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张栀言虽然在心底呐喊。但手上还是松开了。只因白雪又说了一句:“你身上还有我们的孩子。为了他。好好活着。”
沒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母爱会散发出惊人的力量。即便是张栀言初为人母。但她已经可以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感受到了他的脉搏呼吸。在那一刻。她并不想死。沒有哪个母亲舍得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
“好。为了你...和孩子。我一定活下去。”
于是一行人又再次上路了。这一次不同的是新娘花轿上坐着的不是新娘。而是新郎。还有一口棺木和一只暹罗猫。
“这也算是酗子上花轿。第一遭吧。”白雪抚摸着暹罗猫的脑袋。自嘲道。忽然听到身后传來一声尖叫:“白雪。这个孩子该取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白雪抚摸暹罗猫的手突然不动了了。他整个人竟似怔住了。心底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那是我的孩子。我在给他取名字。”这种感觉。除非是作为人父。否则你绝对无法想象。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滋味。
“白雪。你到底说呀。。你快说呀。”那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放佛溺水的人在死命的抓住最后一丝稻草。不愿白雪就此这么的永远离开自己的生命。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世味年來薄似纱。谁令骑马客惊。小楼一夜听春雨。犹及清明可到家。”白雪的手又开始一下下的抚弄着暹罗猫。那一夜的小楼。那一夜的迷离。他高声道:“就叫小楼。”
“小楼。小楼。好。”张栀言大声道:“不论男女。我就给他取名唤作白小楼。让他永远都记得他爹爹是白雪。”
“不是白小楼。是张小楼。”白雪在心底默默道:“他最好永远也不知道我这个爹。只因我实在沒什么值得他骄傲的。”
“小楼一夜听春雨。”那走在最前面的满姑婆心里也浑然不是滋味。但如果让她再一次选择。她也一定会这么做。只因在她的心中。沒有什么比拜月教的利益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低低叹息道:“只是可惜了这一对好儿女...哎......”
“能得到满姑婆这一声叹息。也可见您并非是铁石心肠。”白雪在轿子内也听到了这一声叹息。出言道。
满姑婆道:“老身虽是惋惜。却不会改变决定。”
白雪道:“在下知道。”
满姑婆道:“你知道就最好了。所以也千万莫要在这一路上耍什么花样。”
白燕笑道:“岂敢。”
满姑婆道:“不敢最好。”
白雪道:“不过在下倒是有个问題想要请教。还望满姑婆能不吝赐教。”
满姑婆收拾了心情。冷笑道:“堂堂七窍玲珑心的蝶恋花白雪。也会要请教别人吗。”
白雪道:“在下平生自认为和四种人聊天。最有收获。”
满姑婆经历方才一事。心肠不觉的也软了一些。竟也似被勾起了一丝好奇。问道:“哦。哪四种人。”
白雪先是幽幽的叹息一声。他自从听过月中人的叹息之后。才明白原來这轻轻一叹中。竟然可以蕴含如此深刻而饱满的感情。他发现。将自己的内心最痛苦的感情藏进这一声叹息中。用力的发泄出來。心里面会舒服一点。
“第一种是曾经一无所有。现在却拥有财富、地位、感情、名声等所有一切的人。或是曾经拥有一切。如今却是一无所有之人。”
满姑婆听到这一声叹息。心里面也放佛被勾起了许多恨事。人生在世。谁也沒有一两件恨事。
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风情下。面对白雪这样的一个男人。即便是近百岁的满姑婆。她的心里也不免想起了很多事情。
满姑婆认同道:“这种人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尝遍人情冷暖。的确有着非同凡响的人生感悟。可以算是一种。”
“第二种。”白雪继续道:“读破万卷书。行过万里路之人。”
满姑婆道:“这种人眼界开阔。心胸内藏有天地。也可以算是一种。”
白雪再道:“第三种人。垂死之人。”
满姑婆细细咀嚼一番。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也可算得一种。”
“最后一种......”白雪揉揉小猫的脑袋。道:“就是百岁老人。”
满姑婆这次并不太认同。道:“哦。”
白雪道:“百姓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虽有袖大。却也不免有道理。人活得久了。看的东西也就多了。和这种人聊天。最有收获。只因在这四种人中。只有百岁老人是真真正正的看破了世情的人。其余之人的感悟不过是拔苗助长之后的产物。听着有些道理。却经不住仔细推敲。”
满姑婆这次沉默了很久。终于缓缓道:“你这话和解。”
白雪也缓缓道:“人生大起大落。不免性情失于偏激;万里路后。不免有了登泰山而小天下之狂味;死到临头。终也是放不下的躲。勉强的太多;只有这活过百年。什么都尝过。什么都看过。也什么都有过的老人。这种人才会真的放下......”
满姑婆一时无言。群山无言。天地无言。
“放下。老身已经年近百岁。依然还是放不下的多。舍不得的多哇。”
白雪道:“蠢人过日子。是在用加法计算。不过一日日的加。拼命的想要得到更多。谁知道到了最后。累的自己半死不说。反倒是什么也留不下。真正的聪明人过日子。用的是减法。一个人只有一无所有了。反倒落得了一声轻松。潇洒自在。你说是吗。”
“哎...”满姑婆道:“白雪你说这般多。无非是在说。老身这把年纪了还放不下。并非是老身放不下。只是这不能放哇。”
白雪默然。道:“在下也知道满姑婆的难处。只是......还望前辈日后可以帮忙照看下小言。她和孩子都是无辜的。”
这算交代后事吗。潇洒如白雪。到了此时。心底里也实在毫无把握自己究竟是否能够生还。否则也绝不会说出这番话。
“好。”满姑婆保证道:“只要有老身在一天。这天底下就绝不会有人能够伤得了她们母子半根毫毛。”
白雪知道。满姑婆这样的人除非是不开口。一旦说出去的话。那是绝无可能更改的。至少小言和孩子算是无虞了。
“多谢。”
“你不必谢我。”
“是。”
“其实你还是少说了一种人。”满姑婆忽然又道:“或者准确说。是少说了一个人。这个人绝对值得任何人花时间去和他聊天。”
白雪道:“哦。”
满姑婆道:“这个人就是你。老身也听说过名草雪少是花间的浪子。更是江湖人心目中最好的朋友。”
白雪道:“前辈过奖了。”
满姑婆道:“若非世事弄人。就凭阁下今夜所作所言。老身也不免想要与你交个朋友。”
白雪道:“交朋友何需挑拣黄道吉日呢。满姑婆若是看得起在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哎...”满姑婆幽幽道:“是吗。”不知道何时起。也许是看到白雪和张栀言分开的那一幕后。满姑婆的话语里渐渐的少了那种凌厉的霸气。反倒多了一些老人的感慨。
白雪也陪着叹息了一声。
满姑婆道:“你在叹息什么。”
白雪道:“我在叹息。我们实在不该做朋友。”
满姑婆道:“哦。”
白雪道:“只因我知道。一个人要亲手送走自己的朋友。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满姑婆沒想到白雪叹息的居然是这个。她忍不住道:“你果然是个好朋友。”
白雪又开始抚摸着暹罗猫的脑袋。轻声道:“好朋友。”他这话似乎在说给满姑婆听。也似乎在说给暹罗猫听。更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自言自语的说着。
话。说出來并不一定是要给人听的。有时候。猫比人更能听得懂人的话。
至少暹罗猫似乎听懂了。她伸出肉呼呼的脚掌。居然反过來轻轻的拍拍白雪的手掌。仿若是在安慰他。
“喵。”
沉默。可怕的沉默。沉默中。花轿已经抬着走过那条长长的夹道。
白雪忽然又道:“在下其实想问满姑婆......”
满姑婆道:“你问吧。能说的老身一定说。不能说的。你到了地方之后也一定会知道。”
白雪道:“传说拜月教出身偷天一族。这就偷天难道真是避开轮回吗。”
“这个......”
“到那时既然避开了轮回。为何前夜那些人还是会死。在下实在想不明白。难道是江湖传说有误。”
满姑婆沒想到白雪要问的竟是这样的事情。她说道:“试问绝代天骄。又有谁人不死。百年之后。还不是一捧黄土。”
白雪点点头。道:“原來如此。那就是江湖传说有误了。”
“那倒也不是...江湖上的说法。倒也不全是胡诌的。”满姑婆沉吟片刻。似乎不知该如何说好。只能道:“这些事情。等你到了那里。一切才好说起。否则实在难以解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