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少卿看着紧靠在墙边的俞多娜,看着她眨动颤抖的睫毛,伸手在她脸上抚摸一下。她问:“还疼吗?”
俞多娜惊慌地睁开眼睛,连连地摇头,小声说:“苏姐,我真知道错了。”
右少卿拍拍她的身体,“你知道就好。希望你是真的知道。你想一想,如果你的厚嘴唇男朋友是共党的探子,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你想一想,你守着多少武器**,共党会饶了你吗?”
俞多娜连连点头,“是,是我糊涂。”
右少卿问:“多娜,你想死吗?”
这个俞多娜顿时恐惧地睁大眼睛,“苏姐,我不想死,求你饶了我这一次。”
右少卿轻声说:“你既然不想死,就好好守着这个地方,不要和任何人来往。不过……如果你……”
说到这里,右少卿就有一点犹豫。她也是个女人呀,明白女人的心事。想当年,她的杜自远订婚以后,是多么盼着和他在一起,被他抚摸,被他拥抱,还和他一起做那件事。当她终于和杜自远在一起度过那一夜的良宵后,她心里是多么高兴呀!
所以,现在看着身边的俞多娜,她在心里,多少有一点同情这个相貌丑陋的女人。她恐怕,从未被男人们多看一眼,更不要说甜言蜜语、亲吻抚摸了。大概想来,如果有一个男人对她说一句好听的话,就会让她心里开花。
右少卿轻声问:“你是不是想要一个男人?”
俞多娜慌忙摇头,“苏姐,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右少卿仍然问:“你就说,是不是想要吧!”
这时,俞多娜就沉默了,眼睛里也有了泪光。她隐约叹了一口气,小声说:“苏姐,我不好看,男人……都看不上我。”
右少卿心中有所触动,对这个丑姑娘的同情就多了一点。
所以,她想了想,就轻声说:“多娜,这样吧,如果真有人能看上你,你也真想和这个男人做那个事,也不是不可以做。但你要走得远一点,在旅馆里开房间,绝不能在这里。另外,一个男人,你只能交往一次,一定不要有第二次。想和你第二次上你床的男人,一定是个探子,你听明白了吗?”
俞多娜惶恐不安地看着她。脸上的眼泪就如溪水一般不断地流了下来。她捂着嘴,满眼都是感激之情地看着右少卿,哭泣着说:“苏姐,还是苏姐疼我,还是苏姐关心我。谢谢苏姐。”她说着,就呜呜地哭泣起来。
右少卿这才明白,这个俞多娜想男人,已经企盼到何种程度了。
不过,右少卿死都不会相信,她给俞多娜出了一个多么坏的主意。这是一个后患无穷的主意,是精明的右少卿唯一的一次重大疏漏,也几乎让她陷入绝境。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了。容在下慢慢叙述。
第二天早上,俞多娜早早就爬了起来。她给右少卿打好了洗脸水,又做好早饭,小心翼翼地伺候她吃饭。那张实在不算好看的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右少卿吃完早饭就出门了。今天是星期天,她要利用这个机会,给组里的几个人找好新的工作地和新的居住地。为了做好这件事,前两个星期里,她一直在关注报纸上关于招租或者招聘的启事。
更重要的是,她还想给自己找一个比较好的居住地。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新的居住地,几乎就是一个天造地设的陷阱。
右少卿的这一天,为组员们寻找合适的工作地和居住地,还算顺利。
铁路货运站在临街的布告栏上贴出告示,招聘办公室职员,但要求学历是高中生以上的。右少卿从布告栏前缓缓转身,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这个位置对纪宝兴很合适。铁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连通四方。她希望铁路上有自己人。
汉江商贸公司的仓库需要搬运工。这个工作要的是力气,是剽悍,是野蛮。古占标五大三粗,低着头看人也会带着一股狠劲。他来干,就仿佛在身上披上一层伪装,没人会想到他从前还干过杀人的生意。
栗长贵则可以去鸿运运输公司。这个公司是专门为铁路运货的。这样一来,栗长贵和纪宝兴就可以由此建立起某种联络。
一次朝鲜战争,让右少卿看到,武汉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运输中枢。在这里安插人,确实有必要。
这个时候,右少卿忍不住就想起姐姐当年在办公室里挂的一幅地图。姐姐到南京不久,就开始在各处安插密探,和她现在做的,几乎是一样的事。只不过,她们的位置已经颠倒过来罢了。
右少卿飘然如风地在弯曲的街巷里游走,为她的组员们寻找新的工作和住地。
这个时候,右少卿心中的感觉是,她掌握着这些组员的命运。但她其实心里非常明白,她现在只希望能掌握住女儿的命运就行了。
她有时就会想到,或许某一天,她因缘际会,只是一个普通百姓的时候,若能够再见到杜自远,就可以告诉他,我身边的这个美丽姑娘,就是你的女儿。那时……右少卿想到这里也忍不住叹一口气。她现在确实不知道,那时她会怎么样。她感觉,那太遥远了。
她很轻易地就给魏铭水找了一个小小的店面,让这个钟情于家乡饮食的少将衔特务,可以开一个小小的小吃店,作为藏身之地。这是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事。
这个小店位于一条偏僻的小街里。周围都是平民百姓,可以成为他的顾客。她走在路上时,就为这个小店想好了店名,叫“荣升小吃店”吧。
右少卿没有给报务员刘溪找工作。她想等所有人员都安定下来后,和他一起想办法解决电台问题。这件事,她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到了这天傍晚的时候,右少卿已经为所有的组员都找好了新的居住地。她的要求是,隐蔽、普通、前后有门,周围街巷密布。无它,只是为了便于隐蔽,和逃命。
右少卿一番选择,也给自己找了一个新住处。
这是一个**小院,一扇小门通到一条安静的小街上。右少卿在院子里看了看。她立刻看出来,这个小院原来只是普通的三间临街平房,后来占了旁边的空地,加盖了两间东厢房和围墙,因此形成一个小院。用今天的说法,这两间东厢房和围墙,应该算是“违章建筑”。
右少卿在院内院外看了又看,对这个小院十分满意。房东租给她的一间北房也干净整洁,家具齐全。这个时候,她脸上就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房东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自称王氏。她面容慈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右少卿的观察无声而细致。她从房东的外表做派看出来,她从前的生活似乎比较富裕。可能还有一点积蓄,所以才有能力加盖东厢房和围墙。不过,从她的年龄看来,似乎没有职业。若是没有进项,她有再多的积蓄,坐着吃,总是要山空的。所以她要招一个房客,增加一点收入。右少卿很理解房东的这个想法。她心里感觉,这个房子和这个房东,都很让她满意。
这个时候的右少卿,还不可能知道这个房东和这个房子,会给她带来多少危险。
右少卿脸上挂着微笑,半眯的眼睛却在细细地打量这个房东。
这个时候,房东王氏看着右少卿,淡淡地微笑着,颇有一点大家风度。
她不经意地告诉右少卿,她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五岁,正在上中学,“平时吧,家里就好清静的呀。”她的意思是说,你如果希望有一个清静一点的住所,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有一个情况让右少卿略略地有一点疑惑。她判断王氏至少有五十五岁了,甚至可能还不止。但她却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这颇让她有一点意外。但老年得子这个事,偶尔也有。这处住房确实很理想,她不想再换了。
她笑着说:“王妈,这间北房,我觉得很好。就按您说的,每月八块钱吧。”
王氏就很高兴。这个看上去很精明的女人并没有和她还价,让她松了一口气。
右少卿笑容可掬,继续说:“王妈,是这样,我还有一个女儿,今年七岁,刚刚上小学。我呢,平时工作比较忙。所以,平时还得劳烦您照顾她。比如接送她上学放学。还有,我不在的时候,要麻烦您照顾她吃饭睡觉什么的。这样,我就再给您八块钱,您看好不好?”
王氏笑容满面,连连点头说:“莫事,莫事,好的呀,七岁喽,好带的呀。”
她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单身女人原来还有一个女儿,这就更让她放心了。否则,她要是时不时带一个男人回来,还真是一个麻烦事。另外,照看一个已经七岁的孩子,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却可以增加八块钱,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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