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陶氏并大少奶奶林氏等在里头接待管家婆媳妇们。杜大老爷因老太太的丧,在家守孝三年,这回复官不知能得个什么,原先大家都担心着。终于得了准信,还是高升,又见这么些人来贺,大太太陶氏笑得扬眉吐气。
半下午时分,管家婆周妈妈匆匆进来,笑道,“季家派了婆媳妇们送礼来了。”
大太太陶氏忙叫,“快请!”一边又和大少奶奶道,“这季家和咱们府上一样,也是书香门第,几辈的交情了。季老太爷和咱们老太爷犹为要好,那季二老爷和咱们老爷也是差不多的年岁,交情也不错。他娶的是南门处住着的南京刑部李尚书家的小姐……”话到此处,突然就打住了。
当年天移都到北京,南京的六部却也保留了下来,不过都是闲职罢了。世人多以“荫花尚书”“溜鸟侍郎”来形容这些人的清闲。虽然清闲,到底还有个名声在。
大少奶奶林氏是陶氏的亲外甥女,素来和她亲近些。知道大太太这是教她学着管家,正用心听记着,突见她住了口,不解地抬头,见大太太陶氏脸上的笑意微落,更是纳闷,试探着叫道,“母亲……”
“哦,没事!”大太太陶氏回神轻轻摆了摆手,却又微皱着眉着寻思。大少奶奶因见二太太并些姨娘们都在,也不好深问,便笑道,“原是这样深的交情,不是母亲教导,我竟不知。”
一时周妈妈在外笑迎客人,几人都住了口,大太太陶氏也重新打起笑脸来。
片刻,周妈妈在外回,“季府派人来给太太道喜了。”
大太太在里面笑说了一个“请”字。守门的丫头挑了帘,笑盈盈地请人进来。
季家派来的是四个女人,两个年岁大些的,五十靠上年纪;另有两个年轻的,却是三十开外的年纪。几人进来都齐声笑道,“我们老太太和二太太给太太道喜了。”
陶氏就知,这两个年岁大的是老太太身边的,那两年轻的怕是年前刚自苏府知府任上任满回京述职的季家二老爷的夫人派人来,忙笑着道,“让你们费心了,快看座!”
青橘和青萍二人赶忙招呼四人入座。覀呡弇甠
“杜老爷高升的信儿传到府里,我们老太太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四人落座,一位身着赭石褙,身量精瘦,面目精明利索的年老婆笑道。
“多谢老太太费心。虽是喜事,惊动贵府老太太我们心中也不安。”大太太陶氏笑容满面,“府里定于七月初八至七月初十摆戏治酒,劳烦妈妈先与贵府老太太透个信儿,初八那日可别应了别家,要来我们这里坐坐,热闹一日才好。”
这婆笑道,“这是该当的。我老太太也说了,因贵府老太太一去,你们府上又有三年的孝,总不敢叼扰。如今孝满,杜老爷又升了职,便是太太不请,她也要自来闹你们一日呢。”
一番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
大太太陶氏笑说道,“这话可是。我们老太太不在了,我年轻又不大认得人,须得贵府老太太来,做我们的定盘星。”
一众人又笑了。几番闲话过后,另一个身着油绿褙的媳妇起身笑道,“我们二太太也给太太道喜。又说自年前回来,府中事也多,不大出来。虽和太太在别家府中见过几回,终是不畅快。那日,她也是要自来的!”
大太太陶氏笑向她的脸上认了一认,方笑道,“你可是二太太做姑娘的时候跟着的翠云?”
这媳妇笑道,“太太好记性儿。正是奴婢,现今嫁了人,夫家姓张……”
大太太点了点头,笑道,“你们二太太未出门时,倒是我们府上的常客。现今到摆起太太的款儿,不来了!”
这媳妇忙笑道,“我回去必把这话告诉我们二太太,让她自来和太太赔不是。”
一众又说笑了一回,这几个婆媳妇知杜府今儿忙乱,就起身告辞。
她们一走,大太太抚下笑酸了的脸,向周妈妈道,“若是一般的人家,就不用叫进来了。只收了礼,记下姓名就好。”
周妈妈应了一声,带着一众管事媳妇下去了。
大太太看着二太太和几个姨娘又道,“你们也去歇着罢。这是才开始,余下的事儿多着呢。飞哥儿媳妇留下。”
二太太刘氏起身笑道,“如此,我们便先回去了。大嫂这边若人手折借不开,只管叫人去那院儿去说。”说毕带着二老爷的两房妾室告辞出来。
大老爷的两个偏房,一个王姨娘,一个方姨娘,也都带着自己的小丫头们并两个庶出的姑娘出了正房。
待人走了,青橘和青萍知道太太有话和大少奶奶说,便也一齐退下去。
大太太陶氏坐在椅上手抚着额头,思量一会,和大少奶奶道,“方才的话还没完。那季二老爷的夫人李府三姑娘,当年和咱们府上的二姑太太交好。我年后几家走动时,遇着她。她知二姑太太没了,还问过青娘的信儿。似是想见一见的意思。我因说病着,身弱天冷受不得风,这才罢了。”
大少奶奶林氏听了这话方明白过来:原先问过,自是记着她。到时府中摆宴,少不得要见一见,只是她现在那样光景儿,又住在偏院中,如何能见?若还托病,偏今儿又来说,身大好了。
略想了想笑道,“即这样,母亲且叫人送几件衣裳首饰过去。若要见呢,到时请了她出来;若不要见呢,咱们也不提。”
大太太端坐在椅上凝眉道,“我听说她在病里哭了几回?”
大少奶奶点点头,“这倒是,我也听说了。”说着脸上带出些气色来,“这表姑娘也是,太太为着她的身,让她静养;也为着府里头,怕是时疫再传了旁人,她不谢太太,反而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正是呢。”大太太敛了神色,思量一会,缓缓地道,“我只怕她见了人,又瑟瑟缩缩的,倒让旁人忖度我们欺负了她……”
婆媳二人都静默下来。
过了一会,林氏笑道,“不若我替太太去瞧瞧她。今儿见那刘妈过来,面色倒没不喜,满口的谢太太。说不得是回味过来,懂得太太的苦心了。”
陶氏坐着思量一会,点头道,“也好。我记得五丫头和她身量差不多,前儿刚做了秋装。青娘病着,也没顾上她。就把五丫头的衣裳拿一套来……”说着扬声道,“青橘。”
青橘挑帘进来。
陶氏道,“开了我头面匣,挑几件姑娘们可用的头面交给大少奶奶。”
青橘忙应声进去,去了不多时,挑出一只累丝小金凤簪,一只小小的金压发,并一水滴碧玉样式耳饰,又有一个副碧玉镯。放在小托盘上,端上来,请陶氏过目,
陶氏看了一回,虽这些都是极好的。却比她嫡亲的三姑娘差许多。
林氏就在一旁瞧着陶氏的眼色,这会忙站起来笑道,“我那里有人送的一套金镶红血石的头面,一只簪、两只耳饰,一副银钱串的手镯,因颜色太鲜亮,我倒没怎么用。不若也送了去。”
陶氏方点了头。婆媳二人又说一回闲话。大少奶奶林氏出了门儿,她的丫头碧云颇有些愤愤地道,“那副头面奶奶哪里是不喜,是因老太太三年丧,不合戴,这会倒便宜她了!”
碧月也撇嘴儿道,“整日只摆着个哭丧的脸,叫谁瞧?”
林氏不在意的笑笑,“老爷升了官,日后要什么没有,计较这个做什么?”又道,“碧云,你去王姨娘院中说太太的话,取五姑娘的衣裳来。”
碧云踟蹰一回,点头应下,回身往太太院东边的一个小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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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果然兰香和菊香去厨房拎饭,去了不多时,便拎着两个大食盒回来,两人脸上都笑盈盈的。进屋打开一瞧,一盅燕窝粥,另有一大碗熬得浓浓的鸡汤,一样炸野鸡块,一样糟腌鹅脯,两样炒时蔬,一大盆泛着微绿的香米粥,另还有几样样精巧的面点,有甜有咸。
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主仆四人就笑了。单小葵前些日是身没好利索,真吃不下饭,今儿突然大好了,饿得不行,又吃了个肚圆。
刚撤了饭桌,单小葵正和她们商议着,要不要把院中的荒草都拨了。就听院中有人高声笑问,“妹妹可用过饭了?”
几人一怔。刘妈赶忙起身,出来一瞧,却是大少奶奶带着几个丫头,棒着几个红漆托盘儿立在院中。
心中疑惑着,忙上前笑道,“少奶奶怎么得空来了。我们姑娘刚用过饭,正在吃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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