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无力地被搀扶着走下一楼大厅门前的台阶,慢慢向门外走去。
“卡莎娜,上我的马车回宫吧,车就在街口对面。”阿修斯心疼地望着她。
“嗯……”少女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逞强了。
她的心里此时充满了焦虑和疑惑,然而只能暂时先强压下去,任凭自己思绪万千却想不到能做什么,仿佛在心头有一块石头压着,而且正在越变越大。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位身着蓝色军装的中年男子腋下夹着一个公袋,慢慢走向司法厅大楼。
是他!他的话……也许能知道些什么。但是我现在的身份……犹豫不决的表情出现在少女脸上,她盯着那个慢慢走近的军人,脸色变幻不定。
随着男子慢慢靠近少女,想到自己的家人正生死未卜,她忍不住了。
“克里斯!克里斯骑士阁下!”少女洪亮的嗓音因为发热而略带沙哑。
“是的,您是……”克里斯听到旁边有人喊自己,马上停下脚步,看拉过来,忽然他愣了一下,弓身行礼,放低声音道:“属下参见公主殿下。”
少女点点头,带他走到路边。阿修斯不明所以,也跟着她一起走。克里斯看了看阿修斯,只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公主殿下,您来这里是……?”克里斯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之后,对于公主突然出现在司法厅感到非常奇怪,下意识地说出自己的疑惑。
少女听了他的问题,皱了皱眉,看着他不说话。
“公主请不要介意,是属下多嘴了。”他突然发觉少女的表情不对,这才想到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随便问的。都怪康德那家伙,平时给我说小公主是个多亲切多活泼可爱的人,还有她今天这身和宫里完全不同的打扮…克里斯心想着,接着就说道:“请问属下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公主自然不会没事找他聊天,而且在这个地方……这点他也是很快理解了。
“嗯,先说说你是来干什么的?”看对方似乎不知道国王对她的禁足令,少女稍微放松了下来,悄然依靠在身边王子的肩膀上,说道。
“啊……是的,有几份嫌疑人档案需要录入到司法厅的记录里,所以我就过来了。”克里斯整了整衣领,腰背挺直问道。他所司职的是王宫里皇家卫队的职,也会参与一些案件的工作,和原本的康德骑士曾是同事关系。
“嫌疑人?能让我看看吗?”少女急切地问道。也许这里面就有自家父亲的名字,那样的话,她……虽然也不能干什么,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啊……这个……因为是国王间接下令的,恐怕……”克里斯犹豫着,虽然对方是贵为公主,但终究按规定案件的卷宗都是需要视为国家机密严格保密的,这两者到底冲不冲突,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手中的件袋,这可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啊,只好搬出国王来了。
“嗯……”少女思索着,如果自己间接去问国王,以一个小小骑士的身份,恐怕什么都不会得到答复吧,而阿修斯王子那边,既然是外国人,估计也很难获得核心消息,所以眼下的克里斯就是唯一能获得准确消息的突破点了,绝对不能放过。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对方严肃紧绷又带着一丝敬畏的神情,她忽然想到一个方法。呵呵,也许尝试一下忽悠对面这位共事过一段时间的同僚,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这么想着,她的神情就慢慢变得凝重起来,直视着对面的军官的眼睛,板着脸,认真地说:“父王今天就是让我来检查一下这些档案的,刚才在司法厅里检索过,结果发觉还没有送到,我正想把你们这样的工作效率向父王说明呢。”
她顿了顿,看到对方的眼神中显露的一丝惊讶,接着往下说:“看到我身边这位了吗?他就是阿修斯王子,我的…未婚夫,也是案件的当事人,父王授权我们一起监督这次的调查工作。要不然,你以为我很喜欢来这种无聊的要死的地方吗?”
克里斯听到这里,再往少女身边的青年看去,更是大惊失色,他连忙行了一个礼,道:“参见阿修斯王子殿下。”
此时的他已经再不敢有所质疑,连忙拿出手中的件,递给少女。阿修斯则是向克里斯点头示意,继续扶着自己的“未婚妻”。
少女接过件,正要想打开,突然想到在这里打开机密件似乎不妥,于是几人走到大楼一楼,在克里斯的带领下进入内部通道,来到一间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这才开始查看件。
从克里斯的反应中,少女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断定克里斯所说的案件就是阿修斯昨天遇袭的事情,而调查也是国王亲身过问的,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斩钉截铁的话语。
件袋封条被她扯开,她拿出里面的十几份件,逐一查看起来。
一个个陌生的名字被她忽略掉,她在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忽然,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跳进她的眼皮:拉乌·施耐德。
在施耐德的档案里记录着他从出生到进入王都经商,到转移去王国南方开设银行和商铺,不断到……与反对派组织接触,并且为其提供资金支持?
再看看其他的几份件,都是和这个组织相关的人员。
“公主殿下……”克里斯小声说道。少女已经看了足足十多分钟了。
“……”默不作声地又翻看了一遍,确定是没有找到那个名字,也就是说明他顶多是被当作证人传唤,按规定最多三天就能够回来,少女知道自己能够放下心来了。
“哦,对了,这次的调查传唤了哪些证人?”少女终究还是忍不住,于是追问了一句。
“主要有当时在值班的酒馆伙计两名,酒馆老板一名,在周围的行人十二人,还有其他人员六人。”克里斯马上报出来,明显对此非常了解。
“酒馆老板的名字是……”少女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名字是…乔尔·康德…呃……”克里斯一时间想不起那个名字。
“乔尔·康德·维尔森。对吗?”
“啊,回公主殿下,就是这个名字,乔尔·康德·维尔森。”克里斯说着,暗暗擦了把汗。这个不就是康德那小子的父亲嘛,当时自己光记得前两个名了。等等,康德不就是公主她的骑士吗?
噢……敢情是这样……
自以为发觉了什么小秘密的克里斯心里暗笑着。看到公主身边的那位王子,他在为康德获得公主特别对待而羡慕的同时,又为同事这份注定不会有结局的感情而感叹了一下。
“嗯,我会向父王照实说明档案已经录入到位,你能够走了。”少女明显不知道自己多余的一句话让对方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她说着将件放回袋子里,递过去给克里斯。
“公主殿下,那个……封条上还需要您的签名。”克里斯接过来之后,看着被扯开又贴上的封条,一脸为难地说。
“……”少女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时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签名?谁知道她的签名和真正的公主一不一样呢,万一要是露馅了怎么办?
身边的温妮此时已经第一时间递过来一支笔。少女只好装作轻松地握住。
对了,克里斯应该没看过公主的笔迹吧,回忆中公主从来也就没给什么件之类的签过字。
于是少女放心地在封条上签上大名:卡莎娜·斯图亚特·赫莫斯。
“好了。”面无表情地丢回去给克里斯,少女转身就走了。
阿修斯从头到尾一直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少女处理着一切。直到少女要走了,他才在她身边稍微扶着她,走了出去。
温妮则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公主擦汗,担心的神色不断未曾褪去。
少女一行人今天第二次从司法厅大楼里走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紧张的时候出汗了的缘故,她感觉自己身体感觉清醒了不少,虽然头还是一样很晕,但已经不是那种脱力的状态,能正常直立走路了。
看了看天色,午后的阳光慢慢变成夕阳,金黄色的光芒中带上一点橙红,照在少女裙摆的下半部,与被小伞遮住的阴影部分之间,留下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少女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在酒馆门前看到的卫兵们的装束,那大红色的衣服上,在和一般制服相同的蓝色斜杠上,还有金黄色的镶边——那是直属国王的王宫骑士团的标志。在骑士的回忆中分辨不同归属的皇家卫兵可是作为皇家骑士一员的基本常识,假如她能早点看到,那么她就知道自己到司法厅来问询是注定白走一趟的,然而她也就不会遇到克里斯,而是会在回宫之后选择间接去问国王——国王直属的骑士团只听命于国王本人,即便是王都卫队司令布里格斯将军也不能调动分毫,在王都里有这样的大动作,必然就是国王亲身下的命令。
还有那辆施耐德的马车,在封城后还能出现在紫丁香大道,说明他早已经进城了,而就在此前一天发生刺杀事件,又有他给反对派组织提供资金的情报记录……将他列为严峻嫌疑人确实也不为过。虽然具体怎么查出来的并不清楚,这个所谓的组织是不是元凶也很难说,但是至少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再过三天就能够重获自由了。
经过这一天的奔波,她发觉整件事情本身就透露着蹊跷,去问国王吗?国王大概还是会敷衍她而已,而且作为骑士去质疑国王也是道义上不允许的。
不管怎么样,能最终获知父亲平安无事,少女今天出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少女将身子侧躺在马车**的坐垫上,任由温妮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将头靠在温妮胸前,舒服地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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