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即便如此,陈阳却有种被全世界遗忘的感觉。终于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感觉却不适应,陈阳为自己有这种感觉而可笑。
他在脑中驱散了这种念头,自己现在呆在现世,没有任何的意义,但两个世界的时间仍然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自己在现世闲逛的这段时间,末世不知道又发生了多少事。
战舰没有收到自己的消息,一定会前往珠峰附近寻找,当发现元首的失踪后,这件事传往国内,一定又会引起轩然大波,苏倩她们又会再度为自己担心,而人类联盟方面,不知又会作何反应。
走着走着,肚饿的感觉传来,已经欺骗了一名出租车司机。陈阳不好意思再去吃霸王餐,这时,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
这是常人随时都存在于意识里的事,然而当陈阳突然想到时,却竟然激动起来,算起来,自己在末世的时间也将近有一年,在那种环境下,被一些巨大沉重的枷锁所束缚着,竟然让自己忽略了家的存在。
曾经只有在看到父亲雕像的那一刻,家在他的内心深处被激活,但只是为了验证父亲的身份,那次虽然回到了家,但却并没有见到父母。
想到这,陈阳甚至一分钟也不愿在原地停留,只想瞬间就回到自己的家中,看看父母的模样,此刻他再也不管周遭人的目光,瞬间便进入死龙觉醒,展翼飞向了空中。
虽然都是南方城市,但两座城市的间隔并不算近,如果乘坐火车,需要十个以上的小时。但十几分钟后,陈阳便出现在了自家城市的上空,看着那熟悉的景色,胸中忽然有发闷。
陈阳强自控制住情绪,以常人肉眼难辨的速度在空中飞行,掠过一条条熟悉的街道,一栋栋伴随自己长大的建筑,终于在交错的街道和楼宇间,看到了自家的那栋老旧居民楼。
陈阳在一条无人的小胡同中降落,刚一落定,空气中那种熟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那是自己生活了十八年,而每天呼吸的故乡的空气。
走出胡同,居民楼就在不远处,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任何的变化,只不过才过了一年而已,但是在陈阳印象中,这一年却额外漫长,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走近居民楼,感受着周围的气息,此刻正值傍晚时分,太阳在城市的边缘缓缓沉落,时节已是初春,空气中仍有零星的寒气,几个小孩在楼前一条马路上玩着皮球,还有三五个老人缩在楼门口闲话家常。
陈阳走进楼门口,这时一个老太太看到他,忽然叫了起来。
“哎呀,这不是陈家的儿子吗?小阳,小阳。”
她转头对旁边两个老人说着,像是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征求对方的意见。
剩下的一个老太太和一个老头,仔细盯着陈阳看了一会,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真是小阳。”
“你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可把你妈急死了。”
“这下好了,可算是回来了。”两个老太太倒像是比任何人都操心,上来就是一通数落。
另外一个老头冲楼上喊道,“小陈,小陈!”
这三个老人陈阳都认识,都是这栋楼上的邻居,他忙对三人摆了摆手。
“大爷大妈,你们先别喊,我想给我爸妈一个惊喜。”
三个老人一听这话闭了嘴,但脸上都露出责备的表情。
“这孩子,到现在还想着吓你爸妈,还嫌你妈操心的不够。”
陈阳冲三位老人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走上楼梯,背后还传来感慨议论声,其实自己不让老人们声张的原因,一是,自己无缘无故失踪一年,此刻他不愿再父母再出来迎接自己。
另外一点,则是主要的,陈阳心中隐约有种担心,父亲在得知自己回来后,会突然隐身不见。
这时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由于是老式居民楼,楼道里充斥着油烟味,和各家各户饭菜的味道,油锅炒菜的声音也不断传来,自己家在三楼,刚才的声音,父母应该不至于听到。
看到这栋楼拐角处错布的裂缝,陈阳不由又是一阵心酸,这栋楼还是爷爷留下来的,父母在这里住了将近二十多年,父亲这么多年辛苦工作,手里也攒够付一套房子首付的钱,但父母却不肯买房,宁愿住在这破旧的老楼里,那些钱,他们想在陈阳结婚的时候,给儿子买新房用的。
自己在没有去往末世以前,觉得这一切都是他们应该做的,每天在学校心安理得地混日子,享受着父母所带来的一切。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觉悟。
终于在自家门前站定,陈阳觉得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他拿出了口袋里的钥匙,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敲了敲门。
“笃,笃,笃。”
大约过了两秒钟,里面传来了拖鞋趿地的声音,那是父亲的脚步声。
“谁啊。”
伴随着父亲的声音,门开了,当父子俩对视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愣住了。
父亲还是原来的样子,穿着在家常穿的运动裤,毛线背心,看到陈阳时,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整个面孔像是僵住了一般,垂下拿着报纸的手,陈阳看得出,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爸……”陈阳喉头滚动,终于叫出了一声。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让开了门,“进来吧。”
陈阳走到客厅里,看着父亲关上门后走回来,拿着报纸慢慢走向沙发,只不过一年时间,他发现父亲的背影苍老了许多。
“谁来了?”在厨房做饭的陈母问道,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辛辣的味道,陈阳喜欢吃辣,这一点随了父亲。
“你出来看看。”父亲道。
“到底谁来了啊。”陈母一边叨咕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厨房。在母子四目相对的一诧,陈阳在陈母眼里看到了一种由心灵传递到眼睛的震颤光芒。
“妈……”
陈母愣了几秒,忽然冲了过来,还没到跟前,他就看到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陈母一把抱住陈阳,陈阳记忆里父亲从没骂过自己,哪怕是自己闯下再大的祸,从小到大,自己只挨过母亲的打。
“妈……”陈阳碰了碰陈母的肩膀,“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
“你个小兔崽子,我真想掐死你……”
“妈,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脑袋上挨了一巴掌,却是父亲,他少见地在陈母面前点上一根烟,“你还敢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妈是怎么过来的。”
“妈……”
陈母忽然放开陈阳,稳定住情绪,用围裙的一角擦了擦眼睛,
“回来了就好,我和你爸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这一天,真是老天爷保佑。”她双手合十道。
但从父亲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事情并非如此,也许父母都以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或者永远会不来了,他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那种类似死而复生的喜悦。
“饿了吧,吃饭没有,我这就给你做饭去。”陈母仍然止不住声音中的颤抖,话虽这么说,她仍然考在陈阳身边,好像一不小心,儿子就会又在自己眼前消失。
陈阳说,“妈,我帮你做饭吧。”
“哪儿的话,快坐下。”听陈阳这么说,陈母又把陈阳按在沙发上,自己飞快地进了厨房,但并没有关上厨房门,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儿子。
父亲显然在用看报纸掩饰内心的激动,陈阳看得出他和母亲一样,只不过在控制着内心的情绪。
当陈母一走,这股情绪就流露而出了,父亲放下报纸,直直望着陈阳,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到了这时,仍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问道,“这一年怎么样。”
“不好。”陈阳这么说,是为了接下来的谎话作铺垫。
父亲点点头,一副我想也是的表情,又是一阵沉默,父亲的烟(7)燃尽了,他再次点上一根,然后把烟盒伸向了陈阳。
这是父亲第一次派烟给自己,陈阳一时无法适应,摆手拒绝了。
饭菜端了上来,都是自己喜欢的,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陈母说,“老天都知道小阳今天要回来,看,做的饭都是他爱吃的。”
或许是他们为了怀念儿子,每天都做儿子喜欢吃的饭。陈阳夹了口菜吃进嘴里,熟悉的味道让自己差点落下泪来。
关于这一年的去向,陈阳已经编好了谎话,他对父母说,自己被同学骗进了一家传销组织,被软禁在了北方一个小城里,直到一年后,趁他们不注意,终于逃了出来。
陈阳说的同时,父母都听得格外认真,并且伴以“傻孩子”、“你怎么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议论,陈母甚至关心“那个同学怎么样了。”看样子,他们并没有怀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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