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吃了个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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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定了主意明日上门提亲,卢少棠为确保万无一失,还向顺德帝借了三个公公。顺德帝那会儿正跟那些老头子们争得面红脖子粗的,哪里顾得上他借人干嘛,大手一挥就准了他的请求。也正因为钻了这个空子,才导致了后来顺德帝无法挽回的遗憾。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不过这里头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皇帝很忙,他养的那些暗卫也不会闲着。故而在卢少棠借了人之后,立马就有人盯上了。在得知他究竟想做什么之后,顿时吓得不轻。正待急着回去禀报的时候,却被耳尖的卢少棠给发现了。

    “王麟,去将外面那位请进来坐坐。”卢少棠一声令下,王麟便跃入夜幕之中,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皇家暗卫的功夫的确是了得,但卢少棠的这个跟班儿也不会太差。两个人切磋了上百招,仍旧分不出胜负来,最后只得又卢少棠出面,让两个人都罢了手。

    “卢少,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等背叛主子背叛朋友的事情来!”清风停手之后,一脸愤然的瞪着卢少棠说道。

    王麟蹙了蹙眉,想要出声阻止却被卢少棠给拦下了。

    不以为意的负手而立,卢少棠言辞恳切的说道:“清风,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跟随你的主子这么多年,想必你也清楚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的理想他的抱负,我们都想要全力以赴的帮他去实现。只是,近来为了一个女人,他却三番五次的惹得众怒,甚至不惜跟齐王一较高下,你觉得这算是好事么?”

    清风紧紧地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望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点儿什么来。

    卢少棠见他无话可说,才有继续煽风点火。“皇上如今根基未稳,太子党余孽蠢蠢欲动,大将军的兵马远水解不了近渴。一旦逼反了齐王,后果如何可想而知。”

    “既然是个红颜祸水,那就让我一刀除掉,岂不是一了百了?!”清风早已被卢少棠说服,只是不愿意认输罢了,才说出这样的言论来。

    卢少棠眼眸暗了暗,却忍耐着没有发火。“杀人对你来说,的确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是个不怕死的,即便是皇上震怒要杀了你,你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除掉一个女人容易,但她背后的势力会如何?”

    清风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过简单了。

    的确,裴瑾背后不但代表着裴相府,而且关系到整个裴氏家族。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怕是要引来众怒。到时候,不但帮不到皇上,还可能替他惹来灾祸。

    想到这些,他后背不禁一阵发冷。

    见他认清了形势,卢少棠也知道不用再说什么,他也会将嘴巴闭紧了。起码,近段时日不会告知皇上这件事,除非皇上自个儿想起来。

    “你出来的时辰不短了,也该回去了。”卢少棠好意的提醒道。

    清风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一个转身便没了影儿。

    王麟有些担忧的望了望自家主子,但见他神色镇定,也就跟着松了口气。“差点儿误了大事…”

    “看来你的功夫退步了不少,是不是想回暗室再去磨练一番?”卢少棠戏谑的问道。

    王麟忙摆了摆手,道:“主子开恩…属下一时疏忽,绝对没有下一次了!”

    乖乖,暗室那是人呆的地方吗?好不容易从里头爬出来了,他才不要回去捏。而且,从主子身边退回去,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卢少棠冷飕飕的瞄了他一眼,一脚踹过去。“那还不滚…再有两三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带着东西去相府门口候着吧…”

    王麟龇牙咧嘴的捂住后腰,灰头土脸的出去了。这一日清早,相府负责洒扫的小厮刚打开府门,就看见门口停了一排的马车,差点儿没吓得魂飞魄散。

    “老夫人…老夫人…”小厮不淡定的转身就跑,朝着二门奔去。

    二门的婆子收到信儿,还在不住的打着呵欠。“什么事儿这么急,这会子老夫人还未起身呢…”

    “出大事儿了…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还有黑压压的一群人…”小厮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楚,只知道对方肯定来头不小。

    二门的婆子听了这话,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忙提了裙摆,飞奔进后宅。

    庄氏刚刚醒来,就见章嬷嬷一脸焦急的守在一旁,便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询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儿了?”

    章嬷嬷手脚利落的将衣裳取来,一边帮着庄氏往身上套,一边急切的解释道:“二门的王婆子进来禀报,说天还未亮府门口来了一大队人马,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庄氏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自然不会被这样的事情吓倒。起身将衣裳穿好,梳洗妥当之后才开口吩咐道:“去仔细打听清楚了再来禀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章嬷嬷应下,这脚还未踏出门槛呢,就见紫鹃那丫头急匆匆的一头扎了进来,脸上又惊又喜的。“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庄氏拧了拧眉头,没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宫里来人,无非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大喜事,皇上有赏赐或者府里出了什么贵人;要么就是天大的灾难,来要命来了。

    “可知道所为何事?”庄氏沉着脸问道。

    紫鹃朝着庄氏福了福,才笑着道:“自然是大喜事。皇上亲自给孙小姐赐婚,还赏了不少的东西呢…”

    庄氏惊愕之余,脑子更糊涂了。“给谁赐婚来着?”

    “是大小姐,老夫人。”紫鹃瞥了老夫人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老夫人果然是太过高兴了,府里就两位孙小姐,及笄的不就那么一位么?

    庄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催促着丫鬟婆子忙碌起来,去各房各院通报这个消息,还有就是摆设香案,等着跪接圣旨。

    裴瑾被侍画叫起来的时候,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被丫鬟们摆弄了一番,等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在前往前院的路上了。

    “府里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吗?”她拿起帕子掩着嘴打了个呵欠。

    侍画侍书倒是精神抖擞,眼角还带了丝兴奋。“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

    还玩儿起神秘感来了?裴瑾抬了抬眉,也懒得追问了。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也不在乎早晚了。

    绕过好几条回廊,又钻过好几道月洞门,裴瑾主仆总算是来到了前厅。当看到那一排排身穿黑衣的高大侍卫松柏一样挺立在厅堂两边,庄氏热络的与几个公公模样的人寒暄的时候,裴瑾才彻底醒了过来,眼皮子也隐隐跳个不停。

    这架势,果然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孙女给祖母请安…”裴瑾调整好情绪,稳步上前给庄氏行礼。

    不待庄氏开口应下,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这位便是相府的嫡孙小姐了吧?既然该到的人都到了,那杂家就宣旨了。”

    庄氏忙带着一大家子人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恭敬地匍匐在地。

    裴瑾起初有些摸不着头脑,安安静静的跪在庄氏的身后,直到最后那两个拖得老长的钦此二字落地,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大小姐大喜了…”那公公宣读完圣旨,将明黄色的卷轴递到已经是一脸淡然的裴瑾手里,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

    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下这样一道圣旨,但瞧着裴瑾那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中也暗暗地惊叹不已。遇到这样的大事还能有如此气度的,这世上怕是找不到几个来了。镇北侯公子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一个眼神示意,侍画便走上前分别将三个鼓鼓的荷包递给了那前来宣旨的公公。“公公辛苦了。”

    毫不扭捏的收下荷包,还不忘掂了掂。那三个传旨的公公脸上皆是一脸的笑意,安然的将荷包收进了衣袖中。领头的那个公公笑颜如花,悠扬婉转的声音再次响起。“辛苦倒算不上,这本就是杂家的本分。圣上还等着杂家回去回话儿呢,就不打扰了。”

    “管家,去送送三位公公。”庄氏恢复了冷静之后,礼数周到得挑不出一丝儿的错处来。

    送走了宣旨的公公,庄氏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个威猛高大的黑衣侍卫身上。瞧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模样,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就好像等待检阅的士兵。主子没有发话,他们可不敢随意的动作。

    “你们这是…”庄氏试探的开口询问道。

    王麟作为领头的,站出来朝着庄氏拱了拱手,道:“这些都是我家少爷送来的见面儿礼,还望老夫人不弃。”

    说着,大手一挥,那些个侍卫整齐的上前一步,将箱子一一打开。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庄氏,也被这样的阵仗吓了一跳。再瞧瞧那箱子里头的物件儿,简直要闪瞎了人的双眼。

    大颗大颗饱满的珍珠,红的如血的珊瑚摆件,西域进贡的珍贵毛皮,前朝的珍贵文集,一品香的高级胭脂水粉,均是女儿家喜爱的玩意儿,可谓是花样百出应有尽有,满满当当的摆满了好几口箱子。

    庄氏吸了一口冷气,才镇定下来,道:“这未免也太贵重了一些,还是…”

    王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依旧沉着一张脸,说道:“我家少爷说了,送出去的东西断断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庄氏有些为难起来,收与不收都似乎不太妥当。

    裴云姗回过神来,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道:“这圣旨和礼竟然是同时到的,想必镇北侯府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可见对方对这门亲事的重视,若是不收…”

    她的话没有明说,但是话里头的深意庄氏却心领意会了。

    这头一次就送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可见镇北侯府多么的重视这个未来的媳妇。若是不收,反倒是太过矫情,难免伤了两家的和气。将来裴瑾若真的嫁过去,也会留下一些诟病让人瞧不起。

    不得已,庄氏才发了话,让他们将箱子留下了。

    王麟偷偷地瞥了一眼未来的女主子,见她目光清澈,丝毫没有像身后那几位表现的贪婪和艳羡,心中不免暗暗有些高兴。

    主子的眼光真不错,挑的这个未来主母果然不是一般的世俗女子。瞧那一派镇定自若的气度,简直跟少主有的一拼了。

    “东西送到,小的就先回去复命了。告辞!”王麟再次抱了抱拳,在庄氏首肯之后,大踏步的离开了。而跟随他而来的那些侍卫,也动作一致的转身,整齐的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

    这一幕在众人的眼里,无疑是令人惊讶不已。

    “镇北侯府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不愧是跟着先祖打天下的,连下人都这般威猛高大…”

    “大小姐真是个有福气的,能够嫁入这样的功勋世家…”

    庄氏轻咳一声,吩咐道:“将东西一一登记入册之后,便将东西抬去静墨斋。”

    一听要送去静墨斋,众人又是一阵惊愕。不过,大多数人都还是很有风度的。毕竟,这些东西明面儿上说是送给相府的,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侯府给裴瑾的见面儿礼,故而都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只有某些没眼力劲儿的,才会一心往钱眼儿里钻,非得问个清楚明白不可。“祖母…这么多东西,全都送去大姐姐那里吗?”

    庄氏淡淡的瞥了一眼这个最小的孙女,不好直接的训斥,婉转的解释道:“你大姐姐赐婚侯府公子,这些东西自然都是侯府送给你大姐姐的。”

    裴襄一脸的不甘心,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可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她又能如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箱子合上,朝着静墨斋方向抬去。

    裴瑾暗暗打量了一番众人的神色,见庄氏和裴云姗一切正常,马氏也只是少许的羡慕,唯有裴襄一副抢了她心爱之物的表情,忍不住撇了撇嘴,道:“祖母说笑了…侯府可没指名道姓说这些东西是送给谁的,自然是人人有份。等一一登记在册之后,瑾儿便命人分送到各方各院去。”

    当然,某些人的院子就可以省省了。

    “瑾丫头…”庄氏不太赞同的蹙起了眉头,出声阻止。

    “祖母…孙女知道您规矩大…只是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瑾儿是个俗人,留着它们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将它们放在合适的人手里,也能凸显出它们的价值。”裴瑾大方的答道。

    庄氏无奈,只能任由她去了。

    裴云姗嬉笑着说道:“既然瑾儿如此大方,那我也就不客气了。那里头有盏外域过来的琉璃灯,我甚是喜欢。不如,你就将那样送给我吧?”

    裴云姗挑的倒不是什么顶贵重的东西,裴瑾便开口应了。“小姑姑还真是替瑾儿节省呢…”

    “你都这般大方,我若是下手太狠了,岂不是贪得无厌?”裴云姗向来是个直性子,两人一唱一和的,倒也极为融洽。

    马氏拉着裴瑾的手说了些吉祥话儿,又邀请她去潇湘苑坐坐,然后便寻了个借口,跟老夫人告了假回娘家去了。

    裴襄见裴云姗张口要了东西,也厚着脸皮开口道:“大姐姐能否将那整套五彩斑斓的宝石头面送给襄儿?襄儿的肤色白,与那套首饰极为相衬呢…”

    她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引来了无数鄙夷的目光。

    二小姐真是太不要脸了!果然庶出的就是庶出的,气度就是无法与嫡出的比。大小姐没有独吞那些东西的打算,可见她雍容的气度,是个以孝为先知书达理的。即便是她开了口,又有几个人会真的想要分一杯羹呢?姑小姐与大小姐情分自然不同,敢开这个口也是因为索要的并非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也是同喜同贺的意思。可这位二小姐倒好,一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张口就要宝石头面,她当自己是谁?真是笑死人了!

    庄氏和裴云姗眼里也露出几分震惊和不认同,只是碍于在场的众人,不好太让她的颜面难看而已。

    裴瑾知道裴襄一向喜欢珠宝首饰,眼睛也贼得很。只是,对于这个时常给她找不痛快的便宜妹妹,她可没那么大方。“襄儿喜欢那套头面?可是姐姐也好喜欢呢…要不,你再挑挑其他的东西?”

    裴襄见她不肯答应,脸色就沉了下来。“原来大姐姐是故作大方,根本就没分给我们大家!哼,还将话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

    裴瑾蹙了蹙眉,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散去。“空口白牙的就往我身上泼脏水,还真是我的好妹妹呢…我是没有独吞这些东西的打算,但送给谁,送些什么,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你看上了什么,我就一定要给你,不给就是矫揉造作惺惺作态?”

    裴瑾在人前,素来都是温柔沉静的。用这般口气说话,倒还是极少见。四周投过来的异样目光令裴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被绞断了。

    “行了,襄丫头先回自己的院子呆着去吧,我与你大姐姐有话要说。”庄氏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才出口打断两人的对峙。

    家和万事兴,她一直信奉着这个理儿。纵然襄丫头有不对的地方,但毕竟也是姓裴的。若是传出去,谁又能讨得好处去?

    裴襄不情愿的低下头去,朝着庄氏福了福身,临走时还愤愤的瞪了裴瑾一眼。裴瑾却假装没瞧见,眼不见心不烦。

    “今儿个的事情,谁都不准传出去,听到了没?”庄氏治家向来严谨,自然不允许下人们乱嚼舌根子。

    丫头婆子们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便都散开了。

    厅堂里忽然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才听见庄氏开了口。“瑾丫头,祖母这样处置,你不会有意见吧?”

    裴瑾浅笑了笑,道:“祖母也是为了裴家女儿的名声着想,孙女又怎么会怪您?”

    “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懂事的…若是襄丫头能有你一半的明事理,我也就高枕无忧了…”庄氏怜惜的拉着裴瑾的手,眼中满是惆怅。

    “要当好一个家,的确不是一件易事。孙女能够理解祖母,只是不知道二妹妹能否理解您老人家的这般良苦用心了…”裴瑾直言不讳的说道。

    “那丫头的规矩的确是差了些,心思也有些重。等过两日,教养嬷嬷进府了,希望她不要再让我失望才好。”庄氏叹了口气,放佛一下子老了许多。

    裴瑾安抚的替庄氏抚了抚后背,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祖母也不必太过担忧。二妹妹总归还小,总有长大的一日。”

    “也就你是个心胸开阔的,还能摒弃前嫌的替她说好话。”

    裴瑾轻笑两声,道:“孙女心眼儿其实也挺小的。刚才不还数落了她几句么?事情有个轻重缓急,刚才也实在是恼她的不争气,希望她能听进去才好…”

    裴云姗在一旁听了,嗤笑一声,道:“母亲也别太纵着襄丫头了…瞧瞧说的那是什么话,当真是没教养的。将来若是惹出什么事来,指不定别人要如何说您呢。”

    庄氏考虑的事情本来就多,见裴云姗还赖着不走,便忍不住催促道:“你嫁妆都绣完了?还有这个闲工夫在这儿说三道四的…”

    裴云姗吐了吐舌头,朝着庄氏扮了个鬼脸。“就知道母亲嫌弃女儿了…有了瑾丫头这么个宝贝疙瘩,哪里还记得我。得了,我也不在这里讨人嫌了,这就回屋子里去。”

    说着,便带着丫鬟告退了。

    庄氏又好气又好笑的凝视着裴云姗的背影,道:“瞧瞧,还使上小性子了。”

    “小姑姑哪里会真的生祖母的气,跟您说笑呢。”裴瑾搀扶着庄氏回到雅安堂,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庄氏回到榻上坐下,见裴瑾还站着,忙招呼她坐下,道:“你也别站着了,坐下,咱们祖孙俩说说体己话。”

    裴瑾顺从的在下首的椅子里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瑾丫头…老实说,这门亲事你是否会觉得委屈?”庄氏坐在主位上,神色肃穆的问道,眼睛里满是看透一切的精明。

    裴瑾面上虽然平静无波,但庄氏知道这丫头是个有城府的,若是不问清楚了,日后怕是要生出许多事端来。加上她赐婚的对象并非一个良配,她心里就更加担心了。裴瑾虽然不是她嫡亲的孙女,但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也是有感情的。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开口,也是为了她的将来着想。

    “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比进宫强多了…”裴瑾的语调很是平静,嘴角还带着一丝戏谑,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勉强。

    庄氏怔了怔,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大胆的言论来,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又不忍心开口责备。毕竟,相爷和她都不愿意她入宫为妃的。“你能这么想,祖母就安心了。只是那位卢家四公子…唉…原本我打算替你相看几个老姐妹家的子孙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听庄氏这么一说,裴瑾还真是吓了一跳。

    感情老太太私底下已经开始替她打算了,搞不好就先一步将她订给哪个没见过面的陌生男子了!

    想到这里,裴瑾忽然感到一阵后怕。“连累祖母跟着受累,是孙女的不是。”

    “你有什么错儿?论起品貌,你比姗儿还要出挑一些,又是个懂事明理的,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只是…听说镇北侯府的老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将来若是嫁过去,怕是要吃些苦头…”庄氏不担心别的,就怕那个心高气傲的郡主娘娘太过刻板,非得给小辈立规矩。

    那一位在京里可是出了名儿的不好伺候,裴瑾是个懂事的孩子,倒也不至于有把柄落到她的手里。只是,那老太太的挑剔性子,怕是谁都受不了的。

    裴瑾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神色也就轻松得多。“祖母不必太孙女担心…孙女能够应付得来的。”

    那个死老太婆敢给她穿小鞋,难道她就不能想办法治她?!

    “再有就是那位卢四公子,虽说没什么功名在身,有些贪玩,倒也相貌堂堂谈吐不凡…将来你若好好地引到,倒也不难混出点模样来…”庄氏只当她是故作坚强,便尽量挑些对方的优点来说,就是怕她心思太重。

    裴瑾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听庄氏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无非都是嫁人之后要面对的一些问题。庄氏说,她听着。不知不觉的,两柱香时辰过去了。直到老太太有些昏昏欲睡,这才结束了谈话。

    紫藤阁

    “不就是赐婚么,有什么好炫耀的!哼,将来本小姐一定嫁个更高的门第,看她还如何神气!不就是一些金银首饰么,有什么稀罕的!叫你们嘲笑本小姐,叫你们摆脸色给我瞧,叫你们狗仗人势见风使舵…”裴襄沉着脸回到自个儿的院子之后,忽然大发脾气,还将自己一个人锁在屋子里谁都不理。还狠狠地将枕头往床柱子上砸,歇斯底里的发泄着内心的郁闷。

    守在门外的丫鬟们对视了一眼,实在搞不懂这二小姐又是怎么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收敛了一些性子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了,这还未坚持几天就又打回了原型,当真是经不起夸的!

    “二小姐一个在屋子里呆着,不会有事儿吧?”其中一个丫头担心的问道。

    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丫头却不以为意的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哼哼道:“二小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无非就是摔东西,打骂丫头,这会子进去不是自找罪受么…”

    “可是瑶雨姐姐不在,万一二小姐有个什么事,咱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能有什么事?放心好了,她的命硬着呢…没听见在里头叫骂嘛…这是看大小姐好过了,心里不舒服呢…”

    相府的丫鬟也都是有些眼色的。从老夫人和姑小姐的态度,就知道这二小姐根本就是个不得宠的。偏偏又是个倔性子的,什么都想拿来跟大小姐比,简直是不自量力。安分了几日,又开始胡乱任性起来,谁能瞧得上她?

    瑶雨从厨房回来,就听见两个丫头在说自己主子的不是,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没事情做了么?一个个偷懒耍滑,还在背后议论主子,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那两个丫鬟被瑶雨一吓,这才变乖了,匆匆忙忙的逃开了。

    瑶雨狠狠地瞪了她们二人一眼,这才端着盘子推门而入。

    裴襄听见外间的动静,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从榻上坐起身来。见进来的人是瑶雨,这才稍稍放了心。

    瑶雨将盘子轻轻放在桌子上,这才小心翼翼的避过地上的残渣碎片,走到裴襄身边安抚道:“是不是那些不懂事的丫头又让小姐不开心了?奴婢这就去狠狠地修理她们。”

    “瑶雨…”裴襄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眼眶微微泛着红。“如今,也只有你是真的对我好了。”

    见她伤心落泪,瑶雨轻叹一声,拿起帕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会子还要去雅安堂给老夫人请安,小姐这副模样,怎能让人放心?”

    “还请什么安!她们的眼里就只有裴瑾一个人,我算什么!”裴襄脾气一上来,又开始说浑话。

    瑶雨不认同的摇了摇头,道:“小姐…如今您能依靠的便只有老夫人了。若是连老夫人都舍弃了您,将来怕是…”

    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老爷对子女都是不冷不热的,天性使然。而且男儿志在四方,也不能总盯着后院这巴掌大的一亩三分地,那样会显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原先还有个马姨娘殚精竭虑的为小姐着想,恨不得掏心掏肺。如今马姨娘一去,府里便没了个知冷知热的人了。好歹老夫人是个端方之人,不会亏待了小姐。只要小姐侍奉得老夫人高兴了,将来在婚事上也能说个好人家,不至于太寒碜。

    可是三番五次的劝说,二小姐总是听不进去。总是为了一些蝇头小利斤斤计较,目光太过短浅。

    “老夫人的眼里也只有裴瑾那个…她哪里看得到我的好…”裴襄想要说出难听的话,却被瑶雨失望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如今也只有这个忠心的丫头对她好了,她才不得不收敛一些。

    “那小姐就更应该勤勉一些,让老夫人看到您的好来…前几日大小姐不是送了老夫人一些药囊嘛,小姐何不也多孝敬老夫人一些?”瑶雨掏心窝子的替她拿主意。

    裴襄抿了抿嘴,不快的嘟嚷着。“你瞧瞧我这屋子里,还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物件儿?当初攒下的那些东西,全都让裴瑾那个…给拿回去了,剩下的都是些破烂,拿什么去讨老夫人的欢心?”

    瑶雨拧着眉,想想也是。

    马姨娘可是还欠着大小姐七万两银子呢,自然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可常言道,礼轻情意重,大小姐送的也不尽是奇珍异宝,很多时候最珍贵的还是一片心意。

    “小姐也莫要妄自菲薄,老夫人也不是个爱慕虚荣的。眼看着天儿马上就要热起来了,小姐何不亲自做几把纱扇送给老夫人?”

    裴襄撅了撅嘴,道:“纱扇又不是什么稀罕物,老夫人能看得上眼?”

    “总归是小姐的一片孝心,老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经过好一番劝说,裴襄总算是静下心来,没再继续闹了。

    镇北侯府

    “老夫人,您消消气儿…身子要紧…”因着荀嬷嬷还在养伤,凌氏这几日便由大丫鬟采莲贴身伺候着。见老夫人又气得险些晕过去,忙上前替劝道。

    凌氏冷着一张脸,喘着粗气道:“一个个都不省心,我还要这副身子做什么?!”

    “老夫人息怒…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嘛…谁能违抗皇上的旨意呢?您也别尽往坏处想,那位裴家小姐进了侯府的门,便是侯府的孙媳妇,不也得规规矩矩的叫您一声祖母,任由您捏圆搓扁?”

    凌氏听了这话,心里才舒服了一些。

    这么多年来,侯府男女老少,的确没人敢对她不敬。即便是唐氏这个侯夫人,在她面前还不是乖顺的像条狗一样?

    见老夫人脸色稍稍好转,采莲又接着说道:“裴家女可都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温柔敦厚知书达理,老夫人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凌氏轻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了她这个观念。于是脑海里闪现出杨氏刚嫁到侯府的那些个场面,嘴角也不由得微微向上翘起。

    想当年,杨氏作为下一代的侯夫人,每日到宁安堂来晨昏定省,一日都不曾落下。即使怀着四少爷卢少棠的时候,也不敢有所怠慢。堂堂武将世家的大小姐,性子再刚烈,不也被她收的服服帖帖,叫她往东绝对不敢往西!更何况,那个叫裴瑾的嫁进门还是她的孙媳妇,就跟用不着对她客气了。这样想着,老夫人的脸色又恢复了原先的红润。

    “你倒是个机灵的…日后伺候好了,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凌氏淡淡的扫了这个叫采莲的丫头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恩赐的意味。

    采莲忙蹲下身子谢过,脸上的得意不言而喻。

    相较于老夫人的暗自得意,另一边听闻这个消息的人则是惊天的震怒。

    镇北侯府与相府联姻的事情,并未大肆宣扬但也没有刻意的隐瞒。所以等顺德帝缓过神儿来的时候,两家早已换过更贴,过了小定之礼了。更何况,卢少棠还算打着皇上赐婚的名号去相府提的亲,那圣旨又的的确确是他亲笔书写的。如今,他想要反悔亦是不成了,只能吃了个哑巴亏。

    可即便是吃了亏,帝王的怒气还是需要发泄的。“好你个卢少棠,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将朕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些日子,他忙于跟那些老顽固对抗,一时抽不出时间来,让卢少棠钻了个空子,挖了自己的墙角,他真是又气又恨。况且,他还是被最为信任的人背叛,那种痛苦便还要痛上好几倍。

    “皇上息怒…”整个勤政殿的宫女太监无不吓得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窦行云作为太监总管,亦是冷汗直流,不由暗暗地叫苦。卢少啊卢少,您谁的墙角不好挖,偏偏要挖皇上的。明明知道皇上将您当做兄弟,您还做出这等不厚道的事情来,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这些奴才么!

    果然,顺德帝大喝一声,将窦行云召了过去。“窦行云,给朕滚过来!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何隐瞒不报!”

    窦大总管一边忍着不去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战战兢兢的回话道:“皇上明鉴…奴才原先也想禀报来着,只是当初皇上的确写过一道旨意给卢公子,奴才以为皇上对此事是知情的,所以才没有禀报。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你的确是该死!”顺德帝震怒之下,看谁都是不顺眼的。

    窦行云吓得瘫坐在地,冷汗直流,回过神来忙又磕头求饶。“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

    “你是该死。不过,在死之前,先去把卢少棠给我宣进宫来!”顺德帝心里堵着一口气,不问个清楚明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见这话,窦行云知道自己的脑袋暂时保住了。

    于是跪趴着退出殿外,急着去找人了。

    顺德帝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心情忽然十分的滴落。在这个世上,他真正在乎的东西已经少的可怜。如今,连卢少棠也背叛了他,他日后还能相信谁?想到这暗地里阴他的小子,他就忍不住恼怒。

    “该死的…你早有预谋了是不是?”狠狠地捶了御案一拳,顺德帝眼眸里露出难掩的哀伤。

    可作为一个帝王,一言九鼎,圣旨已下,便成了定局。想起那道圣旨,顺德帝就不由得悔恨不已。

    卢少棠,你小子有种。

    不过,敢背着我挖墙脚,你可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题外话------

    会尽快让女主嫁出去的,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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