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艳阳谷的外门首府巴中府,遥遥三千里,你确信要这么做?”张程在惊讶过后,慢慢平复了胸中的惊涛骇浪,只是定定地打量着战意凌空,如同出鞘利剑般的萧寻,幽幽问道。
“您觉得我在开玩笑么?”萧寻反问道。
张程又道:“你的这次抉择,将会让白马卫损失惨重,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而你,这个前途无量的新秀大比魁首,也极有可能马革裹尸,英年早逝。这些,你可曾想清楚了?”
萧寻体会到了眼前这位老城主的惜才之心,但是他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那自然不会被三言两语吓退,于是道:“我自然知道这些。所谓生死历练,不经历生死,又怎能获得武道体悟?更何况这生死之间,还能为宗门一扫战局颓势,何乐而不为?城主您不必再劝。”
张程缓缓点头,说道:“那你给我一夜时间,明日午时再出发。”
萧寻一怔,体会不到这位潇湘枪王的用意:“您这是……”
“废话!”张程怪眼一翻,虎目一瞪,骂道,“就凭你们这群最高不过入微初阶的小兔崽子,一不知战略,二不熟路况,三千个小娃娃就要去突袭人家首府,这他娘得跟送死有什么区别?我跟你们一道去!”
萧寻震惊了,自己血气方刚,受不了刚一出征就要班师回朝的窝囊气,也就罢了。这老家伙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居然也要跟着自己一起发疯?
“哼!”张程瞟了一眼萧寻惊愕的面容,冷冷续道,“你小子虽然天赋极高,后台极硬,但是无论修为还是资历,都不足以压服你手下的三千儿郎。让他们跟着你来运一次粮草,或许问题不大,若是让他们跟着你去艳阳谷送死,估计半道上你就会被他们给宰了。有我这个龙虎境的老头儿给你压阵,多少好一些。更何况,艳阳谷境内,道路崎岖难行,你小子冒冒然领着三千个毛头小孩进去,不说艳阳谷的敌人会怎么样,单是那些奇峰异谷,就能让你找不到北!”
“可是老前辈,你身为龙潭城主,这擅离职守,怕是不妥……”萧寻迟疑地说道。
张程不耐烦的一挥手,打断道:“如今首府沦陷,外门门主战死,咱们这燎原宗的外门,已然不复存在,谁还敢来追究我这老家伙的擅离职守之罪?更何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小子不也没有得到宗门的指示,就要直捣黄龙么?”
萧寻不由得对这位龙潭城主肃然起敬,只是又看他那风雨飘摇的身姿,又不免有些担心:“您这身子……”
张程说道:“所以,才让你给我一夜的时间。这点小伤小患,我一夜之间便能尽愈!”
话已至此,萧寻自然只能点头应承下来。
原本萧寻以为自己的逆天心诀,疗伤功能是天下第一,不过看这位潇湘枪王的意思,似乎他的心法也有类似的奇效。
看来这青天界的各大圣派外门,也是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
翌日,萧寻整顿兵马完毕,在西城门口等待疗伤归来的城主。
能够得到这位老牌高手相助,萧寻心中其实是极为振奋。这位潇湘枪王,一身龙虎境高阶的修为,即便是放在内宗,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高手。更加难得的是,这张程不仅一手枪法冠绝潇湘,而且足智多谋,乃是一位智勇双全的老将。以此人的能耐,目前仅仅位居外门一城之主,确实是有些屈才了。
萧寻甚至打算,将这统领的位置让出。自己对这种权柄职位毫无兴趣,只求能够专心修炼武道即可。既然这老城主久经沙场,无论战略眼光还是修为威望,都比自己要高,那就索性将这三千白马卫的指挥权让给他,自己做一个副手。
萧寻正思量间,只闻马蹄阵阵,正是那张程自城中大道上打马疾驰而来。
只见这位老将胯下一匹毛色油亮的乌骓俊马,须发虽略显斑白,但一身黑色玄甲,一柄铁脊蛇矛,以及身后随风招展的深红披风,却是显出了这位沙场老将的一身威势。
张程纵马狂奔,待行至萧寻近处,便一勒手中缰绳,那乌骓马立时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将将停在了萧寻身前。
乌光一闪,没等萧寻看清什么,这员名震江湖的潇湘枪王,便已威风凛凛地持枪立于萧寻身边,淡淡地道:“出发吧。”
“城主。”萧寻见张程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知其伤势一夜之间康复,心中一阵欣喜,于是说道,“如今您既然身子无恙,又随白马卫一同出征,以您的阶位威望,这白马卫的统领之位,就非您莫属了。还望您可以带领我等直捣黄龙,为我宗立下这不世奇功。”
萧寻这番话说的恳切至极,却换来了张程的一记白眼:“小子,你以为我这老头子和你一同出战,是为了跟你争权的么?”
萧寻立时愕然,不过他马上说道:“这不是争权不争权的问题,您是外门之中数得着的英武之人,经验实力远胜过我。这统领之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张程却似乎完全不敢兴趣,只是悠悠说道:“小子,老头儿我今年五十有七,若是此次外门有幸得存,我再混个五六年,也就光荣退休,回老家颐养天年去了,要你这个统领之位作甚?”
萧寻还待再劝,却听到张程又轻声说道:“你就不一样了。这三千白马卫,是内宗的今后的希望,保不齐中间会有人今后成为长老,甚至是峰主也犹未可知。你现在位居他们之首,若是这次把这个位置坐牢了,以后回到山门,只要不犯大错,这一峰之主的位置,还跑得了吗?”
萧寻心下倒是有些感动,但他却摇头道:“不瞒老哥,在下对权柄一事全无兴趣,只求安心修行罢了。”
张程却笑道:“小子,不要想得那么简单,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若不位居上峰,别人踩着你往上爬了之后,你想安心修行,怕也没有这个机会。”
萧寻微微一怔,两世为人的他毕竟阅历不凡,马上就领悟到了张程话里的意思,不由得缓缓点头。虽然他师从卫破妄,一峰之主的位置,只要自己想,那就真的跑不了。但是这忘忧峰的传承,萧寻还是想让给白羽。放弃了这个唾手可得的峰主之位,那以后的事儿,还真不好说,现在打下一些人脉根基,有利无害。
“好了。咱们先言明。”张程见萧寻听进去了自己所言,便说道,“本次出征,这三千儿郎还是以你为主,我这老头儿呢,就当当你的保镖和向导。如此可好?”
……
……
***
临行之前,萧寻的动员令,说得非常简单:
“诸位,燎原宗的首府,如今已经沦陷,我们的外门门主,也已经战死。艳阳谷的大军,想必已经团团围住了我们的宗门。
我这边有两个选择供你们挑。第一:回到宗门躲起来。第二:打进蜀地,灭了艳阳谷外门首府。
需要说明的是,如今宗门周边,三十余万大军重重包围,其中不乏艳阳谷的内门高手。而蜀地之内,艳阳谷军力却相对空虚。
我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选择,要是想回去的,便脱下身上的白甲,站在一旁。想跟我去搏一搏的,那就留在原地。”
萧寻这番话,避重就轻,刻意夸大了回宗门的难度,同时又让选择离去的白马卫脱下白甲,听得身边的张程面露微笑,点头不止。
本来这群年轻人,就不怎么服萧寻。若是萧寻一味的慷慨激昂,效果不见得太好,反倒会被属下认为这人贪功冒进,愈发不会信任。
把利弊如此避重就轻,语焉不详地一说,留给同门一些思考的时间和选择的余地,这样就稳妥得多。
同时,又让选择离去的属下,脱下盔甲。嘿嘿,这一招乍听之下并不刺耳,但细细品之,羞辱的意味却极浓。这些白马卫,都是内门新锐,枪法修行略有小成,正是心高气傲之时,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这种缩头乌龟,谁会干出这种没胆气的事儿来?
因此,一刻钟之后,三千白马卫纹丝不动,静候萧寻的号令。
“好!”萧寻一挥手,干净利落地说道:“出发!”
龙潭城的西城门,在夏日晌午的烈日之下,缓缓开启。
三千个白甲银枪的燎原宗年轻人,在萧寻和张程这一老一少的带领之下,骑着马,拎着枪,缓缓踱出西城门。
没有城中百姓的夹道欢送,因为他们都躲在自己的屋内,被艳阳谷的大军锋锐吓得瑟瑟发抖。
也没有城中守军的注目行礼,因为张程并未通知他们,只是留了一封密信,放在了这龙潭城副城主的案头上。这副城主商贾出身,家中妻妾如云,等他从家中美娇娘的肚皮上爬起来,读到这封信时,三千骑兵早已走远。
唯有城墙上的那位年轻军士,怔怔看着远方自己城主的那骑黑影愈行愈远,终是虎目含泪,脱下军帽,深深一礼。
城主,您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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