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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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拿襁褓的丫头很快带着平安的奶娘回来,奶娘将平安出生那日所用过的东西全都带了来,绣着金蝙蝠的大红绸子面儿包被内衬水粉色的上好软缎,捏在手里软滑得像指间流水一样,正是白瑞宁曾见过的那个襁褓。

    襁褓上此时沾着不少血污,都是平安出生时从胎里带来的,当时只是草草擦拭,所以污了襁褓。可这曾不妨碍老夫人想要查出真相的决心,她命人将襁褓中的粉色软缎抽出来,比划着当日包着小平安的情形,仔细辩别肩头所在的地方。

    瑟瑟发抖的胡婆子突地惨叫了一声,“老夫人,老奴有话要说!”

    老夫人的目光仍稳稳地停在软缎上,“说吧。”

    “老奴自知死罪,恳求老夫人救出老奴的儿子孙女,老奴情愿以死谢罪!” 胡婆子额头顶在青砖上,撞得“砰砰”作响。

    老夫人冷下脸来,“若语嫣之言属实,纵然将你千刀万剐也难赎其过!还敢有诸多要求!”

    胡婆子痛哭流涕,“老奴为林家尽忠数十年,若非至亲皆受制于人手,又岂会做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夫人进产房来本是想将自己置于凶险之地,将来事发才更方便洗清嫌疑!可语嫣说得对,夫人原是想用大姐儿换了那病胎,可后来又改了主意,老夫人可知道为何?”

    事到如今,谁是真正的指使者老夫人已心中有数,可胡婆子还在这里拉三扯四,老夫人极为不悦,与竹姑姑道:“拉这老货出去,她的家人也一概不必再管!”

    胡婆子惊得浑身瘫软,慌道:“老夫人饶命!老奴说了!夫人原只想栽二夫人一个‘私下用药致畸林家子嗣’的罪名,可大姐儿出生后,二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如果第二个孩子是男孩儿,那就算二夫人用药致了一个病胎。可也有一个好儿子,那总归还是于林家有功的,所以夫人才冒险又将大姐儿从墙洞里抱了回来,吩咐我等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再行事,而她便抱着大姐儿出去,向老夫人交待大姐儿的病情。现在想来。夫人心思的确深密,如此一来,换孩子的时候她便不在屋内,万一事发,皆可推在我和语嫣头上!”

    胡婆子说得口沫横飞。可除了白瑞宁,竟无人认真听她说话,竹姑姑此时指着老夫人手中的软缎一处。“老太太快看!”

    老夫人也看到了那处,忙将语嫣拿出的肚兜比了上去,五个小血点整整齐齐地对在一起,分毫不差!

    林庞氏满脸兴奋,“弟妹,这回你可赖不了了!”

    那襁褓自小平安出生后包过一回后便再没人碰过,更加没上过平安的身,现在只需林渊把平安抱回来。如果她身上真有伤痕,那在平安出生时留在房内的顾月皎便再无辩驳余地!

    “你现在,什么也不用说了。”老夫人抬起眼来。目光失望又凌厉,“先把她带下去,再请相国府的大夫人过府。”

    顾月皎一下子摔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胡婆子犹自呼喊。“老夫人,老奴的家人……”

    老夫人挥挥手,有婆子上来将她拖了下去,也带走了垂头站在一旁的语嫣。

    “看好了她们。”老夫人沉沉开口,“若她们谁出了意外,看守之人便一并去了罢!”

    拖人的婆子人人自危,更加不敢松懈。

    顾月皎被竹姑姑亲自请了下去。

    老夫人阖目长叹,靠在软椅中好一阵子都没有声音。

    林庞氏道:“母亲要如何处置顾氏?”

    老夫人摆摆手,“你去吧,府里的事都忙着呢。”

    林庞氏大为不愿,可老夫人正当火头上,她也不敢问得太过,气堵堵地起来,白了白瑞宁一眼这才带人走了。

    留下白瑞宁陪着老夫人,在屋里坐了好久才回葑菲园去。

    下午的时候,卢婆子被抓了回来。

    卢婆子吓得几乎尿了裤子,不用发问,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和语嫣说得大同小异,洗三那日卢婆子得了语嫣的贿赂答应带孩子出府,可大姐儿洗三,府中对下人开了酒席,她一时贪吃,就喂孩子吃了米酒让孩子睡下,自己跑去喝酒,直到半夜才清醒一些。

    那时语嫣已被叫到葑菲园回话,关于孩子被换、白家夫人被冤枉的消息还是悄悄传了出去。卢婆子听说了这事登时酒意全无,她明白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她房里的那个孩子都随时会害死她!为了保命,她将孩子丢在花园里,自己央了管事娘子告假,简单收拾了东西连夜逃出府去,又等城门开了跑出城,本想去城外的亲戚家暂避,不想林家的马车比她走得要快,她到了亲戚家,也正遇上林家派来找她的人,一下子被抓个现行!

    林老夫人让人押下卢婆子听候处置,拿起白瑞宁递过的青花瓷茶杯,微微一抬,“亲家夫人,喝茶吧。”

    左下首坐着一位丰姿卓越,端庄稳重的贵妇人。

    顾夫人刘氏上午接了林家的传讯,惊疑交加,又急又忿地赶到林家,可直到现在,见了号称是证人的语嫣、胡婆子和卢婆子,却仍是没见到自家女儿。

    顾夫人手边的精美茶杯由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她淡淡地道:“是不是该让我见见月皎了?”

    林老夫人抿了口茶水,“不急,渊儿随后就回。”

    话音刚落,林渊与莫如意已由门外并肩而入。一般的高挑,一样的俊美,平时不觉得,此时他们并肩而行,林渊又是沉着脸,便是说他们毫无亲戚关系也没人相信!

    顾夫人第一个惊疑不止,他知道莫如意认进林家做了干亲,可现在看来,可能远不止干亲这样简单!再想到近来相国府麻烦频频,许多事都隐隐指向与太子有关,老相国不信,可顾夫人的夫君却是暗中提防,现在又见莫如意显然与林家关系匪浅,顾夫人便更加多想了一分——当初为顾月皎的婚事顾家已彻底得罪了莫如意。顾月皎虽嫁入林家为妇,可莫如意是个出了名的小人,今日之事,莫不是他从中挑唆诬陷,才置月皎于不义之地?要说顾月皎真的如林老夫人所指能想出这般毒计害人,她说什么也不信!

    如此一想。顾夫人面色顿时极沉,望向莫如意的目光便带了敌意,连带着看向白瑞宁的视线都带着愤怒的明了,认定她是在老夫人身边替莫如意说小说话的罪人!

    白瑞宁无故得了白眼,心里自然不舒服。难道她想顾月皎变成罪人么?她难得有几个朋友,顾月皎是走动得最频繁的那个,可事到如今。说顾月皎是完全清白的,别说老夫人不信,她也压根不信。

    白瑞宁站起身来迎接莫如意,莫如意朝她点了下头,目光便移向顾夫人。

    林渊早在进府时就得了老夫人心腹交待了事件事,此时他沉默地朝顾夫人拱了下手算是见礼,落座后与老夫人道:“叫顾氏出来吧,我有话说。”

    老夫人示意之下。自有下人去带顾月皎出来。

    由上午到下午,半个白天的时间,顾月皎已再不复最初的沉着稳定、光彩照人。

    她跟在婆子后头进了上屋。恍恍惚惚地,盯着顾夫人看了半天才认出母亲,面上便又灰败了许多。摇摇欲坠地硬撑着给老夫人见了礼。

    顾夫人心疼万分!若不是顾月皎,恐怕她到今日还被丈夫所弃,被妯娌欺压,哪有今时的荣耀风光?所以私心里对这个女儿也多存纵容之意,平日里但凡顾月皎的主意她都一一听从,就算有些觉得不妥当的,也都是私下里暗暗地改,从不和女儿争辩半分,有功劳自然也全归属在女儿身上。有一次顾月皎想通过父亲向顾老相国建议一条时政,顾月皎的父认为女孩子家家的不应多议朝政,便不愿支持,也是她一力说服,终使得丈夫改变主意,又召人密议以补顾月皎所提建议之遗漏,这才上交给顾老相国。老相国得知主意出自于平常就很看重的孙女,自然万分高兴,给了顾月皎很大的荣耀,顾夫人夫妇因此受益不少,顾老爷得到父亲的赞扬,心满意足之下也不会和女儿去争功,到最后这些功劳便全落在了顾月皎一个人头上,传出去也是说顾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女儿。

    这样一个女儿,可以说改变了她们母女、乃至于顾老爷在家中的地位,他们夫妇平日里如珠如宝地待着都嫌不够,可嫁进林家不到一年,竟被人诬以恶名,还含冤受囚,恍恍惚惚地连人都不认了!

    顾夫人立时站起扶过顾月皎,朝林老夫人怒道:“老夫人莫非欺我相国府无人?真相未白,就将含冤之人囚禁,国公府便是这样讲道理的么?”

    林老夫人沉默不语,看向林渊。

    林渊面色平淡,声音也不带什么起伏,除了少些往日的活力外,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顾夫人息怒,且听说我说完。”

    一句“顾夫人”,叫怒了顾家夫人,也叫惨了顾月皎本就不好的面色。

    “平安已经入土。”林渊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不想再打扰她。肩头伤口印记一事,以后不提也罢。”

    这便是……要将这件事轻轻揭过了。

    老夫人大讶,她当初之所以坚持到底,一是为了林家血脉,二则是为了林渊,她希望白瑞宁发现的那个男婴真是林渊的儿子,这样也能减轻一些林渊的丧女之痛。可没想到,林渊竟就这么算了。

    难道是顾及了相国府?白瑞宁看莫如意一眼,见他也面有所思,不太了解的样子。

    顾夫人忿道:“真相未明怎就不提了?难不成月皎就要背着这不清不楚的罪名过一辈子?这件事我相国府绝不会善罢干休!”

    顾夫人急得很,再过几天孩子的尸首受了腐蚀,那顾月皎可真就是百口莫辩了!而也正因为林渊模糊的态度,更让她认定整件事都是林家蓄意而为的!

    “那孩子纵然埋了,也要挖出来证明月皎清白!”

    林渊陡然而起!

    “挖出来?”林渊神情骇人,“你真想挖出来?”问的却是顾月皎。

    顾夫人还要争辩之时,手腕一紧,低头看去,却是被顾月皎死死抓住。

    顾月皎眼睫连颤,手上抓握力道之大,让顾夫人感到手上阵阵疼痛。

    “怎会……”顾夫人不敢置信地晃了晃,跌坐在椅间。

    顾月皎直怔怔地盯着地上的大理石砖,沉寂半晌,道:“瑞怡在怀孕之初便日日向我茶水里下药,意图致我不孕,好在我提早发现……我真心待她,连平妻之位都能容忍,她却无时无刻地想要害我,她有今日之报,是她应得的。”

    老夫人疾问:“那个男婴可是渊儿的孩子?”

    顾月皎轻轻笑了下,“他真是命大……”这便是承认了!

    “他不是命大!”林老夫人痛心疾首:“是胡婆子思及自己的小孙女儿,不忍下重手,有意留了那孩子一命!”否则两个那么脆弱的孩子怎么都会留了一口气在?不过胡婆子也不是真的心存善念,她自己怕遭天谴没有弄死孩子,却把孩子交给语嫣,她以为语嫣会完成顾月皎交待的任务处置好孩子,可她万没想到语嫣竟比她还要大胆,不仅留下了孩子,还想把孩子送出府去。

    顾月皎嘲嘲一笑,抬头看向林渊,“你别想怪我,你有今日,全是你花心的报应,你娶妻纳妾,通房多到要用一个院子来装,我还得忍气吞声不能说你一个不字,这是什么道理?”

    林渊眼睛泛红,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莫如意从座中站起,“瑞宁,走。”

    白瑞宁看了眼老夫人,老夫人略略颔首,白瑞宁微微欠身,便走到莫如意身边。

    经过顾月皎时,顾月皎极轻地说:“告诉瑞怡,她永远也胜不了我。”

    白瑞宁极愕,直到跟着莫如意走出房间,才意识到——顾月皎说白瑞怡下毒害她,定然不是真的,可在顾月皎认罪之时说出,白瑞怡此生也别想洗脱这个罪名了!

    莫如意握上她的手,“总为别人的事折腾,累不累?”

    白瑞宁紧了紧他的手,朝他暖暖一笑,“阿离,我们院子里那两个姑娘,你找机会送出去吧。”

    人心不足,能早打发的还是不要再拖为好。

    莫如意随意地应下,二人走出葑菲园,便见秋雨候在门外。

    “太太差人过来,说有要紧的事和大人夫人说,要大人夫人尽快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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