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这一生也许会忘记很多东西,可是他绝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前生,郝建平的老爸被免职之后,余生就是在郝家窝度过的,郝建平的童年也是在这里度过的,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经清晰的印进了他的脑子里。
郝建平轻车熟路的来到爷爷家的院子前,人还没进院已经扯着脖子喊了起来:“爷、nǎi,我回来啦。”
前世爷爷nǎinǎi已经相继过世了,而今天自己重生了回来,还可以见到早就已经天人相隔的爷爷nǎinǎi,郝建平的心中有一些迫切。
算起来,爷爷郝万山的年龄还不算大,现在也就是六十五岁,身体还硬朗着呢,爷爷nǎinǎi的离世也跟郝立hūn免职有着莫大的关系。郝立hūn是全家人的骄傲,老郝家几辈子都是农民,郝立hūn是第一个走出农门光宗耀祖的人,可是自从郝立hūn被就地免职之后,老郝家就被愁云惨雾所笼罩,就连逢年过节家里都听不到多少笑声,在这样的环境下,老人心情的压抑也是可想而知的。
爷爷可是正牌的老革命,解放前在平津战役时参加的革命,跟着四野一直打到了大西南,全国解放之后爷爷才复原回到了郝家窝,一直在村委会里担任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
在村里,老郝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老子是村干部,儿子是乡干部,在村里人的眼中看来,这可都是大领导,村里人有个大事小情的也都喜欢到老郝家来讨个主意,人家一家有两个大干部不是么,见多识广,怎么也比咱这些土生土长的泥腿子拿出来的主意端正。
此时郝万山正蹲在院子里戴着老花镜摆弄两只猪蹄子,听到郝建平远远的叫声就已经呵呵的笑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闻着猪蹄子的香味跑回来的吧?”郝万山呵呵笑着看着稀里哗啦推着自行车跑进院的郝建平,目光向郝建平的身后看去,微微的有些失望。
“建平回来啦,你爸你妈他们怎么没回来,小馨呢,小馨怎么也没回来?”nǎinǎi在围裙上擦着手,乐呵呵的从堂屋里迎了出来。
老头子天不亮跑到集市上买回来两只猪蹄子,满指望着儿子媳妇一家都会回来,没想到就跑回来一个最小的。
郝建平嘿嘿笑着把自行车支在了墙根下,提起挂在车把上的篮子呲牙咧嘴的迎上了nǎinǎi:“nǎi,乡里今天要开会研究大事儿,我爸回不来了。我妈要给我爸做饭,我姐有个同学过生rì,今天就我自己一个人回来的。nǎi,这是我妈给你带的鸡,都杀好了,累死我啦。”
nǎinǎi笑得额头上的抬头纹都展开了,她伸手接过篮子,抬起手来使劲揉了揉郝建平的脑袋:“娃都长大了,一个人都能回来看nǎinǎi了。”
郝建平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从小的时候就是跟着nǎinǎi滚一个被窝长大的,至于儿子儿媳回来不回来她到是不太在意,只要郝建平回来她就已经够开心了。
“乡里开会是大事儿,不能耽搁了。小兔崽子,到后院叫你大伯一家中午过来吃饭。”郝万山从老花镜上沿撩起了眼皮笑呵呵地说道。村干部也是党员干部,组织原则xìng还是蛮强的。
“唉”,正扎在nǎinǎi怀里腻歪的郝建平痛痛快快的应了一声,他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大伯商量事儿,他一个小屁孩,有很多事情出头不太方便。
爷爷家和大伯家住前后院,都是北方那种标准的红砖瓦房,三间正屋,中间一间堂屋,左右两间正房,富裕的人家还会在院子里加盖东西厢房,一家几口人住着还是蛮宽敞的,院子大的还可以在院子里种些瓜果蔬菜,就跟郝建平爷爷住的那个院子一般,种的那些辣椒黄瓜西红柿一个夏季都吃不完。
绕过院墙,郝建平拎着两条大前门进到了大伯的院子里。
“婶,大伯在家不?”
郝建平的大婶正在院子里摆弄老玉米,闻声抬起头来。
“建平回来啦,你爸你妈回来了没?”大婶热情地招呼着郝建平,郝建平虽然是小孩子,在家里可是得宠的很,谁要是敢给郝建平摆脸子,前院的老太太就敢跟你拉脸子。
“婶,他们没回来,就我一个人回来的。爷让你们中午别做饭了,过去吃。婶,我大伯呢?”
“在屋呢,你建军哥也在呢,快去吧。”大婶笑呵呵的让着郝建平进屋,眼角已经瞥见了郝建平手里拎着的两条大前门。
郝建平大伯平时抽旱烟,不是不喜欢抽烟卷,是舍不得抽。郝立hūn经常会给他捎两条大前门回来,几块钱一条那种。
屋子里,郝建平的堂哥郝建军正撅着屁股砰砰砰的拍桌子上的一台十二寸黑白电视机,这种电视机在八十年代末曾经横行一时,在现在的郝建平眼中看来就已经成了老古董了。
“呵呵,哥,还敲那个破东西呢,干脆换台新的得了,现在人家都已经看带sè的了。”郝建平踏进门先笑了起来。
郝家家庭关系处的好,郝建平跟大伯家的郝建军都是直接称呼哥的。
“那成呀,等你们家换十八寸的了,把你们家那台十四寸的淘汰给我们家。”郝建军笑着说道,郝建平一进院在屋里就已经都听到了。
郝建军比郝建平年长三岁,小哥俩从小就已经闹惯了。
郝建平乐呵呵的把两条大前门放在了大伯面前的炕桌上,自己也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了炕上,伸手抢过大伯手中正抽得叭叭作响的旱烟袋,在炕沿上磕了两下熄灭了。
“大伯,别老抽这个了,嘴苦心辣不好抽,还是抽这个吧。”说着话,郝建平笑嘻嘻的撕开一条大前门,抽出一根来递给正瞪着他的大伯。
大伯叫郝立国,刚开始改革开放的时候也下海去扑腾了一气,凑了一些钱到县城里开了一家小饭店,不死不活的做了一年多也没挣着啥钱,到最后还是关门大吉,到现在当年开饭店跟郝立hūn借的钱还没有还上。
“告诉你爸,下回别给我带这个了,抽不惯。”郝立国惬意的抽了一口大前门,嘴里却说出了相反的话。
郝建平嘿嘿的笑了起来,又把烟甩给了郝建军一根,自己吞了一口口水,讪讪的把烟放到了桌子上。
坑爹的年龄呀,看来自己想要光明正大的抽烟还需要好几年的时光,像建军哥,才比自己大三岁,现在就已经敢当着老爷子的面喷云吐雾了。
“爸,你要是抽不惯,这一回二叔给的这两条烟就给我得了。”郝建军终于放弃了摆弄那台电视机,挤在郝建平身边坐了下来。
郝立国瞪了一眼儿子,望着郝建平问道:“你爸没回来?”
其实刚才郝建平在院里说的话郝立国已经听到了,不过礼节上当有此一问。
郝建平一笑:“大伯,乡里开会,我爸回不来。大伯,咱先不说这个了,您不是在县上开过饭店么,我记得您原先还跟着建筑队干过,您能不能拉起一个建筑队来,现在乡里有一些工程要搞,如果您能拉起个建筑队来,这些活倒是可以接下来一些,应该能赚不少钱。”
郝立国愣了一下,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是你爸让你跟我说的?”
郝建平一阵郁闷,这啥,年龄小了干啥也干不成,一说点啥正事儿别人总是往家里的大人头上牵。
不过现在如果顶着老爸的这个名头,有些事儿干起来倒也是简单了一些。
郝建平挠了挠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大伯,这件事儿到了啥时候也不能说是我爸说的,这是原则问题,容易出事儿的。他是副乡长,还管着这一块,盯着他的人多。您就是干起来了跟我爸也甭提这件事儿,他该关照您的地方自然会关照您,最重要的不是我老爸的关系,是您拉起来的这个队干的活要地道,那样别人说啥也不会牵扯到我爸头上。”
郝建平煞有介事的一番话把郝立国和郝建军都说愣了,郝立国诧异的望着郝建平,怎么原先一直没有看出来自己这个侄子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呢?也是,这个孩子要是连传话都传不利索,自己的兄弟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他办呢。
郝立国抽了一口烟,望着郝建平问道:“你爸还让你跟我说什么了?”
郝立国现在已经认定郝建平刚才说的这番话是郝立hūn嘱托他传过来的了。
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有赚钱的事儿第一个要考虑的当然是自己的家里人。
郝建平嘿嘿一笑,伸手抓起桌上的几颗花生剥好扔进了嘴里,反正是已经误会了,将错就错,如果自己跟大伯说这个主意是自己想的,估计就算自己说得天花乱坠大伯也不会往耳朵里入一分的。
“那啥,大伯,你把队伍拉起来之后啥也别跟我爸说,就当我爸不知道这些事儿,有啥事儿你就找我就行,我会告诉你该怎么整的。”
看到郝立国又立起来的眼睛,郝建平急忙掩饰自己的口误:“不是不是,我会传达给我爸,我爸会告诉你该怎么整的。”
郝立国愣愣的望了郝建平半天,又低头抽起了闷烟。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拉起一竿子人来做建筑活他倒是不怵头,现在谁都想整几个闲钱,杆子立起来人好找,可是这个杆子立起来,那就要给人家开工资,如果活跟不上,拉起来的这帮人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散了。不仅如此,这里还涉及到很多的事情,活有了,结款不及时怎么办?那就要掏自己的荷包先把材料钱、工钱给垫上,这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他到现在为止欠郝立hūn的五千块钱还没还上呢。
看着郝立国低头抽起了闷烟,郝建军可坐不住了:“爸,二叔这是给咱们指了一条财路呀,趁着二叔现在还在任上,我看这个事儿干得过。”
谁都知道朝里有人好做事儿,郝建军虽然今年只有十七岁,学习不咋滴,初中毕业就下来务农了,可是他的脑子并不笨,很多弯弯绕甚至比大人都拎得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