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踏实的只有苏醒一个人。猪头打着呼噜在车上睡了一觉,仍旧一脸云淡风轻的薄荷也才不急不缓的走出家属院大门往车子停靠的方向走来。
招呼薄荷坐进车里,苏醒当即忍不住担心道“昨天你爸回家了吗?”
“谢谢!”薄荷像知道苏醒担心什么似的,小脸儿扭向苏醒,忽然绽放出一阵他从未见到过的灿烂。
“谢谢?也不知是好是坏!”苏醒放松下来后打了个哈欠,伸手拍了拍正撒癔症的猪头。
同时,薄荷也轻轻?了?苏醒的袖口“还没吃早饭呢!”
“没说坐汽车就不能吃馄饨了!”苏醒耷拉着眼皮跟猪头讲了他和薄荷早上习惯去吃早点的地方,无所谓的眯在了座位上。
他不认为坐轿车吃馄饨有什么不妥,但这年头,却并没有几个人接受的了买笼包子还要司机代劳的。
就像薄荷担心的那样,苏醒和她往熟悉的馄饨摊儿上一坐,顿时成了整个馄饨摊儿的焦点。
“去,帮我再买张油饼!”被别人艳羡连带嫌恶的眼光刺的难受,苏醒一股脑的把气儿撒在猪头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三哥,人家都吃包子?!”
“德行,让你去你就去!我吃包子吃不饱,不行啊?”苏醒骂跑了猪头后仍觉得被人盯得难受,随手又掏了支烟拈在手上。
苏醒正要点烟,薄荷却乖巧的把自己那份包子往前推了推“你眼睛好红……”
“昨天晚上我家楼上有人打麻将,没睡好!”
“哦?”薄荷听苏醒提到昨天晚上,干脆连自己的小碗儿也一并推到了苏醒面前。
“你不吃了?”苏醒有点儿饿糊涂的意思,举着个勺子快放到自己嘴里的时候才发现薄荷面前什么都没有了,可当他下意识的把手中的勺子递在薄荷嘴边时,又发现两人现在的举动实在太过暧昧。
“我的都给你吃光了!”薄荷低头舔舐着苏醒递过来的汤勺,眼中尽是迷离的魅惑。
爱因斯坦说人吃多了脑子就会不好使,苏醒现在就是这样。昨天晚上冷静的薄荷和今天早上粘人的薄荷,都不是苏醒所熟悉的。平时总一副小刺猬模样的她,现在不但敢直视苏醒,而且时不时还会露出一丝恬淡的微笑……
苏醒跟薄荷前后脚走进学校,正巧碰上李丽从车棚出来。平时,苏醒也就远远跟她打个招呼开两句玩笑。但今天看见她,心里一动,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就冲她飘了过去。
李丽其实老远就看见苏醒跟薄荷了,见薄荷走远后苏醒一个人过来,她当即不满道“怎么,升高中就忘了老班了?走那么急干什么?”
“谁啊?我这不是大老远就跑过来跟你打招呼吗?”
“你说我说谁呢?”李丽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遍苏醒,令人不解的摇了摇头。
看她一脸欠揍的表情,苏醒牙根儿痒痒道“姐,什么啊?”
“你有事儿求我!”李丽言之凿凿的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道“苏醒,如果是跟我咨询感情问题,免谈。老师不能教学生这个……”
“你还是知道你是老师不是娱乐记者啊?亏你想的出来,我能跟你问什么感情问题?我要问,也是问家庭暴力……”
“你说薄荷?”李丽像根本没听见苏醒刺打自己,又像真什么都知道似的,一句话就点中了要害。
苏醒正思索该怎么回答这问题,蓦然发现李丽竟然把他带到了当年他发现猪头被欺负的那个角落。
紧接着,李丽再次问道“薄荷跟你说过她家里的情况吗?”
“没有。”苏醒因为不老实的想法,老实的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没有!像你这种只知道欺负女孩儿的小混蛋,她能告诉你才怪!你知道薄荷以前和你坐一桌的时候为什么总哭吗?”
“你说的,我欺负她呗!”苏醒倒是大言不惭。
“你想的倒简单!你就没想想为什么就摸人家‘那儿’一次,人家怎么就天天哭?!”脸色微红的李丽又气又羞道“你还欺负秦岚呢,她怎么不哭?!你以为每次有人到我这儿来打你小报告,我都好意思帮你兜着啊!”
“她们不一样!”苏醒老实的挠了挠头,不争气的模样惹得李丽抡起巴掌就扇了下去。
薄荷不仅和秦岚不同,她跟苏醒身边任何一个女生都不是一国!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得从十七年前江川市青年影剧院演出的芭蕾舞《红色娘子军》说起,当时薄荷的妈妈廖喜梅是台上的芭蕾舞演员之一,而昨天晚上刚被苏醒收拾过的薄荷那个流氓老爹的爸爸薄则则是台下众多混混之一。
混混怎么可能和芭蕾舞演员结合?
原因自然不是混混和芭蕾舞演员有共同的精神追求,江川的混混在十几年前还不具备欣赏芭蕾舞的水平,像薄则这种人能娶到廖喜梅回家,自然是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当年《红色娘子军》公演的时候,坐在台下琢磨演员身段和脸蛋的薄则从廖喜梅一出场就被她迷住了。然后,他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就扬言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可是,正处在人生黄金期的廖喜梅怎么肯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给三无青年?于是薄则几次向廖喜梅献殷勤无果后,脸面无光的他终于动起了歪心思,瞅着一个廖喜梅晚上演出后单独回家的机会,把她强奸了。
当时那个年代的女人对贞操还是很看重的,所以在薄则兽欲得逞之后,廖雪梅也就认命似的嫁给了这个混混,并在生下薄荷后彻底告别舞台做起了家庭主妇,想用一种看似幸福的不幸去拯救自己作为女人的那种悲哀。
只是一厢情愿的她却没想到,自己在错误的年头做出的这个错误决定后不仅没有得到救赎,反而再次被所谓的命运强暴。
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因为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薄荷是个女孩儿,在生男生女还不一样的时候,她的到来无疑是压倒廖雪梅本来就十分不幸的婚姻的最后一刻稻草。而这种轰然崩塌的结果,就是新鲜感已过的薄则开始频频以酗酒为手段对廖雪梅使用暴力,并最终将这种阴影烙在了薄荷的整个成长过程中……
“倒是和我小姨他们一家挺像的,只不过我小姨是家庭暴力的实施者,而且她也不酗酒!”苏醒听了李丽的故事,故作轻松的开了个玩笑,心里却着实酸酸的。
“你就浑吧!”李丽本来是想先感化苏醒再做其它打算,但看这小子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改变策略道“你明不明白什么叫‘问题儿童出于问题家庭’?你知道什么自闭症吗?”
“薄荷有自闭症?”苏醒忽然想起,薄荷无论什么时候总要攥一块橡皮或者一块手绢。
“你倒又聪明了?!”
具李丽从廖喜梅那里了解的情况来看,薄荷的确有自闭症,而且还很严重。她之所以会换上这种精神性疾病除了和其自身的家庭情况有关外,主要原因还是来自于廖雪梅。
长久以来,自我暗示自己很不幸的廖雪梅从薄荷懂事开始就一直对她灌输强烈的贞操观,她这种不希望女儿重蹈覆辙的想法,让从心理上对“性”这种东西产生了恐惧的薄荷从青春期开始,就因为担心自己可能会像母亲那样生活下去而患上了轻度抑郁,并且随着薄则家庭暴力的升级,这种轻度抑郁也最终发展成了自闭症。
“恐惧?”苏醒把自己从李丽那儿搂到的信息汇总了下后忽然发现,事情好像大条了!
“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欺负人家的时候,薄荷跟我报告时问了什么?人家问我她自己是不是不干净了,是不是必须嫁给你……”青春期的孩子对“性”无知和恐惧容易理解,但如果这种无知的恐惧如薄荷那般畸形,那李丽的这后一句话就值得揣摩了。
“我说她怎么后来一碰就哭呢!”
想想这个现代版“小龙女”以前哭鼻子的情形,苏醒很不情愿的承认了自己的猜测。他以前只是以为这小妮子是个黛玉般的妙人呢,却没想到敢情人家流的那些眼泪根本不是因为他,而是从根本上恐惧自己也会像母亲似的嫁个流氓这件事。
“明白了?明白了就该懂事儿点儿,别做让自己后悔也让别人后悔的事。”李丽到底还是苏醒的姐姐,她今天这么费劲口舌的和苏醒将薄荷的故事,就是希望苏醒能从这件和他有点儿关系的事情上汲取教训,别因为血气方刚而做出什么害人害己的事情。
“明白倒是明白了。可是,姐,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苏醒想着今天早上薄荷跟自己说谢谢时的样子,一走神儿嘴上就没了章程。
听见苏醒不喊自己老板,李丽跟着也严肃起来“星星,我是过来人。当一个男人努力想了解一个女人的时候,绝不仅仅是出于关心。你们虽然不是男人女人的关系,但青春期的情感问题,有时候来得比人生任何一个阶段都要汹涌。如果你当我是你姐姐,听我的,克制下自己。别辜负了你妈的期望,也别再去给薄荷他们家找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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