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昊一直睡到半上午时分,才晕晕乎乎地醒来。他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大声地喊道:“秀儿,秀儿!”
“哥,你醒了?”陆秀儿应声而到,她头一天没有喝酒,一大早就起床了,正在打扫屋里屋外的卫生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苏昊问道。
陆秀儿道:“已经过了巳时了。”
“巳时!”苏昊愣了一下,猛地一拍脑袋,跳下床来,“哇靠,9点多钟了,我还让书院的生员们一大早去县衙等着我一起下乡去呢!秀儿,你怎么不叫我?”
陆秀儿一脸无辜:“你没让我叫你啊。再说,你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酒,到早上屋里还一股酒味,我还以为你起不来了呢。”
“坏了坏了,领导干部的形象完了。”苏昊忙不迭地穿着衣服。
陆秀儿凑上前去,一边替苏昊梳着头发,一边问道:“昊哥,你过去不是每天都要睡到午时才起床的吗,现在才到巳时啊,你急什么?”
苏昊苦笑道:“妹子啊,那是在乡下好不好,现在哥好歹也是公务员了,是要早起点卯的。以后记住了,一大早就要叫我起床,天天迟到,知县非把我开除了不可。”
匆匆忙忙地梳洗之后,苏昊冲到厨房,抓了两块陆秀儿煎好的年糕,便往外跑,跑到门外了,才想起来回头对陆秀儿喊道:“秀儿,我今天要带生员们下乡去,晚上不一定能回来。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到吴达家去住吧。”
“好咧。”陆秀儿脆生生地应道。
苏昊一路小跑地向县衙奔去,刚过了县衙门前的小石桥,就见昨天培训过的那十几名生员正在那片空地上等着他呢。
因为前一天苏昊已经通知了大家要下乡去做事,所以众人都没有穿襕衫,而是换了如寻常庶民一般的青布衫裤,脚下蹬的是厚底的蓝布鞋,看起来反而比此前更加jīng神了。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大包袱,里面有换洗的衣服,还有笔墨纸砚等物。有几个家境不错的生员,还带上了仆人。
“抱歉抱歉,各位兄台,小弟初次当差,没早起的习惯,累各位兄台久候了。”苏昊向众人拱着手道歉道。
“改之兄客气了,适才吴衙役已经来跟大家说过了,说你昨天下午从县衙离开之后,又到吴衙役家里与他探讨一省柴灶的技法,直至三更天才回家。改之兄这种求真jīng神,值得我辈学习啊。”秀才马玉走上前来,对苏昊客气地说道。
“咳咳,这个嘛,都是应该的,应该的。”饶是苏昊有两世为人的经验,此时也不禁老脸绯红了。还好,早上出门之前,他猛嚼了几口茶叶,算是把嘴里残余的酒味给盖掉了,否则,让马玉等人闻到他嘴里的酒气,再结合他迟到的事情,他这个领导干部的形象就真的轰然倒地了。
“各位兄台,大家还要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还有些事要去工房交代一下,另外,还要向知县大人报告一些事情,烦大家耐心等待一会。”苏昊说道。
“改之兄且去,我等在此,正好再切磋一下昨rì所学的格物之道。”众人一齐对苏昊说道。
苏昊急匆匆地进了县衙,他先来到工房,戴奇带着众衙役也正在等着他,看到他进来,众人一齐向他施礼。
苏昊向大家拱了拱手,算是回礼,然后对戴奇说道:“老戴,我昨晚与吴达讨论省柴灶一事,弄得太晚,以至于忘了一件大事。现在我马上就要带人到乡下去打井,这件事还要拜托你āo办一下。”
“苏师爷请讲。”戴奇恭敬地说道。
苏昊走到桌案前,拿过来几张纸,又拣起一截头一天留下的炭条,开始在纸上画图,一边画一边对戴奇交代道:“老戴,有这样几件东西,是我们下乡要用到的,麻烦你找人给制作一下。一个是三角架,样子是这样的……”
作为一个常年搞勘测的人,苏昊的制图能力是没说的,他拿着根炭条随手画一画,就几乎有正规机械制图的效果了。工房里本来就有木匠和铁匠出身的衙役,站在旁边一看图纸,就知道苏昊想做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了,只是这些东西大家都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这些都是测绘仪器,你先按15套准备吧,你估计要多长时间能够做好?”苏昊对戴奇问道。
戴奇回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衙役,一名叫作谢思志的衙役连忙替他向苏昊答道:“苏师爷,小的是做木匠出身的,这里面的木工活,小的负责安排人去做,两三个时辰就能够做好。”
另一名叫作江友保的衙役是铁匠出身,他粗略估计了一下,表示其中的铁器也只需要两三个时辰就可以做完了。
“好,那就麻烦二位速去āo办,制成之后,派人送到登仙乡去,我们今天在那里勘井。”苏昊道。
“苏师爷放心。”两个衙役拿着图,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交代完制作测绘仪器的事情,苏昊叫上戴奇和吴达,一起来到了县衙的大堂,去见知县韩。
今天大堂上没有人告状,韩正和方孟缙坐在一旁喝茶闲聊,看到苏昊等人进来,韩呵呵笑道:“改之来了,听倩……呃,听师爷说,你昨天讲授格物学说,很是jīng彩啊。”
“韩大人过奖了。”苏昊道,“韩大人,方师爷,学生和书院的生员们约好,今天就下乡去勘井,现在是特地来向韩大人和方师爷辞行的。”
“改之辛苦了,等你们从乡下回来,本县再给你们摆酒洗尘吧。”韩说道。
苏昊道:“韩大人,学生下乡之前,有一事想向大人报告一下,同时也要请大人支持。”
“何事?”韩问道。
苏昊道:“昨rì学生与戴书吏、吴衙役一起,结合西人的热力学原理,研讨出一种省柴灶。经过我等测试,确信可省柴一半以上,一个四口之家,一年可省柴十五担。学生特来向大人和师爷报告此事。”
韩皱了皱眉头,但没有表示什么不满,只是说道:“哦,此事本县知道了。”
方孟缙听出了韩的意思,他对苏昊说道:“改之,时下全县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井,这省柴灶一事,只是雕虫小技,你不必放太多心思于这样的事情上。”
苏昊道:“韩大人,方师爷,请容学生把话说完。”
“你说吧。”韩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对于苏昊跟他汇报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很是不悦,但想到苏昊马上要下乡去打井,这是关系重大的事情,他也不便于在这个时候去驳苏昊的面子。
苏昊说道:“韩大人,方师爷,学生以为,这省柴灶是一项很重要的发明。据学生了解,目前全县农家用的都是传统土灶,耗柴草极多,田间出产的秸杆尚不够用,许多农家还要去砍伐树枝以充薪柴。学生考虑,如果我们能够在全县推广这种省柴灶,那么家家户户非但不用花费气力去搜集额外的薪柴,而且秸杆还能节省下来,无论是用于沤肥还田,还是用于养牛,对于普通农家来说,都是大有禆益的。”
“在全县推广?”方孟缙心念一动,他隐隐地有些理解苏昊的意思了。作为师爷,他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能够想象得出,如果这种灶真的能够省柴一半,而且还在全县进行推广,这个影响倒的确是很大的。
南方农村自古以来就知道秸杆沤肥还田的道理,只是苦于秸杆不够烧,所以很少有人家能够做到。如果推广省柴灶之后,农家能够有多余的秸杆用于还田,对于农业生产将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这种惠而不费的政绩,哪有人不喜欢的。
“你们如何能够做到向全县推广呢?”方孟缙追问道。
苏昊道:“我现在想向韩大人汇报的,就是我们工房关于推广省柴灶的一个思路。我们测算过,按省柴灶能够省柴一半计算,一个四口之家,一年能够省下来的柴草,不下五钱银子。我们打算按每口灶一钱银子向百姓收费,相信任何一户人家都会非常愿意采纳的。我们打算培训一批泥水匠,用一年时间,在全县普及省柴灶。”
“每口灶一钱银子,的确不贵。”韩也听明白了,他点点头说道,“你们打算以什么样的名义去推广呢?”
苏昊道:“很简单,我们以县衙的名义来进行推广,这种灶能够帮百姓省钱,而且垒灶的价格又非常优惠,这绝对是一件泽被百姓的大好事。我们商量过了,每推广一口灶,我们可以向县衙上交二分银子的管理费。如果全县有3万户人家改造省柴灶,那么我们将可以向县衙上缴600两银子的管理费。”
“呵呵,这倒不必了,这些银子,就留在工房好了。”韩听明白了苏昊的意思,脸上那些不悦的表情顿时荡然无存了。他嘿嘿笑着,大手一挥,就把管理费给苏昊抹掉了。推广省柴灶,对于韩来说,更重要的是能够产生政绩,这点银子,反而不在他的眼光之内。
“改之啊,你们设计的这个灶,可有名字没有?”方孟缙似乎有意无意地问道。
“这个灶……”
苏昊正想说这个灶就叫做省柴灶,旁边戴奇打断了他的话,上前对韩说道:“启禀韩大人,苏师爷和小的们一起商量过了,我们想给这个灶取名叫韩氏省柴灶,还请韩大人应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