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号称浑身正义感的严言。
因为总有一些人喜欢凭着长舌头去抱老师的粗腿,所以第二天特意去学校上课的苏醒,再次被她推到了对立面儿上。
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晨读刚开始,严言就抓住某位同学迟到的机会站在讲台上大放厥词。
“有的学生,自以为家庭条件优越,根本不知道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如果你不想上学,趁早跟我说。社会上,有的是上不了和上不起一中的孩子等着你腾地方!”
“不要以为认识几个社会青年,就不把老师、同学放在眼里……”
“不要以为谁都怕你!在学校有学校的规矩管你,出了学校,照样有社会上的规矩管你……”
“如果有脑子,就该好好想想……”
“越是这样的人,只能说明他越自卑。学校,是比学习,比前程的地方,不是比吃穿、比拳头的地方!因为你比不过别人,所以才总想显示自己的长处,被人当笑柄的长处……”
“家长含辛茹苦的供你上学,不是让你来学校逞英雄、搞对象的。你以为这样很风光?告诉你,幼稚……”
……。
苏醒毕竟还是个学生,加之一旁薄荷敏感的性格。所以即便严言没说完一句话总要故意往他们这边儿瞟上两眼,苏醒也尽量厚着脸皮没打算跟她计较。
反复这么几次下来,严言还真以为苏醒怕了她似的。就在大家因为正式上课的铃声打断了她的训斥而庆幸时,严言不但没走,反而还得寸进尺的直接点了苏醒的名字“苏醒,有许多同学跟我反映你上课时小动作太多,影响了周围同学的学习。从今天开始,你和岳坤换下位置,坐到最后一排去。”
严言口中的岳坤,是整个一中出了名的胖子。当初苏醒和禹志航换位置,就是岳坤把位置让给禹志航而后去了最后坐单人单桌。现在严言把这么一个邋遢货扔到薄荷身边儿,明显就是想连她带苏醒一起恶心。
憋了一早上,苏醒终于忍不住炸了“我一个星期能在学校上几堂课?影响谁学习了?”
“不上课就更应该把位置让出来,你有什么资格浪费一中有限的教育资源!到后头去,我再说一遍!”严言早在等苏醒炸刺,而且该算计的也统统都算计到了。
苏醒刚站起身来,还没表示自己不玩儿了的意思,严言紧跟着又威胁道“这里是学校,别挑战我的权威。如果你不愿意动,我照样能把其他人调开!”
怕苏醒听不懂似的,严言边说着,还边瞪了此刻刚刚抬起头的薄荷一眼。
察觉到薄荷脸色有变苍白的趋势,苏醒只好放下走的意思,真跟个怂货似的收拾起东西回到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位置。
目睹了这一切的岳坤见苏醒过来,哆嗦了老半天才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临走时,一身汗臭味的他还谄媚的故意蹭过苏醒身边儿小声道“苏醒,我知道。以后不是老班的课,咱俩再换回来……”
“别挤着薄荷!”苏醒努力挤出个微笑,故作无所谓的拍了拍岳坤的肩膀。
岳坤坐下后,虽然只占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课桌,但严言却觉得自己在这场小孩子的把戏当中得到了大甜头。又继续影射了苏醒几句,直到任课老师来了,小丑似的她才一脸满足的离开了教室。
苏醒也是气懵了。画了一节课的小人,直到下课铃响了,他才想起自己其实还可以继续请假。然而,就在他收拾了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却再次发生了。
原本就充满差异的教室里,从来没主动跟苏醒接触过的薄荷,竟然自己走到了苏醒所在的这个角落。
更令人诧异的是,薄荷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却是以一种苏醒从未见过的坚强主动问他道“苏醒,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吗?他们说禹志航和你打架了?”
“跟你没关系,严言原本就看我不顺眼。今天正好找到借口下刀。”苏醒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心里却暂时放下了要走的意思。
薄荷很认真的想了想,继续天真道“苏醒,我去跟严老师说好不好,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你手怎么了?”苏醒根本没去听薄荷说了什么,他的注意力,忽然全被薄荷攥着的右手吸引了过去。
在苏醒的印象里,薄荷的双手手指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欣长。但此刻,小妮子右手中指和无名指却都因为第二个指节而全部粗涨成了小白萝卜。
薄荷见苏醒盯着自己的手发愣,也不敢马上把手藏起来。一边儿任由他盯着,一边儿小心道“我也不知道。”
“疼吗?”
“疼。”
“傻丫头,让你再背后说人家刘倩倩,遭报应了吧!”苏醒还是喜欢薄荷不勇敢的样子,故意吓唬了她一句,才继续问她“多久了?”
“两个星期。”薄荷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问题后,竟然还真偷偷瞟了一眼刘倩倩。
“去医院看过没有?”
“去了,医生说没事。”
“去的哪家医院?”
“慈安中医院……”薄荷被看得实在难受,偷偷试着把手慢慢往身后缩了缩,见苏醒没什么反应后,才敢完全把手揣进了兜里。
苏醒没功夫去料理薄荷的小心思,仍旧不解道“没去中心医院或者第五医院看看?”
“没有!”
“为什么没去?”苏醒跟了薄荷一句,但说完,他倒先被自己咄咄逼人的架势弄无语了。
薄荷的母亲不是唐雅雯,肯定不会因为手指头这么点儿小事专门给她挂个专家号。所以即便是薄荷的手指头两个星期之后依旧肿着,除了苏醒之外,也没人把这当成太重要的事儿。
想了想,苏醒冲薄荷一半商量一半命令道“今天上午第三节、第四节是历史和体育课吧?一会儿下了第二节课之后你去跟班主任请假,然后我带你去中心医院挂个专家号。”
说罢,苏醒见薄荷有摇头的趋势,假装恶狠狠的又给了句“不许摇头,不许说不去。”
“妈妈说中心医院的专家号很难挂!”薄荷低着头憋了半天,再抬头看苏醒时,苍白的小脸竟然出现了一丝血色。
“那得分谁去!”苏醒头一次见到薄荷说话利索的样子,虽说是因祸得福,但还是难免有些飘然。
其实,除了已经回燕京继续念书的温玉,苏醒也并不再认识江川市中心医院的哪尊大神。
打电话叫来猪头,猪头倒是口口声声承诺说他能把事情办妥。但不知是这小子开车时偷看薄荷分了心还是他不走运,他打了一路电话,也没能找到个今天正好上班的朋友。
将车子停在了中心医院正门口,猪头看着满天雪花忐忑道“三哥,要不我下去找人买个专家号,你们在车上等会儿。”
“我要的是能跟我好好说道说道的自己人,不是排队拿药去。”伸手拦住准备下车的猪头,苏醒指了指门诊楼“把车停到那儿,点一千块钱现金给我。”
猪头还以为苏醒要自己去买号呢。把车重新在门诊楼停好,他抢着给薄荷打开门后愈发忐忑道“三哥,我去吧。”
“跟着我走,一会儿你们别说话!”苏醒回头叫了声正个猪头客气的薄荷,接过猪头递上来的现金先进了门诊楼。
来到挂号处,苏醒隔着玻璃找了半天,然后冲挂号处里年纪最大的那个护士招了招手。用猪头新学会的词语做注释,这个年纪足有四十岁却依旧留着两个麻花辫中年护士,绝对算得上一道肉菜。
猪头这边儿正疑惑苏醒是不是认错了人,麻花辫竟然还真就冲苏醒露出笑容。她在自己的座位上指了指挂号处另一侧的防盗门,在苏醒领会意思往那边儿走的同时,也起身跟了过来。
防盗门打开,一脸微笑的麻花辫重新打量了一遍苏醒道“有事?”
“你认识我吗?”苏醒从兜里掏出叠好的一千块现金攥在手里,问了句连他身后的薄荷都感到诧异的话。
麻花辫兴许是见苏醒这样的人见多了,倒是很自然的回答他“你就说什么事吧。”
“我叫苏醒,这是我朋友薄荷。她这两天右手肿的厉害,想找个专家给好好看看。”
“挂号了吗?”麻花辫顺着苏醒的指引扫了眼薄荷,胡思乱想了几秒钟后道“我帮你找骨科杨艳荣大夫吧,今天下雪,就他坐班。”
“随便,能说清楚就行!”苏醒也没管旁边是否有人,顺手把钱塞进了麻花辫的口袋里。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出来带你们上后面骨科楼。”麻花辫指了指不远处走廊里的座椅,退回挂号处又关上了门。
猪头傻愣愣的跟着苏醒坐到了椅子上,犹自难以置信道“三哥,这也行?”
“有什么不行,无非就是钱的事。”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她要是跟专家没那么多呢?”
“你就说人家长得丑呗!”苏醒无所谓的耸耸肩,却又百分百肯定的口气解释道“中心医院这地方招护士,第一个硬性条件就是五官端正。可你看她都丑成这样了,却还能在挂号处这种医院的脸面部门坐班,这说明什么?”
“靠,我怎么没想到呢!”猪头悻悻的冲远处的防盗门吐了口浊气,刚想再说几句废话,防盗门忽然又开了。
手里已经拿上单子的麻花辫从门里出来,走到苏醒跟前儿往走廊尽头的小门指了指“你们跟我走,一会儿到了那儿薄荷就说是我小侄女儿。”
“行!”苏醒一边答应着麻花辫往,一边把手伸到背后冲仍旧在椅子上坐着发呆的薄荷摇了摇。
苏醒的本意是让薄荷跟着自己走,但他做完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之后还没来得及回头跟薄荷表达清楚,忽然,手心里就钻进了一阵玲珑的温暖。
好多年没被人电到,暮的一下,苏醒竟然没敢再回头。就这么机械的攥着薄荷的左手继续往前走了好远,他小腹里因为手上的温暖而升腾出的火热,不但没有因为漫天的雪花逐渐弥散,反而愈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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