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退过亲的?还有克夫的名声?平王到底知道不知道呢?”皇后为难了,她到底要不要管呢?要是管了,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嫁入皇家?平王和蜀王连同那个主簿肯定都要生隙;可要是不管,如果这赵家姑娘真的克夫,直接把平王克死了,不是最好不过?
正好与赵家定亲的贺家以及与赵家相熟的钱家都是依附他们李氏的,李皇后便传了钱夫人文氏和镇国将军夫人李氏以及礼部右侍郎贺瑛的夫人进宫。
中秋夜宴上,文氏是亲眼见识了蜀王的狂妄的,回去和钱鹏阳说起的时候,两人都忍不住感叹明镜大师道行高深,居然早早就看出那丫头堪配王侯。他们本以为安然要嫁的是王家七郎,已经很震惊很羡慕了,不想人家要嫁的居然是平王殿下!不过想着两家的交情,钱鹏阳倒是松了口气。他知道,就算以后安王失败,他们钱家多半也能得以保全。
听说皇后娘娘传见,钱鹏阳便叮嘱了文氏几句。文氏是个聪明人,心领神会。
而在贺家,贺瑛和贺森自从知道未来的平王妃是他们贺家退婚的赵家的姑娘,心中就一直不安。这事说起来当初虽然是赵家的姑娘想要退亲,但说到底还是贺之砚想退婚引起的。就怕赵家那丫头怀恨在心,嫁给平王以后报复他们贺家,那可就糟糕了。
如今贺瑛听到皇后传夫人进宫,便知道多半是为了那位平王妃的事。如今平王肯定是已经得罪了,而且他们贺家老早就被打上了李家的标签,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贺瑛一狠心,觉得只能污了赵家那丫头的名誉,不让她嫁到平王府最好。
三位命妇到了凤仪宫,拜见了皇后,说了几句闲话之后,皇后果然问起赵安然的事情来。
李皇后先问文氏道:“听说当初钱大人曾任泸州合江县县令,与赵家是旧识?”
文氏恭敬的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当初赵姑娘的父亲还曾给我家夫君当过师爷,妾身的三女就是在那个时候嫁到了赵家,是赵姑娘的堂嫂。”
这些事情皇后自然也查到了。她之前不提,就是想看看文氏的态度,从现在来看,文氏的恭敬坦承还是比较让她满意的。
“既然钱夫人与赵家熟识,应该对赵家那位姑娘也熟悉吧?你且说说看,那姑娘如何?可配得上平王?”
文氏拘谨地回道:“赵家的大姑娘小时候妾身就见过,是个非常聪明可爱的姑娘。不瞒娘娘,当年我家夫君还有意想将赵姑娘订下当儿媳妇的,只是晚了贺家一步。”
“哦?”皇后的人倒是没有调查到这个,便追问道,“是夫人的次子?”
文氏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回道:“回娘娘的话,不是妾身的次子,而是长子……”
皇后一惊:“镇国将军?他们年龄不相当吧?”
文氏羞愧道:“当初赵姑娘才五岁,我们锐哥儿都十九了,我们都以为他当赵姑娘是女儿一般疼的,谁知道……”
听到这里,皇后有些担心了。他们李家现在手中并没有兵权,在兵权上唯一的仪仗就是镇国将军钱锐。但如果镇国将军真的对那赵姑娘有意,他们可不能随便动她。
李皇后略想了想,又问贺夫人道:“赵家姑娘既然自幼与你们贺家定亲,又怎么会婚前退亲?”
贺夫人得了丈夫叮嘱,回道:“回禀娘娘,当时妾身那侄孙回到老家准备迎亲时不想就病了,请遍了泸州的大夫都不见好,反而婚期越近就病得越重,当时整个江阳城都在传那赵家姑娘有克夫命。所以我们贺家才起了退亲的心思。没想到刚刚写了退亲书,妾身那侄孙就不药而愈了。娘娘您说奇怪不奇怪?后来整个泸州都知道那姑娘克夫,她在合江老家嫁不出去,所以才到京城来的。”
文氏微微蹙眉,她曾听女婿赵安南说起过,说自二叔去世后,贺家就与赵家疏远了,还曾经带人去老家退亲,被拒绝。当年退婚也是因为贺家二公子装病,不肯拜堂才不得不退的。可是,现在贺夫人已经这么说了,她倒是不好直接反驳。
李皇后听了贺夫人的话,心里很高兴,却冷下脸来斥责道:“赵姑娘很快就是平王妃了,本宫不希望听到任何不好的流言,知道吗?”
“是,是,妾身知道了。”贺夫人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生气,老爷不是说皇后会喜欢听这个的吗?
文氏听到这里,以为皇后是在维护皇家脸面,心里也放心不少。
李皇后留下李氏,让文氏和贺夫人先回去了。
李氏心里也有些忐忑,皇后留她下来到底想问什么呢?
说起来,李氏虽然是陇西李氏一族的旁支血脉,但论起辈分来,还要称呼皇后一声姑奶奶的。
李皇后直接问她:“你和镇国将军成婚多年,膝下只有一女,你心里也不着急?你家公婆也不着急?”
李氏低下头,红着脸道:“他在边关,急又有什么用?”
“你就不知道送个人到边关服侍他?等生下儿子来,养在你名下不就是你的儿子了?”
李氏委屈道:“皇后娘娘,臣妾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可是,可是夫君他不要,妾身又什么办法……”
“难道钱将军还念着别人不成?”李皇后问来问去其实不过就是想问这一句。
李氏低着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回才好,迟疑了一下才道:“年初夫君回来的时候曾经问过赵姑娘可愿为平妻,赵姑娘没答应……”
李皇后又说了李氏几句,就让她出宫回去了。而后,李皇后才细细考虑这件事情。看样子,那赵家姑娘克夫是真的了,既然皇上不让她管这件事,那她就不管好了,以后平王要是刚刚成亲就被克死,也怪不到她头上。
如果平王真的被克死了,说不定那赵姑娘会看在从前和钱家的关系上,带着平王的势力投靠他们李氏,以换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如果李皇后知道安王曾经做过什么的话,她就不会做这样的美梦。可惜李家的人都有一个坏毛病,他们看不起女人,有什么事情都不怎么跟女人说。因此,虽然李皇后贵为皇后,安王和李尚书在宫外做了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只有安王和李家需要她做什么了,他们才会让人送消息进来。
于是,平王的婚礼再一次开始紧张的筹备起来。
八月廿三,蜀王府来人,将顾宛娘和魏秀芹接了过去。安然的嗓子刚刚有了些好转,能勉强说几个字了,她想着自己现在蜀王府已经有了正式身份,担心娘亲挂念自己,同时也是想着让爹爹和娘见上一面,便派了人去赵家将娘亲和表姐接来。因为嫂子有孕,她便只让人送了礼过去,这次就不接她相见了。
顾宛娘已经两个月没见到女儿了,之前又知道她被人掳走,让她担心得不行,现在总算能见到人了,一路上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眼睛不自觉地就红了。侍女绿枝和魏秀芹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不住地含笑安慰她。
“太太就要见到姑娘了,应该高兴才是啊!要是等会儿姑娘看到您眼睛又是红的,肯定也是要伤心的。太太怎么舍得让姑娘伤心?”
顾宛娘赶紧掏出手绢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我没有哭,我就是高兴的。你也跟了我们几年了,该知道这孩子在婚事上有多少波折,吃了多少苦。”
魏秀芹也劝道:“二舅母,表妹现在就是苦尽甘来了。您放心,老天让她之前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后面给她更多的福气。表妹以后都会顺顺当当,平安喜乐的。”
顾宛娘拉着魏秀芹的手,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老天爷不会让我们然姐儿一直吃苦的。五月的时候我去草堂寺摇过一只签,解签的师傅也说然姐儿婚事上虽然有些波折,但最后会苦尽甘来拨云见日的。现在可不就是乌云散尽了吗?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的然姐儿以后都顺顺当当的。”
绿枝和魏秀芹都肯定地点头,绿枝兴奋地笑道:“太太您放心,以后我们姑娘可就是王妃了呢!奴婢想起来都激动。太太您说,贺家的人要是知道姑娘要当王妃了,会是什么表情?”
提起贺家,顾宛娘仍然忍不住生气,不过想到女儿要不是和贺家退了亲,也不能当王妃,心里的气才顺了一点。哼,让贺家的人后悔去吧!
马车到了蜀王府前面,已经有人等候了。玉兰亲自出来将太太和表小姐接到二门才下了马车,乘坐小轿到了安然的院子里。
安然的院子就在主院旁边,顾宛娘在绿枝和玉兰的搀扶下下了小轿一看,也不由大为震惊。这院子太漂亮了!一眼望去,院子里到处都是开得正艳的木芙蓉,红的粉的紫的,偶尔间插一株白色的,满院子都是,热热闹闹好像春天一样。
木芙蓉是原产蜀地云南的花,在成都一代栽培最广,蜀王在成都的王府里就种满了木芙蓉。这些年他虽然没怎么回京,但京里的蜀王府却为了讨好可能回来小住的主子,种了很多芙蓉花。而安然住的这个院子正好就是芙蓉园。
木芙蓉是大灌木,碧绿的叶子和开得又大又密集的花朵一点让人都看不出秋天的痕迹来,再加上地面一盆盆颜色艳丽鲜亮的秋海棠,一眼望去真真是繁花似锦,真让人有一种回到了春天的感觉,只满院子里飘荡着的桂花香气才隐隐提醒着主人,现在真的已经是秋天了。
顾宛娘焦急地左顾右盼,很快就在一株粉红色的木芙蓉下面看到了正含笑望着自己的女儿。
她心急地叫了一声“然姐儿”,便红着眼睛奔着女儿小跑过去。
安然也红了眼睛,提着裙子向娘亲跑去。
一下子扑到娘亲怀里,安然才在她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娘……”
她现在勉强能开口说话,但声音嘶哑,而且仍然有刺痛感。岳朝城给她的建议是能说话,但还是要尽量少说。
顾宛娘听到女儿声音不对,赶紧放开她,焦急地抬起她的头来,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安然含着泪带着笑摇摇头。
玉兰赶紧在一边回道:“太太,姑娘的嗓子被药伤了,正在治疗,所以才没有回家去的。前些日子根本一点都不能说呢,岳先生医术好,现在姑娘已经能说话了。岳先生说,再有十来天,姑娘的嗓子就能恢复个七八成了。”
顾宛娘看着安然,这个受了这么多苦,到现在仍然是带着笑意的女儿,真是心疼得不行。
“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不像娘亲,倒是像你爹……我可怜的孩子,你竟然受了这么多苦,你哥哥也没跟娘说……虽然娘很没用,但娘总可以陪着你,照顾你啊!”
“太太,姑娘,到屋里坐下说话吧!”玉兰又对安然道,“姑娘,表姑娘也来看您了呢!”
安然这才想起表姐也在一边,她满怀愧疚地擦了擦眼角,放开娘亲拉着魏秀芹的手,轻轻说道:“表姐,你来看我,我真高兴……”
玉兰赶紧在一边解释道:“岳先生说了我们姑娘不能多说话,表姑娘您别介意。我们姑娘知道表姑娘要来,高兴得昨晚都睡不着呢!”
魏秀芹含着泪笑着摇摇头道:“我和然姐儿一起长大,就像亲姐妹一样,怎么会介意这些。只是看到表妹受了这么多苦,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
这表姐妹两个虽然见面的时候不多,但自幼感情就好,安然和她倒是比嫡亲的表姐顾庭芳处得更好些,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安然一手拉着娘亲,一手拉着表姐魏秀芹顺着青石小路往屋里走去。一眼望去,只见那房子白的墙,黛的瓦,红漆柱子,淡茶色扶栏和地板,只看一眼就觉得干净漂亮好像水洗过一样。
八月的阳光温暖灿烂而不烈,绿枝看着安然头戴金凤钗,坠着一串泛着荧光的明珠,一身浅粉色绣银色撒花兰花纹的襦裙,腰带和衣领是相同款式的月白色绣金色五福纹,在阳光下闪着熠熠金光。绿枝只觉得这院子漂亮得好似仙境一般,而清新亮丽的姑娘就好似仙女一般。
赵世华头戴银质面具,背负双手站在一丛高出人半个头的木芙蓉后面,远远地看着那个拉着女儿就流泪的妇人,眼睛也不觉有些湿润。宛娘,他的结发妻子啊!这些年,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认真算起来,宛娘今年还不到四十岁,神情却是那样憔悴。
这段时间,赵世华有空就跟安然说以前的事情,倒是想起来不少。妻子顾宛娘和儿子安齐,还有侄儿安南,二老,妹夫魏清源,小舅子顾胜武都在他记忆中变得鲜活起来。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将宛娘娶回蜀王府来,不知道宛娘是否愿意为了他一辈子背负一个再嫁的名声,是否会嫌弃他被毁了容貌……
因为安然嗓子还没好,岳朝城不让她多说话,特别叮嘱了玉兰好生看着。所以,到了屋里坐下,就是玉兰在跟顾宛娘和魏秀芹说话,安然只是不是点头。不过,能看到安然好好的,顾宛娘和魏秀芹也都放心不少。
只是看着这么精致的院子,又想着女儿伤了嗓子,顾宛娘又如何不担心?平王殿下真的不会嫌弃女儿吗?皇上也真的不在意吗?
没坐一会儿,就有侍女过来通传说蔡御医来了。安然点点头,让她把人带过来,她则带着娘亲和表姐坐到屏风后面去。
蔡御医摸了脉,又听安然说了几个字,便苦口婆心地劝道:“赵姑娘换老夫的方子吧,您这嗓子慢慢调理一下就好了,可不要再用那虎狼之药了。”
岳朝城刚刚赶来就听到蔡御医又在背后诋毁他,立即嚷道:“什么虎狼之药?你问问赵姑娘,吃了本公子的药她的嗓子是不是就要好了?她身体可有半分不适?哼!眼看她嗓子就要痊愈了,你想来抢功是不是?”
蔡御医恼怒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想着名声?”
岳朝城冷哼一声道:“谁只想着名声了?本公子要是为名,早就进太医院了,这太医令的位置还有你的份儿?医术,只有在反复不断的实践中才能得到进步,你懂不懂?像你们进了太医院的人,一天看过多少病人?不过每天给人请请平安脉罢了,医术能有什么进步?”
蔡御医怒气冲冲地瞪着岳朝城,偏偏岳朝城的话他又无法反驳,特别是那句“医术只有在反复不断的实践中才能得到进步”的话让他深受启发。似乎进了太医院这些年,他的医术还真的没什么进步,每次给宫里的贵人或朝中大臣诊病,那一次不是安全慎重排第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趁着蔡御医沉思的时候,岳朝城赶紧对安然道:“别听他胡说八道,用我的药没错!你看你现在不是能说话了?我随时都根据你的情况调整用药呢,才不会胡乱开什么虎狼之药。你体内的毒解得差不多了,现在主要就是调理了,你看我的方子都改第四次了,每次的药量我都根据你的情况细细斟酌过的……”
安然赶紧点头,她现在发现了,原来岳先生这么能说,甚至有向唐僧进化的趋势。
“你答应我了?”岳朝城看安然点头,便立即抬头对玉兰道,“你记住了,你家姑娘答应了,以后只用我的药。”
玉兰赶紧应承道:“岳先生放心,奴婢会盯着我家姑娘的。”
岳朝城这才起身对蔡御医道:“已经诊过了,该走了吧?难道还等着我家王爷送你不成?”
蔡御医听岳朝城提起蜀王,立即背起药箱就走。前几日宫里中秋夜宴上的事情现在已经悄悄传开了,蜀王可是连皇后都敢顶撞威胁的人,他一个小小的御医可惹不起。
岳朝城看蔡御医走了,又将玉兰招过去,详细叮嘱了一通。玉兰好脾气地听着,脸上微微笑着,不明白的地方还问几句,让岳朝城非常满意,最后说道:“你家姑娘能好得这么快,你这个丫头功劳也不小,记住把她看牢了!去吧。”
等岳朝城吩咐完了,顾宛娘又出去向他询问女儿的病情。这是岳朝城第一次见顾宛娘,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由多看了两眼,不但详细的说了安然的嗓子,吹嘘了自己的医术天下无双,又指出顾宛娘身上的隐疾,要给她看病开药。
顾宛娘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好好的,吃什么药呀……”这是老思想作怪,总想着节约银钱,只要不是大病,向来不看大夫不吃药的。
安然忙拉着她,又对岳朝城点点头。
岳朝城高兴了。看见没有?未来的平王妃信任他呢!
“一看赵太太这脸色就知道你肝肾不好,肠胃也不好。你看你面上皮肤苍白,必是气血不足,这是贫血之症;再看你眼白发黄,肯定是肝胆上有病……”
安然怕他说得多了让娘亲害怕,便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示意玉兰让他直接把脉开方子。
玉兰跟着安然多年,一看自家姑娘的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立即劝着顾宛娘让岳先生把脉看看,又暗示岳先生不要吓到病人。
岳先生也明白有些病人是经不起吓的,把脉以后并没将话说得太严重,开了一个方子让先吃着。
顾宛娘虽然舍不得女儿,但眼看天色已晚,也只能告辞回去。她原本想着将安然接回去的,但想着女儿要嫁到王府,从蜀王府出嫁自然比从寒门小户的赵家出嫁好一些,也省得人家看不起她。再说她亲自来看过,知道女儿在王府里一切都好,便也放了心。
安然本想留下表姐住几日的,不想玉兰却悄然劝道:“姑娘,您现在能说话吗?您自己又不能说话,留下表姑娘来,不是怠慢人家么?”
安然想想也是,也只能将表姐和娘亲都送了回去。
这天晚上,岳朝城见了赵世华,忧心忡忡地跟他说:“今天我见了赵太太,她身体可不太好。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都四十好几了。我开了方子给她调理着,等以后你们夫妻团聚,保证她变得白白胖胖的,说不定还能再给你生个儿子呢!”
赵世华黑着脸将他赶了出去,严禁他再说这样的话。
岳朝城很是不明白,他一片好心怎么就没人说好呢?
这天晚上,蔡御医也到平王府复命。他说赵姑娘嗓子已经渐好,最好换他用温和的方子来调理。杨彦原本就这么打算的,第二天一早就让人送了信去蜀王府,谁知安然却没有听他的,依然在用岳朝城的药。
杨彦得到消息,亲自去了蜀王府。不想岳父大人很热情,自他进门就陪着他,不管他说什么都应下,唯独不让他见安然。
蜀王义正言辞道:“婚期都订下来了,皇侄难道不知道未婚夫妻婚前见面不好吗?”
杨彦很想说迷信,都是封建迷信!可想着自己和安然穿越到这个与前世历史不同的时空,用科学也解释不清楚,便也只能听着。
“皇叔,侄儿是担心她的嗓子,蔡御医说她的嗓子现在需要以温和的药慢慢调养,岳先生的药可能不太适合了。可是安然不听话,侄儿得说说她。”
蜀王微微抬了一下眼皮道:“你信不过岳先生,本王还信不过蔡御医呐。岳先生跟了本王近十年了,他的医术,本王信得过!”
杨彦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不是安然不听话,是岳父这里拦下来了。他听说安然现在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一直心痒难耐,想亲耳听听的。不行,他一定要想过办法见安然一面。
准备了好几天,身在蜀王府的凌云暗中将平王府的护卫不知不觉地进行了调配,终于在八月廿九这天晚上,帮杨彦开辟出一条暗会佳人的通道来。
不过,时间拖了这么久,杨彦的心情也变了,早已经不是最初的理由,想劝她换大夫喝药,而是纯粹想见她一面,亲眼看看她好不好,亲耳听听她说话。
因为安然的院子就在蜀王的主院旁边,杨彦不想让老丈人知道,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事前连安然都不知道他这天晚上要来,她用了晚饭在屋里与玉兰一起喝茶下棋,两人都是初学水平,倒也旗鼓相当,悔棋什么的那是常事。小半个时辰以后,天色已经暗下来,安然又去屋外的廊子下走了一会儿散散步,这才回房梳洗,准备睡觉。
这时,玉兰送了一封信来,安然打开来,却只有一句话:想哥哥了吗?
安然好生奇怪,以前哥哥就是再忙写得再少,至少也有一页吧?多的时候一天就要写好几页呢,怎么今天就一句话?
她满腹疑惑地看着玉兰,玉兰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安然正要往床上走,忽然醒悟过来。她一声低呼转过身来,又穿上出门的厚衣服,披上披风,说睡不着,要去园子里走走。
玉兰一听,也明白过来。让人准备了手炉,自己提着一盏气死风的灯笼,要陪着姑娘去园子里散步。
虽然白天的芙蓉园看起来好似春天一样繁花似锦,可安然老实说,晚上的园子真没什么看头。她先前散步都是在廊子里走,都没有去园子就是这个道理。可是哥哥要来,她院子里还有很多爹爹的人呢,怎么能让她们知道?
伺候安然的两位妈妈本来要跟着来的,被安然拒绝了,说要一个人静一静。不过,安然吩咐她们每隔五六步远就在小路边的花木上挂一盏灯笼,这样,整个园子就变得亮堂起来了。如此,一屋子伺候她的侍女嬷嬷们才放下心来让玉兰跟着她去园子里去。
安然想了想,爹爹的主院就在西边,有一道门与她的院子相连,但哥哥肯定不会从那边过来的。这个院子在南边还有一道门,这才是日常进出的,可守门的也是爹爹派来的婆子,安然估计哥哥也不会从那边过来。可是除了这两道门,就只能翻墙了?
安然直接忽然伸手比了一个手势,随即就有人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跪到她面前道:“初五参见姑娘。姑娘有何吩咐?”
安然小声问道:“今晚你们殿下是不是要来?”
初五回道:“有这个计划。”
安然点点头,看吧,她果然没有猜错。又问,“他什么时候来?从什么地方来?”
初五回道:“时间估计就在这一会儿了,按照计划,殿下会从东边翻墙进来。”
汗,还真是打算翻墙进来呢!安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让暗卫先回去藏起来。
她带着玉兰慢慢走到东墙边,顺便看着灯光下粉红的芙蓉花。
没等到三分钟,就听到墙外响起了一声低低的鸟叫。而她身后不远处的花木里随即也响起了一声猫叫。
安然忍不住捂着嘴无声地笑,这暗号也太简单了吧?她仰头看着高高的院墙,那院墙至少也有两米多高,哥哥爬得上去吗?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影噌地一下跳上了院墙,安然赶紧仰头看去,却是凌云。凌云对着她微微一笑,而后回头打了一个手势,随即就看到又一个人影跳上了院墙。
这次是杨彦了。安然捂着自己的嘴,满眼的笑意。为了看她,哥哥堂堂一个王爷居然翻墙进来,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杨彦见她已经等在这里了,也不禁对着她会心一笑。
嗖地一下,凌云和杨彦几乎是同时从墙上跳了下来。不过显然凌云武功要高一些,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杨彦落地的时候却有一点声音,不过也不大。
凌云给玉兰使了一个眼色,就带着她走到一边去了,背对着安然和杨彦。
安然迎了上去,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这一声哥哥可真是久违了。杨彦激动将她拉到怀中就着旁边的灯光细细看了好一会儿,轻笑道:“半个月不见,我的安然好些又变漂亮了些。”
这倒不是杨彦的甜言蜜语,这段时间岳朝城给安然治嗓子,也顺便开了美容养颜的药间叉着在吃,不过安然自己不知道。
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婚前见面不吉利吗?”
“你信这个?”杨彦反问了一句,接着又抬起她的下巴来,双手捧着她的脸细细摩挲着,望着她的眼睛道,“不来看看你,我总是不放心。听说你嗓子好了,我想亲耳听你叫我一声。”
“哥哥……”安然又叫了一声。其实现在她的声音还不怎么好听,不过比前些日子强,只要不说太多话,也不会觉得痛。
再次听到她叫哥哥,杨彦唇角轻扬,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这声音现在有点像周迅了。其实也不错。”
安然撅着嘴,她不喜欢周迅的声音,她喜欢周蕙的。
杨彦见了,忍不住低头含住她撅起的红唇吮吻了好一阵才放开她,安然有些不好意思左顾右盼,就怕给人看到了。可是看来看去,一个人都没有,连玉兰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杨彦轻轻点着她的鼻尖道:“放心,不会有人看到。”而后,他又轻轻拥着她,安慰道,“别难过,你的嗓子会好的。就算不能恢复成原来的也不要紧,听惯了就好。我们能在这里相遇,成亲,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我们不能太贪心对不对?”
安然点点头,靠在他怀里,轻轻地述说着思念。
杨彦拉着她到小路边花树下一条长凳上坐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靠在自己怀中,轻声道:“你嗓子还没好,少说话,听哥哥说。”
接着,杨彦就说起他们的新房,他们院子的布置,问她的意见。在二十一世纪,结婚的时候,新房的布置总是要两个人一起商量的。
两人没说几句话,不想天上忽然下起雨来。
杨彦立即脱下自己的披风给顶在她头上,要送她回房去。
安然抱怨道:“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就下起雨来了。”
杨彦望着这天,也颇为无奈。这个时代没有天气预报,实在是不方便啊。
两人顶着披风往屋子跑去,眼看就要到了,安然正在考虑是请哥哥去房里躲雨呢还是现在就让他回去,就见一个人影忽然从一旁闪了出来。
安然吓了一跳,细细一看,是凌云。
凌云急切地回道:“殿下,蜀王往园子里来了。”
安然赶紧回头看哥哥,问道:“怎么办?哥哥你要不先躲起来?”
杨彦苦笑道:“算了,估计他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哥哥就在园子里等他训完了再走。”
“可是在下雨。”安然想把披风还给杨彦,可是杨彦怎么可能让她淋雨,自然是不要的。
安然无奈,要脱下自己的披风来,杨彦又不肯,怕她着凉。如此这么一耽搁,赵世华已经到了安然的房门口了。
杨彦催促着安然快走,自己随即从披风上退出来,很快消失在花树后面。安然顶着杨彦的披风跑回廊下,就看到爹爹在站着房门口瞪着她。
安然立即收了披风递给身后的玉兰,小跑过去,忐忑地行礼道:“姨父怎么来了?”
赵世华冷冷地看了她好一阵,看得安然羞愧地低下头去,这才叹道:“天色不早了,去睡吧!”
随后他就撑了伞走进园子里去了。
没走多久,赵世华就看到杨彦站在一棵木芙蓉下,也没有打伞,旁边的花树上挂着一盏灯笼,将他的狼狈照得清清楚楚。
杨彦面上带着几分羞愧的笑意看着蜀王走过来,当即便低头鞠躬行了一礼。等他抬起头来,正打算说点什么,不想赵世华已经转身走了。
杨彦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就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来,高兴地原路回去了。
赵世华告诉自己说,如果平王还在,说明他还算是个有担当的,自己就原谅他这次。因此,当他看到杨彦站在灯笼旁边的花树下等着自己,满头满身的雨水时,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第二天,杨彦再次上门向赵世华道歉,不过再也没提要见安然的话。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等着九月初六的到来。不过还有几天而已,他等!
终于,时间一天天过去,九月初六终于到了。
这个时代的婚礼是在傍晚举行的,但赵家的人上午就到了。安然见到了一年不见的三叔小姑父舅舅和表哥,很高兴,也很感激他们这么远来为她送嫁。
但有礼部的人在,他们并不能像从前那样坐下来说话,不过远远地看了一眼,见礼之后就要离开到外院去。只有顾宛娘顾庭芳和魏秀芹留了下来。
宫里皇后和惠妃都派了人来,再加上礼部派来的人,顾宛娘虽然是新娘的母亲,也是说不上话的。不过,能看着女儿梳妆打扮,穿上嫁衣出嫁,她已经感到很幸福了。
她的女儿,总算是嫁出去了,而且嫁得很好。
安然在蜀王府出嫁,蜀王本应该出面招待来宾的,但他担心被人从身形上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而今天一天都没现身。
当然,以蜀王古怪的名声,也没有人觉得奇怪,更没有人怪他。反正女方这边客人极少,就只有钱家派了钱宁夫妻过来,正好让赵家的人接待,而其余客人都是去平王府恭贺的。
安然三天前就将今天的婚礼过程背熟了,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难免紧张。那梳头的嬷嬷还说是宫里最好的,拉得她头好痛,用了那么多的头油,让她也很不习惯。
特别是给她开脸的嬷嬷,说是技术最好,经验丰富,可是绞得她脸上好疼,差点没哭出来。
“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王妃胎胎产麒儿。头胎双子,二胎龙凤,三胎四胎有儿有女。”
安然哭笑不得,她是母猪啊?还头胎二胎,三四胎。
开了脸,安然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彤彤的脸蛋。再挽好如意髻,戴上凤冠,换上大红色绣金凤的王妃礼服。
七分容貌,三分打扮,十分艳丽。
就连顾宛娘看着打扮好的女儿,都有些不敢认,这个高贵的美人儿,是她的女儿?
申时四刻,新郎官平王杨彦带着人亲自来迎亲了。
本来,皇子娶妻,是不用亲迎的,但杨彦却驳回了礼部的这个计划。他按照民间的婚礼程序,不但亲自迎亲,还写了催妆诗送进来,红包也不知道撒了多少个。总之,所有人都能从他的言行中知道他对这位王妃的看重。
申时末,安齐背着安然上了花轿。
在喜庆的唢呐声中,八人抬的花轿起轿了,热热闹闹地顺着宽阔的、被御林军戒严的街道往平王府而去。
安然回头,虽然看不到,却知道娘亲肯定在她起轿的时候含着泪一手撒米,一手泼水为她送嫁。
安然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真的成了泼出去的水了,但却并不像小时候以为的那样会很难过。此刻,她心里更多的是幸福。她就要嫁给前世今生唯一相爱的哥哥了,她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街道两旁应该有很多人围观,她听到了百姓们诚挚的祝福声,百姓们自发地乱七八糟地叫着,祝愿她和平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蜀王府距离平王府并不太远,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请新郎踢轿门!”司仪高声唱礼。
周围安静了下来。
杨彦对着轿子踢了三下,安然在轿里晃了三下。
“好!”一阵轰然叫好声混着一片呦喝声,周围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嘈杂与混乱。
安然失笑,这也要叫好吗?
杨彦踢了轿帘,亲自将安然从轿子里扶出来。安然拉着他的手,一下子就安心了。
可惜的是,杨彦将一段红绸递给她,随即便放开了她,换成喜嬷嬷扶着她跨国火盆,走进了平王府。
一路上红锦铺路,等她走到行礼的大殿,脚都有些软了。中午过后,她可就没有吃东西了,说是怕新娘子婚礼时要出恭出丑。
这婚礼繁琐的,安然想要是换一个身体羸弱的新娘子,还说不准能不能坚持下来呢。好在一直有人扶着,她才觉得轻松了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高堂没来,对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
“夫妻对拜!”安然转身,面对哥哥,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两人相对一拜。
夫妻,她和哥哥总算是夫妻了!从现代到古代,他们一路走得好艰难。终于,在今天,在此刻,他们终于成为了夫妻,他们的感情终于圆满了。
“送入洞房!”
听到司仪这句送入洞房,安然长舒了口气,总算可以坐下来了。新房中喜幔流连,烛影摇红,一派荣华和乐之气。喜婆把秤杆递给杨彦,“请新郎挑起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等杨彦用金称杆挑开安然的红盖头,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只是眼睛里都多了一些情不自禁的泪水。他们历经艰难,总算是成亲了。
“新郎新娘喝合卺酒!”
“新郎新娘结发,永结同心!”
“新郎新娘子子孙孙……”
旁边喜婆还在说着吉祥话,可是杨彦和安然眼中都只有彼此。
等喜婆终于将婚礼的程序走完,拿着红包出去,杨彦再也忍不住将安然紧紧拥在怀中。
“感谢老天爷让我们再次相遇,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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