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明轩、黄岳凑了凑,大体手中还有四万多两。”
“什么?这么少?”宋铮吃了一惊,当初他考武状元时设立赌局,还挣了三十四万两银子。
吕春苦笑一声,“为了扩张各地分行,我们几乎把家底儿都砸进去了。现在这四万多两,是我们手中的余钱,是应付各自日常开支用的。”
宋铮皱了一下眉头,“商贸行每日都有进项,难道不能想一想办法?”
“的确是有进项。可惜,这些进项除去开支外,都要用來偿还开宝和大通的贷款。按照协议,这些贷款都是按月分付的,现在本來就有风声,两大钱庄要收回贷款。如果我们把钱都提出來,这个月就还不上钱庄的协议贷款了。那两大钱庄更有借口收回全部贷款了。”吕春不得不向宋铮详细解释道。
宋铮点了点头,知道在这一点上,不能让两大钱庄落口实。
吕春接着道,“家父等人在创建各分号时,倒是给每个分号都留了一万五千两的底银,如果都集中起來,倒是够了,但这些底银都是应付突发事件用的,不能轻动。去年八月的时候,瞿州分号府库发生大火,烧了库房和一批货物,全靠一万五千两的底银才撑下來。”
“大火?查清了是怎么回事了吗?”
“哦,倒不是有人故意破坏。”吕春显然知道宋铮的意思,“而是看守府库的人不小心引燃了货物,两个人死了一个。”
宋铮叹道,“一万五千两,还是太少了。若火势再大些,恐怕要从总行这边调银子了。”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才不想动底银。”吕春道,“另外,你也知道。内务府那边的银子,咱们不敢耽误,每个月要送上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分红,这个钱是一点也不能打折扣的。”
皇宫的钱是不能动,这是汇通商贸行的大靠山。当初小皇帝通过内务府投了十万两银子到商贸行,每月的分红也由最初的两千两,涨到了一万五千两,算是暴利了。当然,这也是商贸行打定主意要拉拢住皇宫。尽管宋铮深得圣上信任,但能保证内务府赚到钱,这种关系才更加牢固。
商贸行抽不出钱,吕大富等人的家底儿也大半都空了,凑出來的四万多两,连二十八万两的零头儿也不够。幸好买瑞丰钱庄的事儿是大家一块商量决定的,不然的话,恐怕徐明轩和黄岳也会有怨言。
“你和吕伯父沒商量过什么办法?”
“怎么能不商量。”吕春叹道,“明轩曾提出,向在我们商贸行交易的客商借银子,可是……”
宋铮接道,“可是吕伯父怕此举影响到汇通商贸行的信誉,消息一旦传出,恐怕客商们对商贸行失去信心。”
“正是如此。现在瑞丰钱庄的事儿已经传出了风声,有几个消息灵通的客商曾询问商贸行,这事儿是不是真的,我还沒顾得上答复他们。万一此事完全散开,商贸行的生意恐怕也要受到影响。”
“是啊,这是一连串的事儿,商贸行生意受影响,交易量下降,我们的收入减少。届时,不要说扩张了,连两大钱庄的贷款都还不上。”
吕春默然。如此一來,商贸行几乎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宋铮站起身子,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在屋里不停地踱步。
吕春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小郎,你能不能从刑部那边儿再想想办法?比如,可以公开身份,堂而皇之地回到江宁。圣上如此信任你,可以……”
“不行!这次我回來,有更重要的事做,暂时不能公开露面。”宋铮断然道,在沒了解国公府那边的情况前,宋铮只有藏在暗处才更有利。
也许知道自己的口气冷硬了些,宋铮解释道,“我如果公开露面,我的对头会变着法地对付我。而我离开江宁这么长时间,许多事儿还沒摸清,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沟里。”
吕春苦笑道,“小郎,真是苦了你。”
江宁商贸行创办的时候,举步维艰。全凭宋铮拉來了黄岳和徐明轩,又想法舀到皇帝的題字,拉來内务府入股,还冒险潜到大通钱庄的基地,舀到了要挟大通钱庄的东西,这才一举打开局面。虽然后期宋铮不再插手商贸行的事儿,但每逢大事,众人还是习惯地找宋铮舀主意。
现在宋铮偷偷回來,连宋府都沒有回,亲生儿子也不能去看一眼,分明有更重要的安排,却不想又被商贸行的事儿拖住。说起來,吕春实在不好意思再要求宋铮多做什么。
宋铮來回地踱着步,重复着“总行、分号、钱庄”等几个字眼,忽然,他福至心灵,渀佛想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闯了进來,带來一阵香风----正是吕凤儿。
“哥哥,那个‘三眼老饕’來了,要见你呢。”吕凤儿急匆匆地道。黄岳脸上的疤的确吓人,匆忙间吕凤儿也改不了口。
吕春看了宋铮一眼,带着询问的眼神。
宋铮略一沉吟,“我回來的消息最好不要传到相府。”
吕春点了点头。他知道,不是宋铮信不过黄岳,而是黄岳背后有黄元度,而黄元度又是逼宋铮出使西蜀的元凶。这种情况下,的确不适合把宋铮的消息告诉黄岳。
“不过,你可以偷偷告诉伯父,让他放宽心。眼前的事儿,我有办法解决了。”
“真的?”吕春大喜道,如果父亲知道宋铮回來,又想到了办法,病会立即好一大半。
宋铮点了点头,“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一会儿,你回來我就告诉你怎么做。”
“好!”吕春愁容立消,立即向门口走去。
宋铮在身后笑道,“吕兄,不要挂相哦!”
吕春一愣,立时收住喜色,换上愁容,惹得旁边的吕凤儿扑哧一笑,让吕春分外尴尬。
等吕春走后,吕凤儿转过头來好奇地打量着宋铮,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宋铮心里发毛。
“凤儿姑娘,怎么,我穿吕兄的衣服不合身?”宋铮轻笑道。
吕凤儿摇了摇头,“不是,宋兄穿哥哥的衣服,唔,很好看!”说到这里,吕凤儿的脸红了。
宋铮哈哈一笑,“合身就好。”不过,吕凤儿下一句话就让宋铮有些尴尬了,姑娘低声道,“这身衣服是……是我做的。”
“哦!很好!”宋铮一怔,只好称赞了一句,低头喝茶。心道,这吕凤儿的手艺还真不错。
等了片刻,吕凤儿轻声问道,“你……你认识慕伯约么?”
“伯约兄?自然是认识。”宋铮回道。当初考武进士时,慕伯约身在暗鹰,被黄嵩利用对付自己。不过,后來自己与黄岳交好后,慕伯约离开了暗鹰,在考中武进士后,慕伯约去了太平州守备营。
太平州亦属京畿,距离江宁不远,但宋铮只在前年春节在宋府见过慕伯约一次,后來究竟如何,宋铮并不知晓。
“他……他这个人怎么样?”吕凤儿又颤微微地问道。
宋铮恍然大悟,方才听那个小丫头鸀儿说,吕凤儿许配了人家,莫非就是慕伯约?这两个人倒也合适。吕家虽然现在家大业大,但毕竟是商贾之家,社会地位并不高。外人看得起吕家,也是因为“皇商”的身份。而慕伯约之父慕颐,虽然是黄岳的心腹,但毕竟是下人出身。等慕伯约考中武进士,慕颐才算当了“老爷”,只是依然伺候在黄岳身边。
既然猜到慕伯约是吕凤儿的夫婿,宋铮自然乐意成人之美,当即赞道,“伯约兄人才武功,均为上上之选。”
“宋兄诳我。”吕凤儿轻笑道,“我……我见过他的。”脸儿依旧红红的。
宋铮微微一愣,立即猜到,大概是慕颐曾带着慕伯约到吕府上來求亲,凤儿躲在一边偷偷见过慕伯约了。
慕伯约颧骨较高,长得的确不算俊俏。不过这难不住宋铮,当即笑道,“我与伯约兄相交非浅,其父慕颐,我还尊称一声伯父,怎会骗凤儿姑娘?伯约兄素怀大志,伯约二字,便得自三国名将姜维。论功夫,能在万千人中得中武进士,岂是一般人物?论智谋,连在下也要说声佩服的。至于志向,能以姜伯约而自号,在下更是比不上。”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吕凤儿嗤嗤笑道,“文武双状元,亘古一小郎。嘻嘻!”
宋铮哑然,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又喝起茶水來。
见宋铮尴尬,吕凤儿有些小得意。名满天下的宋小郎,竟然在自己面前低下头,的确可以自得一下。可惜,这件事不能说出去,实在是少了趣味。
“宋兄,刚才你总夸赞那慕伯约,不知你的志向又是什么?”
宋铮哪敢说自己的志向是做个小贼,躲在家里数金银财宝,那还不让吕凤儿笑话死。可宋状元又不能胡吹自己想“治国平天下”,只好应道,“我的志向不堪一言,说起來凤儿姑娘可能不相信。”
“你不说,我怎么相信?”吕凤儿好像特别喜欢看宋铮的窘道。
宋铮无奈,嗡声嗡气地回道,“我的志向就是----‘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凤儿姑娘相信么?”
“啊?”吕凤儿显然沒想到宋铮会这么回答他,当即愣到了那里。
宋铮总算小出了一口气,尴尬之状也顿减。
半晌之后,吕凤儿才嗔道,“宋兄又诳我,不和你聊了!”说罢,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宋铮不由得哈哈大笑。走到门口的吕凤儿回过头來,狠狠地瞪了宋铮一眼,接着双靥飞红,转身走得更急了。
宋铮笑罢,暗道,这吕凤儿是慕伯约的未婚妻,自己可招惹不得。今天这番言语,也算成人之美了,來日他们大婚时,可要好好向慕伯约讨一杯喜酒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