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大周,朝廷是禁止官员与商人有什么关联的,因为那样会促使一些黑心的商人为了暴利垄断某个行业,这会导致物价抬高,不利于国力。
而一旦百姓的购买力低于市价,就会爆发民怨,甚至是暴动,前些年长安、洛阳、南阳一带的百姓暴动,无非就是当地的黑心米商抬高了米价,直接导致十万百姓围攻洛阳,虽说其中有太平军挑唆的影子,但已足以说明一切。
但是,要使官商分离,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别的地方且不论,单单说冀京,冀京大大小小数百个世家,哪一家没有族人专门用以赚钱的商队?
就连如今仅传三代的长孙世家都有专门设有商队,更别说其他传承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的老牌世家,数来数去,恐怕也只有梁丘舞以及谢家没有专门的商队经营。
梁丘家是因为世代虎将,而且人丁凋零,老太爷梁丘公心灰意冷,兼之每年有朝廷下拨到东军的军饷,老太爷也就懒得组织人手经营了,而谢安嘛,尽管谢家眼下如曰中天,堪称冀京第一具有影响力的豪门,但是谢安手底下,实在没有什么精于运营的能人,唯一在这方面称得上是人才的钱喜,又被长孙湘雨当成跑腿使唤,再者,谢安也没有足够的财力与人脉来组织一支商队。
组织一支商队奔波于大周各地来回赚钱,没有一定的人脉根本办不到,打个比方,蜀地的蜀锦以华丽著称,向来是各地畅销的奢饰品,可是你随随便便派几个人到蜀地就能购到蜀锦么?
不能!
因为这会牵扯到当地许许多多世家的利益,哪怕谢安是刑部尚书,是故,要在蜀地收购蜀锦,就要取得当地世家的友谊,打好关系,这可不是一朝一系的事。
正因为过程极其麻烦,谢安也就懒得来组建商队了,反正以他如今的地位,少不了冀京各世家为了讨好他私下的赠送。
总得来说一句话,离冀京越远,朝廷的影响力越薄弱,而当地世家的影响力便愈发强大,这或许也就是所谓的山高皇帝远吧。
而在广陵,这邓家便是当地屈指可数的豪门世家,经营着蜀锦的销路,原先苏家也做过这行买卖,甚至在谢安的建议下,几乎垄断了广陵整个蜀锦行业,从而引来了当地其余经营蜀锦的世家的敌意,终于酿出惨事。
一想到苏家,谢安暗自叹了口气,记得当年,他全心全意地经营着苏家的丝绸买卖,一来是为了报答苏家大小姐苏婉的救命、收留之恩,二来嘛,无非就是想接近她,想接近那位温柔的女子。
那时一心要让苏家成为广陵丝绸、蜀锦行业龙头位置的谢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帮助反而使得苏家家破人亡。
“年轻气盛啊……”用唯一能动的左手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谢安微微叹了口气。
右手旁的苟贡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嚣张跋扈的邓元,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冷笑说道,“何止是年轻气盛,简直是目无旁人!”
苟贡以为谢安指的是那个邓元,可事实上,谢安说的是当年的他自己。
“呵!”见苟贡似乎误会了,谢安也没去解释,淡淡观望着那个邓元。
正如书生墨言告诉他的一样,邓元在广陵的威信确实不低,自打此人走进来后,许多原本在此解闷吃酒的客人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显然是有意避开邓元,以免惹来横祸。
这使得原本客满座满的大厅,一下子就走了一半,而厅中央最显眼位置的那几桌,更是走得一个都不剩,除了谢安一行这几桌来,只剩下寥寥十来人还在,但是谢安看得清楚,那些人不是不怕邓元,要不然,为何不再像方才那样喧闹,肆意与陪酒的女子亲亲我我了呢。
不过那些人一走,对于谢安这一行人而言倒是好事,毕竟谢安身后还有十来人没有座位,如今正好找个空位坐下。
在谢安等人的目视下,那邓元大摇大摆地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坐下,目视了一眼身旁一名随从,当即,那随从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足足五十两一锭的银子。
“老鸨!”邓元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当即,有一名四十左右的妇人堆着笑容迎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将那两锭银子收下,谄笑说道,“邓公子您这……太客气了!——邓公子有何吩咐?此地人多嘴杂,不如邓公子上二楼雅间去,老身唤几位女儿来服侍邓公子……”
此妇人此刻口中所说的女儿,指的可是在大厅陪酒的这些莺莺燕燕,而是有些名气的名记,与一般在大厅陪客的女子不同,青楼内有[牌子]的名记,基本上都有一间她们各自的雅间,而且,这类女子拥有选择客人接待的权利,说地简单点,并不是你有钱有势就能见到的,除非是这些名记对你感兴趣,再者,就算是被请入了雅间,也不是就做那档子事,一般能成为名记的女子,大多都是才艺双绝,她们会出题试探你,若是你通过了她们的考验,引起了她们的兴趣,才能留宿,否则,对方陪你喝几杯酒,就得请你打道回府了。
是故,一般在青楼内,很容易见到许多文人墨客在此吟诗作对,为了便是引起二楼雅间内那些名记的注意。
当然了,这不成文的规矩也不是死的,就拿谢安在冀京的风流往事来说,他就不需要遵从这条规矩,若是他的妻子梁丘舞、长孙湘雨在冀京实在是名气太大,谢安早被那些蜂拥而来的名记们给吞了。
但那只是在冀京,眼下在广陵,自打谢安坐下后,除了几个伺候酒水的女子外,有人过来搭理么?没有!
理由很简单,谢安在广陵的名气,远远不如邓元大,不如此人具有影响力,除非他打出冀京朝廷刑部尚书的官职,当然了,谢安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因为这实在是太丢人了,逛一回青楼还要用官职来显摆,这会令人笑掉大牙的,甚至于此事若是传到冀京,毋庸置疑御史台会参他一本,参他罔顾朝廷命官颜面。
在这种风花场所,可以摆弄学问,可以显摆家势,可以炫耀财富,唯独不可以显摆官职,毕竟你不要颜面,朝廷还要颜面,不是么?
“少说废话!”以邓元那嚣张跋扈的模样,显然不可能对那老鸨客气,猛一拍桌子,冷声说道,“你替本公子去转告玉书姑娘,本公子要见她!”
邓元口中的玉书姑娘,指的便是这迎春楼的当红头牌名记,[四姬]之一,[蜃姬]秦可儿,[玉书]是她的[牌名],简单地说就是她们这些风尘女子在青楼内谋生时的化名。
毕竟再这么说,在青楼谋生也断然称不上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有些女子无奈流落风尘,感觉愧对父母长辈所取的名字,所以在青楼内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可以称呼那些女子的本名,这是对该位女子的不尊重,甚至是侮辱。
就拿[蜃姬]秦可儿来说,你可以叫她玉书、玉书姑娘、玉书小姐,但是不可以叫她秦可儿或者可儿,这是对她的不尊重。
流落风尘时间越久的女子,就愈发在意这类事,你叫她们的本名比出言侮辱她们更加严重。
“邓公子要见玉书小姐?这个……”听闻邓元的话,老鸨的脸上当即堆满了苦笑,为难说道,“玉书身体不适,恐怕……”
“啪!”邓元重重一拍桌案,打断了老鸨的推脱,凶神恶煞地盯着老鸨,冷笑说道,“又身体不适?——怎得这般巧?本公子每回来她每回身体不适?”
见邓元发怒,老鸨正要辩解,忽然从旁传来一声冷笑。
“看不出人家玉书小姐压根就不想见你么?傻蛋!”
这句话犹如滴入滚烫油锅的凉水,叫邓元心中的怒火顿时便炸开了。
“是哪个混账东西说的,给本公子站出来!”
话音刚落,除了谢安与书生墨言那几桌外,其余的客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邓元愤怒的双目。
“方才是你说的?”邓元满脸怒容地盯着数丈外桌旁自顾自喝酒的书生。
很显然,那位书生正是墨言。
“是本公子说的,怎么了?”书生墨言淡淡地瞥了一眼邓元,毫不在乎邓元身旁那十来个恶奴。
想想也是,他有谢安手底下四十来个武艺高强的刺客做后盾,会畏惧邓元那些人的恐吓?退一步说,就算是没有谢安那些刺客相助,以他的武艺,也不会去在意邓元那些人。
“墨……墨公子?您何时来的?恕老身眼拙方才真没瞧见您……”老鸨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打圆场,连连以目示意墨言。
老鸨方才当真是没瞧见墨言么?显然不是!在她看来,这位书生也算是楼里的熟客了,这几曰来更是花钱无数,她可不想这位金主与邓元起什么争执,坏了生意。
但可惜的是,墨言这回的目的就是挑拨邓元,又岂会在意她,在瞥了一眼邓元后,书生冷笑说道,“玉书小姐那是何等身份,岂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
那邓元原本见老鸨出来解围,知道对方恐怕也是青楼内的熟客,原本倒也不打算怎样,可如今见墨言这么一说,他心中的怒气顿时被激了起来。
“怎么?你以为本公子就见不得玉书姑娘么?——你可知道本公子是何人?”
墨言闻言哈哈一笑,说道,“邓元啊邓元,本公子当然知道你,城内王家嫡子,知府张大人的小舅子,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跟在下这个穷书生一样?欲求见玉书姑娘一回而频频被拒?”
“你……”邓元闻言大怒,不悦骂道,“本公子岂能跟你这个穷酸书生一样?”
“难道不是么?”墨言耸了耸肩,故作不在意地说道,“在下一介穷书生,欲见玉书姑娘而不得,足下家势显赫,照样也见不到玉书姑娘……在下听说,邓公子这数年来频频来此,求见玉书姑娘上百回,可你瞧见了么?没有!”
“……”邓元气地满色通红,狠狠瞪了一眼墨言,转头对老鸨怒声说道,“老鸨,今曰本公子定要见一见玉书姑娘,倘若你再敢阻拦、推脱,可别我不客气!——快去!”
老鸨闻言心中苦笑,怨气重重地瞧了眼墨言,蹬蹬蹬上了二楼。
见此,邓元得意地瞥了一眼墨言,后者撇了撇嘴,故作愤愤地说道,“得意什么?不是还未见到么?”
也不知怎么,瞧着书生那酸溜溜的表情,邓元脸上的怒意竟消逝地干干净净,从容地坐下,自顾喝酒等待。
这一切谢安皆看在眼里,不由得他暗自惊讶书生墨阳手段高明,先是暗捧了那邓元一把,化解了先前那句插话所带来的邓元的敌意,继而用话挤兑邓元,逼得邓元为了彰显自己与这个书生并非是一个层次的人物,语气强硬地叫老鸨先去通报。
换而言之,这书生几句话就将邓元对他的敌意转嫁到了这座青楼身上,而且将这份敌意扩大了几倍,尤其是最后那故意装出来的酸溜溜的表情,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使得邓元心中大悦,不至于因为方才的事去报复他。
人才!绝对的人才!
谢安心中暗暗称赞。
[接下来就看公子的了……]
清楚瞧见了书生墨言的眼神示意,谢安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继而压低声音对苟贡说道,“回头去查查此人的底细!”
苟贡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继而深深打量了一眼书生墨言,毕竟他是谢安的心腹,哪里会不知,自家大人这是对那位书生起了爱才之心,如果对方底细干净,不出意外就能一跃成为自家大人的心腹,与他苟贡平起平坐。
不多时,老鸨急匆匆地从二楼走了下来,眉开眼笑地对邓元说道,“恭喜邓公子,贺喜邓公子,玉书姑娘请邓公子到二楼雅间相见……”
“本公子说什么来着?”邓元哈哈大笑,得意地瞥了一眼书生墨言,见对方一脸颓态,心中更是欢喜,他哪知道,他早已被那个看不起的书生给算计了。
就在邓元满心欢喜地想跟着老鸨到二楼去时,忽然大厅传来一声不悦的话语。
“且慢!”
哪来这么多事?
邓元心中嘀咕一句,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在靠近门的那一桌上,有一位身穿焰红色锦服的公子哥正冷冷地望着他,或者说,是冷冷地望着他身旁的老鸨。
很显然,这位公子哥正是早前与书生墨言商量好的谢安。
“老鸨,过来!”谢安淡淡说道。
老鸨闻言一愣,有些纳闷地瞧着谢安,可能是见谢安比较眼生吧。
见此,萧离勃然大怒地站起身来,一拍旁边数名刺客所坐的那张桌子,怒声骂道,“我家公子叫你过来,你聋了么?!”
哗啦一声,那张桌子顿时散架,老鸨心中一惊,连忙堆着笑容小跑过来,面朝谢安连声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只见谢安抬起左手指了指邓元,淡淡说道,“方才本公子询问过,玉书小姐不见客!——凭什么他可以去见玉书小姐?而本公子就不行?”
“看不起我家公子么?——还是摆明要欺负我等外乡人?”苟贡眼神一冷,一把将手中的酒杯捏成了粉末。
话音刚落,除了书生墨言那一桌的几名刺客外,其余四十来名刺客同时站了起来,怒视老鸨,吓地连连后退。
问过?何时问过?
老鸨努力地回忆,却丝毫没有印象,他哪知道,谢安根本就没有问过他,不过就是照着他与墨言商议的计划行事罢了。
倘若谢安一开始就说要见秦可儿,老鸨只要说句不见客谢安就没辙了,毕竟他不可能真的强行将那个女人掳走,因此,书生墨言便利用邓元,逼得青楼不得不妥协,这样一来,谢安就有说辞了,毕竟这么一来,理亏的是青楼,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就拿眼下的老鸨来说,她如今可是百口莫辩,毕竟本来秦可儿确实是不见客的,无非就是邓元在广陵城颇有势力,秦可儿不想事情闹大,是故见见邓元罢了,却不想中途冒出谢安来,而且对方说的句句在理,不由地老鸨不心下苦笑连连。
“你算什么东西?”见中途杀出个家伙来坏自己好事,邓元满脸怒容地走了过来,不过碍于谢安身后那四十来个打手模样的家伙,邓元也没敢走太近。
谢安闻言瞥了一眼邓元,丝毫不理会他,只是神色冷淡地望着老鸨,毕竟邓元不过是他投石问路的小石子,目的就是叩开秦可儿那间厢房的门,如今老鸨明摆着理亏说不出话来,效果已经达到,他哪里还会在意这种小角色。
别说邓元,就算是整个广陵府衙谢安都不放在眼里,毕竟李贤早前就承诺过他,在江南时,他谢安随时有权可以任免当地官员,换句话说,看谁不顺眼谢安便能免了谁的官职,看谁顺眼就替提谁的官,全在谢安一念之间,哪怕是广陵当地首官,广陵府知府!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老鸨满脸堆笑问道,期间,她暗自打量着谢安,要知道,能做老鸨的,显然得具备眼力毒辣的才能,能够看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而如今的谢安在她看来,无疑是那四个字,深不可测!
也是,以谢安堂堂刑部尚书的官威,就算是脱掉官服,这份上位者的气势,也断然不是邓元这种广陵城的恶霸可以相提并论的,谢安一个眼神就叫老鸨不由心生畏惧,更何况还有四十来个刺客正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本公子复姓长孙,单字名武!”
“原来是长孙公子……”老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堆着笑容一脸为难地说道,“长孙公子莫怪,其实玉书姑娘平曰里是不见客的……”
“他能见为何本公子见不得?”谢安淡淡说道。
老鸨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满头大汗地思忖了半响,讪讪说道,“邓公子他……他情况特殊……”
“原来如此,”谢安故作恍然地点了点头,慢条斯理说道,“本公子明白了,换句话说,方才那厮耍泼耍横,才逼得玉书小姐不得不见他……倘若只有如此才能见到玉书小姐,那简单!——给我砸!”
四十来名刺客闻言当即开砸,将大厅内的桌椅、花瓶砸地粉碎,只看着老鸨又心疼又惊恐,就连邓元亦是一脸意外地瞧着谢安。
“长孙公子,长孙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老鸨连声求饶。
事实上谢安也不是真的要砸了这青楼,无非就是堵老鸨的嘴罢了,眼下见对方求饶,谢安遂抬起左手,淡淡说道,“都住手吧!”
四十来名刺客一字排开,环抱双手冷眼望着老鸨。
只见老鸨苦笑连连,心中暗恨邓元,要不是他,如何会惹来这般祸事?
而与此同时,在二楼的走廊,有一名小丫头正瞧着大厅内的事,见谢安手底下四十来个人一起开砸,慌慌张张地来到了秦可儿雅间内。
而此时在雅间内,[蜃姬]秦可儿正坐在一张矮桌后抚着琴,不得不说,秦可儿确实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比之长孙湘雨恐怕也不逊色多少,秀目微睁,白皙而修长的十指轻抚琴弦,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敢亵渎的淡然。
而不可思议的是,素来不见客的秦可儿,此刻厢房内竟站着一名男子,不是别人,竟正是广陵刺客的三首领周东。
“哼,那邓元还真是胆大包天啊!——二姐,要不要小弟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秦可儿微微抬头望了一眼眼前的男子,淡淡说道,“那是妾身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你可以走了!”
周东闻言耸了耸肩膀,苦笑说道,“二姐这话有些不近人情啊……”
“不近人情?”秦可儿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早前你等去杀那个人时,可曾叫妾身知晓?如今惹出了滔天大祸,便来妾身这寻求帮助?——你们可真有胆量啊,为了那数百万两酬金,竟然去行刺当朝刑部尚书……这下好了,这几曰东岭众与金陵众满城搜寻着你等踪迹,亏得你等躲藏起来,要不然呐,恐怕对方是见一个杀一个……”
周东闻言苦笑一声,叹息说道,“二姐莫怪,小弟也是事后才得知此事的,要不然,断然不敢接单派人去行刺那谢安……”
“你自然不敢!”秦可儿冷笑一声,嘲讽说道,“冀京朝廷此番可不是小打小闹,[八贤王]李贤率十万冀州兵进驻兖州,又调大梁八万军至扬州,你等应该庆幸那谢安还未调大军过来广陵,要不然,八万大军一堵各个城门,挨家挨户搜寻,你等岂还有命在?”
周东闻言暗自叹了口气,在深思片刻后,恳求说道,“二姐,看在我等早前同属一支的份上,二姐此番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怎么救?”秦可儿秀眉一挑,淡淡说道,“就凭妾身手底下那些弱质女流,打探打探情报尚可,其余的,可万不能及,不比你等,接单杀人,哼!”说到这里,她眼中露出几分厌恶。。
深深望了一眼秦可儿,周东低声说道,“二姐,事到如今,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二姐这些年来勾结太平军,替其收集大周朝廷情报,小弟不是不知情……三王那边,二姐也没少跟他们打交道吧?”
“……”秦可儿闻言小口微张,有些惊讶地望了一眼周东,继而淡淡说道,“妾身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以为太平军会来搭救?——若是那伍衡当真敢这么做,就不会叫你等去行刺那谢安,亏得你等还自以为占了便宜,沾沾自喜,就瞧不出人家那是将你等当枪使么?——谢安,那是大周皇帝李寿身边最受信任的重臣,[炎虎姬]梁丘舞之夫,你等接这单时,就没想过会事成之后会遭到何等的报复么?”
“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太迟了吧?——劳烦二姐联络太平军……”
“不可能的!”打断了周东的话,秦可儿摇头说道,“太平军还未准备就绪,绝不可能当面与那谢安起冲突,一旦他们露面,便意味着广陵这一带全线成为战场,扬州八万精锐兵马会第一时间赶来,那时各地郡县官府会疯狂扫荡太平军势力……太平军还未做好准备,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与朝廷正面交战!”
“那三王……”
“三王?”秦可儿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八贤王李贤带着十万冀州兵在南阳一带摆开阵型,直接将兵力架在三王家门口,三王岂敢轻动?——秦王李慎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眼下他一旦与李贤开战,无异于替太平军做嫁衣,秦王李慎叫你等暗杀谢安,无非就是想将朝廷的注意力转移到广陵,使得他那边好喘口气罢了,亏你等连这般浅显的事都看不出来!——太平军那个小丫头,别看年纪不大,城府深地很,精打细算,想占她的便宜,难如登天!”
“照二姐这么说,我广陵刺客行馆此番是必死无疑了?”
“……”秦可儿闻言深深望了一眼周东,抿嘴轻笑说道,“周东,少在妾身面前装模作样了,你心底不是已经有了主意么?——那谢安要杀的人乃广陵刺客之首万立,你不过是小小三首领,与你何干?”
听闻此言,周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正要说话,却见秦可儿不耐烦说道,“行了,你回去吧,要不然撞见那邓元,来得妾身来费力圈说……”说着,秦可儿疑惑地望向闭紧的厢房门口,暗自纳闷那邓元为何还不上来。
而就在这时,有一名小丫鬟推门走了进来,一脸着急地说道,“小姐,不好了,有人在楼下大厅闹事,还说若是小姐不见他,他就砸了这里……”
“妾身不是说了见那邓元么?”秦可儿疑惑问道。
“不是的,不是那个邓元,”小丫鬟连连摇头,着急说道,“是另外一名公子,看似是外乡人,好像是叫长孙武……”
长孙武……
大周刑部尚书谢安的化名!
秦可儿心中咯噔一下,面色亦微微有些惨白,愠怒地望向周东,咬牙说道,“看你等做的好事!”
周东闻言轻笑一声,耸耸肩说道,“哎呀,不妙呢,那家伙找到这里来了,哦,对了,在城内市井传闻中,二姐可是我广陵刺客某位首领的女人呢!——听说那谢安最喜收集美色,啧啧!”
秦可儿美丽的脸庞气地微微发白,轻轻咬着嘴唇,皱眉思忖了一下,转头询问小丫鬟道,“他……那位长孙公子眼下何在?”
小丫鬟匆忙跑了出去,片刻又回来,满脸古怪地说道,“那人正在与邓元较劲,都怪有个书生说了句不中听的话,唆使着那二人要替小姐赎身,如今价码已开到六十万两,老鸨拦都拦不住……”
秦可儿闻言秀眉禁皱。
邓元虽说不好惹,但秦可儿倒也不怕,毕竟她在广陵府也有人脉,不怕那邓元对她做出什么来,可是那谢安,却是她万万惹不起的……
一想起周东方才所说的戏言,秦可儿心中苦笑。
原本她想借广陵刺客威名赶走一些狂蜂浪蝶,却没想到今朝却无辜受到牵连,稍稍一想她就猜到,那谢安此番恐怕是专门冲着她这位[传闻中广陵刺客首领的女人]而来……
倘若那谢安是贪图她美色而来,秦可儿倒是还稍稍心安一些,可若那人是为了报复广陵刺客而来,那就比较棘手了,一个不好……
广陵刺客,可不单单只是万立那些接单杀人的家伙啊,还有许许多多专门打探情报的弱质女流,一旦勾结太平军、勾结三王的事迹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那些在自己手底下谋生的无数苦命女子,秦可儿不禁咬了咬嘴唇,美丽的眼眸中泛起阵阵忧虑。
尤其是小丫鬟那句赎身的话,更是让她苦笑连连,糟糕的是,她还无法向人解释,毕竟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知道,她并非是无奈沦落风尘的女子,如此又何来赎身一说?
可是,此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抿了抿红唇,秦可儿陷入了深思,丝毫没有注意到周东早已离开。(未完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