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子们都惊讶莫名,却不敢违令。那一队队铁甲军士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个凶神恶煞般,立时吓住了文弱的举子们。
宋铮也老老实实地呆在徐明轩家,没有出门,而是与徐明轩二人彻夜小酌。
“明轩,你这一招高啊,弄得那人吱唔以对,半天没醒过神来。”宋铮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不禁拍案叫绝。
徐明轩呵呵一笑,“不知道明天这蒋大善人会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位蒋副都统,想必正在家里摔杯子吧。”
“管他呢,最好气死这个老匹夫,省得小爷我天天担心吊胆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听着外边的动静。
终于挨到天蒙蒙亮,宋铮告辞而去,直奔王府。
明策院内,逄桧满眼血红,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一点血色,显然一夜没有合眼。傅海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蒋魁没有消息过来吗?”逄桧沙哑地问道。
“没有。”
逄桧怒哼一声,“真是愚蠢,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错失一个大好机会。”
傅海见逄桧生气,不禁劝道,“这一次蒋副都统也算做得不错,能把那个姓郭的救回来,总算没白费王爷的一番心思。”
“哼,现场六名城卫军被毒箭射杀,两名被砍死,其余的都是重伤。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救人的!最让人可气的是,这里居然离我王府如此之近。分明是要陷害本王!”
傅海犹豫了一下道,“暗鹰肯定也派人跟着郭兴嘉,详情如何,不妨听听相府那边的消息。”
逄桧轻轻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安太监蹩了进来,当堂跪倒,双手送上一封信,“启禀王爷,相府派人送来一封信,指明由王爷亲启。”
傅海拿过信来,向着安太监挥了挥手,安太监退了出去。傅海看了看封面,“王爷,是黄元度亲自写的。”
“打开吧!”
傅海撕开信封,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还蘸了一下吐沫尝了一下,确认无毒后,这才呈给逄桧。
逄桧上下扫了一眼信封,一下子站了起来,“竟是如斯!”接着又将信看了一遍,便丢给傅海。傅海飞快地看了一遍信,皱眉道,“出手救郭兴嘉的,竟然是皇城司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逄桧点了点头,“不错,这个黄老贼居然还说风凉话,分明是指我派出去的人太少。”
“王爷,这事有点不对劲儿啊。蒋副都统手下即便有高手,没有只派出一个人的道理。他难道不知道此事的轻重吗?”
逄桧嗯了一声,重新坐下,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逄桧才问道,“蒋魁这人,你看怎样?”
傅海沉吟了一下,没有开口。
“你尽管说就行,我不怪你。”
“蒋副都统当年从军时就是王爷的亲卫,一步步被提拔到现在的位置。这么多年来,一直对王爷忠心耿耿。”傅海看了一眼逄桧的脸色,见其没有什么表示,方小心翼翼地道,“只是最近这两年,自从蒋麟的事出了后,好像与王爷略显疏远。”
逄桧叹了口气道,“这也不怪他,蒋麟名义上是他的侄子,实际上是他的骨肉。宋铮将其弄成残废,而我为了大计,又护着宋铮,这才惹他不满。”
傅海哦了一声,“难怪王爷对他对付宋铮没有什么表示。”
“当初宋铮南来,他派人盯梢,又利用黄嵩与宋铮的矛盾,与暗鹰互通消息,致使宋铮差点被劫杀,厉红娘也险些丧命。我念他爱子心切,便容了他一次。后来他收买王极,不久前又意图刺杀宋铮。我本欲警告他,却不想其子也因那晚落水而丧命,所以我也没有再问他什么。只希望他莫要对我心生怨恚,继续为我效力。可惜……”
说到这里,逄桧剧烈地咳嗽起来。傅海连忙将旁边的福寿枪点着,送到了逄桧手上。逄桧深吸了几口,精神才好了些。
“王爷,你不是说那晚秦淮河上的案子还有疑点吗?”
逄桧轻轻颔首,“不管有没有疑点,我都不好追问什么。蒋魁的儿子死了,我若问他,他必会让我为其子报仇。至于宋铮那边,也是顾忌蒋魁是我的心腹爱将,不敢和我说实话。与其让他们两个难堪,我不若不问。”
“王爷,若让这两个人斗下去,也不是办法。”
“现在你觉得,还有让两人抛却恩怨的可能吗?”逄桧冷哼道,“宋铮本事大,暗鹰一路追杀,都不能奈他何。上一段时间,蒋魁派出了王极,还把画舫弄炸了,也未能杀得了宋铮,反倒把自己儿子的命搭上。希望蒋魁有自知知明,别再与宋铮作对。不然的话,宋铮早晚会把他玩死。”
“王爷如此看好宋小郎?”
“不是我看好他,而是这小子虽然年纪小,却能量非凡。从上边说,他与逄瑛交好,逄瑛很信任他。还有那个汇通商贸行,联通黄岳,还有那个徐家的小子,搞得风声水起,与江南大族斗智斗勇,听说连黄元度的妻族包家,都栽到了他手上。另外,这小子与韩奎、杨动甚至国公府里的那小子都拉好了关系。即便我的身边,也有他的不少支持者。英吉、厉红娘和段刃身边的逄震、逄巽,都是与他在大金同生共死过的。不惟如此,他凭借着其父大儒之名,与江宁城的酸夫子们唱和不绝,还与韦不周相交莫逆,不然的话,韦不周也不会将《太祖实录》给他看。”
“说起来也真不可思议,这韦不周与宋珏对立,属于老死不相往来。宋小郎如何与他打好关系的?而且我还听说,他与禁军里的几个统领关系也甚佳,经常一块儿吃酒。”
“是啊,与之相比,蒋魁就逊色得多了。由于一直干着皇城司副都统,得罪了不少人。虽然手下有一些高手,却只知道以暗杀这样的方式行事,难免落了下乘。朝堂之事,岂能只是打打杀杀?何况即便是用强,蒋魁也难以奈何得了宋铮。我听说他训练的那二十名军士,一个个堪称精税中的精税,实力极其不俗。”
“蒋副都统是王爷的心腹爱将,难道王爷就眼看着他……”
逄桧叹了一口气,“有我在,宋铮自然不敢对蒋魁怎么样。没看到这几次,宋铮都是被动的么?从未对蒋魁主动出手。若是我不在了,只有任他自生自灭了。”
傅海忙道,“王爷春秋鼎盛,定能……”
逄桧摆了摆手,“你放心,没牙的老虎也是老虎!何况我的牙口还好着呢!有人坐不住,想向我下口,我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逄桧满脸狰狞之色,分外恐怖。傅海吓得一哆嗦,退了两步,又低下头去。
正在这时,门响了,安太监禀报,宋铮来拜访王爷。
傅海喃喃道,“我记得今天是会试发榜的日子,他不去看榜,到王府来干什么?”
逄桧轻声一笑,“让他进来吧。他连榜也不看,就跑到我这里来,定是有大事。希望他能带来一点好消息。”
宋铮进门,看到逄桧的样子后,吓了一跳。只见逄桧比上次来时越发苍白干瘦,眼里还带着血丝,那杆大烟枪还在不停地吞吐着。
略一发怔后,宋铮连忙跪倒拜见。
逄桧挥了挥手,“你没去看会试榜,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宋铮忙禀道,“卑职不用看榜,昨夜就知道了成绩。”
逄桧的眼睛猛地一缩,将大烟枪撂到一边,“昨夜你见过郭兴嘉?”
宋铮暗叹逄桧厉害,自己仅说了一句,就能推断出昨夜的事。不过,宋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入怀,将一块令牌递了上去。
傅海接过令牌后,满脸不可思议之色,随手交给了逄桧。
逄桧看到后,也是一怔,旋即问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宋铮忽然一下子又跪倒在地,以头磕地,居然砰砰作响。
逄桧面色沉了下来,寻思了一会儿,才冷冷说道,“不是我做的,我没那么糊涂。你尽管说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逄桧一下子就明白了宋铮想说什么。两个人看似打哑谜一般,却是彼此猜度着心思。
宋铮先是提示逄桧,自己昨夜见过郭兴嘉,意思是昨夜的事自己全都看见了。接着又拿出皇城司的令牌,还不是自己那块,意思是说这事和皇城司有关。由于皇城司是在逄桧统率下,就相当于问逄桧,刺杀郭兴嘉是不是逄桧的意思。
若是逄桧的意思,那宋铮就叩头请罪,因为逄桧想必已经得到了郭兴嘉没死的消息。若不是逄桧的意思,而是另有其人。那宋铮这种胡乱猜度的方式,误会逄桧,已经是以下犯上了。
现在逄桧明确否认,宋铮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宋铮没有从昨夜的事讲起,而是先说起了连家画舫,包括王极刺杀,画舫疑点,以及自己弄沉雨香楼花船的事。此事宋铮问心无愧,你蒋魁都派人刺杀了,我弄沉你一条船,总不算过分。
说完这些,宋铮又道,“不管怎么说,蒋麟算是变相丧命于卑职之手。卑职心里忧惧,不知蒋副都统如何再对付卑职。所以,昨夜趁到好友家宅里饮酒的机会,到蒋宅探视。”
接着,宋铮将徐明轩宅子的方位,在蒋宅看到的一幕幕,以及整个过程,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逄桧一直死盯着宋铮,连眼睛都不眨。傅海的脸上则是惊骇莫名的神色,显然被宋铮的消息震住了。
最后,宋铮加了一句,“晚辈所说句句属实,若有关点谎言,宁愿就死!”
逄桧紧握着拳头,绷着脸,眼里闪着骇人的光,令宋铮不敢仰视。
半天过后,逄桧一拳擂在旁边的几案上,连说几个“好”字,浑身忽然如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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