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青犹疑起来,蒋桓是否把宋家庄的事情说了出来,如果那样的话,宋铮一定会猜到自己是杀其祖父的凶手,如果那样的话,自己说什么也要说服相爷,将其斩草除根,当然,要是蒋桓没说的话,那么此事还有讲和的可能。
卢俊青不禁又看了看宋铮,宋铮依然面不改色,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不禁回头去瞅水丁,却见水丁已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起了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先探探宋铮的底儿再说,卢俊青挥了挥手,“先把蒋桓带走,我与监正大人说两句话。”邵知节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过来将蒋桓搀了出去。
蒋桓临出门前,哀怨地看着宋铮,眼里满是乞求之色,宋铮微微点了一下头,蒋桓眼里立时射出感激的神色。
水丁也要出去,却被宋铮叫住,“水兄,你在这里听一听,无妨。”水丁闻言,只好又坐了下来。
“宋监正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卢俊青淡淡地道,依旧站在原地。
“卢老哥何必如此,来,请坐,请坐。”宋铮含笑招呼卢俊青,这让水丁暗自佩服,换作是他,决无可能这么若无其事地招呼自己的杀祖仇人。
“不必了,我还要等着回去向二国舅复命呢!”
“那也好。”宋铮不以为意地应着,转而向着水丁道,“水兄,把你怀里的东西,抽出两张来给卢老哥瞧瞧!”
水丁一愣,“宋将军,这不太妥当吧!”
“迟早要交给卢老哥,早给晚给还不一样嘛,你放心,圣上那边我担着!”
水丁闻言,只好从怀里把那十几张供状拿出来,从中抽了两张,向前递给了卢俊青,卢俊青接过来,急急地扫了一眼,脸色立时难看起来,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卢老哥,上面说的可是属实啊!”
卢俊青冷声道,“你刑讯逼供,想要什么,蒋桓自然就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卢老哥走吧。”宋铮低头呷了一口茶水,“反正这些东西是逼供所得,你大可让蒋桓翻供,甚至再我要定一个诽谤二国舅的罪名,我等着,哦,走之前,别忘了把你手中的东西还给水公公!”
卢俊青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到了门口处停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宋铮缓缓道,“我要替你和二国舅在圣上那里埋下此事,得承担多大风险,没有功劳,总应该有些苦劳吧!”
“你想要银子。”卢俊青诧异地道。
“咱们兄弟,谈钱的话就伤感情了。”宋铮笑道,“要是这事仅兄弟一人知道,我说什么也要送个人情给卢老哥,可还有水公公在旁边呢,人家一大早辛辛苦苦跑了一趟,卢老哥不会连点表示都没有,就把东西拿走吧!”
卢俊青嘴角不禁抽搐了几下,这宋铮也太无耻了,明显是要敲诈,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他强忍怒气道,“你要多少!”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见面分一半,呵呵,蒋桓说给你老哥送了两万多两,那就拿一万两吧,零头呢,我就不算了,谁让咱们是好兄弟来着!”
卢俊青心如血滴,妈的,硬生生地你就要敲走一万两,还说得这么好听,简直无耻到极点了,“我给你。”卢俊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老哥果然痛快,水兄,还不改快给卢老哥准备笔墨,卢老哥身上可没带那么多银子!”
水丁看得张大了嘴,这宋铮也太胆大了,明目张胆地勒索啊。
“水兄,你倒是快点啊,卢老哥还赶路呢!”
“不用了。”卢俊青挥了挥手,径直走到一边的桌案边,方才水丁在这里记录供状,砚台里的墨尚未干,纸也是现成的,卢俊青刷刷几笔,写下了一张一万两银子的欠条,债主自然是水公公。
写完后,卢俊青将笔一丢,把手一伸,“拿来!”
“慢着。”宋铮摆了摆手,上前把那张欠条拿起来看了看,卢俊青字写得虽然不怎么样,但这欠条倒写得颇为周全,不但有数额,还有归还时间,落款等。
见宋铮仔细去看那欠条,卢俊青脸上不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卢老哥这欠条写得真周祥,看来是常写啊。”宋铮嘿嘿笑了两声,居然将欠条收起来,对水丁道,“水兄出宫不方便,这欠条我先保管着,有了银子我再转交给水兄,你看可好!”
水丁巴不得不接手这烫手的玩意儿,闻言自是连连点头。
“欠条没问题,东西应该给我了吧。”卢俊青冷冷地道。
“卢老哥着什么急啊,说完老哥的事了,咱再说说二国舅的事吧,二国舅的胃口可比你老哥大多了,上下加起来,可有八万多两银子!”
这一下连卢俊青也吓了一跳,八万两,我的乖乖,这黄嵩也太能捞了吧。
宋铮瞅着连卢俊青也吃惊的样子,不禁暗自摇头,看来,黄嵩在暗鹰这两年,没少捞东西啊,“还是老规矩,见面一半,不算零头,四万两银子,这笔钱你看看,是老哥你先给垫上呢,还是把二国舅唤过来!”
这一下连水丁也吓傻了,敲诈卢俊青也就罢了,居然连黄嵩也要敲。
果然,卢俊青怒道:“有本事你自己去找二国舅要!”
宋铮呵呵笑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啊,看来只有让圣上给他要了,圣上最近正为内务府缺钱的事儿发愁呢,二国舅想必能赞助一点!”
卢俊青气得想吐血,刚才自己还寻思着,扔下一万两银子,把供状弄到手,谁想到宋铮是老舅拖木锨!!大头在后呢,现在直接把圣上抬出来,一点掩饰都没有,真是嚣张的要命。
“卢老哥,我也不容易啊,我要替你瞒下这事儿,那得多大的风险,那可是欺君的大罪,我那媳妇可刚过门,家里还有父母需要赡养,万一我被圣上治罪,总应该给他们留下点活命钱吧,你说呢,老哥。”宋铮一脸为难的样子。
卢俊青看着宋铮的脸,恨不得上去跺上两脚,上一次刚见面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不好对付,没想到居然可恶至厮,简直要气死人。
可那些供状真是要命的东西,那些东西若在宋铮或者小皇帝手里,随时可以拿过来对付他和黄嵩,而且他还不能随便把蒋桓弄死,那样便有杀人灭口之嫌了,实在是后患无穷,宋铮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狮子大开口的。
考虑清楚这些,卢俊青强忍着憎恶之心,一声不吭地又写下一张四万两的欠条,债主变成了宋铮,欠钱的人,则仍然是卢俊青。
宋铮笑眯眯地将欠条看了一遍,揣在了怀里。
“这下总应该把那些东西交给我了吧。”卢俊青恶狠狠地道。
“这个嘛……”宋铮咂摸了一下嘴。
“宋小郎,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卢俊青不禁吼了起来,声音太大,惊动了外边的人,门一下子被撞开,邵知节和王锤又涌了进来。
卢俊青死盯着宋铮,一副要吃人的架势,水丁不禁向宋铮身边挪了挪,作出戒备之色,王锤、邵知节都是功夫超卓之人,还带来了不少手下,要是动手硬抢的话,他和宋铮就危险了。
宋铮却一点也不紧张,还伸了个懒腰,“这一上午闹得,我都饿了,正杰,大宝,准备吃的了没。”宋铮高喝起来。
“铮哥,什么事。”正在听这边动静的谷正杰和石存宝,听到宋铮高喝,连忙应着,向这边跑了过来,后面跟着的,是数十名镖师,这两人本来被宋铮安排去休息,刚睡了一会儿,便被人叫醒,说一大堆右司的人闯进来,气势汹汹的,两人哪里还睡得下,立时爬起来听动静。
“哦,没事,我就是问问做没做午饭,我饿了!”
“饿了啊,铮哥,我马上安排人给你做。”大宝憨厚地应着,对着卢俊青道,“这几位大人,是不是也在这里用饭!”
卢俊青瞪着宋铮,蓦地一咬牙,“知节,你们先出去,我和监正大人还没谈完!”
邵知节等人又退了出去,宋铮也向谷正杰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准备点好吃的,一会儿我干完正事,咱们兄弟喝几碗!”
“好嘞。”谷正杰和石存宝也领着人退了下去。
房门重新关好后,卢俊青一字一顿地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吧!”
宋铮笑呵呵地道,“这就对了嘛,咱们兄弟一起合作共事,什么不能好好商量,干嘛生这么大气,气大伤身嘛!”
“少罗嗦,有话快说!”
“得,卢老哥这么心急,那我就直说了,听说这蒋桓在两浙路搂了不少银子,家底儿殷实,我们刑署和各路刑堂刚开始建,手里缺钱,你看看!”
卢俊青欲哭无泪,刚才他之所以把欠条写下,一方便固然是为了早点拿到供状,另一方面,还指望着查抄蒋桓的家产,能补充回来,现在倒好,宋铮直接要拿过去,吃了肉却连喝汤的机会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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