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力倒是很认真的点头,还别说,老头子这一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丁三坡开始回自己房间洗漱,临出门之前又想起公社一头的事,忙对儿子说道:“替我打个电话回公社,告诉康主任,就说你在挂盐水,我要忙着照顾你,脱不开身……”
“等等,你是说,我躺在病床上吊盐水的时候,手里还拿着电话给康主任打电话?而你,则在我旁边帮我捧着电话机?这不科学啊……”
的确不科学。丁三坡笑了起来,说道:“算了,一会儿还是我来打电话吧……”
“不用了,妈一早回去的时候,我和她说过,让她顺路到公社和康主任请假。”
“臭小子,你早说不就完事了么?”
“你又没问我……”
丁三坡回房间洗漱,丁大力继续在房间里发呆,除此之外无事可干。对了,应该和他们招待所的负责人提一提意见,招待所里装卫星天线比较好,不然的话,华侨回乡探亲,白天还不能看电视,会影响他们将来的投资热情啊。
丁大力不清楚他这个想法如果真提出了,是不是会被通过。按照道理来说,有了设备,技术上要实现收看卫星电视,应该是不困难的,问题是县领导会允许么?
正想着的时候,丁三坡已经洗漱完毕,过来叮嘱丁大力没事别乱跑,他要到县委大院里走一趟。
“得,我现在已经退烧了,是该回家,顺便到学校里拿成绩汇报单。”
“随便你,路上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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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力坐公共汽车回家的时候,吴芸芸正一个人在公社大院的院子里游荡。早上拿到成绩报告单,她看到了语文89分,一度还非常沮丧,可看到其他同学的成绩之后却也释然,四年级语文考试已经要考作文了,而语文老师批试卷,对于作文的扣分又非常严格,所以,她这个89分,已经是全班的最高分了。
吴芸芸注意到了一个让她隐隐感到忧心的现象,似乎学校里的老师,他们的脸上多了许多的笑容,老师们的对话中,自觉不自觉地都在谈论丁书记,这其中,居然都是一边倒地认为丁书记是一位好官。吴芸芸就想,丁书记虽然是个好官,可章书记毕竟是好人啊,妈妈能够到公社食堂做炊事员,不正是章书记一句话的事情么?这么想着,心情就好了许多。
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拿完了成绩报告单,老师又顺便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十点钟左右,学校放学、寒假正式开始。当时的吴芸芸像是一只快乐的小蝴蝶,飞啊飞啊,飞到了丁大力他们一(1)班教师门口。她已经在开始想象,当丁大力看到她请他吃的炒黄豆的时候,该是一幅怎样开心的表情……
嗯,就像我昨天那种开心一样的开心……吴芸芸如是想着。
可是,事情的发展显然并没有按照吴芸芸所想的,在教室外面,曲老师告诉吴芸芸,丁大力生病了,今天并没有来上学。
吴芸芸想着,如果把炒黄豆直接送给丁书记,然后再求求丁书记,放过老章书记,丁书记会不会看在炒黄豆的面子上,真的就不追究了呢?在公社大院里,吴芸芸反复想着,越想却越是心里害怕。不行,丁书记她看着就心慌,还是直接交到丁大力手里,让丁大力出面求情。
吴芸芸跑了许多地方,公社的卫生院里,没有丁大力的影子;他们家的公房,敲门也没有回应。难道是在他爷爷奶奶家里、或者是在立荣公社的卫生院?吴芸芸想来想去不能确定,最后实在没办法了,硬着头皮找到康吉祥,懦懦地问道:“康主任,请问,丁大力小朋友在哪家医院住院?”
康吉祥认识吴芸芸,因为曾看见过小姑娘曾多次和丁大力在一起做作业,以为姑娘家是学校老师安排给丁大力补习功课的高年级优等生,也没多想,就回道:“哦,丁大力呀,他爸爸送他到县医院治病去了,可能今天还要挂盐水……”
“哦……”吴芸芸满怀失望,康吉祥走远了,她却站在原地不动。良久之后,从口袋里拿出来那只十分漂亮的酒心巧克力包装盒。拿在手里摇晃了几下,包装盒里发出“唰唰”的豆子撞击声,很好听。
丁大力在县城坐公共汽车,到天昌公社站下车,步行回家。当他快要到他家公房的时候,却发现楼下有吴芸芸的身影。丁大力闪身躲到小弄堂里,手指摸着下巴,心下踌躇着是不是该过去和她问声好。这个念头刚一起来就被打消了,为什么呢?家里的录音机已经送到小叔家里去了,而且,丁大力也吃不准,小叔会不会把录音机送到婶婶娘家、到出嫁那天再当做嫁妆送到小叔家里。这万一吴芸芸非要听歌曲,难道还要带她到立荣公社去?
哎,我也有我的难处啊……
丁大力自惭,为自己的小心眼找借口。主意已定,一闪身,穿过弄堂,从另一条路返回车站,直接坐车回爷爷奶奶那儿。
可怜的吴芸芸,今天注定了要空等候一场。在丁大力家楼下徘徊了许久,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吴芸芸暗忖今天怕是等不到丁大力了,这才失望地步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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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三坡到了县委大院里的时候,一度曾犹豫是先到一号楼呢还是先到二号楼。考虑良久,摸了摸怀里那份还很不成熟的报告,想着这份报告毕竟不是公社党委会通过了的正式报告,于是决定以私人名义向柳非请教。
二号楼柳非的办公室套间的外间,金秘书依旧很忙,手里厚厚一叠文档,正手忙脚乱在编排顺序。可是,金秘书一见到丁三坡前来,手里的活马上都停了下来,热情地上前与丁三坡握手。完了之后,指了指里间,小声说道:“县长正在约见农行的龚行长,估计就是你们天昌公社那事儿。”
“哟,这么快啊……”丁三坡心下感慨,公事方面,柳县长当真说一是一,毫不拖泥带水,就是不知道和他之间的私谊还在不在。
金秘书说完之后就开始摆弄茶杯给丁三坡泡茶。丁三坡来说不用,金秘书却含笑而坚定地说:“三坡,咱们俩好几年的交情了吧?跟我还客气?”
“那是……”丁三坡只好任他去忙活,自己则从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他的飞马牌香烟,掏出一根递了过去。
金秘书说:“客气了吧,抽我的。”打开抽屉正要把自己的大前门拿出来,却觉着不对劲,怎么飞马烟盒里拿出来的是过滤嘴香烟。
“大中华……”金秘书赶紧接过来,丁三坡早已拿火柴划出了火,替金秘书点燃香烟。
“行啊,三坡,提前享受省部级待遇了哈……”金秘书闭上眼睛,美美抽了一口,然后打趣着说道。
“哪有什么省部级……昨晚上陪几个资本家吃晚饭,那些个资本家啊,酒桌上香烟发了一圈又一圈,根本就来不及抽。一顿饭吃下来,桌子上累积起来的香烟足有小半包。我也不怕你笑话,这剩下的我就偷偷放自己香烟盒子里了。”丁三坡半真半假地说道。58xs8.com