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过这段活,广丁又想起那个龙江寺,就找了一个早上,铺子里没人的时候,跑去龙江寺。
早上寺里面基本没有人,广丁绕了一会,也没发现有什么人像自己要找的,正在犹豫是不是回家,西边一个小厢房门一开,走出一个道士。
这道人六十多岁,头戴灰色混元巾,脚踏青色的十方鞋,白袜灰色的道袍,人长得又瘦又矮,一对眼睛又长又细,窄窄的额头,尖尖的下巴,二三十几根乱七八糟的胡子,脸上肤色是清淡的古铜色,皱皱巴巴的,唯一特别点的地方是头发很黑亮,挽起一个道士发髻。要不是他穿着道服,广丁准认为他是个走街串巷的商贩,或是鸡鸣狗盗之徒。
这个道人看到广丁也不在意,直接向寺外走去,忽然,他“咦”了一声,又走了回来。
到了广丁近前,一口山东音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广丁守听着和自己爹娘相仿的口音,觉得亲切,躬身说:“道长爷爷好,我叫张广丁。”
道人显得颇为兴奋,上下的打量了好一会,才说:“你不一般啊,以后有空,就来这里找我,我们结个缘。”
说完也不管广丁,就向外走,到了寺门口停下来说:“我叫清月道人。”
广丁站在那,一直看着那道士走远,还有些迷糊:“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哪里不一般了。”忽然想到山里的经历,他又有些紧张,心说:“难道他看出来什么了?”
广丁再不敢呆在这里,忙跑回家。
过了一个半月,已经是四月了,这几天,张德有些发愁,两周前,广丁的爷爷来了信,让他带孙子回去看看。
广丁的爷爷,早就想见见自己的大孙子,因为路远,张德走不开,广丁老娘身体不好,始终没能如愿。
正好前三天,有一熟识的商户说要去龙镇,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张德想,怎么跟李凤兰开口。孩子刚回来两个月,自己都没稀罕够。别说他娘了。
犹豫了两天,觉得机会难得,又想自己这个大儿子,不在父亲身边,孩子这么大了也没有见过爷爷,心里有愧,就把这事和媳妇说了,李凤兰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不过她是通情达理的人,知道轻重,就答应了。
张德马上求人家带上广丁,又特意送了一份不轻的礼,人家不好回了他的面子,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人家去大车店定好日子,提前一周通知了张德,张德马上捎信让家里人接。
广丁再次被发配了,已经习惯了,走就走吧,反正也就住一个夏天。
四月底的前三天,广丁上路了。
龙镇又叫龙门,但是有新老之分,广丁要去的不是新龙门,而是老龙门。龙门以前叫龙门镇,后来改为龙镇县,去年,龙镇县迁到了新龙门,所以,以前的龙门镇就叫老龙门。
哈尔滨向北没有铁路,只能做大车,所有的行人出门、捎东西,都要去大车店。
哈尔滨到龙镇有六百多里地,大车每天大约走一百五十至两百里,最快也得四小天。一路还算顺利,第五天早上,广丁到了老龙门。老龙门地方不大,不过,曾经是县城,却也五业齐全。
老叔已经等了两天了。老叔比老爹小十二岁,今年只有十八,是家里的老小。长相和老爹很似,不过比老爹矮了半头,身板也稍弱。老叔不像老爹那样木讷,眼神活跃,嘴角总微微翘起,爱说笑。
“是亲三分向,是火就热炕。”血缘挡不住,老叔年纪又轻,也比老舅健谈,虽然第一次见面,几个钟头,爷俩就熟悉了,在龙镇吃过中午饭,上了老叔的马车。
马车也是一匹马拉的,因为这边是平原,车比老舅的那辆长宽都要大两尺,平原地带行车要比山里好不少,五十多里的路,两个钟头,黑色的老黑山,出现在眼前。
黑山屯就在老黑山的东北脚下,东面是五大连池的三池,南面西面都是平原,主要的村口南面。全村有三四十多处人家。
屯子里的人家,院子要比山上的小不少,而且没有后院子。房子也是拉哈辫的,因为地势平坦,为了防止大雨,地基较高,一般有两个台阶,地基都是一种黑色的带有密密麻麻蜂窝眼的石头。
爷爷的家在屯子正西边,院子不大只有老舅家七成,南面开大门。院子里养着不少鸡、鸭、鹅,西南是长一丈半宽一丈的仓房,仓房背是马棚,东面中间位置是一溜鸡鸭舍。
房子比老舅家多出一间,中间是房门,进去是灶台,西边两间,东边一间。房间里的东西,明显比山上老舅家多。爷爷奶奶住在东间,老叔住在挨着屋门的西间,最里一间,以前是广丁的姑姑住,后来姑姑出门子去了讷谟尔河,一直空着。这次广丁来就住在这里。
爷爷五十多岁,从脸庞上依稀可以看出老爹的面目,只是老爹年轻肤色光滑,爷爷上看年纪,脸上多些深浅不一的皱纹。爷爷身材不高,瘦瘦的,头上头发半白,精神很好,走路带着风,说话响亮,白衣黑裤,脚下一双黑色圆口布鞋。奶奶身子高大,裹着小脚,虽然有点弓腰,不比爷爷矮多少,眼睛不大,笑眯眯的,牙齿雪白整齐,说话细声慢语,头后面盘着卷,上面插着一个细细的银簪子。
爷爷奶奶来东北的是时候年纪都不小,所以东北口音不重,听起来有老爹的味道,让广丁亲切。虽然广丁没见过爷爷奶奶,血浓于水,立刻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广丁没有一点拘束,屋里院外的到处看,自娱自乐玩的开心。
爷爷点着旱烟,坐在炕上笑呵呵的看着广丁,奶奶就不一样,眼睛眯成一条缝,踮着小脚,广丁走一步跟一步,寸步不离。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除了两个菜,还有一条大鱼。这里离池子太近了,出了村子不远就是,所以鱼很多。这条鱼真大,准确的说不是一条而是一块,奶奶只做了这鱼身子的一段,这一段就有三寸多粗,两寸多长。可想这鱼有多大吧。
晚上,广丁睡下,心里想:“今天是阴历三十,没月亮,做点什么呢?反正睡不着,随便修吧。”
前段时间看了明风的书,他长进不少,“修”已经驾轻就熟,广丁闭上眼睛,像以前在山上一样,放开身子,什么也不去想。渐渐的他感到这里和山上不一样,感觉很多不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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