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心想给他赔罪,为何这般多年从未做过?如今忽然间这般做又是什么意思?而且还这般可怜兮兮的!便像是受了委屈的人是他似的!
蜀父君养了他这般多年,可是却仍旧改不了他身上官氏传给他的本性!
“父君……”李乐拉住了他,轻声叫道。
司以琝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女儿,“乐儿,父亲心情不好,明日在陪你来可好?”
李乐摇头,“我不是不高兴,父亲,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乐儿心疼父亲。”
“人小鬼大!”司以琝抚了抚女儿的头,“放心,父亲没事,好了,你也玩了好半天了,现在我们便回朝和殿念书去。”
“念书?”李乐瞪大了眼睛。
司以琝板起了脸,“自然是,虽然如今不在府上,但是不是休沐日便不能够荒废功课,待会儿回朝和殿之后,你便开始念书,你放心,朝和殿父亲的院子里头有的是你需要用到的书籍,往后几日我们都会住在宫中,但是,每天你都必须有两个时辰的念书时间!”
“父亲!”李乐跺脚了,“这里……这里有没有师傅!谁教我啊?难不成父亲你教?”
“怎么?我还教不了你认那几个字不成?”司以琝瞪着女儿,“便是我真的教不了你,如今你五皇姨便在上书房上课,你若是真的掀起父亲我,我便去求你皇外祖父让你去上书房跟你五皇姨一同上课!”
“我不要!”李乐立即反对,“我才不要去给五……五皇姨上课了!五皇姨才那般丁点大……我才不要叫她五皇姨了!”
“就你要求多!”司以琝敲了敲女儿的额头,“那你还嫌弃我不?”
“不嫌弃不嫌弃!”李乐连忙上前抱着父亲的手臂拍马屁,“父亲上知天下知地理,哪会教不了乐儿,乐儿一定会很认真地跟父亲学的!”
司以琝哼了一声,然后拉着女儿的手继续往朝和殿走去。
……
司以徽并没有哭多久,便在司以琝离开之后没多久,他便停下了哭泣,不是不难过,而是不想让皇姐担心,更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哭泣上面,他知道皇姐进宫一次并不容易。
即便母皇并没有禁止皇姐进宫,但是他知道,母皇不想见到皇姐进宫。
皇姐没每进一次宫便是让母皇多生一份的气。
“皇姐,我没事。”司以徽自己擦干净了脸,然后拉过了司予执的手,在她的手心上写道,即便皇姐可以看懂他的手势,但是他还是喜欢这般和皇姐说话。
这样真实的接触能够让他心安。
皇姐不再是梦中的那个不知面貌的皇姐,而是真真实实的皇姐。
而皇姐,是除了父君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司予执眼中闪过了一抹沉痛,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然后道:“皇姐知道。”顿了顿,随后又道:“徽儿,你三皇兄并不是故意要……”
司以徽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然后低头在她的手心上写道:“皇姐,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没有怪三皇兄,真的。”
司以徽看着这几个字,心里像是压着千斤巨石一般,异常的难受,她看着眼前脸上的泪迹仍旧未干的少年,轻轻说道:“徽儿,你放心,皇姐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母皇,让三皇弟和四皇妹原谅我们的,皇姐也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十三岁了,过了年徽儿便十四了。
十四便可以嫁人了。
可是这样的徽儿如何能够找到一个好人家?
不能说话,没有玉牒,还有众人皆知母皇对他的厌恶,那个女子会真心善待他?
父君,这便是报应吗?
可是当年做错事情的是我们,为何却要报应到徽儿的身上?
父君,这般多年了,你可曾后悔过?
可曾后悔过?
司予执抬头看向了冷宫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念道。
而司以徽此时却因为垂着眼帘而没有发现司予执动作。
半晌过后,司予执收回了视线,而司以徽却仍旧是低着眼帘,“徽儿,不要难过,皇姐和蜀父君都会在你身边的。”
司以徽抬起了眼帘,隐约间眸底似乎飞过了一抹内疚,随后,他抿着唇笑了笑,然后,在司予执的手上写道:“皇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司予执道。
司以徽继续写道:“我想去你府上住几日。”
司予执明白司以徽的用意,以前他即便再想见她但是也不会主动提出去他府上暂住,尤其是在她大婚之后,他说他舍不得蜀父君,更舍不得母皇,即便他最多也只能远远见母皇一眼,而如今他主动提出要去她府上,不过是因为要避开三皇弟而已。
“好不好嘛?”司以徽继续写道,眼中带着祈求。
司予执收敛了情绪,微笑道:“好。”
……
李浮原本没打算进宫找司以琝的,她知道他在皇宫当中比在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只是她将自己收拾好了用过了午膳之后不久,宫里面便来人说永熙帝请她进宫。
虽然来人没说什么,但是她的心里仍旧是不安。
她担心永熙帝发现了树林当中的事情。
更担心永熙帝查出了什么。
可不管她担心什么却还是要进宫去。
一进了宫门,她便被领去了交泰殿。
永熙帝在御书房内见了她,虽然她如今也是朝中官员,但是以她的官职是无需直接面圣的,而似乎从她到了西南大营任职以来,便从未到过御书房。
当宫侍将她领到了御书房之后,她内心的担忧便更深了。
进了御书房,便看见永熙帝负手立在了窗前。
李浮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屏气凝神上前行礼:“臣见过陛下。”
司慕涵缓缓转过身,面容沉静如水,不怒而威,“平身。”
“谢陛下。”李浮谢恩后起身,垂头道:“不知陛下召臣而来所为何事?”
司慕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地凝视着她。
李浮衣袍下的双手悄然握紧。
半晌后,司慕涵方才开口:“朕听闻你回京途中出事了。”
李浮一惊。
“怎么?朕不能知道吗?”司慕涵声音开始有些低沉。
李浮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道:“臣不敢,只是……臣没想到这件事会惊动到陛下。”
“哦。”司慕涵似笑非笑地道:“这样的事情不会惊动到朕,那你觉得怎么样的事情方才会惊动到朕?”
李浮当即跪下,“臣失言,请陛下降罪!”
“哼!”司慕涵冷哼一声,“大周京城范围之内竟然出现这等伏击朝廷命官的事情,你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想顺天府通报,朕的确是该降罪!”
李浮牙关一咬,然后抬头:“臣并非不想去顺天府报案,只是那些人是臣在江湖上积下的仇家,臣觉得既然是私仇,那便不好惊动顺天府。”
司慕涵垂了一下眼帘,掩盖住了眸底闪过了一抹寒芒,缓缓道:“私仇?”
“是!”李浮垂下头道。
而便在她垂下头的一瞬间,司慕涵的眸底迸出了一抹森寒杀意。
“臣行走江湖多年,积下了一些仇家,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在这般多年之后找上门来,不过情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不会让她们伤害到三皇子的!”李浮如今也无法肯定司慕涵是否会相信,可是她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咬死了是过去的江湖仇家。
司慕涵半晌没有说话,直到李浮以为自己的说辞不被采用之时,她方才缓缓难道:“朕不管是私仇还是其他,只是如今既然你已经是朝廷官员,是朕的臣子,朕皇子的妻主,便不该再如过去一半处理此事!你可以不在乎你的性命,但是朕不想让朕的儿子当寡夫!”
“臣知罪!”李浮当即道。
“朕已经下令顺天府彻查此事,尽快将涉案人员缉捕归案。”司慕涵双手负在身后,不容置疑地道,“在抓到人之前,你暂且无需回西南大营。”
李浮脸色微变,抬头道:“陛下……”
“你在西南大营也呆了不少时间了。”司慕涵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这几年你和琝儿总是聚少离多的也不是办法,过些日子朕会将你调回京城,至于这段日子,你便在府中好好陪陪琝儿和李乐。”
李浮看着眼前的帝王,脑海当中各种思绪飞过。
“怎么?朕的安排你不满意?”司慕涵眯眼道。
李浮当即道:“臣不敢,臣谢陛下恩典!”
“琝儿和李乐今日进宫了,朕会留他们在宫中住几日。”司慕涵岔开了话题,“你既然进宫了便去看看他们,免得李乐一直想跟朕要母亲!”
“是。”李浮应道,随后行礼离开。
“等等。”司慕涵忽然间叫住了她。
李浮停下脚步抬头,“陛下还有何吩咐?”
司慕涵眼眸幽深地凝视着她,“你的那些私仇,你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李浮心头一颤,“臣出宫之后会去找顺天府尹于大人详细说明此事。”
司慕涵神色没有半丝的变化,“去吧。”
“是。”李乐再行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司慕涵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随后,扬手屏退了旁边候着的宫侍,低唤一声,“来人。”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暗处窜出,“属下在。”
司慕涵没有回头,而是眯着眼睛看着门口,声音森冷,“查清那些人的行踪,格杀勿论!”
“是。”
……
李浮从交泰殿出来之后便被宫侍领去了朝和殿,而此时,蜀羽之还在和水墨笑说着闲话,李浮前去给两人请了安,随后方才去见司以琝和李乐。
原先水墨笑还想着试探一下李浮和司以琝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但是想起了之前蜀羽之的态度,便作罢了,有些事情既然她不愿意让他知晓,他便不去深究。
便如同当年赵氏一事一般。
若非他命不该绝,如今恐怕已经成了白骨了,虽说他并不后悔那般做,不过若是他死了之后得知了真相,他的死便亲者痛仇者快。
李乐念书的苦差事没有持续多久便因为李浮的到来而结束了,即便李浮常年不在李乐身边,但是却似乎并不阻碍他们之间的感情。
李浮和李乐的感情很好,好的甚至连司以琝有时候都怀疑,其实李乐是李浮的女儿。
司以琝心底是不愿意李乐这般亲近李浮的,除了对李浮的怀疑以及怨恨之外,便是李乐始终不是李浮的女儿,他见李乐亲近李浮,心里总是有种别扭难受的感觉,可是每当看着女儿渴望母亲的疼爱,期盼母亲从军营回家,他心里的那份坚持便倒了下来。
他知道,孩子总是需要母亲的。
便是他对女儿多好,他仍旧无法取代母亲在她心中的地位。
司以琝最后便用当年嫁给李浮的初衷来安慰自己,既然他要李浮给他做牛做马一辈子,那让她当他女儿的母亲,给予他女儿母爱,也是应该的!
这是李浮欠他的!
李乐很高兴母亲的归来,而司以琝对李浮仍旧是那般不冷不热,司以琝在女儿的面前并不会刻意地和李浮亲近,若是别人,或许早便发觉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但是李乐却没有。
或许是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
李乐缠着将自己一个月来的生活都和盘托出,同时也缠着李浮说起她在军营的趣事,而一般在这些时候,司以琝一般都会被李浮当成透明人一般忽略掉。
李浮一直陪着李乐到了黄昏时分方才出宫,原本李乐是想缠着她一起出宫回府的,只是李浮不允许了,便是如今永熙帝插手进来,那些人应该不会再公然出现,但是她仍旧无法放心让司以琝和李乐回府去,虽然府上也是守卫森严,但是如何森严也比不上宫里安全。
李乐极为不愿意,因为以前每一次李浮回京都只是待了一晚上便走了,直到李浮说出她往后都会留在京城的事之后,她方才勉强点头同意。
李浮而出宫之后,她也去了一趟顺天府,将路上早已经编造好了那一套说法告知了顺天府尹于灵。
于灵郑重承诺会尽快将人缉拿归案。
李浮和她寒暄一番之后,便拖着满心的忧虑回了三皇子府。
没有了司以琝和李乐的三皇子府似乎失去了生气一般,夜间,李浮坐在了寝室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带着司以琝气息的床铺,缓缓低喃:“我发誓,我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更不会让她再伤害你……”
……
二皇女府位于保和坊西面,不大不小的一处宅子。
虽然司予执召永熙帝厌弃,不过因为操办她出宫立府一事是水墨笑全权负责的,看在蜀羽之的份上,水墨笑也没有苛待司予执,该给的都给了。
二皇女府内的后眷不多,便只有两位,一个是正君薛氏,而另一个便是初侍林氏,可以说是所有成年皇女后眷当中最少的一个。
按理说来薛氏的日子应该过的不错的,只是薛氏自进了二皇女府之后便没有过过一日好日子,当然这都是他自己不甘心所导致。
而此时在正君的院落当中,薛氏正黑着一张脸坐在了花厅内的桌子旁,而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了一桌丰盛的食物。
二皇女没有差事,只能靠着皇女的俸禄过日子,因而二皇女府的财政可以说是极为的拮据,平日的日常开销也是极为的节俭。
薛氏虽然满腹怨愤,但是却有一个很适合二皇女府的优点,那便是过的了节俭的日子。
这些年薛家虽然成功在京城扎根,但是日子却也过的平平淡淡,而许是过去过惯了苦日子,再有前头另一府的薛家的凄惨下场,因而薛家并没有被忽如其来的富贵给迷失了眼睛,这般多年来,薛家从未发生过恃强凌弱的事情,而出自薛家的男子,也精通勤俭持家之道。
因而此时他这般为一顿晚膳铺张也是让前来转达司予执吩咐的二皇女府管家极为的讶然。
“殿下既然有事情吩咐本君,为何自己不来?”薛氏黑着脸咬着牙道,“她现在在哪里?!”
管家垂下了头收起了不该有的想法,“小的不知,殿下吩咐了小的转告正君明日殿下将会接四皇子进府小住,让正君仔细准备之后,便出府了。”
“她便这般不愿意见到本君吗?”薛氏倏然站起身来,勃然大怒。
他还不够委屈吗?她居然这般对他!当日若不是她,如今他已经是礼王正君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受这份气?!
管家低头自当每天见。
“主子息怒!”一旁薛氏的陪嫁奶爹见状便立即上前劝道道,“主子,殿下许是有急事方才出门的,你便不要与殿下怄气了。”说完,便又对管家陪笑道:“多谢苏管家,我家主子知道了。”
管家会意:“那小的便告退。”随后退了出去。
薛氏气的脸色都发青,眼中更是蓄满了委屈的泪水,睁开了薛奶爹的安抚的手,然后像是疯了一样将桌子上精心准备甚至让他肉疼的美味佳肴都给扫落在了地上,“司予执——司予执——”
他用了几乎一个月的月银来操办了这一桌酒席,为的便是向她示好,为的便是下决心以后和她过日子,可是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今天早上他明明让人去通知她今晚上要回来的!
“主子!?”苏奶爹脸色一惊。
“奶爹,我都听你的话了,我听你的话对她好,我听你的话想看开些和她好好过日子,可是她却怎么对我的?!”薛氏泪流满面地叫吼道:“你们都说是我错,是我不安分,是我不好好地过日子,你是这般,那翊君也是这般,便是连父亲和母亲也责骂我!我认了,我认命了,可是她却怎么对我的!?我嫁进来这般久了,她进过我房间多少次?她情愿去那卑贱的林氏房里也不来我房里!当日是因为她我方才落得这般境地的!我原本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原本可以成为让所有人羡慕的男子,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是!我甚至进宫都会遭人白眼!我祖舅父是陛下的养父和安皇贵君,我舅父是陛下的德贵君,我也是出身高贵,为什么我连那什么都不是的周氏都不如?为什么我要受这些委屈?!”
说着他直接坐在了地上,继续哭诉,“我都已经愿意和她好好过日子了,我认命了,我怕了翊君怕了凤后更怕了陛下,我不想死,可是她却还是这样对我!派给管家来跟我说……我连她的那个哑巴弟弟都不如!她既然这般不愿意娶我,当日为什么要那般对我!若不是她那般对待我,我如今已经是礼王正君了!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宁愿当时便不知不觉地死了算了——”
“主子……”薛奶爹上前安抚,“主子你不要这样,殿下她不是有心的,不是的……”
薛氏没有继续说下去抱着薛奶爹大声哭了起来,他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人,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他的错?!
……
庆安
庄子内,苏念惜的心从昨夜开始便没有安宁过,昨晚何寒并没有做到承诺给他烹制亲手狩猎的野味,甚至没有回来用晚膳,只是让人传了话=说她有事情回何家一趟让他不好担心,安心在庄子里,等她办好了事情便回来。
因为有了她的话,所以他并没有回何家去找,只是心却一直不安。
昨天她离去之时的异样,一直在他的脑海当中徘徊。
而今日她也仍旧没有回来。
苏念惜实在放心不下便在下午的时候派人去一趟何家问问情况,可是派去的人到了现在都没有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便在苏念惜心神不宁的时候,庄子内的下人前来通报说何宛来了,苏念惜得到笑傲西之后便立即前去前厅。
到了前厅之后,他便看见了何宛。
“何管家,寒寒是不是出事了?”他快步迎上去,立即问道。
何宛没有即可回答而是看着苏念惜好一会儿,神色有些复杂,眸底似乎还有一丝的抱怨。
“到底怎么了?”苏念惜脸色有些苍白。
何宛方才道:“少主没事,不过今日家主试了一下少主的枪法,发现少主的功夫退步了,便让少主去练功房闭关去了,少主不得不去,便交代我过来跟苏公子说一声。”
“闭关去了?”苏念惜有些狐疑,“那我便回去吧。”
“不必。”何宛当即道,声音却平静,“少主的意思是让苏公子在庄子里多住些日子,家主也不会让她闭关太长时间,待少主出关之后便前来陪苏公子,少主还说,再过些日子便要入夏了,让苏公子过了热暑之后再回府中。”
苏念惜微微蹙眉,心里总是觉得何宛的话有些奇怪,不过却什么也没说,“既然这是寒寒的意思那我便留下来吧,对了何管家,不知道我母亲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何宛眸子微微一沉,“依着行程来看,至少也要一个月之后。”
苏念惜点了点头,“多谢何管家,还有,请何管家转告寒寒,告诉她不用担心我,我很好,让她好好专心练武,不要想其他的。”
何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息一声,随后点头:“苏公子放心,我会的。”随后,便起步离开。
苏念惜看着何宛消失在夜色当中的身影,心里像是坠了什么东西似的,沉甸甸的,不仅是因为何寒的事情,还有便是他母亲一事。
他想问问她,他梦中的那个女子是不是便是他的那个绝情的妻主?
他记得母亲说过,他记起以前事情的可能性很低,可是如今,他的这些梦境,是不是代表他会记起以前的事情?
可是为何,他的这些梦境当中,唯有那个看不清模样总是叫着阿暖的女子?
那个阿暖和他有什么关系?
是和他根本没关系,还是阿暖便是……他?
有些男子是有乳名的,那他是不是也有?是不是便是叫阿暖?
还有……为何他的梦中没有母亲?
……
何宛匆忙离开倒不是完全因为抱怨苏念惜,而是因为她真的走不快,家主进了祠堂之后便没有再出来,便是连膳食都给拒了,是存了心要折磨自己。
而少主也仍旧处于昏迷当中,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家主却是真的下了狠手。
这两件事让何宛忧心不已,但是最让何宛不知如何是好的便是沐云。
从早上他醒来之后便一直抱着华荇晓的尸身,根本便不让人给华荇晓整理仪容,便是华家的下人跪在地上磕破了头皮,沐云仍旧是不为所动。
他便这般一直抱着华荇晓,嘴里低声呢喃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话,既不让别人碰华荇晓,自己也是不吃不喝。
何宛又不能再一次击昏他,唯有在一旁干着急,她真的担心这般下去沐云也会和华荇晓一样命丧在何家,若是这般,何家的罪孽便更重了。
……
京城
皇宫
夜凉如水。
承月殿
蜀羽之从梦中醒来,便发现身边的人却不见了,他坐起了身,掀开了帘帐,便看见司慕涵正负手站在了前方的窗前。
窗子微微敞开了,淡淡的月光照在了她的脸上,更添了几分清冷。
蜀羽之掀开锦被下了床,然后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了一件外套缓步走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地为她披上,“夜里凉,小心着寒。”
司慕涵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吵醒你了?”
“没有。”蜀羽之笑道,“许是年纪大了,睡的也少了。”
司慕涵失笑道:“什么年纪大了,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陛下忘了,臣侍比陛下大了两岁。”蜀羽之笑道,随后,敛去了笑容,“只是陛下看上去却似乎比臣侍大上几岁似的,陛下,便是再难的事情总是有解决的方法。”
“朕没事。”司慕涵握着他的手。
蜀羽之看着她,有些无力也有些心疼,许是年纪大了,现在那些煽情的劝说已经说不出口了,他伸手,缓缓地拥着她的腰,“陛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是一个人,你身边还有臣侍,有凤后,还有豫贤贵君,还有孩子们……”
“朕知道。”司慕涵也拥着他,“羽之,你可恨朕?”
蜀羽之看着她,笑着道:“虽然臣侍并不是七老八十,但是这些恨于臣侍来说却也是有些不合时宜了,臣侍不否认,臣侍恨过陛下,可是这般多年过来,臣侍知道,臣侍痛的时候,陛下比臣侍更加的难受。”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臣侍嫁的人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大周的皇帝。”
司慕涵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了一抹颤动,沉吟会儿,“宗哲景遥派人找上了李浮。”
蜀羽之一愣,随即忙道:“什么时候的事情?臣侍一直又派人看着三皇子府的,可是都没有……”
“她们在李浮回京的途中截住了她。”司慕涵松开了蜀羽之,走到了一旁的暖塌上坐下。
蜀羽之跟了过去,“李浮……她如何做?”
“她仍旧没有像朕坦白。”司慕涵声音转为了森冷。
蜀羽之心中一惊,“陛下,或许李浮只是担心陛下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对三皇子还有乐儿不利,陛下,臣侍不是要为李浮说话,可是这几年来,李浮待三皇子待李乐都是没话说的。”
司慕涵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陛下是担心李浮仍旧在为西戎国主效力?”蜀羽之压低了声音问道。
司慕涵仍旧没有回答。
蜀羽之看了她半晌,“陛下,如今应该到了让告诉李浮李家灭门的真相吧?”
司慕涵抬起视线看着他,“再等等。”
蜀羽之疑惑,“等什么?”
“等……”司慕涵眯起了眼睛,沉吟会儿,方才缓缓道:“一个机会了,一个证明琝儿和李乐究竟在她心里占了多重分量的机会!”
蜀羽之满目诧异,“陛下你是想……”
“时候不早了,睡吧。”司慕涵起身打断了蜀羽之的话,然后往床边走去。
蜀羽之无法沉默,“陛下,琝儿和李乐……”
“朕在乎琝儿比你更重。”司慕涵坐在床边道,“没有完全的准备,朕不会动手的。”
蜀羽之微微松了口气,可是却仍旧无法完全放心,他看着已经躺下了的司慕涵,自己却已经没有了睡意。
半晌后,司慕涵缓缓开口:“朕知道你不放心,只是羽之,有些事情若是不确定,朕便死也不会瞑目。”
“你胡说什么?!”蜀羽之当即喝道,然后快步走到床边,“什么死不死的?又不是七老八十!”
司慕涵双手枕在了脑后,轻笑道:“先帝当年也不过是活到了五十四,朕明年便四十了。”说罢,看了蜀羽之的神色,便又补了一句,“便是朕能够活到了七老八十,也总是会先孩子而去,那时候,朕便无法庇佑他们,所以,朕要在活着的时候,还有能力可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将隐患清除!”
蜀羽之忽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俯下了身,抱着她的身子,“臣侍比陛下大两岁,便是要去,也是臣侍先去……”
司慕涵愣了愣,然后缓缓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低喃道:“傻瓜……”
……
次日
正当何宛准备采取一切手段阻止沐云继续这般下去之时,沐云却忽然间清醒过来了,他不仅放开了华荇晓,甚至还让人去准备热水,然后亲自为华荇晓整理仪容。
何宛和何宛的正夫都当即松了口气,立即去准备沐云所需要的一切。
沐云没有让人在旁帮忙,而是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地为妻主整理着仪容,在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沐云唤了人进去。
何宛当即进去,却见床上躺着的华荇晓的遗体竟然已经穿上了入殓的寿衣,昨日何宛也是备好了最上等的寿衣和寿棺,只是因为不想刺激沐云,便一直忍着没有开口,“华主夫,这……”
沐云温柔地轻抚着华荇晓冰冷的面容,声音沙哑难听,可是却带着万般柔情,“其实这一趟出来,我们都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便是寿衣我也是随身携带,这身寿衣是我亲自做的……说起来可笑,从来便没有正夫给妻主做寿衣的,可是我做了……我想跟她说,她走的时候不让我跟着,那便穿着我做的寿衣离开……”他闭上了眼睛,压下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何管家,请你为我妻主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木,让她入殓,然后我带她回家……”
何宛咬紧了牙关,低着头道:“华主夫放心……棺木已经准备好了,是庆安城最好的……”
“谢谢。”沐云终究没有忍住了泪水,哽咽道。
入殓对于亡者来说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华荇晓这般情况,大办是不可能的,但是何宛还是尽可能地做到最好。
华荇晓入殓了封棺之后,沐云便扶着灵柩离开了何家返乡。
在离开何家之前,沐云交给了何宛一封信,请她帮忙送到京城给雪倾,何宛拿着那封信在沐云一行人离开之后便去了祠堂,只是却没有进去,而是在祠堂外面徘徊了半日,最后狠下了心咬着牙自己处理,她打开了那封信,如她所想,信上除了向雪倾说明华荇晓已去世的事情之外,还有苏念惜一事。
何宛将那封信烧了,然后,以华家下人的口吻写了另一封信,隐去了苏念惜一事,只是交代了华荇晓离世,沐云伤心欲绝正扶灵回乡,不会去京城。
信封好了之后,便派了快马送至日夜兼程送至京城。
雪倾收到这封信是在十日之后,得知了华荇晓去世的消息,她呆愣了好半晌,随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因为当年雪暖汐的事情,雪倾和沐云之间的交情也淡了许多,便是这些年沐云想尽了方法帮忙找雪暖汐,但是被时间冲淡了的交情始终回不到当初,不过如今看了这般消息,她却还是难过,当年沐云和华荇晓的事情她也是看在眼里,如今华荇晓走了,沐云有多伤心她也是知道。
考虑了再三,雪倾决定去一趟华家,沐云毕竟帮了她许多,她便是去上柱香也是应该的,雪倾轻装简行,似乎想赶上华荇晓的丧礼,不过因为路途遥远,她最后仍旧是没有赶上华荇晓的丧礼,只是,却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她赶上了沐云的丧礼。
“这是……怎么回事?”雪倾看着灵堂上面一身孝服的华家少主问道。
华家少主神情悲戚,“母亲丧礼过后,父亲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说是想一个人呆几日,明明父亲那时候情绪还算是可以的,可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两日之后,父亲居然悬梁自尽随了母亲而去……都是我不好,我没有时刻陪着父亲,没有注意到父亲动了死心……”
雪倾听了这些话,心里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她在华家呆到了沐云丧礼结束,然后方才返回京城,然而便在离开华家没多久,便在路上得知了一个消息,永熙帝派去康城查探越州州府的钦差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