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境界的差距,她虽全力以赴的去记忆,却只记下了一小部分,便是这一小部分也不是连贯的,尤其到后来,那些招式都是零散的,有的甚至只是半招。
可就是这些零散招式,由顾离施展起来,竟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他就是这套剑诀的主人,已经习练了千百次。
剑气冲天,小竹峰的异象渐渐被瑶光高阶修士感应,已有人腾云驾雾往这里飞来。
莫清尘从最初的震惊中回神,看着舞剑的顾离,心头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终于看出来,为何那些零散的剑招能连成一片,绵绵不绝,这其中分明有师父所使剑诀枯荣归尘的影子!
上古剑诀中断的部分,被他用枯荣归尘剑诀不着痕迹的补齐,零散的半招剑法,亦被他取了剑诀的一部分,完美的承接下来。
莫清尘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师父他,这是在自创剑诀!
元婴修士,对道已经有了一定认知,心有万物,海纳百川,自创适合自己的功法并不罕见,这个过程却不是一蹴而就的。
莫清尘却没有想到,顾离只是看她演练上古剑法一遍,就以此为基础,创造出新的剑诀来。
舞剑还在继续,到后来上古剑诀已经不见,全是枯荣归尘的影子,顾离一遍一遍挥舞,似乎在寻找一个契机,完成枯荣归尘剑诀的蜕变。
绵绵剑意把莫清尘笼罩其中。
莫清尘看的痴了,心神随着波动起伏,只觉绵绵剑意无声的在召唤。
手指一动。青木剑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随之舞动起来。
繁花衍木剑诀施展而开。
青衫与灰衣交错翻飞,一双青木剑碰撞又分开,二人渐渐飞到半空中。你来我往,灵光映照了大半天空。
赶来的高阶修士凭立在半空,三两人聚在一起,凝神观望。
一起一落。一张一弛。
这一刻,她是聚,他是离;她是初生,他是寂灭;她是衍变。他是归一;她是朝阳初升,他是夕阳西落;她是生机勃勃春回大地,他是萧萧落木秋意盎然。
两种剑意似是截然对立。交缠在一起。生生灭灭,阴晴圆缺,聚散离合,仿若两个半圆相遇,凑在一起,终得永恒。
一切渐渐平息,一青一灰两道身影同时停了下来。交错在一起的青木剑分开,只剩下二人四目相对,依然沉浸在刚才的玄妙感悟中。
所有的旁观者,这一刻都静默无声,生怕一开口,就破坏了这种玄妙的气氛。
有所收获的,不只是舞剑的人。
好一会儿,啪啪的掌声响了起来。
莫清尘终于惊醒,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离慌忙喊了声师父。
她一直知道,繁花衍木剑诀和枯荣归尘剑诀是一分为二的两套剑诀,合起来施展才会发挥最大威力。
以前两人切磋过无数次,也许是修为境界相差甚远,从来没有这样的契合。
那一刻,她心中没有任何杂念,好像和对方成了一个人,同时施展出两种剑诀来。
心神回归,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以至于看到对面的人,无端生出一种无措来。
顾离只是笑了笑:“下去吧。”
说完当先转身,向下面飞去。
“和光,恭喜你,剑法大成。”流觞真君一脸欣慰的笑道。
顾离微微一笑:“师父过奖了,和光有所收获,倒是多亏小徒相助。”
就在刚才,他虽没有习练过繁花衍木剑诀,却因为和莫清尘心意相通,感应到了繁花衍木剑诀的精髓,再结合上古剑诀,自创出一套剑诀来。
这套剑诀,是以上古剑诀、繁花衍木剑诀以及枯荣归尘剑诀为基础融合演变而生,境界上已经达到一定高度。
此时顾离修为虽没有提升,心境和实力却上了一个台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他创出高于自己境界的剑法,日后想更进一步就比其他人容易的多了。
流觞真君大为欣慰,扫了赶来的几位元婴真君一眼:“各位师弟,来,来,今日我们就在小竹峰喝一杯。”
说完看看围观的结丹修士,手一挥:“大家都散了吧。”
玄火真君凑过来,嘀咕道:“首座师兄,我怎么觉得你今日尤为高兴呢?”
流觞真君颔首:“那是自然,自从天灵境出现,又有清尘和落阳那日的事,再加上顾离今日的顿悟,本君总有种感觉,天意所归,似乎修真界止步不前的状态要被打破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说不定要沾他们的光呢。”
几个元婴修士听了心头一震,举杯畅饮起来。
莫清尘悄然离开小竹峰,回到落尘峰,发现叶天源已经闭关,就进了另一间练功房,布好阵法元婴离体,收集了小半碗美酒。
把滋养元神的美酒装入一个葫芦里,精神有些疲惫,就随意闲逛起来,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那个秘密山谷。
看着山谷入口,莫清尘不自觉一笑,她和师兄的缘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嗯?里面有人?
莫清尘眉头一皱,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温泉里,一个女子背对着她,肩膀耸动正在哭泣。
心中的秘密之地被人侵占,莫清尘虽是元婴修士,还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轻轻咳嗽了一声。
女子一声惊叫,双手抱胸转过头来:“是谁!”
“原来是你。”莫清尘看清女子模样,嘴角勾了勾。
“清……清澄真君?”女子愣神后,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寻常低阶弟子的无措,沉稳快速的穿好衣服来到莫清尘面前,默默拜了下去。
“起来吧。”莫清尘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对她的从容倒是有了一些欣赏。淡淡道,“我记得,十多年前见你时,你是炼气十一层。”
一个天灵根修士。十多年过去居然只修炼到炼气大圆满,也是奇事了。
“晚辈愚钝。”女子低头道。
与顾离心灵和一的剑舞,使得莫清尘有种难言的惘然,对这两面之缘的小姑娘就有了说话的兴趣:“恐怕你不是愚钝。而是有心结吧。”
女子猛然抬头:“真君——”
莫清尘微微一笑:“我无意打探你的事情,只是身为前辈,提醒你一句,岁月易逝。莫要辜负了上天对你的厚爱,顾影自怜,最是无用。”
女子怔住。好一会儿才道:“真君。您知道晚辈是天灵根了?”
莫清尘挑眉:“那又如何?小丫头,瑶光弟子千万,天灵根修士不只你一个。”
女子紧抿嘴唇,半天无言。
莫清尘随意笑笑,转身正欲离去,就听身后声音传来:“前辈,您可愿听晚辈讲一个故事?”
她能感觉到身后女子的紧张。淡淡道:“你若想说便说吧。”
女子就说了起来。
原来她叫萧裙,自幼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十六岁那一年家族惨遭灭门,生死关头,父母舍弃她,救了资质远不如她的弟弟。从此后,她再难相信任何人,机缘成为瑶光外门弟子,也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特殊,生怕再成了牺牲品。
萧裙讲完,莫清尘转过头来:“本君也给你讲个故事吧。”
便把她和段清歌当杂役弟子时的经历讲了起来,最后道:“修仙界固然险恶,却也有无数机缘,一味的抗拒自闭,看似安稳,实际上失去的远比你想象得多。”
若是她和清歌当年一味低调,如今恐怕也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萧裙品味着莫清尘的话,忽然跪下:“前辈,晚辈斗胆相求,能否成为您的记名弟子?”
小姑娘双眼晶亮,有忐忑,有希翼。
莫清尘摇摇头:“本君没有收徒的打算。”
那个沉稳灵慧的少年,一直安静的站在她身后,渐渐蜕变成风华无限的男子,却还没到最盛时就如一阵风消散了,留给她的就是那颗金丹。
她的弟子,唯有杜若。
萧裙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等素言真人回来,本君会让她见见你,想来她会喜欢的。”莫清尘留下一句话,翩然而去。
半年后段清歌归来,果然很喜欢萧裙,用她的话说,倒像是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几分影子。
萧裙成为段清歌的入室弟子,一下子大出风头,成了小一辈弟子中冉冉上升的一颗新星。
莫清尘出去的时候少了,大多时间就在落尘峰静心修炼,顺便积攒滋补元神的美酒,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这一日接到传讯,几位元婴修士要离山再次进入密罗都天境,前往的有顾离、恒铎真君、白展宁以及结丹修士段清歌和唐慕辰。
莫清尘几个留守的元婴修士送行,火乌鸦一脸哀怨的看着阿玄,跟生离死别似的,阿玄被看的嘴角直抽,面孔朝天。
莫清尘暗恨无月不争气,把积攒的美酒全都塞给顾离,叮嘱道:“师父,这是弟子特意为您酿造的美酒,不能给不相干的人喝。”
“清尘,我是你师父最好的朋友,不是不相干的人吧?”白展宁忙道。
莫清尘冷笑一声:“我是指与我和无月不相干的人,师父,您可要记住了,不然我会生气的,再也不给您酒喝了。”
顾离含笑称是。
白展宁揪着阿玄的翅膀,一脸郁闷的跟着人群离去
瑶光恢复了平静,又过了几年叶天源驯服了火灵出关,碍于流觞真君的命令不得离山,放松了些时日,二人开始闭关双修。
因为之前的波折,他们的心境和元神都比修为高出一筹,并没有瓶颈困扰,就在莫清尘两百岁时,双双进入了元婴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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