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哪里,犬子的功夫,和贤侄一比就差远了。”慕颐脸色全开,嘴角也有了笑意。宋铮既然与自己儿子称兄道弟,他自然也顺杆爬,叫起贤侄来。
旁边的黄岳暗生闷气,不禁哼了一声。
慕颐忙道,“贤侄,你看,今天的事是个误会,咱们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啊。令尊西山先生,乃是宰相府的贵宾,你看……”
宋铮脸色转冷,“慕伯伯,我刚从武院回来,就遇到这种事。妻妾受辱,何其大恨!我知道慕伯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这种奇耻大辱,我如何忍受?国舅爷身份尊贵,身边又有高人护卫,不是我等小民能动得了的。可这毕竟是天子脚下,王法昭昭。我想,相爷定会替我主持公道的。”
黄岳一拍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姓宋的,你别不识抬举!你要告便告吧,顶多被我爹打一顿,哼,只要我过了这一关,你等着,我……”
宋铮冷笑一声,盯着黄岳,摇头道,“大公子,你,很让我失望。特别特别失望!”
黄岳一愣,“你什么意思?”
宋铮笑了笑,转向慕颐,“慕伯伯,明珠暗投啊。”
慕颐脸色一红,斜瞅了穆成和穆通一眼,叹了一口气,“贤侄,除此以外,难道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了吗?”
宋铮默然不语,慕颐接着道,“其实事情没有像贤侄说的那么严重。我将详细过程说与你听:半个时辰前,你那妻妾在茶肆饮茶,大公子口渴,也进了茶肆。见她们美貌,便多看了两眼。那个唤作瑟儿的姑娘,十分泼辣,便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挖出来!’大公子便笑道,‘哟,还是个泼辣妹子。’瑟儿姑娘便大怒,端起茶杯泼在大公子胸前。那茶水滚烫,大公子急了眼,这才纠扯起来。不过,大公子一直叮嘱,不准伤了两位姑娘。特别是知道两位姑娘是宋府的人,家丁们更不敢放肆。若是真的用强,那瑟儿姑娘纵然有些武艺,也是挡不住的。至于那个唤作青山的小厮,出言粗鄙,这才挨了打。不过,贤侄刚才已经打断了两个人的手腕,另一个受贤侄肘击的,至今仍然没有醒转。”
慕颐苦笑道,“我上述所言,没有一句文过饰非,若贤侄不信的话,可以问问那两位姑娘。”
慕颐如此委屈求全,倒有些出乎意料。由此也可证明,黄岳在宰相府的地位,的确不怎么样。不然的话,黄岳早就拂袖而去,也不会干巴巴在这里听着了。
至于慕颐所说的真假,宋铮倒不怀疑。事情是否如此,回去一问就明白。慕颐这个时候骗他,是没有意义的。
“慕伯伯如此说,我回去自然要问个清楚。”宋铮淡淡地道,“这一次,大公子这勇武不凡、惜花爱花的名声,我算是见识到了。”
慕颐脸色尴尬,“前些年,大公子倒有一些荒唐之举,被人称作‘三眼老饕’。后来,一些事经有心人口口相传,就变成了这样。事实上,道听途说的东西,掺假太多。”
令宋铮意外的是,黄岳竟然不声不响地坐下了,手里转着茶杯,发起呆来。宋铮暗忖,“难道黄岳只是口花花?那徐明轩的爱侣唐琬又是怎么回事?为何自己划破脸,出家当姑子去了?看这慕颐说话的样子,肯定有一些难言之隐。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当然,这些话现在是不方便问的。眼下的问题是怎么解决这件事。事实上,早在听说黄氏兄弟有矛盾时,宋铮就存了心思。想着怎么让这兄弟俩斗起来。保垒从来都是从内部攻破的。黄嵩是自己的直接大仇人,如果扶持一下黄岳,让其对付黄嵩,那自己就方便多了。
只不过,宋铮没想到的是,会以这种方式与黄岳见面。
宋铮沉吟了一会儿道,“幸好没出什么大乱子。慕伯伯,我也不让你为难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毕竟我们这边是女眷,大公子的言语有些轻佻。就让大公子跟我回府,向嫱儿和瑟儿道个歉,你看如何?”
“这不太好吧?”慕颐道,“大公子身份何其尊贵,当面向两个女子道歉,似乎……”
黄岳却眼睛一亮,忽然插言道,“慕老,我愿意向两个姑娘道歉。”
宋铮心里一突,妈的,这小子还想见我的女人呢,真是记吃不记打啊。不行,不能让他见到嫱儿和瑟儿了。想到这里,宋铮忙道,“如果大公子感到为难,可向家父解释一下也可。总该有个姿态,好让家父下台。家父外柔内刚,大公子若没有诚意的话,我也不知道家父会不会听我劝。”
慕颐哈哈一笑,“贤侄考虑周全。西山先生名满天下,即便是相爷也要尊称一声宋先生。大公子若能听到宋先生教诲,也是不无裨益的。”接着他目视黄岳,意思是,我给你谈判好了,接受不接受,你自己掂量吧。你也别在那里拿谱了,连你爹也尊敬的人,你道个歉,不丢面子。再说了,如果能借这个机会与西山先生相交,你也能抬抬身价。
宋铮嘴角一翘,悠然地品了一口茶水,斜眼看着黄岳。能把黄岳逼到这个份儿上,宋铮也足以自傲了。
黄岳考虑了一会儿,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行,我随你去,拜访西山先生。”
宋铮笑了笑,一拱手,“大公子,我先回去。万一家父出了门,那就麻烦了。”
“好,贤侄先回去,我们一会儿就过去。”慕颐也站起身子。
宋铮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楼下,那几名家丁坐在椅子上,断了手腕的两个已经被包扎好。而被切中脖颈的也醒了过来,至于那个被宋铮一脚劈到脸上的,也无大碍,只是多了一个红通通的脚印。至于那个最早被宋铮肘击的,仍然昏在桌子,一个老大夫站在一边,有些束手无策。
见到宋铮下来,几个家丁都站了起来,眼里颇多畏惧。宋铮冲他们笑了笑,在两个断腕的家丁面前站住,“两位莫要怪我手重,换作任何一个男人,妻子被擒,都会发疯的。你们的手腕,我也留了手,骨头断而未碎,如果将养百日,手还废不了。”
两个家丁平时都是仗势欺人,哪碰到过什么硬手。现在被打得半残,也老实了。而且,宋铮这么大模大样带着微笑下来,更让他们畏惧了。他们不知道什么西山先生,只知道宋铮是敢冲着黄岳下手的角色。现在宋铮这么说话,他们一时不知所措了。
宋铮也不解释什么,走到那名晕厥的家丁面前,看了看他的瞳孔,探了一下呼吸。便道,“猪脑一具、天麻三钱、枸杞子五钱,蒸熟后吃脑喝汤。此法,两日一次,连用七次。需朝阳的静室,休息半个月,便没事了。他醒了后可能会呕吐,不必介意,惟静养即可。”
既然要拉拢黄岳,就要搞好人际关系,这些家丁是黄岳的人,宋铮惩戒他们后,也要给个甜枣吃。
说罢,宋铮瞅了一眼楼口,便迈步而去。楼口处,穆成和穆通站在那里,眼现奇光。
直到宋铮离开半晌,一个家丁才问道,“大夫,这姓宋的所说在不在理?”
老头捋着胡子寻思了一会儿,“有些道理,待我再下几根金针,让他早些醒来。”这老头自然不会说,自己要下的针,全是舒筋活血忽悠人的。
楼上,慕颐站在窗前,望着宋铮的背影,叹道,“这个宋铮,可真是个人物。不但身手绝高,言语上的分寸也拿得极好。进退有度,密不透风。大公子若能得此人相助,形势当大大好转。”
黄岳脸色郑重,全无刚才的备懒模样,“慕老,你有把握让此人投效吗?”
慕颐摇了摇头,“这人心智极深,全然不像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我觉得要收服此人很难,但让他帮咱们忙,应该还是能做到的。伯约上两天曾秘报,说上边传下话,让他对付山东路武举宋铮。武举大比现在告一段落,放三天假,伯约还会回家一次,我们再详细了解一番。说不定能把他拉过来。”
“暗鹰为何会对付这么一个小小的武举?”
“不知道。暗鹰那边咱们插不上手,相爷已经全交给二公子了,伯约力量太小,一些事也不清楚。不过,若要对付宋铮的是二公子,倒是咱们拉拢他的机会。咱们现在的底子太薄,蚊子再小也是肉,有一点是一点。何况他的老子还是宋珏,就不是一点肉那么简单了。”
黄岳叹了一口气,“色字头上一把刀。我已经大改了,却有时候仍然管不住自己。我原来行事荒唐,深孚那个老家伙所望。以至于身边许多人都离我而去,现在只有慕老还跟着我。眼见黄峰和老二都受到重用,我还破罐子破摔,延误至今。现在醒悟,只盼不是太晚才好。”
“宋府的这几个女子,的确让人惊艳。你今天半真半假的,已经不错了,以后只要你尽心就行。老夫人已经走了,如果她泉下有知,听到你方才这番话,也该含笑九泉了。”慕颐颇为欣慰。
黄岳攥了一下拳头,眼睛湿润,“我永远忘不了母亲临走时的眼神,唉,不当人子啊!”
慕颐拍了拍他,“走吧,我们去宋府。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有了拜访西山先生的借口。”
黄岳点了点头,擦了一下眼睛,跟着慕颐下楼,直奔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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