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三、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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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街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周围空旷而宁静。一点点微风吹拂着左少卿额前的头发。她的心里,却在飞快地思考和判断。

    眼前这样一种情况,不能不让她心生疑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她慢慢地转向那个弱女人。她有一张白皙的面容,尖下巴,和一双好看并且平静的眼睛。

    左少卿怔怔地问:“你说什么?”

    弱女人看着她笑了一下,仍然随意地说:“请问现在几点了?”

    她说得仍然那么随便,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但左少卿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她手腕上有一个精致的坤表,她甚至能看清上面的时间。

    她竭尽一切可能,平静地说:“你的表呢?”

    弱女人再次笑了一下,轻声说:“我的表不准,也不知是快了,还是慢了。”

    左少卿僵硬地抬起手腕,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才说:“现在是,十六点一刻。”

    弱女人很愉快地看看她的表,“哎呀,我的表慢了六分钟。”

    这个弱女人,就是左少卿到了这个国家后的第一个联络人。

    在那个公共汽车站上,两个女人没有再等公共汽车,而是各自走开。十五分钟后,她们在一间偏僻的小咖啡店里见面。这个国家到处都是这样的小咖啡店。

    她们在桌边坐下后,左少卿紧紧抓住那个女人的手,激动得几乎哭出来。

    弱女人小声安慰她,“请你镇静一点。也请你松开手,我的手快骨折了。”

    左少卿松开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为什么,到现在才联络我?我在台北,差不多等了七年呀!”

    弱女人轻声说:“具体情况我不清楚。我猜想,在台北的工作有人做,所以上级就没有联络你。上级让我问一下,你为什么去台北?”

    一听到这个话,左少卿心里真的是百感交集,嘴唇也瑟瑟地颤抖起来。她努力平静下来,把自己的思绪整理清楚。她小声说:“当时,我是在保密局,我随保密局撤离南京时,国民党第九十七师还没有开始起义。我当时很犹豫,不敢轻易撤退,担心影响起义的成功。后来,我是想找到我的妹妹。”

    “你还有一个妹妹?”弱女人惊讶地问。

    “是,是我的孪生妹妹。”左少卿脸上露出难以抑止的笑容,“她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想要这个妹妹。”

    “她是做什么的?”弱女人冷静地看着她。

    “她也在保密局。”

    “她也在保密局?”弱女人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是。但她和我,不是一路。后来,她被保密局安排潜伏在国内。我很想找到这个妹妹,我很为她担心。如果她被我们的人抓住……”左少卿痛苦地摇摇头,“那就全完了。希望你理解我的意思。”

    弱女人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件事,我会向上级汇报。”

    这就是左少卿第一个联络人。用梅斯的话说,是一个女人。她一直不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后来,她听到别人称呼她为“梅医生”。她不知道这个“梅”是她的姓还是名。但她在心里,仍然叫她“弱女人”。她看上去真的很瘦弱,几乎就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个女人让她想起当年的林秀。甚至林秀都比她强壮一些。

    后来,就是老黄和她联系,直至昨天下午,她叫老黄尽快消失。

    这样,问题就来了。左少卿不能不想到,梅斯怎么会知道这个弱女人?

    在左少卿的感觉里,弱女人似乎是这个地区的负责人。老黄也是她的下级。那么,梅斯的情报来源不会是别人,一定是“水葫芦”。

    老天,“水葫芦”不仅要与叶公瑾配合杀掉她,还要把这个地区的党组织全部破坏!“水葫芦”一定把这个情报告诉了梅斯,甚至还可能告诉了叶公瑾。

    危险!危险!这个危险此时就如刀似的悬在她的头上。

    极度不安的左少卿在宿舍里转来转去,一直在心里分析这些情况。她能感觉到,现在不仅她,还有那个被人称为梅医生的弱女人,以及她领导的地下组织,都处于重重危险之中,且刻不容缓。

    该怎么办?但她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低头看了看表,已经快三点半了。四点钟要上培训课。麦肯中校已经给她布置了任务。她不能不去。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为培训课做准备。

    四点钟,左少卿走进教室的时候,所有的军官都到齐了。今天教室里的气氛,与昨天的气氛完全不同。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一些阴沉和警惕。

    左少卿仍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军官们。她问:“我想知道,今天的报纸,各位都看过吗?”

    军官们脸色更加阴沉,不点头也不说话。教室里有些压抑,也孕育着不安。

    左少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好吧,这就是我们今天的案例。我们来碰一碰,我们手里有什么线索,掌握什么情况?还有,我们应该怎么办?”

    阿本上尉慢慢地站起来,“玛泰姆,从报纸上看,是中国人刺杀了阮其波先生。大陆中国方面的人。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左少卿向他点点头,“阿本上尉,我确实是中国人。但你一定知道,我和他们不是一回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阿本上尉摇摇头,在椅子上坐下来。

    左少卿看着大家,“好,我们来议一下。”

    有人在座位上开始嘀咕:“我们早就听说,阮其波是比较倾向苏联的。”

    “听说他曾经在苏联留学,还认识不少大人物。”

    “就是呀,为什么会被中国特工刺杀?中国人和苏联人不是一伙的吗,他们干吗要杀亲苏的人?”

    “会不会,阮先生不再那么亲苏了?”

    “我没有这一类的情报,没听说阮先生与苏联人反目。”

    “你们不要忘了,苏联人,还有中国人,一直是支持北方联盟的。他们一直就想吞掉我们!”

    “那就更奇怪了,阮先生为什么会被中国人杀掉?”

    教室里乱纷纷的,所有人都互相争论着。有人还说出自己掌握的情况。

    左少卿不动声色,静静地听着,只是偶尔插一句,引导他们的议论。毫无疑问,军队,这些人几乎就可以代表军队,对这件事充满了疑问。麦肯先生如果听到这个情况,肯定不会高兴。但另外一方面,所有的人都害怕苏联人,害怕中国人,害怕他们支持的北方联盟会吞掉南方。

    阿本上尉再次站起来,大声说:“玛泰姆,昨天晚上,我们去市政府执行任务。我们守了一夜,但今天早上,在卫生间里发现一具死尸。玛泰姆,经过查证,这是一个中国人,而且是我们正在监视的一个中国人。”

    所有人都感到奇怪,中国人怎么会卷到这件事里。

    “是台湾的,还是大陆的?”有人问。

    阿本上尉向那个人点点头,“是台湾的。玛泰姆,是您的同事吗?”

    左少卿摇摇头,“你说的这件事我也听说了,是麦肯中校告诉我的。但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台湾方面的人,怎么会卷到这件事里呢?”

    阿谅分局长站起来,递给左少卿一张照片,“玛泰姆,这是我们今天上午发现的。我们调查了一下,这也是一个中国人。”

    左少卿对这张照片仔细看了一下,在一个肮脏破烂的垃圾箱后面,倒着一个满面血污的尸体。这个人秃顶微胖。左少卿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是老黄。

    她心里有一股寒气升了起来。她现在相信,这是叶公瑾和“水葫芦”勾结的结果。她感到胸中火辣辣的,孕育着一股杀气。

    她克制着,冷静地把照片递给身边的人,“你们互相传看一下,有人见过这个人吗,有人掌握有关这个人的情况吗?”

    照片在军官们的手里传递着。但所有人都摇摇头,说不出什么来。现在他们只知道这又是个中国人,也有可能卷进昨天晚上的事件里。他们感觉,似乎到处都是中国人。

    到六点钟时,培训课结束,军官们互相议论着离开教室。

    左少卿在心里对整个讨论结果归纳一下。军官们对阮其波的死亡充满疑问,甚至怀疑。这件事里处处都有中国人的身影,但谁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这样一个结果,麦肯中校肯定不会高兴。

    左少卿离开教室,先去餐厅吃了晚饭,然后回到宿舍里。

    她如木雕似的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任凭香烟在她的脸前缭绕。

    她非常焦虑。她没想到老黄已经被人杀害,他没有来得及消失。毫无疑问,这是叶公瑾和“水葫芦”勾结的结果,是叶公瑾的人下的手。而梅斯知道,她有一个联系人,是一个女人。她完全能够想像到,叶公瑾和梅斯也一定有勾结。她感觉,这个叫梅医生的弱女人此时极其危险。

    左少卿是个非常谨慎的人。她和弱女人第一次见面后,并没有走远。她悄悄地回来,跟在弱女人的后面。弱女人一直步行,然后拐进一条小街。她走到一栋小楼的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静悄悄地消失在门里。

    也就是在这里,她听到有人向弱女人打招呼,称呼她为“梅医生”。

    左少卿观察一下,这是一间小小的私人诊所。门口挂着红十字牌子。小楼的窗户和里面的窗帘都是白色的。难怪弱女人这么整洁,她原来是这间诊所的医生。附近的人一定都认识她,称呼她为梅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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