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束手而立,缩着身子,不敢直视。
“一直不曾回山?也无一丝音讯传回门中?”光禄道人忽然抬起头来,又问道。
“嗯。”那弟子点了点头,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光禄道人将手一挥,面不耐烦,将他撵走,而后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颓然的躺在椅子上,有苦难言,此时他心里十分清楚,澹台靖可能凶多吉少,否则怎会有外人触动玉简之中的禁制,为人父怎能不为自己儿子担忧,可此时关系甚大,若让人知晓自己将《九宫金仙诀·内篇》私自传授给儿孙后辈,而且还落入外人手中,只怕自己也难逃一劫,此事只能打落门牙往肚中吞,心中怒意难耐,霍然起身,目光仿佛两柄利刃插入庭院之中。
满院竹叶纷飞。
“到底是谁!”光禄道人喃喃自语,半晌过后才渐渐归于平静,颓然坐下。
玉简幻境之内,张潜意念依旧沉浸于其中,先前用蛮力破开那层金sè的壁障,并未耗费多少力量,只是整座金塔都似遭受波及,那裂痕不断蔓延,瞬息之间整座高塔都坍塌了,所有景象都消失一空,神识从中脱离出来,意念重归现实之中,张潜低头看去,只见那玉简已经粉碎,暗道一声可惜,却也没有任何懊丧后悔,这《九宫金仙诀·内篇》何等重要,对方肯定留有后手,不会让人轻易取走,自己能从其中得到贯通经脉之法,已算是不小收获,应该知足。
他此时担心的便是,制作这玉简之人会不会因此而找上自己,不过这种可能xìng微乎其微。
若真能做到这步,神识必然已成yīn神,属于抽坎填离之境,只差半步便可结成金丹,真若找上自己,那连反抗也是徒劳,也懒得多想。
将这玉简碎片以真火焚尽,抬头一看窗外已是辰时,朝阳初升。
在这玉简幻境中沉迷片刻,竟然就是一宿,他整理衣衫起身出了厢房,便见青槐道人正站在庭院一株槐树之下,负手而立,面朝朝阳,气息悠长,每次一呼吸都带起一阵微风来,携着槐林独有的幽香,只见身旁那株槐树,随着呼吸,渐渐花开,而后花叶衰败,结荚脱落,落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炸裂生,洋槐籽溅得满地都是,听着身后脚步声传来,不紧不慢的转过身来,道:“昨夜可曾休息好?”
“嗯。”张潜点了点头,而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然是让他出手,两人切磋法术。
青槐道人微微一笑,也是心领神会,不去多言,拂袖一挥,满院清气萦绕,张潜顿时觉得脚下土壤一阵起伏,低头看去,却是那些洋槐籽生根发芽,根系扎进泥土之中,使得地面都微微隆起,瞬间便生出万株青苗,放眼看去,整个庭院都被翠绿覆盖,好像铺上了一层毯子,竟无落脚之处,张潜微微心惊,屈指一弹,两缕真火落入翠绿之中,顿时那一片初生的嫩芽便被烧成了灰烬,然而火焰并未如他预料的那般蔓延开来,反而越来越弱。
就好像这些嫩芽都拥有灵xìng一般,将真火生生捻灭。
两人初次交手,试探之意更多,并非生死仇敌间,动手便是雷霆万钧,更多的意图却是让彼此感受法术之中的玄妙。
张潜见真火受草木压制,扬手一挥,一道火舌凭空生成,朝着四周草木卷去。
狂暴的火舌散发着一阵阵毁灭的热浪,便是金铁之物也能轻易化成汤汁,草木恐怕沾之即,化作灰烬。
青槐道人并不见慌张,嘴终念念有词,便见空中清气如雨,纷纷落下。
地上的槐树幼苗便像是发疯似的生长起来,枝叶招摇犹如深海之中的水草,又好像墓地中探出来的手臂,给人一种极为恐怖的感觉,不过片刻间便长至一人多高,遮蔽了两人之间的视线,而且这槐树也不知是什么异种,亦或是在乙木青槐气下发生了改变,枝条极为坚韧,上面密密麻麻的槐刺就好像铁钉一般尖锐,使得这一片槐林充满了杀机,好像无数锯链撕扯,连鹰神道衣都被划的噗噗做响,若换了旁人,只怕已经被这些槐刺千刀万剐了。
而且草木生长的力量也是极为强大,看似柔弱的草茎,连顽石也能轻易顶碎,双脚被这些枝条卡在当中,便似夹在刑具之中的手指一般。
“如何?”林外传来了青槐道人的询问声。
“还伤不到我。”张潜如实说道,这些疯狂生长的槐树虽然极具破坏力,然而对他来讲,却似隔靴搔痒一般,并不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说罢,便引动双手,火舌缭绕朝着四周槐林烧去,准备以真火破法。
这槐林融入了乙木青槐气,虽然不易被真火毁去,但是他聚火诀已经达到了聚火成煞的地步,连九宫金塔也能轻易炼化,相必这槐林也难以抵挡,然而神识运转才渐渐发现了异常,四周槐林遮天蔽rì,乙木之气浓郁如水,竟将自己的神识阻隔了起来,在这一片槐林中散发不出去,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的离火之气,莫说凝聚火煞,便是将手中两道火舌维持住都显得万分困难,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离火之气,便是再高明的手段也施展不出。
又过片刻,槐林已经生长到数丈之高,枝叶重重,将阳光都完全阻隔在外,林内一片漆黑。
两道火舌也终于尽,熄灭。
就处境而言,张潜已经完全陷入了绝境。
“知道两种境界有何不同了吗?我以真气隔绝此处五行之气,便似一块dú lì的领域,你孤立其中,任何法术都施展不了,如何是我对手?”青槐道人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冷意,毫不留情的粉碎着张潜的信念,而后话锋一转,说道:“要想破解领域,至少要修成一门神通,亦或是法宝,而且寻常法宝,也休想破坏我这槐林,而你两者都不具备,还是认输吧。要知道我在同辈之中,修为只算寻常,而且克敌制胜更不擅长,换了旁人置你于死地更是简单。”
“神通?”张潜微微一忖,而后问道:“与法术又有何区别?”
“法术乃是与大道共鸣,从而借天地之力,受自然环境之局限,便似如今你这般处境,纵然你将聚火诀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无离火之气供你趋势,你便毫无手段。”青槐道人大声说道:“你若想杀百骸畅通之境的修士,至少也要进入这层境界之中,贯通一条经脉,从而能将天地之力融入体内,练成一门神通,便不受环境影响,像我这乙木青槐气一般,否则对方以真气形成领域,你便是砧板上的鱼肉,来rì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原来如此。”张潜若有所悟的答道。
“你是想通了?”青槐道人大声询问。
“你怎知我就破不了你这槐林?”张潜哈哈一笑,满头青丝挣脱高冠,陡然散开,根根直指,犹如无数利箭悬在紧绷的弓弦之上,一股凛冽锋利如háo水般席卷开去,铮铮嗡鸣响彻槐林,霎那之间不知多少枝叶被绞成了齑粉,随后双手一挥,十根指甲犹如出鞘的利剑,寒光如水,云纹震颤,缠在脚上的树根顿时被斩断。
他整个人从困境中脱离出来,虽然还在槐林之中,但却不似先前那般陷于任人宰割的局面。
青槐道人察觉到林中异变,也是微微sè变,同时催动乙木青槐气催生槐林,那槐树便似无穷无尽一般,断裂重生,永无止境。
“你这是什么怪异的法术!”青槐道人惊讶道。
“血炼黑金剑气,为天战峰峰主无生子所创,不知师兄可曾耳闻?”张潜声音平静,然而举止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满头青丝如刀如戟,疯狂的摧毁着身周的槐林,哪怕青槐道人不停注入乙木青槐气,依旧难以阻止他的脚步,慢慢朝着槐林边缘处走来,挣脱束缚只是时间问题。
“你竟然能炼成这门法术!”青槐道人修行一甲子有余,与那无生子乃是同时期之人,虽然如今地位天差地别,但对当年那些事情却是极为熟悉,自然也曾听说过这血炼黑金剑气,甚至其中一些隐秘,比那彭璇了解的更多,心中也有了猜测之念,惊讶道:“莫非你是先天庚金之体?”这种体质,比纯阳之体更是难得,几乎是百万人中才有一个,而且极其短命,钢过易折,也很难踏入修行门槛,唯独对金系法术极具天赋,便是他自己也不信这般猜测。
可除此之外,真的很难解释,这门法术数十年来,无一人修成,怎么到他这,就有违先例呢。
“不是。”张潜声音自槐林中传来,已经越来越近。
“不过此法炼至大成,也与神通无异,锋利程度也不亚于灵宝级别的飞剑,有这门法术做依仗,你的确有资格与百骸畅通之境的人一战,当然想要取胜还显得有些不切实际。”如此关头,青槐道人也无暇去想他为何能炼成这门几乎不可能炼成的法术,槐林不断被破去,也激起了他争强好胜之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