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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城很大,治下又有吴县最是繁华,常熟次之,邢家所在的地界便是吴县的远郊地带,但因此地有了净慈庵这一古刹,倒也十分热闹。只是距离县衙还有段路程。
这日下了堂,吴县县令白友善照例手执紫砂小壶,美滋滋的往内宅走。老远就撞见管家来迎。
白友善不悦道说过几次了,内宅里的事儿叫做主,不要总往前面衙门里去,叫人看见成样子?公私不分,明年的考绩如何能好!”
管家连连用手轻拍脸颊,嬉笑道老爷教训的事儿,小的再也不敢了。”
白友善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成个样子,说吧,到底何事慌慌张张的?”
“老爷,邢家的那个老忠来求见,您是见......还是不见?”
白友善大皱眉头他来做?快些轰了出去!这人甚是讨厌,一身恶习,家业衰败也是咎由自取。”
管家收了岫烟爸爸的好处,能轻易叫白友善主意得逞,他忙笑道老爷还是见见吧,他到底是贾家的亲戚。”
管家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白友善就一肚子的气正儿八经的亲戚!哼,那贾家是人家,能有这种穷酸亲戚?欺世盗名之辈,叫衙役轰了走。”
白友善抬脚便要走,管家赶忙道我的老爷,您明年可就要考评了,若能得贾家的帮衬,岂不是比求别的人都强?况且小的听说,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可也是贾家的姻亲,这么说来邢家和林家还算沾亲带故。”
白友善笑骂着管事异想天开,白管家却道林大人是样的人物?那是前科探花,万岁爷钦点的天之骄子。林家百年基业,不敢说比照京城里那些世袭王府,但等闲的勋贵世家也是毫不逊色的。这俗话说的好,天子还有几门穷亲戚呢,咱们这吴县和扬州离着近,和林大人总有抬头见面的一日,往日还怕找不出搭腔的话,若是帮济帮济邢忠,说不得就搭上了林大人的那条线,届时再请贾家在京中为您周旋周旋,还不怕知府的位置轮到大人您坐?”
白友善半晌没出声,那管事心知要趁热打铁的道理,又劝道即便贾家,林家都行不通,大人也瞧瞧邢忠想做,说不得就悔过自新了呢?大人就当做件善事,帮衬帮衬那可怜的一家子吧。”
白友善哈哈大笑,“你这老货,是不是邢忠与你了好处,竟处处与他。”
管家不敢辩驳,只谄媚的一笑。白友善端着桌案上的香茗,略带轻蔑的哼了哼那就把人带进来吧,本官到底要看看他存了打算。”
管事忙颠颠的去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领了衣饰齐整,有几分洒脱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白友善一时觉得此人眼熟,却又十分陌生。管事笑道大人,邢忠来了。”
“你是邢忠?”白友善大惊,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围着岫烟爸爸打转。
岫烟爸爸笑道卑职见过大人。”
白友善难掩脸上的震惊,邢忠虽然在衙门里呆的不多,但往日散漫邋遢的样子白友善如何能忘?现在这个有几分器宇轩昂的男子可能是邢家的败家子?
岫烟爸爸忙笑道卑职今日特来给大人赔罪,行事荒唐,叫大人操心了。”
白友善稳了稳心神,这才慢条斯理的重新回到太师椅上,语气轻慢听管事说,你今儿是有事与本官说?”白家管事忙低声冲岫烟爸爸道大人日理万机,不如长话短说的好。”
岫烟爸爸笑道是,其实也没大事儿,不过是这两日京城家姐来了信,送了些京城特产,卑职看是些金贵的,不敢独享,琢磨来琢磨去,咱们这里除大人再无人配用,便......”
岫烟爸爸干笑两声,从怀中掏出个荷包递给白家大管事。
白友善脸上泛起笑意难为你有这个心了。”白友善只等邢忠有后话要讲,谁知岫烟爸爸客套了几句,便匆匆告辞了。
白友善放下茶盅,抻着荷包底儿使劲一抖,五个十两重的银元宝从荷包内滴溜溜滚了出来,七零八落的掉在方桌桌案上。白家大管事笑道老爷,这邢忠还算有些良心,孝敬孝敬大人。”
白友善是七品县令,一年的供奉也就是四十三两纹银,养活一家子根本不可能。白友善有正房一位,三位姨娘,儿女五人,算得上是个大口之家。白家的主要收入来源得力于两个方面,其一是白的陪嫁,其二则是年年白友善收的孝敬银子,这里又以后者居多。
姑苏是富贵乡,吴县更汇集了不少有钱有势的乡绅,老实讲,白友善并不太在意这五十两银子,他在意的是邢忠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在意的是这五十两银子背后的深意。
“去打听打听,邢家最近来人没有?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京城贾家。快去。”
大管事不敢耽搁,到了午后消息便递了。
“老爷,衙役们去问了邢家的街坊,说最近这两日并没看见富贵人往他们家去,唯一一个还是邢忠嫁到乡下的派送了个鸡崽儿。”
白友善眉头渐渐松开,大管事迟疑道不过......说邢家的女儿前两日捡了个孩子,因这事儿邢忠暴打了她家闺女,邢忠的婆子和邢忠动了手,一家子闹的街坊邻里不能消停。”
白友善大笑这才是邢忠那种货色能干出的蠢事。不妨事,只怕银子是从地方借来的,和贾家没关系。送,叫收好了。”
隔了几日,岫烟一家正在吃早饭,忽然有人砸门,岫烟爸爸忙去开门,竟是衙门里的老差人。
“邢爷,大人叫你即刻去衙门呢!”老差人涎着脸往屋子里瞧,他早闻见传来的饭香了。
岫烟爸爸忙笑道老哥进去用一口?”
老差人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大人还等着咱们呢!”
岫烟母女俩听的清清楚楚,岫烟忙从碟子里抓了两个包子往外走。“大叔,这是我娘包的素菜馅包子,你不嫌弃,路上拿着吃。”
老差人口中一个劲儿念叨“不好意思”,可下手的动作丝毫不慢,比岫烟拳头还大了几分的素菜包子就像个鹌鹑蛋似的被老差人捏在手心。
岫烟将父亲送到大门口,远远见二人消失在巷口拐角,直到再也见不到人影,她才准备关上门。
“邢姑娘!”隔壁门开了条小缝,里面鬼鬼祟祟探出个脑袋,是一妙龄丫头,年纪虽小,不过十一二大,但风流窈窕,水蛇腰身,削肩膀,红菱花的小薄袄,下身着一条葱花绿的绒布裙。她见只岫烟一人,这才壮着胆子跑了出来,“这是我家少爷给你的。”说着将一沓子白宣纸要塞给岫烟。
那丫头嘴上还念念叨叨没完少爷叫我告诉你,当姑娘的该庄重些,别人的都要......”
话不等说完就一声吃痛,愤怒的看着抽她手的邢岫烟你疯了!”
岫烟冷冷一笑我看这话形容你再贴切不过,我又不是乞丐婆子,要你的干。告诉你家少爷,我庄重不庄重犯不着他的事儿,碍不着他的眼。”
咣当把门一关,吃了个闭门羹的俊俏丫头脑袋上直冒火。她狠狠踢了一脚邢家大门,低声咒骂道假正经的小娼妇,别以为你念了几个字就想勾搭我们家少爷,看你也配不配!呸,装假清高,小蹄子,也不过给姑奶奶端洗脚水的货色。年纪不大,倒学会勾引汉子了,还抱个孩子......”
邢家大门猛的从内被推开,那丫头忙住了口,有些胆怯的往后退了半步。
卢妈妈脸色阴沉的站在门内,身后的岫烟抱着那小小的婴儿,和俊俏丫头怒目相视。
“怎,,你们想做!”
那丫头见卢妈妈踏出门就奔自家而立,吓得飞身去拦门,死死挡在大门前你们干!”小丫头再壮实,也不过十一二岁,怎敌得过卢妈**气力。
卢妈妈单手一推,就把小丫头推到在地,伸手去敲门。巷道里的人家听到动静纷纷开门去看。
岫烟满脸委屈的冲众人点头,小模样好不可怜。
这会儿在家的多半是们,她们最恨长相轻佻的丫头,虽然不原委,但见杨家的丫头倒在地上,不免将过都推到了那丫头身上,嘴里不干不净的闲言蜚语起来。
邢家隔壁这户人家姓杨,老夫妻俩本就一个独子,原守着些薄产度日,谁知中举不果,竟疯了,儿媳不愿意守着个疯子过活,唆使了娘家舅爷闹了和离,还带走了杨家几十亩好田说是做赔偿,要不然就带走杨家仅有的小孙儿。
杨家老夫妻一辈子老实,也是书香门第,不敢和他们硬闹,只能答应了。
谁料杨家只是一时糊涂,等清醒后听说跑了,家产也因他的病被变卖了,气急之下,吐了口血,当夜就没了。杨家二老只能到城里租赁了净慈庵的房舍,杨老爷子原在乡下就是个秀才出身,进了城之后靠着往日的帮衬,在府学中得了个的职位,专门教授小童生,很有些名望,杨家这个小孙子也出息,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只等乡试大放异彩。
各家都杨家的底细,也不愿意去得罪未来的举人老爷。哪知会有今儿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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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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