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月22日到达弥邹忽
0月23日由弥邹忽港出发
1月5日至东莱港
1月7日由东莱至北海
十月十八,大发,利远行。使节团赴弥邹忽登海,山上王君臣出丸都城西门九里相送。临别时,山上王对我说道:“王副使,本王觉得与你甚是投缘,即便不能招你为婿,希望你无事时也能常来丸都陪我这老头子下几盘棋!”
我见山上王这高丽老头说的不像客套话,但是别说我很忙,就算不忙,从中原到高丽一个来回需要小半年的时间我也受不了。但个性使然,我还是不无调侃的说道:“下官亦觉与王上心机相投,但是只能无事时才来吗?”说罢,笑了起来。(好冷的笑话!只是这并不好笑的笑话,却会变为现实。)
山上王见我说完大笑起来,知道我在和他开玩笑。于是,本来并不喜欢开玩笑的高丽老头也陪我笑了起来。
蹇硕见我和山上王发笑,不明就里,问我道:“你和他在笑什么?”
我笑眯眯的看向蹇硕,说道:“这老国王真有意思,还惦记着把女儿嫁给我呢,想来必然是个丑姑娘,哈哈!”
蹇硕听我这么一说,便也笑了起来。
四日后,使节团及贩参的高丽商队到达了弥邹忽。在高丽翻译官(他怎么又来了?呵呵,你让高丽人去和咱们做买卖,总得让人家带个懂行的吧!就算不懂行,至少也要带个会说中国话的吧!)的协调下,使节团将随行车马物资装到了高丽战船上,人员也做了相应的安排。
次日出发,我和蹇硕乘坐的是高丽海军的主力战船――太极丸号(可能有的朋友会觉得我给人家高丽的主力战舰取了个药名,其实不然。“丸”在高丽语中不是药丸的意思,而是坚固的意思,所以他们的都城才会叫做丸都。而主力战舰被称为坚固的太极号,应该不是很难听吧?)。我发觉“太极丸号”虽然和我来时所乘的大商船差不多长短,但却要宽大和挺拔许多。甲板上设有床弩和投石机,船身还包裹着一层铁皮。虽然还没见过此时代的中国战船是什么样子,但是想来应该不会比这个强。因为自古将自己定义为内陆型国家的我们,造船业始终跟不上世界潮流。于是,我问高丽翻译官道:“这船学名叫什么?”
高丽翻译官答道:“板屋船。”(朝鲜后来发明的“龟船”如果算最古老的铁甲船,那么“板屋船”便是龟船的前身!)
因为来高丽时有了一个月的航海经验,所以这次返程我很识趣的陪着蹇硕在船舱里聊天看书,而没再去海上喝风。
因为时下北方已然入冬,所以借着非常劲道的北风,我们仅仅用了半个月就到了东莱港。
靠着蹇硕的面子,高丽船队不仅在东莱港卖出了不少干参,还免费补充了大量的食物和淡水。千恩万谢后,高丽翻译官高高兴兴的带着船队继续往江南去了。
不知道伍孚伍琼在船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了好多天,靠岸后是被人抬下船的。护卫团的主副将变成这副德行,使节团也只好滞留在东莱,等他们好转。
靠岸后的第二天,青州牧孔融派来迎接我们的大将宗宝到了东莱县城。宗宝见了蹇硕和我施礼已必,对蹇硕说道:“卫尉大人,刺史大人听说您已到了东莱,急命在下前来相迎,但不知您是否还想在东莱多休息几日呢?”
我听了宗宝的问话,想来他是误以为我们海上航行之后,打算在东莱休息休息。然而宗宝不知道,我们留在东莱的主要原因是有两个笨蛋吃坏了肚子!
蹇硕闻言,则对宗宝说道:“有些小事耽误了一日,既然宗将军受孔北海之托来迎我等,那么我们便随你往北海吧!”
于是,我们留下了尚未痊愈的伍孚伍琼和四百护卫队,其余的二百人由宗宝领军护卫着往北海而来。
东莱离北海很近,初六上午从东莱走的,初七中午便到了北海。孔融一大早便出得北海,于城东十里处布置,迎接使节团。
待我和蹇硕走到迎着我俩走来的孔融近前,体面的卫尉大人和著名的儒学大家来了一个足以让我惊讶到死的亲密拥抱。待蹇孔二人分开,我还未缓过神来的时候,蹇硕十分肉麻的问孔融道:“年兄,多年未见,您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满头皆白的孔融哈哈一笑,说道:“老了,老了,真是老了,贤弟的两鬓不是也斑白了吗?”
如此相问之后,二人一起开怀大笑,携手揽腕并肩前行至设于路旁的庐棚小憩。我见此景,差点晕厥当场。因为一路行来,见到各州大员,包括高丽国王在内,都没怎么正眼瞧过人的蹇硕,竟然会对孔融如此客气。而且观蹇孔二人颜色,绝非蹇硕和王允一般貌合神离,问话虽然穷酸肉麻已极,但却不难听出是肺腑之言,我心中不禁起疑,“他俩的什么的关系?难道……”
待蹇孔二人于庐棚坐定,有点高兴过头的蹇硕方才想起还呆立着的我,回头招呼我一同进庐棚休息。喝着无味的“日照青”(日照绿茶,很好喝,有股淡淡的海咸味,可惜现在我没味觉。),满脑袋想的都是蹇硕和孔融的“不正当关系”。
进了北海城,入了刺史府,孔融请我和蹇硕吃了一顿地道的“胶东小海鲜”。有的朋友可能要问有海参吗?当然有!那鲍鱼呢?没有,这个时代,人们对贝壳类动物的营养价值还没有足够的认识,所以鲍鱼还是上不了席面的东西。(古代人奢侈吧?哈哈!)而且也没有海鲜必备佐料――酱油和辣根,因为酱油要到宋朝才有,而辣根还未从欧洲传入中国。
吃罢午宴,孔融亲送我和蹇硕到了住处(不出意料,我还是住外间,蹇硕住里间。)。而后,孔融又和蹇硕接着吃饭时的话头,继续诉说离愁别绪。听着蹇硕和孔融的肉麻话,我都快把肚子里本就不多的吃食统统吐出来了。待聊的差不多了,孔融起身告辞,我和蹇硕将其送出门外。转回身来,满脑袋云山雾绕的我,迫不及待的问蹇硕道:“卫尉大人和孔北海可是老相识了?”
蹇硕点点头,说道:“是啊,难得的良师益友啊!”
我闻言,更是迷茫,懊恼的看着有些答非所问的蹇硕。
蹇硕见我满脸疑惑的看着他,呵呵一笑,觉得时机似已成熟,说道:“乘着今天高兴,我讲些故事给你听吧?”
我是想问蹇硕和孔融的关系,蹇硕却要给我讲故事,真是败给他了。不过,领导有兴趣找你聊天,你要说没空的话,估计你离被炒鱿鱼就不远了,所以我答道:“既然卫尉大人兴致及此,下官便洗耳恭听了!”
蹇硕闻言,呵呵一笑,问道:“你可知陛下为何如此宠幸和信任我们十常侍?”
我怎么知道?历史书上又没写!再说,我也没功夫研究你们太监与皇帝的关系,所以我答道:“此事确实知之不详,还请卫尉大人明释。”
此话一出,我便将蹇硕的思绪拉回到经年之前,蹇硕不无惆怅的说道:“我在六岁上父母双亡,寄养于吾叔之处。然而吾叔整日游手好闲,养我不起。实在没有办法,吾叔便在我七岁之时,拖了一些狐朋狗友,将我送入宫中,净身做了太监。此后十年,我在宫中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欺辱。在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里,我曾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但是身为一名太监,我知道这只是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而已。然而,没想到上天总是眷顾有所准备的人。桓帝在位多年,一直未得子嗣。自古有言‘三十儿立’(古代人立事早,结婚生子也早,人到三十,基本上孩子也都差不多十多岁了,“立”于堂前听命并不奇怪。),万不得已的桓帝在三十一岁那年招解渎亭侯之子入宫为继,也就是现在的陛下。彼时,陛下刚刚七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桓帝疼惜陛下,着了自己身边的两个执事太监张让赵忠伺候陛下的饮食起居。而后,桓帝亲典了太子太傅,授以陛下帝王之道。黄天不负有心人,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我竟被选为伴读,随侍陛下左右。记得有一次下了课,准备返回东宫时,桓帝亲赐陛下的龙撵不知怎的,竟然坏了。怕误了陛下吃饭,我便背着陛下一路小跑回了东宫。没想到这一背,却让陛下再不愿意坐龙撵了。之后,但凡非正式场合的出行,陛下都要我背着他。为此,我得了一个并不好听的外号――‘腿子’(靠,“保皇”里的“腿子”不会是从蹇硕这里来的吧?)。陛下十二岁那年,桓帝驾崩,陛下得登大宝。我记得就在群臣山呼万岁之后,陛下分别指着立于他身旁的张让赵忠说道,‘这是朕的阿父,这是朕的阿母。’。(是啊,一个七岁便离开父母的孩子,一直在两个太监的呵护下成长,怎能不让他有一种亲情的错位呢?我此时也才知晓,张让赵忠的“阿父阿母”之名是怎么来的!)而后,陛下又指着我说道,‘这是朕的臂膀,不是腿子,就算是腿,也是朕的龙腿,不是你们这帮奴才的狗腿。’。陛下说罢此言,我及张赵二人的泪水夺眶而出,于殿上齐齐跪倒,接连叩首。殿下群臣虽皆有不偾,但却无人敢言。后来,有不服气,找我三人触霉头的,不是被陛下杀了头,就是被砍了腿。时至今日,有时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竟真的出人头地了,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少也是位极人臣了!”
听完蹇硕的这番诉说,我心中不由叹息,看来这天下人皆欲食其肉、啖其血、寝其皮、挫其骨的社稷大蛀虫还有这么一段传奇辛酸的经历,真是长见识啊!尤其让我觉得这段话要是拿给史学家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不过,还是想知道蹇硕和孔融的关系,于是问蹇硕道:“原来大人的成长经历也这么曲折,真是可以写本自转体小说了,但不知您和孔北海是怎么认识的啊?”
蹇硕见我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冲我笑了笑,问道:“你可知当时的太子太傅是谁?”
我听蹇硕这么一问,就已猜出了答案,顺口答道:“孔北海!”
蹇硕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想来你问我和年兄的关系,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一路来,我只把他当作人看吧?其实很简单,在我为奴为卑受尽欺辱的日子里,只有陛下和年兄高看我一眼,年兄在教陛下帝王之道的同时,也教会了我不少为官做人的道理,所以对于这样的良师益友我必须尊敬和爱戴!”
听蹇硕这么说完,我心中生出一些对其的敬佩。爱憎分明,知恩图报,看来蹇硕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他阴翳贪财的一面,应更多的归罪于这个畸形的社会!但是听蹇硕话的意思,似是只把灵帝和孔融当成人看,***,我竟然不是人了,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蹇硕不知是官场混迹久了,还是伺候皇帝久了,好像能够读懂别人的心思一般,见我脸上有点变颜变色,安慰我道:“呵呵,刚才的话倒是我说的有些欠妥,你别多心,敢在我蹇某人的面前,把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这些年来你王成也还算第一个,所以我把你当朋友也当弟子,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成为新朝的顶梁柱。还是那句老话,你不一定要忠于我,但却一定要忠于陛下。”
我记得在去司徒府赴宴的车里,蹇硕和我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此时此地再次听蹇硕这么说,我心中的感慨更是万千,我很确定的告诉自己,蹇硕不是一棵“坏大树”,是一棵“好大树”。(故事说到这里,很多朋友可能看不下去了,因为一个十恶不赦极万千之愤恨于一身的大反派被我说成了天使。如果你觉得无聊的权利之争中,非要分个好坏,且又非要把蹇硕纳入坏人之列,那就请你认为,此时的我只是被稍微有些小聪明的蹇硕给迷惑了!)
见我在那里又陷入了沉思,蹇硕适时的提了一个问题,将我从好坏的博弈论中拉了回来,“你知道年兄四岁让梨的故事吗?”
现代社会在物质极大丰富且又大力推行计划生育之后,孩子们已然不需要再为一只梨让来让去。但作为必须传承的美德,每个家长都有必要而且有义务将“孔融让梨”的故事讲给自己正在吃梨的孩子听。为此,我比孔融让梨的年纪还小时,便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于是答道:“当然听过,我们那里的孩子都很崇拜孔北海的!”
随后同样是为了缓和气愤,我也问道:“既然孔北海是陛下的师傅,为什么不在京中为官,却要跑到这边州来受苦呢?”
蹇硕闻言,苦笑了一下,说道:“年兄大才,单看他每年上缴国库的税赋都能精确到‘’,就不难想象他是多么精明强干之人了。只是可惜,这位整天给我和陛下讲中庸之道的儒学大家性格过于耿直。陛下登基后,本在京中为官的年兄得罪了不少人,陛下怕有人害他,我也怕老哥哥让人欺负,便建议陛下将年兄外放到青州做了州牧。不过,青州虽然是边州,但却没有什么边患,而且民风质朴,土地肥沃,海产丰富,倒是个好当官的地方。从这些年来看,很适合年兄颐养天年!”
我听蹇硕这么一说,越发的觉得这个家伙为人处事真是没的说。于是,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卫尉大人真是想的周全,佩服佩服!”
蹇硕闻言,对我发自内心的赞叹回以满意的一笑,而后回内室休息去了。
可能是人老了,也可能是太久没有遇到知心之人,孔融和蹇硕又从晚宴的饭桌上聊到了我们的卧房之内。如果不是考虑到蹇硕和我连日来赶路过于辛苦,孔融大有秉烛夜谈的意思。
待聊的意犹未尽的孔融走后,蹇硕的鼾声适时响起。躺在床上思索一日来蹇硕和孔融的说话之时,我心内一阵莫名的慌乱,感觉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