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窗外竟淅淅沥沥地下起这秋末冬初的一场冷雨来。雨滴敲打着窗棂,秋沫睁大眼睛躺在床上,黑暗中,她想象着一滴滴雨水如何汇聚,如何从她院中那棵万年青的叶子上积聚、落下。
对呀,聂夫人曾给她说过,希望她做一棵万年青,不做一朵牡丹。可知,牡丹有着最灿烂的年华,有荣有败,经历了喜悲,至少曾经轰轰烈烈过,而万年青的一生都是平淡的,是真的不懂四季变化,还是心已死?
听雨听得烦了,秋沫还是不能入睡,她干脆披衣而起,想去把窗户关上,好还她一室安宁。
撩开了床帐,秋沫却被窗边立着的黑影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她下意识地按上腕上的古铜镯子准备攻击,黑暗中的人却抢先开口了。
“我以为你睡着了…”他的声音湿懦懦的,又像是带着些悲凉和寒气,正如这冰冷的夜雨一般,一下子透到她心里。心口揪紧处刚筑起的坚冰因为他今夜的到来有了那么些融化,她带着些惊喜,心里却又为白天的事突然升起气愤,最终,她出口的话却比她想象的要冷漠些,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像利剑一般,刺向黑暗中立着的那人:“半夜三更的,怎么跟做贼似的跑到我这儿来,这可不是什么坦荡的行为。怎么?不敢白天来,是怕你的云纤妹妹吃醋吗?”
黑暗中颀长挺直的身影似乎颤了一下,然后只见他快速扑来,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带着几分粗鲁和怨气。
他的怀抱有着些微酒气,胸前的衣服是冰凉湿润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这窗前站了多久。
秋沫只着了中衣,那寒气似要入骨般让她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愣了片刻,她疯狂地挣扎起来,又是踢又是打,就像一般的小女儿家撒娇闹脾气一般,可是此刻,她是真的又生气又委屈。
“放开我!我可是怪脾气,说不定又用指甲抓你,用针刺你,识相的赶快放开!喝了酒想撒疯,去找你存情阁的美人去!她可是温温柔柔,予索予求呢!”
聂情飞抱着她的身子一僵,随即握住她的肩膀推开了她,似乎是很生气,高高地扬起了一只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他低吼着,愤怒中似乎有着受伤。
秋沫冷哼一声,倔倔地别过头去,虽然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他直直盯着她的感觉还是让她不舒服。
“我为什么不可以说?是你说我脾气怪,脾气怪的人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
“你还在为我白天的话生气?”他的声音一下低了几度,语气也软了下来,想他聂情飞不是一个服软的人,可是到了她面前,他所认为一切的值得骄傲的东西似乎都被她看得一不值,包括他的身份,他的自尊。对于她这样的态度,他是恨的,但是恨归恨,却又对她丝毫没有办法,因为她总是给他那种捉摸不定、难以把握的感觉,虽然她一直就在他身边,已经是他的侧妃,但是她那若即若离的态度却真的让他很苦恼,是因为他对她产生了好感,自己才容许她在他面前所有的放肆的,不是吗?如果他有一天对她收回这样的特权,那么她会离开他吗?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云纤的出现会将他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弄得僵化,但是骨子里另一个他,作为古人的正统的思想又在劝说着他: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他可以宠着她,但是不能让她影响了自己的决断不是吗?
“夫君就是妾身的天,夫君怎样说妾身都是对的,妾身又怎么会生气!”
“你这女人,是存心要惹我生气吗?”聂情飞收起了他刚才的失态,恢复了镇定,但是对于她的冷嘲热讽,他还是不能接受。“你明知道我只是为了哄云纤,她身子还弱着,你该知道,她是为了我才受的伤。”
“是啊!我是知道,我不仅知道她救了你,我还知道你和他曾经共度过美好的一夜!所以你是来告诉我你要娶她吗?好啊,你去啊!何必还来我这儿!”秋沫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明明知道云纤的目的,但是她又不能以实相告,因为她无法解释她现在的身份,无法解释她来这里的目的,也无法弃她母亲和村子里淳朴的村民的性命于不顾,索性,她便火上浇油,让她和他都不用再逃避。
聂情飞听到那句“共度美好一夜”时只觉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在那一瞬间都被击溃了。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的?他想尽千方百计想要隐瞒,想要解决的事,居然让她都知道了,那他今晚来这儿…不是火上浇油吗?
其实他来是想向她解释的,想求得她的原谅…但是他始终对那意外的一夜无法释怀,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对初夜有所介怀,男人也会啊…
那一夜,他很在意,所以才会一直想方设法地寻找那名“妖女”,但是此刻找到云纤了,但是他心中的喜悦之情却因为秋沫的存在而消失殆尽,他倒是希望云纤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但是…她对自己又有了救命之恩,他就算再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弃她于不顾。
娶她吗?他心里又不甘愿,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处于矛盾中,对于外界的流言蜚语他也置之不理,不过他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回报云纤,对她好,满足于她的一切要求,即使知道她是有着小心机的,比如说让他带她出去逛街,让流言扩大,在秋沫面前与自己故作温存…但是这些他都以为无伤大雅,却在不知不觉中让他自己深陷牢笼。
他以为秋沫会理解他的,但是他却不知,再聪明的女人在感情中都会变得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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