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李邕熙怔怔地望着宋铮,面'色'苍白,声音有气无力。【文字首发138看书网】
“我只是听说的,小姐不必当真的。”宋铮点了点头,弯腰捡起笔来,却加了一句,“听说高于车轮的男子都会被杀掉的。”
少女身子颤抖了一下,转身默默地将那几页宣纸收了起来,一时没有声音。
宋铮觉得火候到了,便拱手道,“李小姐,宋某言语冒昧,惊吓到了小姐,还望恕罪。”
“不关你的事。”少女摇了摇头,忽然问道,“你听说过完颜玉都吗?”
“我大金第一名将,当朝二皇子,我怎会没听说过。”
“他是你刚才说的那种‘名将’吗?”少女转过头来,盯着宋铮。由于距离颇近,宋铮甚至能闻到她身上幽幽的体香。
“我是一介书生,对边境的事哪里清楚,不过,二皇子悍将之名,在我大金'妇'孺皆知,想来也差不了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宋铮是不会直接对完颜玉都作出评价的,只是尽量用模糊的语言回答。
“嗯,想来他号称大金第一名将,不会滥杀无辜的。”少女沉思了一下,作出了自己的推断。
宋铮对此只有笑了笑,不置可否。今天第一次上任护卫,只需在李邕熙心目中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好。
只所以破坏这段盲婚哑嫁,宋铮固然是不想完颜玉都再得到西夏的支持,又何尝不是想挽救少女呢?
完颜玉都的正妻,来自其母族温迪罕氏,正妻的地位牢不可破,即便以李邕熙大夏公主之名,也无法得到正妻之位。况且,宋铮从完颜玉生那里听说过,完颜玉都极为荒'淫',经常以鞭挞美女为乐。宋铮可不想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变成'性'-奴。
话已至此,宋铮连忙将话题转向别处。
“李小姐,听说西夏人惯于‘割鲜而食’,是不是这样啊?”
“是啊,不过,我吃不惯生肉的,我还是喜欢汉人的食物。东坡肉、撒子,我都喜欢吃的。”
“我吃过一次胡饼,味道也不错。”
……
一番努力下来,李邕熙的面'色'终于好转。宋铮又讲了几个笑话,少女也轻笑起来,宋铮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就在宋铮白话的时候,梁乙越忽然进来,见宋铮正与少女说笑,不禁将脸'色'一沉,“宋公子,你现在是小姐的护卫,怎可如此无礼!”
李邕熙忙道,“我请宋公子教我汉家诗文,你又不让我出门,在这个院子里闷死了,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梁乙越瞪了宋铮一眼,“哼!你还不出去!”
宋铮拱了一下手,走出门外,与阿大并站在屋门两侧,梁乙越回头将门关上。
宋铮耳力惊人,即便是隔着门,还是能听清里面的对话。
“舅父,如果我出门,宋公子就当护卫,如果在这个院子里,就请宋公子当我的汉文老师吧!”屋内,李邕熙语气平静,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梁乙越沉'吟'了一会儿,便道,“随你吧,不过这是在大金,一切还是小心为妙的。临来的时候,你可是再三保证,要听我的话。”
“我知道了。哦,舅父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熙儿,你不是也喜欢一点参禅礼佛吗?今天下午,我就领你去拜见大金国师。”
“了然国师?他肯接见我们?”李邕熙语气中有一丝喜意。
“是啊。我们来到中都后,就曾提出参拜。你昨天刚刚受惊,国师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所以刚刚他的弟子前来通知说,国师午后愿意为我等讲佛诵经,还愿为你做一道法事。”
宋铮在门外听了一愣,这了然和尚为何这时候要见西夏人?他到底是要见梁乙越,还是李邕熙?
午后,宋铮换上了护卫服装。李邕熙乘车,梁乙越骑马,二十余个护卫跟随身后,一路向崇孝寺行去。
来宁馆距离崇孝寺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一行人便来到了崇孝寺。寺前,早有一个大和尚带着几个沙弥迎接。那和尚稽首道,“梁施主,小僧恕心,奉国师命,为施主引路。”
梁乙越还礼道,“有劳国师等候。”
“这边请!”
“请!”梁乙越作了一个手势后,便回过头来,“熙儿,我们进去吧!”
诸护卫都留在门外,而阿大和宋铮得了吩咐,跟随在少女身后,进了寺内。
恕心和尚领着一行人穿过前面的几重殿宇,来到了崇孝诗后侧。远远闻到一股木香,让人心神宁静,再转一下路,宋铮终于见到了久闻其名的紫檀精舍。
这是一栋仅有三间的木屋,长十丈,高近两丈,全部由檀木盖成。大金并不产檀木,所有的檀木都是用皮货、食盐等向大齐交换而来。宋铮知道,即便是在大齐,檀木也是极为珍贵的。不过,以宋铮的眼光,眼前的檀木并非最珍贵的“小叶紫檀”,而是大叶檀。即便如此,用檀木盖起这么一幢房子,也是价值万金。可见完颜雍对这了然的重视。
木屋的门开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僧人,正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神情肃穆,佛手拈花。他面向门打坐,嘴唇还不停地抖动,仿佛在默念佛经,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他旁边还放着一副紫中带红的木质法器,正是小叶紫檀做的木鱼和木槌。
宋铮心想,这必是那个神棍国师了然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光凭这副皮囊,人们就不何能想到他居然是大辽皇族后裔,是来祸害大金,力图光复大辽国的。
宋铮和阿大自然留在门外。梁乙越和李邕熙进屋后,都不敢吱声,而是静静地在左侧的两个蒲团上坐了下来。一炷香过后,了然缓缓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一切众生,皆当随时随处出至诚心,广植善因。勿以贫贱为尤,勿轻视小的施舍,以为无福。”了然转向李邕熙缓缓说道,“女施主,你可知这一语的出处?”
李邕熙连忙打了一个稽首,“国师所说,可是‘采花献佛’?”
了然点了点头,“昔年佛祖于菩提树下静坐,佛光如日月,辉映四方。一贫穷少女善良贤淑,敬信三宝。遥见佛祖之光,却无力供养。即至荒野,采集香花鲜果,供献佛陀。佛祖于是发大慈悲心,为她说法。女施主,你虽然出身富贵,这敬佛礼佛之心,却是一样的。”
“大师谬赞了。”李邕熙脸上飞红,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了然却不理她,转向梁乙越道,“梁施主,咱们终于见面了。”
“能得见国师尊颜,梁某荣幸之至!”梁乙越毕竟做惯了高官,语言谦卑,声音却非常沉稳,“今日我等普罗小民,焚香沐浴,前来聆听国师高论。”
宋铮在门外暗骂,这梁乙越中午就是生吃了半斤鲜肉,只是抹了一下嘴,换了一身衣服,哪来的焚香沐浴?佛祖面前也敢说假话,活该你被怀仁和尚惦记。
老神棍道,“众生无分贵贱、贫富、高下,皆具如来智慧德相。梁施主和女施主也是如此。两位虽不是佛门中人,但修佛重在修心,只要一心向佛,定能荣享佛光。”
梁乙越和李邕熙频频点头,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佛渡有缘人。世间万物,皆有缘法。两位能从西夏来此,与老衲在这紫檀精舍中相见,便是缘法。否则,中都与兴庆府相隔万里,你我又素不相识,又如何能共处一室内?”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国师所说的缘法,我还是相信的。”李邕熙盈盈回道。
了然脸上一副赞许的模样,“女施主所说不错,缘法即因果。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世间一切恩怨、喜乐、烦恼、忧愁,均为因缘际会。随缘而行,万恶难侵,逆缘而行,忧惧临身。”
“敢问国师,我们大夏国与大金国交好,两国和睦相处,是否就是随缘而行呢?”梁乙越问出了一个实际问题。
老神棍接着忽悠,“缘来如水,水过沙平。以杀止杀,怨怒难平,金夏交好,如水流之无痕,正是应了缘法。若能互为一家,可谓缘之大善矣!”
宋铮在门外渐渐听出一点味道来,这老神棍哪是讲什么佛法,分明是要在灌'迷'魂汤。难道他知道少女就是大夏公主了?极有可能,或者说这梁乙越早就和了然勾搭在一起了。
今天一上来,了然就将李邕熙比作采花献佛的少女,让颇笃信佛的李邕熙喜不自胜,皆着又为缘法说项,最后由梁乙越配合着,将“金夏互为一家”说成缘之大善。金夏一家,说的不就是李邕熙嫁给完颜玉都吗?
宋铮心中暗恨,这老秃驴是铁了心要和完颜玉都搅和在一块了。
这也不对啊,宋铮又转念一想,老秃驴本人从中得不到什么好处啊!李邕熙嫁给完颜玉都,只会增强完颜玉都的实力,到时候即便大金南下,耗尽了国力,老秃驴举事,也会受到西夏的掣肘。
莫非……宋铮憷然而惊,难道老和尚和西夏人早有勾结?如果大金和大齐打个筋疲力尽,西夏人会和老秃驴联手,吃掉大金?
宋铮联想到,怀仁是老秃驴从西夏救出来的,老秃驴又严令怀仁眼下不能对付梁乙越,便觉得这样的推断极为可靠。老秃驴虽然势力不小,但与一个大金国相比,还是太弱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秃驴必需要寻找外力。
借大齐消耗大金,借西夏之力进行复辽大业,老秃驴好算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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