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赶着一辆八成新的单套大马车,不断地向北面的大山里走去,开始路还好些,后来越来越颠簸,一路上张广丁心里不停的埋怨老舅:“你说你,来垦荒就垦荒吧,又找了一个本地的老舅妈,还跑到大山里,这下好了,折腾什么时候才到啊。”这样走走停停,两天的路,第三天才到了老舅住的北沟村。
老舅的家,在村子的东北侧,北面只有六七户人家,东面是一条七八尺宽的南北道,道东面路边,摞着三四丈长一人多个高的柈子垛,北面还有一个高高的豆秸垛,再往西面是一小片开垦的地,又过几丈就是无边的灌木丛。
院房是北方山村典型的小房大院风格。院门东开,松木板子的一丈五宽的对开大门,房子居中,前后院子都非常大,南北足有成人的一百多步,东西也得五十步。院墙清一色用一人高的各种树棍夹起,南院西面是一个简易的马棚,南面立着一个四根木杆子支起来的,一丈多高的苞米楼子,院子里没有广丁想的猪圈和鸡鸭,估计是老舅他们忙或者闲脏没养,北面院子里架着藤条架子,估计是种着黄瓜豆角什么的。
正房是三间上面盖着茅草的拉哈辫土房,浸油的窗户纸上贴着残旧的窗花,正房东边接了一个一间房子大小、放杂物的偏厦子,正面的东侧是屋门,进门是外间,里外屋中间有门,里面两间住人。
外间是大锅台,灶台后一面架子,上面搪着木板,放着锅碗瓢盆,粮油米面。里间两间南面各有一铺大炕。外面这间,炕两头各有一对木头箱子和一个大柜子,中间一张小木桌,里面那间炕上只有一个小柜子,同样有一个小桌子,整个屋子土地纸棚顶,虽然不大,却十分干净。
老舅妈是地道的本地人,不过,不是汉人是少数民族,她是锡伯人,祖辈世代在大兴安岭狩猎捕鱼为生。后来才转入务农定居。六七十年前,大清朝平定准噶尔部叛乱时,为巩固西北边防,解决军队粮食供应问题,他们族中三千多人被大清朝发到新疆伊犁屯田,老舅妈是留下那些的人后代。
老舅妈方脸大眼,身材高挑,大手大脚,嗓门响亮,开朗热情。头上梳着双辫盘结在头上。因为按照她们的风俗,做姑娘时候只留一条长辫子,从背后正中垂下就可以。成亲后就得这个装扮。
因为,老舅才成亲不久没孩子,所以,老舅妈对张广丁喜欢的不得了,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广丁这一路,总在想一件事:“我老爹闯关东,我闯山里。”对他来说,这次出门和老爹闯关东同样艰难。现在见老舅妈对自己这样亲热,不由让广丁有了老娘的感觉,也忘了之前的不开心,有点喜欢上这里。
今天到家的时候已经不早,吃饱喝足后,简单的唠会磕,天已经漆黑了,西屋早被老舅妈收拾好好的,火炕特地烧得热热的,把自己带来的箱子打开,东西放到柜子里规弄好,赶了几天的路广丁真觉得累了,钻进暖暖的被窝里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虽然不到农忙,老舅还是已经上山,山里人闲不住,老舅妈做好的饭菜等候多时,洗脸吃饭完毕,老舅妈领着小广丁来到村子中央的一片空地上,这里是村里人春秋晒粮食的场院。平时成了村子小小的聚集点。
远远的就看见,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聚集一起打闹,老舅妈把小广丁拉到身前对他们说:“这是我从城里来的外甥广丁,你们一起玩吧,好好玩不要欺负他。”老舅妈走后,几个孩子对这个外地城里来的孩子充满好奇,你一句我一句,问来问去。不一会,大家就像多年的好朋友一样。
接下来几天,广丁跟着这些孩子围着村子到处乱转,串东家走西家,没几天,就把村子熟悉的像自己家一样。
北沟村真的很小,总共不过五六十户人家,大约一半本地人,一半外地垦荒的人,村子正好坐在山窝里,南低北高,东南两面都是小山,西面有条三丈宽的小河,清的可以见底,通往村外的路就经过这里,河上面搭着一座一丈宽的松木桥。
北面是大山,再向北就是大兴安岭深处。村里有经验的猎人结队也不敢进去太深,不要说野兽,就是一不小心迷了路甭想走出来。
时间过得飞快,已经五月了,广丁也来北沟村二十几天了,这天上午,广丁没有出门,坐在炕上的小饭桌前,捧着从家里带来的书,津津有味地看着。他来的时候除了必须的衣物,带的最多的就是书,整整一提箱,先生和老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落下了功课,虽然先生不在老娘管不着,广丁自己认为也不能怠慢,每天从没间断过看书。
不过其中他最喜欢看的,还是先生临走时候,从先生那里讨来的《西游记》和《封神演义》,看一段想一段,梦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成了神仙。
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喊自己的名字,广丁一听就听出来是大头,大头是村里的孩子头,因为他年龄最大,虎头虎脑的,比自己高一头,身子也最壮像一座小山。
广丁仔细地把书放到柜子里,大声答应一声,跳下炕来跑出去,大头正带着几个小男孩,站在大门口张望,见他出来,上前拉住广丁说:“广丁,我们去后面小河玩吧。”广丁一边说好,一边又问:“怎么没有小红她们几个?”大头扯着嗓子嚷嚷着说:“不带她们,女的烦人。”广丁想想也是,几个人呼啦一下向村后面的小河跑去。
北沟村的后面也有一条小河,是西面那条河的一个岔子,只有一丈宽,由于地势高,平时水只有膝盖那么深,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倒是常来这里玩,广丁刚来的时候天还冷,只能看不能下水,现在天暖了,这些孩子自然跃跃欲试。
小河距离村子并不远,几个人走了一刻多钟就到了,大头走到河边蹲下,用手伸到水里摸了摸,马上大叫:“不凉了。”说完就开始脱鞋,几下把鞋脱了,跳进水里。其他的伙伴见大头下河,不问其他纷纷忙着脱了鞋,跳下水去。广丁上前也试了一下,发现水还有点冷,但完全可以接受,就顾不上许多,也脱鞋下了水去。
立时,河中想起来孩子们的欢笑声,抓鱼的抓鱼,垒坝的垒坝,忙的不亦乐乎。
玩了半个钟头,孩子们的兴致下去了。大头用手一指对岸大声提议:“我们去那边找鸟蛋。”其他小伙伴们都大声表示赞同,广丁也随大流吧。于是,全体到河边拿了鞋,又上了北岸穿好,向山里跑去。
其他伙伴忙着找鸟窝,广丁的性子柔和又读过书,所以,并不喜欢这些,倒是满山的野花让他眉开眼笑,在城里可是难得见到,他东看看西瞅瞅,不断的找着自己喜欢的、更大的花,渐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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