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在此时已有二三十万户,人口更是百万之数,手工业和商业非常发达,被宋仁宗《赐梅出守杭州》一诗中誉为东南第一州,可见此时杭州的胜景。(改为临安府那是南宋之后的事)
陈越带着小婢走在这座古时都会的街市之中,左顾右盼仿佛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啧啧赞叹不已。
虽然在前世见惯了森然凛冽的钢铁混凝土组成的森林,但是这千百年前的热闹繁华还是让他感慨万千。
一旁的小婢女见自家少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自己第一次进杭州城时虽然也的惊慕不已,但是这些日子在陈家做了些采买的杂务,大致熟悉了之后便不再大惊小怪,少爷在城中生活了这许多日子,又算是富家子弟,怎么还是如此模样?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再问出口,要是当众再被“罚”一次,这以后真真是不敢见人了。
陈越没在意身后婢女的小心思,不过逛了一会儿之后也自觉有些失态,“翩翩好少年,浊世佳公子”是陈越近期的目标,穿越以后古时的各种风土人情还会有很多让自己惊奇的地方,这幅乡巴佬的样子可不能再露出来,更何况要扭转从前那个“陈越”的形象更是任重而道远……
清了清嗓子算是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便摆起前世世家子弟的气度,带着纤儿走进了一座酒店,一来逛了这么久也确实有些乏了,二来坐下仔细温习一遍原先“陈越”的记忆也好,省得到正式场合出丑露乖。
这家酒店虽然比不上东京城中七十二家正店那般老字号,却也是杭州数的着的老字号,上下共有三层。【叶*子】【悠*悠】
古时酒店饭馆之中掌柜自然为一店之长,这迎来送往的便为店中二哥,店小二之称便是由此而来。
小二通常都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陈越一进店门,一身锦缎的衣着便判断出了大概,再见纤儿辍在陈越身后一步,明显就是个婢女的身份,也不待招呼,立刻堆起笑脸迎了上来。
“这位官人好,不知小官人是一人来寻些吃食品鉴一番,还是置一桌席面等着别的公子把酒言欢?”杭州城里的富家公子不管有才没才,总喜欢掉掉书袋子显摆一番,小二这句话有些不伦不类的味道,不过这样做正投了公子哥儿们的喜好,一眼看出这绉绉的粗鄙来,才能体现出他们的优越感不是吗?要是学个像模像样,公子们见个小二都能和自己一般,谁还愿意来找不自在,又不是喜谈才子佳人的青楼楚馆。另外纤儿作为婢女,是上不得席面的,自然没有算进人数里去。
陈越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接招呼小二道:“没有别人,给我在二楼临江的地方找个位置就好。”
小二听的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再次堆起笑容道:“小官人可是要那二楼临窗的位置?那位置自是极好的,正合着官人这般的才子吟诗作赋,若是吟得一首好诗出来,店里旧例可以赠一贯钱,不过上好的位置价钱可是也要贵上些许,想必小官人自也不会在意。”这句话说的有些水平,一边捧着陈越,一边还在结尾提醒了价钱“贵上些许”这个关键词,免得到头来客人觉得店家欺客,闹将起来坏了店家的名声。
陈越一听就明白了小二的重点,不耐烦道:“我像是那等吃霸王餐的人吗,快带路!”
小二又是一愣,不过虽然有些不明白“霸王餐”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大概的意思还是能理解的出来,一边忙不迭的赔礼,一边赶紧引着两人往楼上走去。(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 .YZuU.CoM)
本来一般的酒店二楼大多分作包厢来用,不过这家店规模比较大,还有个三楼作为贵宾的去处,就把二楼辟了大半出来,也好做些人多的聚会之用。
陈越找好位置坐好,点了几样店家推荐的菜肴,又叫了一壶小酒,待到一切吩咐完毕,抬头看到纤儿还站在旁边,就招手让纤儿坐下。
纤儿刚进陈家时日不久,但是家中的老婆子早就把婢女的规矩给她调教过一遍,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上桌那是万万不敢的,万般推拒就是不肯入座。
陈越有些哭笑不得,本来要是正常出行旁边跟着的该是男的帮闲杂役之流,今天出来的仓促,现在倒是连个一同吃饭聊天的人都没了。
见纤儿执意不肯,他也不再强求,吩咐了店家再准备一份简单的吃食来,便开始品尝起宋时的美味。谁知道刚刚喝了口酒,就差点让他整口吐到江里。仔细一看,这哪是酒啊,酒水浑浊有残渣不说,酒味更是跟后世的“菠萝啤”差不多,称为喊酒精的饮料还差不多。
左右看看,其他人喝的也是同样的酒水,还喝的津津有味,并不是店家欺负他,只得摇了摇头把酒倒了,吃着已经上来的冷盘,郁闷地等着等店家上菜。
纤儿看到陈越的小动作,忍不住问道:“少爷可是觉得这酒坏了?叫店家来换了就是。何必倒了这般浪费。”也不等陈越吩咐,说完转头便叫来在二楼站堂的小二。
陈越刚想抬手制止,没想到那小二极有眼色,纤儿转过头去话还没说完,那边小二就颠颠地跑了过来。
“这位小官人,可是本店有什照顾不周?侯三在这里赔礼了,还请官人宽恕则个,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吩咐。”这小二长的尖嘴猴腮,倒与名字配的很,这句赔礼可不是真的认了接下来的指摘,只是做个态度给客人看看,通常客人唤来小二多半是加菜加酒之类的吩咐,不过就算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有了前面的态度等下计较起来也不会太过苛刻。
纤儿转过头来,指着桌上的白瓷酒壶道:“我家少爷吃了这酒一口就倒了,定是你家的酒有问题,还不拿去换了。”
需知宋时上至皇帝士大夫,下至平民百姓的生活都离不开这个酒字,后来的名相王安石按宋神宗之命都曾经和诗道:“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断人稀。无财民不发愤,五气国无生机。”宋神宗也和道:“酒助礼乐社稷康,色育生灵重纲常,财是粮丰国家盛,气凝太极定阴阳。”两者都将酒与国计民生结合起来,由此可见酒之地位。
小二一听这还了得,你说这菜咸了淡了都没问题,各人有个人的口味,大不了再端回去给厨子回锅再做就是,可这劈头就说酒是“坏的”,这不是砸人招牌吗?立马叫起了撞天屈,“哎呦,小娘子这话说的,自家的酒自家知,这城中谁不晓得咱福泰楼的‘黄娇酒’最是地道,虽说不敢比眉寿、和旨那样的仙酿,在这杭州城中却也是数得着的名酒,怎会自己砸了这几十年的招牌?”说完便转头探寻地看着陈越,也不去理这有些泼辣的婢女。
陈越“嘶”了一声,有些牙疼,看来这小丫头真是刚入门还没彻底弄明白该怎么处事,刚刚还觉得家中调教有方,现在可是露了原型了。若说念着自己大病初愈劝着少喝两杯也就罢了,这时候却护住心切起来,哪有主人家没发话婢女先处理的道理,看来回去少不得要再“罚”一次。
瞪了纤儿一眼,陈越转过头思考了一下措辞,毕竟小丫头也是为了他好,多少算不得大事,总不至于为此当众落了她的面子。
其实这也是陈越的后世思维了,此时虽然所谓的君子、仁人如百花齐放,从宋朝的各个角落像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但是婢女妾侍的地位依然和货品一盘,任何的君子仁人都不可能会在乎一个婢女的感受,甚至连清名盛传数百年的包拯包孝肃都有晚年休掉怀孕小妾的传说,更别说只是为了小婢的一点面子出头。
晃了晃酒壶,浅黄色的酒液在白瓷的酒壶中泛起一点浑浊,陈越便指着壶中酒,做着蛮不讲理的纨绔样子道:“临江观潮,当是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碗盛来琥珀光,壶且不说也罢,酒中浑浊如絮,味似糖水又没几分酒气,上的这等腌臜物没的让少爷我少了诗意,你说这酒还不该倒吗?”
其实这两句诗用的是牛头不对马嘴,既不符合典故,又不对意境,而且还不是一首诗里的句子,只是这急切之间他是当真想不出什么应景的东西来应付,好在对方只是个字也未必认得多少的小二,量他也反驳不出,到时候再敷衍几句打发开也就得了。
谁知小二侯三还没作答,不远处的一桌酒席上却响起了一阵哄笑,其中一人高声道:“没想到陈家五哥都有‘诗意’了,还要‘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碗盛来琥珀光’,莫非前些日子被香炉砸出个李太白?”说完周围又是一片哄笑声。
陈越从记忆中知道,这副身子的前身虽然出生官宦世家,算是书香门第,但是平时也就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曾经做过的几首歪诗那真是惨不忍睹,这当是碰到从前认识的人了,而且多半还是对头。
转头看去,见那刚才出言讽刺的人坐在那桌右首,当是那群人中地位较高的,一身锦缎玉饰。视角移到脸上,陈越的眼神倏地一凝,“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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