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父皇请安!”杨彦见父皇这个时辰才用早饭,便不等父皇叫他平身就蹙眉道,“父皇,您这个时候才用早膳对身体不好,再过一会儿午膳的时间又到了,到时候您又吃不下……”
“你这孩子,”杨昊听出儿子话里的不赞同和担心,心里倒是一暖,“起来!要不要跟父皇一起吃点儿?”
杨彦摇头:“儿臣一早吃过了。”说着,他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菜色,摇头道,“一日三餐,要定时定量才是健康之道。父皇,您以后还是按时用膳的好。早上您起得早,先喝一杯蜂蜜水,然后吃两个煮鸡蛋,喝碗豆浆再去上朝……”
“你看你,一来了就念叨父皇。”杨昊假装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继续吃饭。
杨彦也知道自己是白操心,父皇多半不会听他的,可都看到了,能不说吗?因此还是想方设法地劝道:
“总之,朝政重要,您的身体更重要。您把身体养好,看折子也快啊,处理政务不也事半功倍?说起来还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这个上朝的时辰不对,要是晚一点,无论是对皇帝还是朝臣都好。还能节约不少灯油钱呢!儿臣想,最初把早朝时间定这么早的那位皇帝,就是做给百姓看的——看啊看啊,我多么勤政啊,你们都还在睡,我都起来处理政务了……”
杨昊给他说乐了,不由又多吃了半碗饭。其实杨昊一眼就看出儿子进门时眉目含笑,一副琴瑟和鸣阴阳协调的样子,心里便觉得万分高兴。只要儿子身体没有问题,也愿意亲近女子,那就好了,子嗣迟早会有的。
“知道父皇叫你进宫做什么吗?”杨昊问道。
杨彦仿佛这才想起是杨昊传他进宫的,便顺口追问道:“儿臣不知。父皇可是有事要吩咐儿臣去办?”
“父皇想了想,你在家里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回朝中办事!你看中书省和尚书省,你自己愿意去哪儿?”杨昊本来想问问儿子是不是已经把人弄进府里去了,但想着一个女人不过是小事,儿子既然做了伪装不愿意让人知道,那他就不问好了。等会儿悄悄给王家去道暗旨,让他们挑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出来准备着做平王妃就是了。
杨彦一喜,立即蹭过去道:“父皇,中书省和尚书省都由着儿子选?”
杨昊可不敢顺便应承他,只说:“不过是让你领着件差事免得你整日无所事事罢了,不会给你具体职务的。”
杨彦连连点头道:“儿臣明白,儿臣明白!父皇,儿臣想去工部,您就让儿臣去分管工部!”
杨昊一怔,不是管钱粮的户部,也不是考核分派百官的吏部,更不是一开始就议论的兵部,居然是六部中最没有前途的工部?
“好好的,你去工部做什么?”
“父皇,儿臣前些天在家里看书,无意中看到了琉璃的记载,儿子想去琉璃是怎么烧出来的。”
杨昊一听,倒是半点都没有怀疑。这个儿子从小就是这样,喜欢看书,看到什么自己没见过不理解的就要亲自试试看。那窦氏清茶就是被他这么捣鼓出来的,别说,味道还真不错。而杨昊之前担心的也是这一点,他担心这个儿子没定性。好在他去雁门关一守就是十年,倒是让他放心不少。
“琉璃的制作并没有归到工部管辖,历来都是我们皇家自己管理的,你既然喜欢,父皇就把琉璃坊给你就是。只是你两个哥哥那里就不要说了。”
“这是父皇偏疼儿子呢,儿子明白,谁都不说。”杨彦笑得好似偷了腥的猫,亲自扶着杨昊去御案后坐下看折子,又讨好地帮他捏了捏肩膀。“其实父皇您刚刚吃了饭,应该休息一下再办公的……”
杨昊觉得跟这个儿子在一起就是轻松。看来以后还是不要把他放出去了,就在京城里陪着他也好。
“琉璃坊就是个小玩意儿,一年也没出几件好东西来。六部你想去哪儿?”
杨彦想了想道:“还是去工部!”
“为何?”杨昊放下御笔回头看了儿子一眼道,“你大哥分管户部,你二哥分管吏部,你之前戍守雁门关十年,要是分管兵部也说得过去。”
杨彦坦然一笑道:“父皇,您疼儿子,儿子心里明白。可是大哥二哥都不希望儿子去兵部,朝中反对的声音也不少,儿子不想您为难。而且,儿子在边关这些年,于兵器的制造改进方面也有些想法,想去工部实践一下看行不行。对了父皇,儿臣听说西域那边有一种植物叫棉花的,比我朝的木棉要好,或许可以纺线织布,用来做棉袄也比木棉的暖和,要是能在我朝大量种植,百姓们冬天也不至于受冻了。”
“你可亲眼见过?果真比木棉要好?”杨昊慎重地问道。事关民生,杨昊非常重视。
“父皇放心,这种植物的好处儿臣可以担保。只是怎么种植,儿子就不知道了。而且西域那边的气候跟我们中原也不一样,也不知道在我朝南北能不能成活。”杨彦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这棉花是他在雁门关的时候亲自让人去西域找回来的。
杨昊满脸喜色地看着他,欣慰地点点头道:“此事若成,父皇必定诏告天下,天下百姓都将感念我儿的恩德。”
杨彦不以为意地笑笑,坦然道:“名声这个儿臣倒不是很看重,反正儿子已经很有名气了。只要百姓们能过得好,只要我大隋能越来越强大,儿子也就不愧这一身皇族血脉,不愧父皇赐予我的这个尊贵姓氏。”
杨昊激动地感叹道:“朕生了个好儿子啊!”
……
独孤湘云作为平王侧妃,本来是没有资格进宫给皇后太后请安的,但现在平王只有她一个有名分的妻妾,她本身又出身不凡,甚至连事先请旨都不用,直接就进了后宫。
独孤太后在慈宁宫召见了她。
独孤太后并不是祁丰帝的生母,但祁丰帝生母早逝,几岁时就被先皇交给独孤太后抚养,母子感情还是很不错的。
为了进一步削弱世家,几代帝王的皇后虽然都出身八大世家,但每一位皇后都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女,全是抱养的其他妃嫔的皇子。如此一来,继位的皇帝与世家没有血缘关系,打压起来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手软。
“湘云给太后请安!”独孤湘云生得极美,又身姿纤细,一双眼睛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如今她满面哀愁,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是女人见了也忍不住会心疼。
“起来。可怜的孩子,不过才一个月不见,怎么就憔悴成这样了?”独孤太后轻叹一声,伸手虚扶了一把。
独孤湘云没有起身,反而含泪再次下拜道:“请姑奶奶给湘云做主……”
“怎么了这是?虽然你只是平王府的侧妃,但正妃尚未进门,谁敢欺负你?”独孤太后语气亲切,但并没有立即让独孤湘云起来。她猜到独孤湘云应该是有事相求才进宫的,可想着如今三位皇子争储已经正式拉开序幕,不问清楚她可不会随便应诺什么。毕竟独孤世家在独孤湘云这一辈有两个女儿嫁了皇子,独孤湘云这个不得宠的平王侧妃自然比不得一直很得二皇子安王敬重的安王正妃。
“姑奶奶,侄孙女也只有求您给做主了……”独孤湘云哭得梨花带雨,却是看了看殿中的宫女,并没有继续倾述。
独孤太后明白了她的意思,让其他宫女都出去,只留下贴身的秦姑姑在一旁伺候。
“说,到底谁给你委屈受了?”
“姑奶奶,湘云嫁进平王府也大半个月了,到现在也没见过王爷一面……这也就罢了,湘云只怪自己福薄。可是,可是王爷他居然让一个娈童住在主院里,每日里不避人的宠着,这不是打我们独孤家的脸么?姑奶奶,求您给湘云做主啊!与其这样被羞辱,湘云还不如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独孤湘云哭倒在地,独孤太后却微微蹙眉。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历来皇家都是个污秽的地方,不过是喜好男风而已,又算得了什么?久的不说,就是前朝,好男风者就甚多。可是,为了个娈童而不给妻妾脸面,这就有些过了。独孤家的姑娘可不是让人这样欺负的。
独孤太后想了想道:“你起来。等会儿哀家把皇后请来,你请皇后给你做主!”
“谢姑奶奶为湘云做主!”独孤湘云心中暗恨,却满脸感激地向独孤太后致谢。!
秦姑姑将宫女们召进来,服侍着独孤湘云去偏殿净面梳洗,重新梳妆。没等多久,皇后就到了。
相互见礼之后,太后又将宫女们打发出去,让独孤湘云再哭诉了一遍。
李皇后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却满脸震怒道:“平王也太不像话了!太后娘娘的侄孙女给他当侧妃难道还委屈了他不成?”接着,她又满脸怜惜地将独孤湘云扶起来道,“这小模样,就是本宫看了都要心疼,平王怎么就不知道爱惜呢!好孩子,你放心,母后给你做主!就是母后管不住平王,还有皇上呢!”
“妾身谢过皇后娘娘。”独孤湘云楚楚可怜万分感激地道谢,心里却在冷笑。
她心里很明白不管是独孤太后还是李皇后都不过是在利用自己打压平王罢了。本来,她已经嫁入平王府,与平王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是不该进宫给他找麻烦的。可是,她同样明白,平王对自己无情,将来就是登基为帝,她就是封了贵妃也不过看着尊容罢了。一个无宠的后妃,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她必须要让平王重视自己,哪怕一开始让他恨她,也比不闻不问完全无视她来得好。只要平王肯正视自己,她就会让他知道,与她携手绝对要比敌对来得划算。只要他对她好,独孤家族也不是没有支持他的可能!只要让她生下子嗣,独孤家族就肯定会支持自己的!
要知道不管是现在的姑奶奶独孤太后,还是宫里的姑姑独孤贤妃,包括她的三堂姐现在的安王正妃,都没有儿子!姑奶奶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生过,姑姑好歹还有个女儿,三堂姐看着最风光,都生了三个女儿了。可是,女儿生再多又有什么用?
她要生儿子!她一定要给平王生一个儿子!
皇后主理后宫,却管不了已经长大成人分府出去的皇子,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去找皇帝做主。
时间也凑巧,杨彦前脚刚出宫,皇后后脚就到了。皇帝听了皇后的话,并没有如皇后预料中的发怒,只是面色阴沉。杨昊想着,老三什么都好,又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透那个轻浮女子的本性呢?还宠得很?看来,他的计划要押后实施才行,得等儿子对那个女人的兴趣淡了,他的计划才能成功。
“这件事情皇后不用管了,朕自有安排。朕还有很多政务要忙,皇后请回去!”
皇上没有生气?也不让她管?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微微一怔,但随即就优雅地行礼离开。
回到凤仪宫,李皇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皇上貌似对平王特别关注,又特别宽容。让她弄不清楚皇上到底属意哪位皇子。若说皇上有意平王,平王这都多大了,一个子嗣都没有,皇上听说他玩娈童也不着急。若说皇上不看重他,又似乎很关注平王。但不管怎么说,一个没有儿子的皇子,是绝对不能当太子的!
想到这里,李皇后总算放心了些,仍然将目光放在大皇子康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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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杨彦进宫不久,就有人通报说王公子带着以为赵公子求见。
王锦文是杨彦的心腹,以前来平王府进外书房一般都是不用通报的,但如今凌云新颁布了政策,侍卫们倒是不敢拦王锦文,却将赵安齐拦在外面。
安然一听就知道是安齐来了,赶紧让请进来。
王锦文带着安齐来到外书房,本来也是想问问安然的情况。虽然他和安然接触不算很多,但心里还是希望她好的。不管怎么说,未婚同居对女子的名誉都是不好的。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安然,但此刻的安然却与他平日里见过的完全不同。此刻的安然穿着一身云锦制成的男装,精美华贵,而令让意外的是,她正在与宇文耀和元逸韬讨论着什么,看她面对男子款款而谈的样子是那样坦然自信神采飞扬,竟然一点都不像女子。
独孤凯跟着杨彦进宫去了,凌云负责暗卫的训练安排及情报的收集处理,有他自己的秘密办公室,杨彦走后,他就离开了。而宇文耀和元逸韬却留了下来,一来是继续探讨活字印刷,二来却是对安然口中的报纸产生了浓厚兴趣,正在讨论第一期的报纸要安排哪些内容,版面如何设计等等。
安齐看到妹妹,便不管不顾地跑了过去,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着急地问道:“妹妹,你没事?”
安然知道哥哥担心自己,心中也有愧,忙道:“哥哥别担心,殿下对我很好。”
安齐看着她欲言又止。想问平王有没有欺负她,却又问不出口,只好转开话题道:“你怎么……怎么在这里?你们在说什么?”
安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由大言不惭道:“哥哥放心,我们在商量正事呢!妹妹这一身才学也终于有见天日的时候了。”
安齐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到底还是小声问道:“看你这样神采飞扬的样子,哥哥也高兴。可是殿下不在,你和两位公子在一起,殿下真的不介意吗?”
安然得意洋洋地回道:“哥哥可以等他回来,他的反应。”
宇文耀和元逸韬知道人家兄妹有话要说,便拉着王锦文去一旁聊天。
忽然,宇文耀看了看王锦文,又回头看了看安然安齐兄妹,蹙眉道:“锦文,我怎么以前听你说过你的未婚妻就是赵子贤的妹妹?赵子贤到底有几个妹妹?”
王锦文面色微微一变,但随即便坦然一笑道:“只有一个。”
元逸韬怔了,蹙眉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安然,用手指了指,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王锦文苦笑着低下头,主动向他们解释道:“那天我请殿下去赵家给我做主,没想到殿下和赵姑娘是旧相识。殿下说会娶赵姑娘为正妃,以后赵姑娘会以王家嫡女的身份嫁入平王府……”
宇文耀和元逸韬看着他满脸苦涩,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他才好。这事情貌似是殿下做得有些不地道啊,可是殿下向来不是喜好美色的人啊!对属下也好,怎么会仗着身份横刀夺爱?更何况看殿下和王妃在一起的样子,分明是相互有情的嘛!
王锦文看着他们这幅为难的样子,倒是坦然一笑道:“你们别介意这个,殿下昨日特意向我解释过,他对赵姑娘早有旧盟,感情深厚非我能比,令我们姐弟非常感动。你们放心,锦文会像以前一样忠诚于殿下,并永远祝福他们。”
宇文耀和元逸韬听到这里,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接着,元逸韬又满脸兴奋之色地向他说道:“锦文你知不知道王妃有多聪明?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世家嫡女,但也只有她的聪明才智能与我们殿下匹配!”
宇文耀献宝似的将安然写给他的字取来给王锦文看:“这是王妃写给我的,锦文你!这一笔字,这两句话,实在堪称书中一绝啊!”
王锦文看着那熟悉的字体,轻笑着摇头道:“我还见过更好的。”
“什么?还有更好的?你说说看!”宇文耀和元逸韬都围了过去。
王锦文想着赵家书房里那一幅行草,微微仰着头吟诵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宇文耀和元逸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王妃以前所做,忙追问他在哪儿看到的。
王锦文将安然随母来京城,半路遇到强盗抢走了所有财物,到了京城以后有感而发写的这两句诗的事情讲给两人听,还重点讲了他从崔义那里听来的,安然镇定勇敢怒斥强盗,最后连强盗也敬重的情景。
王锦文一点没注意到,自己在说起安然的时候,有一种仿佛将她当自己家的宝贝显摆给别人看的心态。而宇文耀和元逸韬也对这位王妃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再一次被她的勇敢机智及心胸所折服。同时也算明白了为什么崔义那个混人如此纠缠不休也想要得到小王妃。
这时,安然已经问明安齐的来意,留他吃了午饭再走,便招呼宇文耀元逸韬和王锦文过去继续讨论报纸的事情。
三人走过去,只见宽大的书案上铺着一张六尺来长,一尺来宽的白纸,被折叠成折子的样子,留下折痕以后再次摊开,上面已经分板块写了一些内容。
这时,宇文耀已经简单将报纸是什么东西解释给王锦文和安齐听了,又颇为得意地给他讲了王妃提出来的活字印刷。王锦文听完,不禁暗自感叹:果然她的才学与殿下不相上下!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殿下,才有那个自信站在她身边而不被她的光彩所遮掩!
“对了,咱们创刊,得有个名字!叫什么好呢?长安周报?”安然想,日报是不可能的,月报的话等连载会等得发疯的,还是周报或半月刊比较合适。对了,得再设计一个特殊的图徽,以后每一页都盖上,就是被撕烂了,也能知道是他们的报纸。
“周报是什么意思?”
“所谓周报,就是一周出一期。对了,七天为一周。”
“不好不好,这个名字不好听!”
“既然是咱们平王府所出,不如叫平王府周报?”
“这跟长安周报有什么不同?咱们得取一个响亮的名字才行!”
……
杨彦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三名得力干将以及赵子贤正围着安然讨论得热火朝天。
虽然杨彦没让人进来通报,可眼看王爷都到了,那几个人居然都没有发现,独孤立即重重地咳了两声。
“不用。”杨彦拍了独孤一下,可书房里的人都听到了。
众人转身看到平王殿下回来了,立即起身迎过来,抱拳鞠躬行礼道:“参见殿下!”
安齐见今天平王殿下穿着玄色绣日月星山纹龙纹华虫宗彝纹的亲王服,看起来比昨日的常服威武多了,又因为是在王府中,更有一种凛然的王族威严之气在,便跪下参拜道:“参见平王殿下!”
“都起来,不用客气。子贤也不必多礼,请起。”杨彦伸手虚扶了一下,大家都平身站好,满脸热切地望着他。
安然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并没有迎过去,也没有参拜,只是含笑看着杨彦。
对杨彦来说,回到家,有这么一道期待的眼神迎接自己也就足够了。杨彦自然地走到她身边,含笑道:“在讨论什么,这样热火朝天的。”借着长袍大袖的遮掩,他已经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安然反握住他的手,轻笑道:“在给我们的报纸取名字呢!大家说要取一个响亮的名字。”
杨彦想了想,说:“要响亮嘛,本王倒是想了一个。”
“殿下说说看!”元逸韬心急地催促道。
几乎所有人都紧张而期待地望着杨彦。
杨彦回头对着安然一笑,眨了眨眼睛道:“不如就叫‘大隋之音’如何?”
安然讶异地微微张了张嘴,随即便欢喜道:“好,这个名字好!‘大隋之音’……只是,要皇上同意?对了,皇上找你进宫做什么?”
对安然说话的随意,其他人多少还有些不适应,也只有独孤凯昨日跟了一天,没有太过惊奇。而安齐则是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平王殿下会怪罪自己的妹妹。
可是,平王殿下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反而笑得那样温和,反而安抚妹妹道:“别担心,是好事。父皇将皇家的琉璃坊给我了。”
“真的?”安然实在太惊喜了!激动之下,她就抱着杨彦的胳膊,雀跃道,“你要带我一起去看!”
杨彦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道:“当然,不是答应要给你一个琉璃的鱼缸吗?过两天我们就出城去。”
“琉璃坊?皇家的琉璃坊?”宇文耀沉思着,忽然慎重地问,“殿下,皇上真的将琉璃坊给您了吗?”
杨彦对着几名心腹含笑点头:“确实是琉璃坊!不过,父皇说了得保密,特别不能让大哥二哥知道。”
所有人都笑开来。如此看来,皇上属意自家殿下继位没有十分把握也有七八分了。
只有安齐虽然跟着笑,却有些不明所以。
杨彦回来了,报纸的名字定下来来,他们又接着讨论其他细节。
安齐听明白了报纸和活字印刷是个什么东西以后,微微蹙眉道:“我觉得,是不是先把那些活字弄出来更要紧?那些版面怎么弄好看,写什么内容不是都可以往后放一放吗?”
大家都盯着他看,继而都笑了。
元逸韬拍着他的肩膀道:“子贤果然是个务实的!”
杨彦和安然也因为习惯了前世从不为排版打版而烦恼,因此提出活字印刷以后就没有放在心上了。而宇文耀元逸韬和王锦文弄懂了活字印刷的原理之后便都将好奇心投入到新鲜出炉的报纸上去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想到做事有先后的问题,要不是安齐提出来,只怕众人要兴奋几天冷静下来以后才能发现活字印刷需要准备的问题。
元逸韬道:“我这就去买一家印刷坊。”
安然叫住他道:“顺便也买一家银楼,一家书画斋,我后面有用。”
元逸韬一句话不问就答应下来,急匆匆地走了。
宇文耀却没有别的事情忙,正要继续和安然王锦文讨论版面的内容和版式设计,就听杨彦叹气道:“如果你们打算所有的文字都让王妃来写,还是把时间给她留出来!”
宇文耀和王锦文想着安然的那笔字,觉得再也找不到比她的字更好的了,便也只能辛苦她了。
宇文耀讨好地笑道:“王妃,这个字需要写成小楷?似乎还需要不同大小的?刚才您不是说标题要大一些吗?”
安然叹息道:“那是自然。我要先按照规格画格子,至少得弄出四种型号来。另外,我还打算设计一个报徽,用凤凰展翅团纹如何?还是直接将‘大隋之音’四个字弄成一个团纹图样?”
杨彦笑道:“还是先写字!其他的可以放到后面再讨论。”
安然想着要写那么多字,就觉得手酸。
杨彦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揉捏道:“也别着急,你慢慢写就是,咱们又不赶时间。其实我觉得总是一个字体也不好看,不如让宇文和锦文都挑他们写得好的字体刻一副活字备用。安然的字这样好,子贤的字应该也不错,不如也一起写了。还有中书省的虞大人字也写得好,明天我去找他求一幅小楷的千字文来。以后不同的版面用不同的字体,看着也好看。”
大家听了都直点头,心里还很是兴奋。办报纸本来就是前无古人的一大文化创举,而自己的字要是印刷出来,那可是流芳千古的事啊!
宇文耀兴奋道:“那我们刊头的‘大隋之音’四个字就由殿下执笔了!”
杨彦摇摇头,神秘一笑道:“不,刊头的字,本王进宫请父皇来写。”
安齐一听,不由抚掌笑道:“有皇上御笔在,不说朝中官员各地富商,只怕就连家里能匀出几个钱的普通百姓都要买回去放在家里收藏了。”
众人纷纷点头。如此就不愁不能赚钱了。当然,赚钱还是小事,这报纸卖得越多,殿下的威望就越高。想到这里,宇文耀和王锦文忍不住又对安然高看了一眼。要怎么的玲珑心思才能想出这样好的点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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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留安齐在王府吃饭,杨彦便将宇文耀和王锦文也留下来。
王锦文迟疑道:“原本说好今天启程回太原的,只是子贤不放心,非要先来王府王妃……”
杨彦含笑道:“眼看都要到午时了,也不必赶这点时间。吃了再走!”
于是,杨彦便带着众人回关雎院去。
本来吃个饭就在书房里吃就是了,以前杨彦都是在书房里请他们几个下属吃饭的,更何况现在有了王妃,去王爷起居的主院似乎有些不太好。
只有独孤凯大概猜到一些。
果然,到了关雎院,杨彦让他们先在书房等候,就去换了一套常服出来,紧接着就问安然:“今天想吃什么鱼?”
安然想了想道:“酸菜鱼!”
于是杨彦就出去了,独孤凯自然跟着去了。安然本来想跟着去的,但想着自己跟过去也帮不上忙,还是抓紧时间写字。
安然取了笔墨纸砚,先按照大小对折出一个个格子来,然后分发给宇文耀王锦文和安齐。
四人各据一案,也不用翻书,便默写起千字文来。
因为是要写来雕刻成活字的,大家都写得很认真,速度也不快,等午饭送上来,大家都还只写了一半。
杨彦又换了一套衣服过来,拉着安然的手去花厅用饭。花厅两面的都没有砌墙,而是用的竹帘。如今把竹帘卷上去,就能看到院子里的花草。
四月花草极其茂盛,除了假山那边花廊上那一架开得异常喜气的蔷薇,花厅外面还能看到一片珍贵的牡丹和芍药,花盘极大,颜色也有好几种,从大红粉红到白色紫色都有。鹅卵石小径的另外一边种的是火红的杜鹃,虽然即将开败,盛放的花并不多,但每天都有人将凋零的花修剪去,看起来还是很喜气的。而让安然意外的是,旁边一座两人高的假山石边儿上还倚着一丛正开得极好的荼蘼。
安然拉着杨彦的胳膊问道:“哥哥,怎么还有荼蘼?”
杨彦笑道:“荼蘼本来就是贵族庭院中常用的花木。佛经上说,荼蘼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是一种天降的吉兆,所以就把这住荼蘼留下了。你看,那花开得重重叠叠的,不是也很热闹喜气?而且还是难得的芳香花木,你闻到香了吗?”
那花倒确实是香,安然点点头。“佛经上居然也说了荼蘼吗?我还不知道呢!”前她在王家村也见过山上有荼蘼花,但因为前世听说荼蘼的花语是陌路之美,代表女子的青春已经过去,感情也到了尽头,是一种伤感的花,所以她一直不喜欢。
杨彦摸着安然的头,柔声道:“那个花语你管它做什么?反正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不管风雨坎坷,不管岁月流逝,我们的感情永远不会褪色。”
安然一想,可不是吗?便高兴地点点头。
安齐看着妹妹和平王如此亲密,见平王对妹妹如此温柔耐心,安心之余又忍不住有几分妒忌。他的宝贝妹妹,现在成了别人的了,他就是想宠她都没机会了……
独孤是见怪不怪了,宇文耀心里有些震惊,但也觉得以王妃的才貌,得王爷如此宠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王锦文偷看了一眼,对安然在王府的处境倒是放心了,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酸溜溜的。他甚至忍不住想,如果那天殿下没有去赵家,如果他顺利娶了赵姑娘回家,他是不是也会像殿下这样在人气坦然对她的疼宠?他想了想,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他做不到……
菜很快端了上来,杨彦拉着安然的手往饭桌走去,同时招呼大家一起来。
其实这个时代在贵族中一桌子围坐在一起同桌吃饭并不多,一般都是各自有自己的食案,菜也被分成很多份,分送到各个食案前面。但杨彦自招揽了几大心腹之后,就让人打了大圆桌,经常与几人一起用膳,十多年下来,才有了现在这样深厚的感情。
虽然一般大户人家有客人时都要男女分席吃饭,但杨彦和安然显然没有这个避讳。安然坦然地坐在了杨彦旁边,等着他给自己布菜。
今天有客人,大厨房送过来的菜很丰盛,不过安然最喜欢的还是哥哥亲手给自己做的酸菜鱼。
安齐、宇文耀和王锦文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时常看着平王殿下给王妃布菜挑鱼刺剥虾壳发呆,直到饭后大家转移到书房继续写千字文,他们听到安然感叹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而后就华丽丽的呆怔了。
安然叹道:“还是哥哥做的酸菜鱼最好吃了!”
杨彦宠溺一笑道:“晚上哥哥给你做鲫鱼汤喝!趁着身体还在发育,再长高点才好。”杨彦可是知道安然那张嘴前世有多挑,想着她这些年过的苦日子,甚至还有食不果腹的时候,他就心疼得很,恨不得将她过去吃过的苦都补回来。
写完小字号的千字文,王锦文就带着杨彦的亲笔信出发回太原去了,杨彦又让独孤凯加派了几名侍卫沿路护送。
安齐担心家里娘亲着急,也告辞回去了。他本来想着把妹妹带回去的,可先前在书房里见了那样神采飞扬的妹妹,听到那么好的主意都是她提出来的,心里不禁万分敬佩。他知道,若强行把妹妹带回家,只是束缚了她的聪明才智。既然平王殿下是真的尊重她,信任她,就让他们在一起问题应该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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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景嘉莲自从早上让丫头琉璃去独孤侧妃那边传了信,就一直让人关注着独孤侧妃和平王的消息。
听说独孤侧妃进宫去了,她心里就一直期待着,可不到中午独孤侧妃就回来了,却一直没有去主院找那个女人的麻烦,后来还听说王爷留了宇文公子和王公子吃午饭,另外还有一位赵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王爷新招募的人才。
景嘉莲想起以前王爷留客,有时也会让自己相陪,如今却连个人影儿都看不到,再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女人坐在王爷腿上的情景,就让她嫉妒得不行。
可是,如果独孤侧妃都没有办法,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午饭后,管家求见,景嘉莲狐疑地出去见他。
“见过景姑娘!”
“章管家客气了。可是有事找我?”
“是,这是殿下为您挑选的几个人,还请姑娘过目。殿下说,您要是想亲眼对方,就告诉小的,小的自会安排妥当。”说着,掌管家就递了几张帖子过去。
景嘉莲打开一看,不禁脸色大变,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更贴,心中的愤怒让她差点失去理智直接将这几张庚贴撕成碎片再狠狠踩上几脚。
居然是为她挑选的丈夫候选人!他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嫁出去?
“景姑娘,王爷说,里面还有一张是您的嫁妆单子。王爷说,姑娘若还需要什么,只管告诉小的就是了。”
景嘉莲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和愤怒,许久才憋出几个字来:“请回复王爷,我慢慢看。说我要好好考虑一下。”
“是,那小的告退了。”
等管家离去以后,景嘉莲立即将手中一叠庚贴扔到地上,泄愤似地用力“踩着”……
却说独孤湘云午饭前神情沉郁地回到王府,陪嫁的嬷嬷小声问道:“夫人,太后娘娘怎么说?”
独孤湘云冷哼一声,面色阴郁地说:“怎么说?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将我推给了皇后。我就知道,跟三姐姐比起来,我这个还没嫁就已经失宠的侧妃,已经不能算独孤家的人了。她们哪里还记得我身上也留着独孤家的血脉……哼,他们不仁,以后就休怪我不义!”
“那皇后娘娘也不管?”
“皇后倒是想管,她巴不得平王倒霉,可惜皇上护着。皇上说了,让皇后不要管平王的事。皇后都不管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独孤湘云在房里来回走着,不断地想着办法。这样不行,平王怎么能这样把她扔在这里就不管?她不要这样被人遗忘,不要这样默默地让青春流逝年华老去,她一定要见到王爷!或许,她可以从那个娈童身上入手!
“嬷嬷,你悄悄派人去那边盯着,要是王爷主院里那个下贱东西出来了,就感觉回来报我!我倒要,到底是个怎样的绝色,就能把王爷迷惑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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