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业告退。”柳承业施礼,离开了西王府。
目送着柳承业的背影,南无彻面色沉了下来。
南无彻原本派人将苏梦荷带到北郊,帮她快马加鞭的冲向南无痕,利用她泼出放在水囊里的香油,加重火势的燃烧,再配合数枚火箭攻势,定能掩人耳目的将南无痕除掉。可是没想到南无凌很快就发现了,半路阻止,虽然火按计划燃起,却不够迅猛,给了南无痕逃脱的机会,也暴露了南无彻的阴谋,无形中将双方的争斗激化了。
令南无彻恼火的是柳承业也要离开他,当时他就怕柳承业的阻挠,才背着他行事,谁知还是惹着了他,弃自己而去。
日复一日,秋去冬来,雪花纷纷飘落。
南无痕掌握了那夜南无彻指使死士行凶的证据,结合朝曦国国公公子左耀阳无辜被伤,在众属国强烈的声讨中,大南王朝只得削去南无彻世子的名号,罚其终身不得离开西王府。储君的位置毫无悬念的非南无痕所属。
唯唯一一已经在皇家的私塾里念书了,而且马上就要过五岁的生日。
“初九,你这个淘气鬼,还在睡吗?你不醒来为唯唯一一庆祝生日吗?”南无痕爱抚着蔺初九的秀发,如同墨瀑般柔软的摊开在枕边。
“初九,那日我把你气走,虽然你没有怪我,还等着我去左府迎娶你,可是我很想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那日在北郊遇见你,我真是万分的惊喜,可是我们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多说,你便一睡不醒了。”南无痕一脸的忧伤,手轻轻的抚着蔺初九熟睡的面颊,“你的心真的就能平静下来,睡的如此踏实吗?我可是有好多话要跟你讲的,我早已给唯唯一一准备了南姓的名字,就等着在纳妃大典上公布,我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难道你在责怪我孩子事不跟你商议吗?如果你不喜欢,我不给他们改名就是了,其实唯唯,一一也是很好听的,跟着你姓蔺,姓左都可以,只要你高兴,只要你赶快醒来……”
……
北风呼呼,新的一年就要来到了。北王府里没有往年的喜庆,大雪铺满了一地,满目是耀眼的刺白。
院中站着一道落寞空寂的身影,迎着鹅毛般的大雪,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只有衣衫在北风中翩飞……
嘎吱嘎吱……
久立不动的南无痕听到身后有人踏雪的声音,眉头微皱,对于突如其来打扰宁静的响动有些不快,霍然转身,当即僵住了,随之展开了数月以来紧拧着的脸,笑了……
是初九,她已经走出了屋子,朝自己走来。
“初九!”南无痕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他的初九终于醒了!
紧紧的抱着初九的腰,在雪地里尽情的飞旋,犹如一对蝴蝶在漫天的雪花中起舞。
“你是谁?”初九拧眉问道,为什么对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毫无印象。
南无痕登时停住了旋转,勾着初九的腰,愣愣的看着她,“初九,我是无痕,你不认得我了?”
“南无痕?”蔺初九回味着这个名字。
“是的,南无痕。”南无痕难掩的喜悦,她记得自己的姓氏,知道自己的全名。
蔺初九看着南无痕,一脸的兴奋,仿佛等待多年才遇到了挚爱般迫不及待的喜悦,可是他那股天然而成的俊冷霸气,让她看着有些慎人,记忆中,自己对这个人应该是惧怕,排斥的。
蔺初九四处搜寻,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厚厚的积雪,令她失望。
“初九,你在找什么?”南无痕问。
蔺初九挣脱南无痕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莫名的生疏,让南无痕的心咯噔一下,起初的喜悦渐渐褪去……
“无凌,南无凌呢?”蔺初九脱口问,她记得那个叫南无凌的人对自己很好,他的地位很高贵,但是他不嫌弃自己。”
蔺初九伸出手,看着自己的芊芊玉指。好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受了伤,是南无凌不嫌弃自己,将帕子送给了自己包住了伤口……
“你找无凌?”南无痕怔怔的望着蔺初九,她对自己竟是疏离的,她要见的是无凌!
“你想见无凌?那么唯唯一一呢?”南无痕问,自己等着这么久的初九终于醒了,对他疏远了,也记不起孩子,反而先想到的是无凌?
“唯唯一一?是我的孩子吧?”蔺初九皱眉所思,她记得有一对龙凤胎的存在,可是她想不起他们的来历,“是我跟无凌的孩子?”
蔺初九大胆的问,她似乎记得两个孩子叫南无凌爹爹,还有四人在一起玩耍,吃饭的温馨场面,那应该是一家人才有的吧?
“你说什么?”南无痕凌声问。
“我说错了吗?”蔺初九被南无痕突如其来的凌厉吓着了,连连后退,看来记忆中的没错,这个人太难相处,令人生惧了。
“错的太离谱了!”南无痕逼近蔺初九,直直的盯着她,舍不得生气无限的伤感,“为什么你会忘记我们的感情,为什么你会忘记唯唯一一是我们的孩子?睡了一觉,傻了吗?”
“你……不要过来!”蔺初九抗拒着,想要后退,脚上一滑,差点摔倒,所幸被南无痕扶住了。
“你放开我!”蔺初九用力的甩开,慌张的跑回了屋子,将门紧闭。
“初九!”南无痕没想到蔺初九会这么的排斥自己,他有些虚弱无力,难以面对这样的初九,失神间,任由屋门紧闭,将他隔在了屋外。
“我要见无凌,我要见无凌!”蔺初九急的快哭了,外面是一个气势逼人的男人,而她记得的南无凌却不在跟前。而她的记忆……是模模糊糊的,就连她知道的两个孩子都只是一双影子,看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啊?蔺初九感到自己很无助,似乎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好,我这就去让南无凌过来!”南无痕道,初九刚醒,情况不明,他只能尽量依着她,并且也派人去找缪晨。
蔺初九在屋子里夺了好久,听得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踏着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的响。
“娘,娘,我是一一。”一一听说娘醒了,连忙拉着唯唯从私塾跑了回来。
“初九,我是无凌。”南无凌站在门外,轻声道。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初九刚醒来,就要让无痕去找他。
“无凌?”蔺初九打开门,看着面前的男子,温和的面容,平静而高贵,是记忆中的那个和煦温暖的样子。
“初九,是我。”南无凌道。
“无凌!”出其不意的,蔺初九一头扑在南无凌的身上,“你为什么不在我跟前?你不是对我很好吗?为什么一下找不到你?”
“初九?”南无凌懵了,对这样的初九有些不知所措。
“无凌,赶快带我走啊,我不要在南无痕这里!”蔺初九仰起头,急切的道,“我们不是要成亲了吗?难道你反悔了?”
什么???
众人汗颜,不明所以的相互对望。而南无痕已经从伤痛化为喜悦又转为无奈,最终气结了。
南无凌怔怔的望着蔺初九,他已经意识到,刚刚醒来的蔺初九记忆混乱了。
“怎么?你真的反悔了?”蔺初九看着南无凌,气恼的问。她记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亲了,而且记忆中熟知的只有南无凌,跟他也有亲近感,还有他与孩子一起嬉戏的场景,即使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也能肯定要嫁的人一定是他,可是他怎么这样的一副表情?
“你说话啊?!”蔺初九用力的摇晃着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南无凌。孩子都已经那么大了,才要成亲,莫非自己已经被抛弃过一次,又面临着第二次被抛弃吗?这才能解释为何自己醒来这么久之后,才能见到他。
“娘,”一一拽拽蔺初九的衣角,小声道,“娘,你要跟无痕爹爹成亲,不是无凌爹爹。”
南无痕?蔺初九松开紧抓着南无凌的手,转向他身侧的南无痕,皱起眉,轻轻的摇摇头,“我不记得跟他在一起过,我只记得无凌,无凌一定才是我要嫁的人,所以才会留下深刻的记忆,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到了寒冬?可是我记得那种感觉,我们四人相处的很幸福温馨,无凌对我也非常好。”
“无凌爹爹对我们是很好。”一一不否认,但是依旧追问道,“但是娘真的要嫁给无痕爹爹了,无痕爹爹才是我们的亲爹爹。”
蔺初九听了一一的话,微愣,悄悄的瞄向南无痕,还有站在他身边的唯唯,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真的有几分相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凌,无凌,”蔺初九又将目光落在南无凌身上,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衫,“我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可是我只记得你,只想依靠你。”
南无凌能感受到蔺初九指尖的颤抖,柔弱的身子散发着无助与孤单,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初九唯独对他另眼相看,可是他知道此时自己是这个茫然不知的初九唯一的寄托。
南无凌双手轻轻的握住初九颤动的手,微微一笑,“别怕,我会帮助你寻找丢失的记忆。”
“真的吗?”蔺初九殷切的问,“你会马上将我带走吗?我不要呆在这里,面对这么多陌生的人。”
南无凌微微的侧过头,望向南无痕。
南无痕无奈的点点头,初九忘记的不止是他,还有对孩子的那份挚爱,她只是凭着记忆寻找自己熟识的那一个,而他却不能再强求她,只能顺着她的心意,让她能够好好的活着,毕竟她好不容易才醒来,已经是上天的垂爱了。
“好,我带你走。”得到了南无痕的允肯,南无凌对蔺初九道。
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穿过南无痕的身边,穿过这所小院,走出了北王府,告别了她沉睡数月的地方,告别了她一心想要嫁进的北王府。
她会很快记起丢失的东西吗?
南无痕站在王府门口,目送着蔺初九毫无留恋的离去。心像被无情的北风吹裂了数片,还有愈合的机会吗?
“爹爹,我想跟着娘亲。”一一站在南无痕身边,小声的道。
“去吧。”南无痕摸摸一一的头,无力的招招手,已经有人抱起了一一,奔向马厩。
“爹爹,我会陪着你等着娘亲真正醒来的。”唯唯与南无痕并肩而立,虽然两个人的肩头相差好多,但是一样的硬实。
南无痕的手轻轻的搭在唯唯的肩头,迎风站立在纷飞的雪花中,失落的眸光中带着一丝希冀,毕竟初九不再沉睡了……
*****
春暖花开的时节,雾筠郡的一所不起眼的小院里,柳承业刚听到从京城传出的消息,初九醒了,但是忘记了南无痕,而选择了南无凌,住到了南王府。
这真是天意弄人,柳承业淡淡一笑。
“柳公子,”水红袖为柳承业沏了一壶茶,端了过来。呆在柳承业身边这么久,从起初行尸走肉般的呼吸,不知不觉的对这个文雅又忧郁的男子多了一份心思,心情也日渐明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用心的为柳承业沏茶,整理衣襟,沉死的心开始跳动。
南无彻的势力倒塌了,柳承业提前隐退,是个明智举措,水红袖还记得当日跟随柳承业离开时,柳承业说过,因为初九的事离开南无彻只是其一,其二是由于南无彻失去了耐心,意气用事,很快就会令他踏入死路的,失势已成定局,根本无可挽回了,结果正是如此,为了报复,南无痕很快对南无彻下手,只是由于世子的身份,留下了一条命,但是终身不得离开西王府,无异于坐牢一般,生活没了指望。
“以后做回你自己吧。”柳承业喝了口茶,道。
水红袖微愣,做回自己?就是不用再顶着蔺初九的模样了,可是自己究竟是谁?她似乎已经忘记了。
“是,谢公子。”水红袖的声音有些颤抖,即使忘记了自己,可是也不用再做蔺初九的影子了,她可以用水红袖的名义守在柳承业身边,释放自己的感情,那应该是一个全新的水红袖吧。日益的平淡已经消磨了她身上的那股妖娆,跟着柳承业宁静的日子,让她多了一份恬静。
“你想去哪里,不必问我。”柳承业又道。
“红袖只愿依旧陪伴公子,请公子容纳。”水红袖俯身道。
“随你。”柳承业淡淡的道。幽深的目光看着院落新生的青草,封闭了自己这么久,是不是该有一个新的开始呢?
水红袖站在柳承业身侧,微风拂面,很怡人。
*****
南王府里。
“哥哥,爹爹,你们来了。”蔺初九得到下人的传报,迎了出来。在自己沉睡的日子,左耀阳跟着左易天返回朝曦国养伤了,如今到了春天,才来到大南王朝探视她。
对于左耀阳与左易天,初九也没有印象,都是提前听了南无凌的介绍,才熟悉了几分。
“外公,舅舅!”陪伴在蔺初九身边的一一欢快的奔了过来。
“一一都长这么大了?今天没去私塾吗?”左易天笑问。
“今天私塾里先生讲的东西一一已经提前学会了,所以就抽时间陪娘亲了。”一一道。
“哥哥的身体如何?”蔺初九问,所有的事情都是南无凌告诉她的,包括她与南无痕的纠葛,包括左耀阳受伤,可是没有了自己的记忆,听来就像是别人的故事,但是关心询问还是必要的。
“留了些疤痕而已,衣衫一裹就没事了。”左耀阳笑道。
“变天的季节还会痒,不过再用药调理一年半载,应该就没事了。”左易天道,这次他们来到大南王朝,就是还要找缪晨给配些沐浴时用的药,浸泡身子。
“嗯,缪大夫的医术高明,相信他可以令哥哥完好无恙的。”蔺初九点点头。
“蔺姑娘,”适时,有下人来报,“太子听说左国公与左公子来了,马上就过来。”
太子就是南无痕,皇上已经封他为太子了。
“哦,”蔺初九点点头,莞尔一笑,“爹爹,哥哥,你们先坐,一一陪着外公舅舅,娘去膳房看看,准备些好吃的。”
“你娘还是记不得你爹爹吗?”待初九走后,左易天低声问一一。
一一耸耸肩,摇摇头,小小的年纪也会表现出无奈的神情。她知道娘亲是借口躲着无痕爹爹,现在娘只有跟她,跟唯唯,跟无凌爹爹在一起才会无拘无束,面对其他记不起的熟悉的人都会很无措。
所有的人都很奇怪,为什么娘醒来后独独对无凌爹爹感情至深,却忘记了要嫁给的无痕爹爹。缪大夫说,娘是大病初醒,头脑有些混乱,最想要记住的反而由于执念太深反而忘记了,而无凌爹爹生性平和,娘亲跟他在一起是温馨的记忆,所以恰恰没有忘记,留下了印象。
一一不太明白缪晨的话,但是她知道娘是不想忘记所有人的,只是身不得已,忘记过去,娘也很痛苦。但是娘既然能从熟睡中醒来,头脑也一定有清醒的一天。
她在等待,唯唯在等待,无痕爹爹也在等待……
南无痕带着唯唯与南无凌一起来到南王府,目光一扫,依旧不见初九的身影,暗自叹了口气,她还在躲着自己。
一顿饭在郁闷中结束,左易天与左耀阳带着唯唯一一去见没有共餐的初九,而南无痕来到了南无凌的书房。
“无痕,我已经尽力了。”南无凌叹息道,他已经将所有的过往都告诉了初九,可是初九只有一副听故事的表情,全然不为所动。
“我知道。”南无痕掩下眼底的愁绪,“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初九对你一人有心,只能说是天意,你还是娶了她,让她做南王世子妃,给她一个名分,这样不清不楚的住在南王府对她不好,而且这也是你希望的,不是吗?”
“是,我想娶她。”南无凌毫不否认,当初九视他为唯一的依托时,他的心底真的有几分欣喜,初九竟然没有忘记他,记得甚至更看重了他们的感情,“但是,我不能这样娶了她,否则待她清醒后,会带给她更大的混乱。”
“初九什么时候才能彻底的醒来呢?”南无痕悠悠的问,不知在心底已经问了多少次,每次从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就仿佛一次次的掉入冰窟,无休无止……
“等着吧。”南无凌打开窗子,院里的桃花缤纷,粉红的就像初九的俏影。
南无痕起身走到窗前,一朵花瓣随风飘到了窗台,南无痕将它托在掌心,就像心中仅存的那束希望,弱小而美丽……
*****
北郊,焕发出勃勃生机的荒草地已经没了被烧残的踪迹,唯唯与南无痕席地而坐。
“唯唯,你曾经说的没错,爹爹是太拽了,但是根本拽不过命运。”南无痕仰望蓝天,发出一声长叹。
“爹爹,你投降了吗?”唯唯扭头问,细看之下在与南无痕相像的面貌里,渐渐培养起类似左耀阳的邪气,唇角微微上扬,分明都不相信他自己说出的话。
“我是不会投降的。”南无痕一副不肯被命运捉弄的傲然,即使此生等不到结果,来生依旧会痴缠着初九。
“嗯,这才像我爹爹。”唯唯满意的点点头。
父子二人相携靠坐,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们的身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在京城南王府的一处小院里,蔺初九静静的站在繁花丛中,看着朵朵娇艳的花儿,清澈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迷离,几分思考,不经意的揉揉双鬓,努力的回想着什么……
【嗷嗷~~不是大团圆的结局,亲们都来劈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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