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双眼一亮,接着便忍不住发酸,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钱锐也是难以抑制心中激动。昨日回到家,听说齐哥儿现在国监,然姐儿也来了,便想着买点礼物上门探望,却不料在这金银玉器行就碰上了。
钱锐大步走过来,想要将她抱在怀里,但到底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他红着眼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接着便冷着脸对那丫头道:“不过一个卑贱的奴婢而已,竟敢对举人家的姑娘威胁恐吓,你借的是谁的势?是景姑娘?还是平王殿下?”
那小丫头虽然不知道钱锐的身份,但她跟着自家姑娘也在边关住了好几年,钱锐身上那股军人的杀气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现在,她开始后悔了。她刚才不应该那样强势的,如果她好好的说,说不定已经完成姑娘交代的任务了。可是,她怎么知道在京城还有女不想巴结她们家姑娘的?
“我,我,奴婢只是想跟这位姑娘买一副字而已,或许说话有不当的地方,但并没有威胁这位姑娘什么……”
钱锐冷笑道:“没有最好!我不怕告诉你,本将军正是镇守雁门关的靖远将军钱敏之,赵姑娘是我们钱家的姻亲。若平王府有人到赵家闹事,可别怪本将军不给平王殿下面!像你这样卑贱的奴婢,本将军就是打断你的腿,拔了你的舌头,想来平王殿下也不会说什么。”
安然听说钱锐不到三十已经是正四品靖远将军,不由心中很是欣慰与敬佩。要知道,武将不像文官可以熬资历,将军都是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在战场上拼出来的。想到这里,安然不禁有些心疼,有些愧疚。当初大哥哥逃婚去边关,都是因为她啊!
安然怎么能让大哥哥直接对上平王殿下呢?根据穿越定律,平王殿下夺取天下的可能性极大。因此,安然侧身一步从钱锐身后探出头来,含笑道:“大哥哥放心,以平王殿下的心胸气度,怎么会有这样狐假虎威对百姓威胁恐吓的奴仆?莫不是招摇撞骗的吧?我想,大哥哥要是肯出手帮平王殿下教训一下这些冒名败坏他声誉的人,平王殿下知道了也会感激大哥哥的。”
钱锐一听,回头宠溺地看了安然一眼,点点头道:“妹妹说得极是!”
那丫头听到安然这样说,不禁脸色发白,头冒冷汗。她,真的给殿下的名誉抹黑了?怎么办?怎么办?自家姑娘会不会怪她?
“你这丫头,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去?姑娘都等急了。”又一个丫头钻进来催促道。
先前那丫头醒过神来,立即就要走。
钱锐冷哼一声道:“这样就想走?”
那丫头不得不停下脚步来,缓缓转身,低着头道:“不知钱将军还有何吩咐?”
钱锐冷声道:“给赵姑娘道歉!”说着,往旁边让了一步,露出安然来。
那丫头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先前眼睛长在头顶上,将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被钱锐冷眼一瞪,便乖乖地走到安然身前,蹲身裣衽一礼道:“先前奴婢言语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与奴婢计较。”
安然俏脸含笑,一副语重心长的样道:“姑娘知道错了就好,既然当了人家的奴婢,务必记得时时处处想着主人的利益。主得势,不是给奴婢用来仗势欺人的。”
“奴婢记住了,谢姑娘教导。”
“还有,平王殿下是位大英雄,但不是所有的女都想着要嫁给英雄的。所以,你要耍威风在王府里耍耍就好,京城贵人多,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是,奴婢谢姑娘教导。”
安然不让起,那丫头就一直蹲着没敢起来,不大一会儿,身形就有些晃动起来。
安然这才道:“姑娘请起吧!”
那丫头这才起身,与先前那丫头一起,低着头钻出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钱锐正要拉着安然的手离开,却不想贺之砚忽然从一边钻出来道:“赵家妹妹,你们家住哪儿呢?不如我与妹妹一起回去,也向婶婶请个安。”
钱锐满脸不悦地看着贺之砚,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见贺之砚相貌异常俊美,人又年轻,且对着安然一脸热切,心里颇不是滋味儿,侧头问安然道:“然姐儿,这是谁啊?你认识?”
安然这才想起还有个贺之砚来。她淡淡地扫了贺之砚一眼道:“大哥哥,他就是贺之砚……”
“贺之砚?就是二叔给你订的未婚夫?装病想要退亲那个?”听说对面那个年轻俊美的男是贺之砚,钱锐心里的酸味没有了,愤怒却直线上升。
贺之砚也敏感意识到这位将军对自己的敌意以及对然姐儿的维护。他记得钱家与赵家是姻亲,钱家的姑娘嫁给了然姐儿的堂兄。然姐儿的父亲以前是钱大人的师爷。可是,钱将军怎么会和安然这样熟悉?
钱锐忽然走过去,对着贺之砚的脸就是一拳。要不是他刻意手下留情,这一拳就能要了贺之砚的命。
“啊!”
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呼,赶紧散开来。
贺之砚被钱锐一拳打得退开好几步,脸上立即现出一大块淤青来。姜红缨和她的丫头赶紧过去扶着他,红着眼睛心疼地问道:“相公,你怎么样了?”
说着,姜红缨便转身怒视着钱锐和安然道:“赵姑娘,纵然你被我相公休弃心有不甘,也不能让外人打他啊!这位将军,我家公公也是朝廷四品命官,我相公也有秀才的功名,你凭什么打他?”
钱锐冷笑一声道:“到了现在,你还敢污蔑然姐儿的名誉,真是找死!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指责本将军?就是贺明朗那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来了,本将军也一起打!”
说着,他一脚踢过去,姜红缨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张口就吐出一口血来。钱锐冷冷地瞥了姜红缨一眼,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惹怒了他,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在战场上,突厥的女人孩都上战场,他还不是照杀不误?
姜红缨努力抬起头来怒瞪着钱锐,但随即又转成惊恐。难道他真的敢当街杀人?
钱锐冷哼一声,转而对贺之砚道:“看好你的女人,下次再让我知道她找然姐儿麻烦,本将军定让她生不如死!我钱敏之说话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贺之砚原本聪明,之前涉世不深,被人几句怂恿,就误信人言,退了与安然的婚约,他已经是追悔莫及。刚才看到安然,他心里太过激动没有细想,如今却是明白了几分。不但他一直想退婚,其实然姐儿也一直想退婚吧?还有这位钱将军对然姐儿如此维护,应该也不仅仅是因为姻亲的关系。
安然不想跟贺家的人有任何纠葛,便拉住钱锐的衣袖晃了晃道:“大哥哥,我们走吧!我娘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钱锐回头,脸上的冷厉早已经变作了温柔。他对着安然轻轻点点头道:“我原本就是出来给二婶和你买礼物的,走吧!”
直到钱锐带着安然玉兰一起离开,那些看热闹的才慢慢散去。但刚刚从雁门关回京的靖远将军教训了平王殿下的侍女一事,还是很快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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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安然急忙问道:“大哥哥,你在边关那么多年,受过多少伤?重不重?”
“没受多少伤,你别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钱锐只觉得心中一暖,然而想要像小时候那样将她抱在怀里却是不行了。他在袖中握紧了双拳,悔恨不已。想起当初的约定,现在然姐儿的婚约也没了,要是他没有娶妻,要是没有李氏,那该多好……
可惜他不但有了妻,还有了一个女儿,如之奈何?
“大哥哥?”安然见他神情忽然间变得这样奇怪,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钱锐转头看着她,眼睛发红,面上神情却是那样的痛苦。安然见了,恍然明白过来。分隔十年,她从小丫头长成了少女,他对她的感情却一直没有变,尽管他已经娶妻……
“大哥哥,我见过你夫人……”安然低着头道,“她看起来,好可怜……”
来到京城以后,安齐就带着她和娘亲去拜访了钱大人。钱大人现在户部任左侍郎一职,正三品,是户部尚书的左右手,也是朝中极有实权的高官之一。钱大人看到他们很是感叹,又对安齐颇为赞许,这么多年来,对他们一家的态度倒是没有变。
那天,文夫人和少夫人李氏一起接待了她们。文夫人看着安然,心中也是感叹不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她想,无论换了谁都会那样做的。那个时候然姐儿已经订亲了,她怎么能让自己已经十九岁的儿等她?
李氏是个看起来很是温柔贤淑的女人,只是眉目间总带着淡淡的忧愁。据安齐听到的消息,说钱锐当年逃婚,钱宁代替兄长将李氏娶进门,钱锐直到三年后才被文氏装病骗回来,强逼着与李氏圆房。后来李氏有了身孕,生下了一个女儿,钱锐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说大公已经封了正四品的靖远将军,与大少夫人感情却不好,膝下只有一女,顾宛娘当时就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要是当初没有与贺家订亲,而是订下钱家大少爷,现在女儿也是将军夫人了……
安然对李氏有同情,但更多的却是愧疚,只是她什么都不能说。而李氏想着安然拜堂当日退婚,觉得她跟自己一样命运多桀,倒是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反而劝了她好一阵。李氏从自身的婚姻说起,说男人要是对你无意,强扭在一起也不会有幸福,还不如退了的好,以后另外找一个对自己好的,那才叫过好日。
后来钱宁回来,知道安然在,强闯了进来,又闹着文氏要退婚,说要娶赵家妹妹,让顾宛娘和安然都很不自在,便只能匆匆告辞,以后再也没去过。
钱锐听安然提起李氏,只觉得心中发堵。要不是李氏,他和安然现在就可以在一起了。
“然姐儿,我跟李氏……当初……”钱锐看着坐在马车另一面头都要垂到膝盖上去的玉兰,忽然道,“玉兰,你去前面坐一会儿。”
玉兰早就想出去了,听到吩咐立即就到前面与赶车的怀安坐在一起。
钱锐这才低着头,小声对安然解释道:“七年前,我娘骗我回家,逼着我和李氏圆房,说我要是不答应,她就要上吊。我没有办法,只好……”
安然听了,心里却不知道是何滋味。她感动于他对她的感情的忠贞,却又很是同情李氏,那是个多么无辜的女人啊!
“大哥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如果可以,请你对少夫人好一些吧,她也实在太可怜了。”
“我……”钱锐忽然抓住安然的手,抓得紧紧的,一双眼睛也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如果……然姐儿,我想娶你做平妻,你愿意吗?我会一辈对你好的,我……”
平妻,是钱锐最后的希望。李氏,他不能休,也不忍休弃。昨日他回到家中,李氏是那样的欢喜,可是晚上他还是住在书房里,今早起来,就看到她眼睛都哭红了,却还是努力地对着他微笑。而他的女儿他还是第一次见,长得有些像他,却又很怕他,根本就不肯开口叫他一声父亲。
钱锐心中觉得好生愧疚,仿佛自己是天底下最恶毒、最没有担当的男人。其实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对不起李氏,她是那样的无辜,可是她无辜,他就要牺牲自己一辈的幸福吗?他也想对她和孩好一些,可孩根本不要他亲近,而李氏想要的,他又给不起。
安然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摇了摇头,含泪道:“大哥哥,少夫人是个好女人,你亏欠她太多了,我也亏欠她。所以,我不能抢了她的幸福和最后的希望。”如果嫁给大哥哥当平妻,必然无法接受他再有别的女人,李氏不就得守一辈活寡?这样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太残忍了。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安然做不到。
钱锐其实已经猜到安然是这个答案,可是不说出来,不试一试,他总是不甘心。如今得到的答案也在意料之中,就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顾宛娘见钱锐来探望她,心里很高兴。钱锐现在已经是正四品的靖远将军了,却一点架都没有,反而对她比从前更加恭敬。然而见他看安然的目光依然充满爱恋,又让顾宛娘更是觉得心里发酸,还很有些不安。
多好的孩啊,当初她怎么就嫌弃人家年龄大呢?可是现在,他都有妻有女了,难道他还想着然姐儿?这怎么行?
钱锐离去之后,顾宛娘问安然:“你们怎么遇到的?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安然轻描淡写地说:“我在金银玉器行里遇到了贺之砚和他的小妾。那女人找我麻烦,还污蔑我是弃妇,说我做少女打扮是坑蒙拐骗,不想大哥哥路过那里听到了。他把贺之砚和那个女人都打了,然后送我回来。”
“姓贺的怎么也到长安来了?他还是将那女人娶回去了?”顾宛娘听到贺之砚的名字,忍不住又是一阵怒气上涌。
安然笑道:“娘,长安又不是我们的,管他来不来呢?反正他已经跟我们没关系了。”
顾宛娘点点头,又解气地说:“钱将军打得好!”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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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二皇安王殿下在安王府接到了白天钱锐与平王义妹发生冲突的消息。
看完以后,他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对李相道:“我们在军中也没有别的人,也只有他了。钱鹏阳是你的门生,谁不知道他是李党的人?至于钱锐,虽然有时候有些特立独行,但我看他应该可靠!难道他还想投靠老三与自己的父亲家族做对不成?”
李相长长地叹息道:“虽然说雁门关的探没有见过他和平王殿下单独相处,可是这么多年在一起,难免有些接触,钱敏之又那样年轻,我实在担心他已经被平王收买了。”
安王笑道:“三弟知道他是钱鹏阳的儿,知道钱鹏阳是我们的人,我就不信三弟肯信任他。”
李相如此一想,似乎也对。
“那好吧,等平王殿下的折一到,我们就推荐钱敏之接任雁门关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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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了,赵家在京城举目无亲,除了钱家,也没有别的亲戚需要走动,安然想着要不自己也整理几幅画出来,在哥哥和娘亲房里也挂上几幅,便去书房里收拾整理自己的画稿,分门别类的放好。
将打算挂出来的画稿挑出了,安然忽然想起自己偷偷放在书案抽屉里那幅山水图,想着不如挂到自己卧房里去,应该不拍被人看见。
可是,当她拉开抽屉却愣了,那幅画怎么不见了?
安然急了,不住地回想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可是想来想去,记忆都非常清晰地告诉她,她就是放在这里的啊!安然不放心,又将整个书房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玉兰见了,疑惑地问道:“姑娘,你在找什么?奴婢帮你一起找吧!”
安然蹙眉道:“就是那幅山水画,上面我写了诗的。”
玉兰想了想道:“姑娘不是说那幅画要保密,不让人看的吗?除了大少爷,这书房里也没人进来……”
“哥哥!”安然忽然想起来,哥哥曾带人来过自己的书房,还送了人家一幅画!他真的是给的一幅花鸟图吗?还是将那山水图送给人家了?
安然急了,立即跑去找安齐。
安齐平日里都在国监读书,陪伴母亲的时候很少,如今放年假,他几乎每天都陪在母亲身边。见安然风风火火地跑来,面色也不好看,他还奇怪地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跑这么快做什么?”
“哥哥,我那幅山水图是不是你拿了?”安然跑进门来,连母亲都顾不上,直接冲到安齐面前抓着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安齐面色一变,讪讪地笑道:“那个,妹妹,不就是一幅画嘛。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就算你的才名传出去了,也没什么坏处……”
听哥哥这么说,安然就知道糟糕了。她忽然捂着耳朵愤怒地高声叫起来,可把安齐、顾宛娘和顾庭芳连同房里伺候的丫头以及刚刚赶到的玉兰全都吓坏了。
“妹妹,妹妹你别着急,哥哥帮你找回来就是!”安齐赶紧抱住她,不住安抚解释道,“那天锦文兄看到那幅画,非要不可,哥哥一时迟疑就给他抢了去……我,我这就去帮你要回来!”
安然愤怒地推开他道:“我跟你说过那幅画很要紧,不能给别人看的,你为什么不听?你以为这只是一幅画吗?你这样,你这样……你这样可能会害死我的你知不知道?”
说完,安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居然性命攸关?安然这话可把大家吓坏了。安齐更是恨不得去撞墙。
顾庭芳不解地问:“到底是一幅什么样的画?怎么会这样要紧?”对于安然这样指责自己的丈夫,顾庭芳心里是不太舒服的。
顾宛娘也道:“真的有这样要紧吗?既然这样要紧,你放在书房里做什么?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谁都没有回答顾庭芳和顾宛娘她的问题,安齐只抱着安然不住地道歉:“都是哥哥不好,你别怕,有什么事哥哥都给你顶着。你别哭了,王锦文答应了这画只给他祖父祖母看,不会给别人看的,哥哥这就去太原帮你把画追回来。”
安然哭了一阵,心情慢慢平复,又听到他这句话,不觉也有了期待。她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宛娘忙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好出门?让你哥哥去就行了吧?”
“不,我非去不可!不看着把画收回来,我不能安心。”安然坚定地说。
顾宛娘无奈,也只能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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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太原王家。
安齐安然兄妹两个带着一个小厮一个丫头就来了,也来不及准备其他礼物,安然只好自己写了一幅百寿图充当贺礼。
“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就想来我们王家给老夫人祝寿?你当我们太原王氏是什么人家?走走走,不要挡着我们王家的大门。”像赵家这样出身的人家,哪有资格给王家老夫人祝寿?门房一看他们的打扮,再听了他们的来意,立即就要打发他们离开,连通报一声都不肯。
安齐忍着气递上一锭十两重的银道:“请帮我们向王锦文王公通报一声可以吗?在下和他很熟的。”
“找我们七少爷的?”那门房掂了掂手中的银,又看了看安然,最后却将银扔回给安齐,讥讽道,“想见我们家七少爷的人多了去了,就你们这出身,给我们家七少爷提鞋都不配,我劝你们还是别妄想了。快走,快走,不然我们可要赶人了。”
安然又怒又急,正要将那狗眼看人低的门房臭骂一顿,正好清河崔氏的人到了。见侧门有人争执,便派人来打听,他们可是要从侧门将马车一直驶到二门外的。听门房说是有那小门小户的不请自来,心里也只是不屑,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嚷嚷道:“你们当这王家门口是什么地方?你们这些庶民有什么资格进王家?识相的就快走,免得让人打出去面上不好看……现在这些庶民啊,还真是不要脸……”
崔义是跟着父母妹妹一起来的。他不耐烦坐马车,这么冷的天,还是骑着马跟在后面。远远地,他就看到那马车边的女似乎有些面熟,他立即打马过来一看,竟然真的是他不久前才找了媒婆上门提亲的赵家姑娘。
崔义跳下马来,皱眉道:“你们到王家来做什么?”
安齐不认识崔义,疑惑地看着他问:“不知这位公可是王家的人,我们有急事需要找王家七少爷王锦文,不知这位公能否帮我们通报一声?”
崔义不回答安齐的话,反而冷着脸看着安然道:“问你呢,上王家来做什么?”
安然认出此人就是她们来京城跟随的那个商团的护卫队长,也很疑惑他怎么在这里。
“崔公是来王家拜寿的吗?”安然没有直接回答,忽然一个福至心灵,震惊道,“难道,你就是崔义,崔守信?”
崔守信这才扬唇邪气一笑道:“你居然不知道?难怪想着要推脱。好了,说说吧,你们来王家做什么?”
安齐一听,才恍然醒悟这就是那个向妹妹提亲,想让妹妹做续弦的那个崔家的公。他立即回头看着安然,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妹妹跟这个男人不会有什么吧?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借他的力?
安然为难地看着崔守信,想着那门房的势利眼,狠了狠心道:“我找王家七少爷要一件对我来说很要紧的东西。不知崔公能否帮我们传个话?”
“哦?王家七少爷?王锦文?你们找他要什么?”崔守信又冷下脸来,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帮忙的架势。
安然急得跺脚,最后还是恼恨地瞪了哥哥安齐一眼道:“王家七少爷到我家的时候,哥哥带着他拿走了我一幅画,我得要回来。”
安齐低着头,心里很没底气。
“只是一幅画就追到这里来了?”崔守信皱眉想了想道,“你是我未婚妻,你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别人?我去帮你要回来!”
未婚妻?
安然被他雷得目瞪口呆。
“崔公,你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未婚妻了?你可不要随便污我名节。”
崔守信笑道:“本公不是派人去提亲了吗?”
安然反问道:“我娘不是没答应?”
崔守信自信扬着下巴道:“当时没答应,推说要考虑半个月,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吧?现在见了本公,你还不答应?你们先回客栈等着,等会儿本公把画要回来就来找你们!”说完,他转身就进了王家的门。
“哎,你要回来了可不要给别人看啊!”安然看着崔守信那副自以为是的样,不禁又是着急又是愤怒。这人也太自恋了吧?他以为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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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和安齐兄妹看崔义不肯带他们进去亲自找王锦文,门房又不肯通报,无奈之下正要离开王家找家客栈暂住,不想正好王锦文的一个长随出去办事回来,见到安齐也觉得奇怪,忙过来请安。
有了熟人好办事,简单说明情况,这个长随便带着他们兄妹径直去找他家公。
进了王家安然才知道所谓的士族门阀的底蕴有多么深厚。他们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到王锦文的院。一路上但见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回廊曲折、假山石屏无数,将这大院分隔成无数的小院,一个个都显得幽深精美。来来往往的仆人穿着统一的服装,一队队急匆匆地在走廊花园里穿梭着。
王锦文由祖父祖母亲自抚养长大,成年后就住在与老太爷和老夫人相邻的一个院里,那长随将他们带去客厅等着,便赶紧去找自家公。
却说老夫人这边,王锦文听正好在给老夫人送贺礼,老爷也在一边坐着。他让房中伺候的丫头出去,这才将那装画的木匣打开,取出里面的画对祖母道:“奶奶,看看孙儿给您准备的贺礼!”
老夫人笑道:“是画?上次我说喜欢那云梦真人的花鸟图,难道你去高价买了一幅?”
王锦文但笑不语,取出匣里那一幅装裱好的卷轴缓缓在桌案上展开来。
老人家眯着眼睛细细地看了半晌才抬头叹道:“果然是好!看看这孔雀的翎毛,居然如此逼真,还有这牡丹,看着就像真的一样,这颜色从淡渐浓,过渡自然,花型独特,看着又喜气……唉哟,也不知道那道士是怎么画出来的。”
听到这里,王锦文脸上的笑容不禁微微一滞。是啊,画得这样逼真,如果说作画的人没有见过孔雀和牡丹,可能吗?可是,泸州应该是没有孔雀的吧?赵家家境也不太好,这画技她到底是跟谁学的?
“奶奶,您要是喜欢,以后让她画给您看都行!”王锦文回过神来,慢慢地开始试探老人家的态度。
老夫人略有些吃惊,忽然道:“咦,这画上并没有云梦真人的印章,难道是仿的?”但随即老人家又摇摇头,“如果是仿的,能仿到这个程度,也不必再借云梦真人的名号了。”
老爷也踱过来看了看这幅画,摸着胡点点头道:“这云梦真人也算开创了一代新画风,必定流放千古,这画要好好留着。”接着,老爷便走回主位坐下来,直接道:“你找到了那位云梦真人了?他并不是什么隐世道士,对吧?”
王锦文点点头道:“爷爷猜得不错。他现在就在京城,我与她兄长关系莫逆,也是无意中猜到她的身份。后来一问,果然就是她。她家里画了很多画,却说‘物以稀为贵’,所以只送了几幅出去售卖。爷爷,孙儿想……”
说到这里,王锦文忽然撩起袍跪在了祖父面前,诚挚道:“爷爷,奶奶,那云梦真人其实是个女……”
“你说什么?这画,是一个女所作?”老夫人惊奇地问道。
听到这里,连老爷都不淡定了。看着孙儿这个样,他很快就明白过来,问道:“那女多大年纪?”
王锦文回道:“开了年就十六了。”
老夫人惊呼:“这么小?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的?”
王锦文低着头回道:“听她哥哥说,她三岁的时候就喜欢用炭条或树枝在地上画画。她父亲见她在绘画上极有天分,在她五岁的时候让她女扮男装拜了一位县学的夫学画。”
老爷沉吟了一下,认真地评价道:“如果这位姑娘真是云梦真人,以她在绘画上的天分,配你倒也不算太差。对了,她在诗文上如何?”
王锦文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今年十月,她带着母亲、嫂嫂和五六个下人从泸州去京城,在金州的时候遇到了强盗,将她们的行礼全都抢走了。到了京城以后,她写了一幅字挂在书房里,当孙儿踏进书房的们见到那幅字的时候,心中极为震撼。”
“那字写得极好?”老夫人问。
老爷也不禁来了兴趣:“到底写的什么?是一首诗?”
王锦文抬起头来,满脸热切激动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什么?”
两位老人一时间还没醒悟过来,等他们醒悟这就是那幅字的内容时,两位老人也震惊了。这女好狂傲的口气,可为什么却又一点不让人反感?
听到这里,老爷终于问到了核心问题:“那姑娘家境是不是不好?到底有多差?”
“她父亲是祁丰十二年的举人,当年乡试上的策论皇上也是赞赏的,还让人发在邸抄上给全国各地的官员传看。可惜他拒绝卢氏的招揽,得罪了卢氏,后来在去京城赶考的途中被卢氏的杀手暗害了。”王锦文对安齐的出身一直是非常清楚的,当年三皇曾特别关注过赵世华这个人,让他印象很深刻。
王锦文这么一说,老爷也想起来了。九年前卢氏一族被打压,好像就是因为泸州一个举被冤枉作弊一案闹到了京城引起的。
“她兄长现在如何?”老爷继续问道。
“她兄长是去年泸州乡试的解元,现在国监读书,今年十八岁。”
老爷沉吟了一下,叹道:“十七岁的解元,居然没有参加今年的会试,反而到国监读书,看来这孩目光长远,是个真正聪明通透的。既然你之前就与她兄长交好,那性格才学都应该也不错。只是现在,她的身份也确实差了一点……”
老夫人也明白过来,不由看着孙儿轻轻叹息了一声。
王锦文人品才学都不差,若不是有特殊原因,早就中了进士入朝为官了,又怎么会一直混迹国监。而他的婚事这些年来两位老人家也没少操心过,可是议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总是不能成。其中的原因两位老人家心里也清楚,王锦文的嫡母是不愿意这个庶有一个强大的妻族超过自己的儿,可如果对方家世差了,两位老人家也看不上,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孙儿,如此就拖到了现在。
老爷沉吟道:“如今皇争储已经越来越激烈,八大世家也难免涉入其中,你既然认定了平王殿下,娶个寒门小户的姑娘也好。”
王锦文听到这里,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
老夫人也点点头道:“等过了年,就让你母亲派人去提亲吧。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成亲生个孩,我和你祖父也就能放心了。”
王锦文欢喜地对着祖父祖母磕了个头道:“多谢爷爷奶奶成全!”
就在这时,王锦文的长随过来,通报说京城来的赵公和赵姑娘拜见七少爷。
王锦文一怔,贤怎么来了?还将然姐儿也带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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