姐姐,墙上写的是什么字?”
李大嫂转头看去,就见血淋淋的“偿命”二字浮现在雪白的墙壁上,每个字足有浴桶那么大,看得人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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