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路遇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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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威天朝号自辽东北海泊岸,一行人沿古道北上,沿路丘陵广布,河谷纵横。奇峰鳞次,幽谷叠出,几人雇一叶小舟,泛于漓江之上。奇山秀水,漂碧叠翠。一路指点风物,不觉已行至东临交界之处。

    

此地人烟稀少,又入万山丛里。眼看落日衔山,四围奇峰杂沓,到处都是丛林密莽,蔽日参天。到了山顶,晚风渐凛,登高俯瞰,万顷森绿顿从眼前推波叠浪而去——好大一片林海。

    

无尽古木茫茫芊芊,浩淼无际。老藤巨木中,一道苍老的河流嵌入林海,巨莽般蜿蜒逶迤,夕照之下,墨色腾腾而上,云蒸霞蔚,将这片丛林笼上一层阴霾。再往前行,远古之气逼人而来,仿如天地开辟以来,这片林海从无人类踏足一般。

    

朝颜一行人沿着鸟兽足迹行入林间,夕阳余光渐收,四周猿啼虎啸,怪声时起,虽是晴天,而大片水气氤氲扑面,森气逼人。步如玉平生从未到过如此山险林恶之处,不觉心惊胆寒,紧紧握住怀玉的衣袖。

    

突然一声凄然长啼,一只怪鸟不知从何处飞腾而下,乌黑的双翼展开一丈有余,擦着几人头顶直掠而过,一股**的瘴气就从鸟翼间扑鼻而来。步如玉轻哼一声,抬起衣袖掩住脸面。而当她抬起头时,眼前展开一片奇景:四周参天古木和藤萝着地拂垂,在不远处形成一环天然围墙,宛如这片密林敞开的一道门户,拱立迎客。数百朵碗口大的寄生兰星罗棋布。点缀在密藤之间,一群黑色小鸟就在藤墙中筑巢,或嘤嗡和鸣,或上下环飞。古藤遒曲蜿蜒。瘤果坠坠,在雨气中显出浓粘的色泽,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将几株巨树连接成一道弧形门户,其间只留下了一线入口,透出一丝幽绿的微光。

    

步如玉有些胆怯的躲在怀玉身后,众人一起往藤墙入口处走去。脚下败叶腐草沙沙作响,也不知积了多少年,走上去宛如要陷下去一般。虫蛇不时被人声惊起,飞快的往树上逃去。遮天蔽日的树林中。只有几点幽微的光线,在浓重的湿气中摇曳着。

    

突然,众人眼前一阔,出现了一小片略高的平地,而平地的中间。竟座落着一间竹楼。

    

说一间也许并不恰当,它并不像苗人居住的吊脚小楼,是四四方方的一间,而是长得怪异,由南向北延伸过去,一眼竟望不到头,仿佛是潜栖于密林中的一条青色巨蟒。楼门就在眼前,两扇插满着竹刀的楼门在晚风中微微开阖着,发出刺耳的声音。里面传来一种阴沉的气息。而那门梁上垂下的两束腥臭而坚硬的白色药草,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自己是站在一条巨蟒的口边,而那两束草药就是巨蟒口中森寒的利齿。

    

步如玉有些犹豫,怀玉已点燃了火折,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长长的走廊在微芒的火光下显得无穷无尽,那种湿润的雨林之气在火把的拷灼下渐渐透出一股腥气。宛如久已**的血。冰凉的水滴不时从竹楼的缝隙中透过来,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指抓,紧贴在脊背之上,穿过衣服,轻轻擦刮着每一寸的皮肤,甚至穿过血肉,一层一层的伏入骨髓,慢慢凝结成痂。

    

步如玉只觉浑身发冷,惶然回头看着南宫爵和小瞳等人,他们也和怀玉一样,漠然向走廊深处走去。

    

又转过了一个弯,走廊突然开阔了,似乎到了一个大厅——说是大厅,也不过比走道略宽了些,一股腥臭的暖意扑面而来,步如玉正皱着眉头,怀玉已点燃了大厅中央的火塘。

    

火光驱逐了黑暗。

    

渐渐可以看清屋内的陈设,四面都是粗得惊人的毛竹扎成的墙壁,光滑而古怪的凸起着,宛如猛兽的肠胃。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竹筒,里面盛着些清水。屋角四周,挂着一些从未见过的草药和竹刀兽齿,火塘边堆着大堆兽皮,多半已经残破,污秽不堪。

    

紫萱跪在地上,迅速将火塘边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垂首侍立一旁。怀玉拾起火堆旁的一撮灰烬,饶有兴趣的观察着,南宫爵默然走到屋角,将草药挪开。

    

那堆草药深处竟然藏着一只铜铃。铜铃大概只有拇指大小,铃身裹满锈腻,颜色已经发黑,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留下的。南宫爵从一旁摘下些草叶,小心的将铜铃铜铃塞住。

    

朝颜正要问南宫爵是干什么,突然她的目光顿住了,径直盯着挂草药墙壁的上方的横梁,似乎在那团浓黑的阴影在她眼中被滤去,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面目。

    

突然,天边传来一声轰然雷鸣,竹楼似乎难以承受这突来的天地之威,猛地颤抖了一下,铜铃中塞住的草叶被震落在地,锈迹斑驳的铜铃发出一阵刮骨磨牙般的哀鸣。

    

四周竟然从遥远处传来无数回声。

    

这种声音根本不像风雷回声,而仿佛是一群野兽在垂死呻吟。

    

朝颜大骇,下意识的将步如玉拉到身后,步如玉却用力甩开她的手,痴痴望着房顶,雪白的脸上阴晴不定。

    

朝颜惊道:“你在做什么?”

    

步如玉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喃喃道:“我看到一只狐狸。”

    

朝颜讶然道:“狐狸?这里怎么会有狐狸?”

    

步如玉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透出几分痴意。

    

传说中,狐的媚能让所见者深深迷惑,莫非步如玉正是邂逅了一只荒郊野岭外的妖狐,而受其蛊惑?

    

怀玉轻抬起衣袖,挡住她的双眼,回头对南宫爵道:“南宫盟主是否也感觉到这里有些异样?”

    

南宫爵转身看了诸人一眼,正色道:“我们马上离开。”

    

正在这时,楼外草木似乎都突然发出一阵凄厉长鸣,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自草丛中猝然而起,四面八方皆在,却都一步步由远而近,向竹楼走来。

    

南宫爵断然道:“立刻离开。”

    

诸人都是一怔,小瞳澄静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忧虑,他缓缓起身,一道若有若无的幽光已然凝于指尖。

    

大雨在屋外倾盆而下,屋内闷热的空气只让人窒息。一阵阴风扑来,竹门突然开了。随着一声钧天雷裂,惨白的电光透过长长的走道,直透而下。

    

门的那边是数十张苍白如纸的脸!

    

那些脸毫无表情,干瘪瘦削,一具具僵直枯瘦的躯干宛如轻飘飘的垂挂在那些脸孔下面。狂风暴雨和茫茫夜色将这些身体撕扯的诡异变形,很难相信这样枯槁的躯体都还能一个接着一个,向前不住跨步。

    

那群人无知无觉,人偶般从竹屋的四面八方涌来,围在门口,又排着队鱼贯而入。

    

竹楼在如此多人的踩踏下吱吱作响,他们身上朽破的灰布**的拖在地上,仿佛刚从泥土中钻出,一股浓厚的尸臭伴着雨林特有的腐烂气息,毛骨悚然的布满了整个大厅。

    

闪电和火光透过雨幕,笼罩在这些人脸上。它们矮小干瘦,突目暴齿,面目颇似当地居住的土人,然而额前被涂上了一层赤红的药汁,斑驳陆离,似乎写着某种符咒。

    

那些人有老有少,身材不一,然而眼珠无一例外是一种诡异的银灰色,寒光森然流转——却绝非是人类的神光,仿佛是被嵌入的一种妖异的石头,反射着夜幕深处的点点磷光。

    

那些人机械的向走廊这边走来,沉沉夜色包裹在他们周围,似乎他们的每一处关节都被空中垂拂的无形丝线牵扯着,毫无一点生命的气息。

    

难道刚才的声铃响就是地狱开启的信号,无数行尸已从泥土中复活?

    

步履锵然,那些人越来越近。

    

朝颜将步如玉拉在身后,手中紧紧握住一枚暗器,她强行控制着自己心头的恐惧,随时准备出手。

    

然而这些行尸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们。

    

它们一进入大厅就分散开来,旁若无人的开始工作。有的取下墙壁上的竹筒用力擦拭着,有的蹲在地上,慢慢清理着污秽的兽皮,还有一个枯瘦的老头从怀中掏出火折,一遍遍去点房屋中央的火堆。他似乎不知道火堆已经在燃烧,而只是不停的做着相同的动作,似乎被人下了魔咒——如果任务不能完成,那么它将永远点下去。在熊熊火光下,老头那张灰垩色的脸清晰可见,平板的面孔中央是一块块深褐色的霉斑——

    

那只有可能是尸斑。

    

朝颜忍不住作呕。

    

突然,步如玉一声惊叫,一个全身佝偻的老妇爬在地上擦拭地板,枯瘦的双手竟然触到了她的鞋。

    

怀玉一扬手,嵌入墙角一只铜铃顿时拔起,径直向那老妇的天灵盖击去。

    

“且慢!”屋内白光一动,那枚铜铃被一道青光一格,力道已变,噗的一声,将屋角竹墙穿了一个大洞。小瞳轻轻将步如玉抱到身旁一张竹椅上,转身对怀玉拱手道:“怀玉公子,这些人你不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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